小黑也醒了,它听着《倾风述》,向源头处丢了一个鄙视的眼神,那老头又在卖弄风骚了。继而拾起它傲娇的外表,昂首挺胸,揪起竺卿宛,大步向前。
穿过花叶风飞的小树林,小黑带着二人停止前进,此处是一间——小竹屋。
见鬼了,竺卿宛腹诽,不是茅屋就是竹屋,虽然,这竹屋看上去有些精致,高脚架着小屋,屋边有苍天古树遮挡阳光风雨,树上吊着一架秋千。有匪君子——哦不,有糟老头,端坐于竹屋之前,抱一把名琴碧绮,弹一首千古之音。
小黑“汪”了一声,一个流星箭步跳到千叶先生的绝世名琴之上,冲着他张了嘴,呲着狗牙。你个糟老头,虐待了本大爷这么多年,今个总算让我抓到你了。
白枫先生夺过碧绮,将黏在上面的狗毛一根根除去,那叫一个心酸心疼心碎,“你这泼狗,越来越不像话了,弄脏了我的琴,老夫就让你,让你,让你去跟山下那母狗配种!”
竺卿宛和傅薄云凌乱了,传说中的千叶先生怎么是这幅德行,这是要碎了多少仰慕者的玻璃心啊!
小黑对此不屑一顾,这老头说了这话好多年,哪一年都没有真的拿它去配种,对了,山下那母狗有傅小弟说的天香楼头牌玉无瑕姑娘漂亮吗?不是美狗?本大爷不要!小黑抖了抖身子,高贵冷艳地停在竺卿宛身边,瞅着白枫先生。
“真是奇怪,这么多年了,小黑第一次放人进来。”白枫先生抱着琴,转身走上他的小竹屋,还一边自言自语,“它居然没有启动茅屋边上的陷阱?果然狗老了也健忘啊!”
茅屋边上的陷阱?两人这才明白为何众多高手都进不来,原来是惹得小黑不爽了它便启动陷阱,“不知白枫先生,茅屋边上的陷阱是什么?”
白枫先生驻足在楼梯上,像是自说自话又像是回答着两人,“是什么呢?这么多年了我都忘了?茅屋边上?陷阱?哦对了,底下是化粪池!”
二人愣了,呆了,傻了,崩溃了……
得亏成功取悦了小黑,不然此刻,两人是不是会憋死在——不敢想了,这形象实在是太过遗臭万年了。
直到白枫先生转身进入屋内,关了竹门,两人才回过神来,正要上前,裤脚被小黑咬住。
“这孩子!”竺卿宛抽回腿,蹲下来凝视着小黑,小黑亦无辜地凝视着竺卿宛,傅薄云以如脱弦之箭冲了过去。
“轰隆”!
竺卿宛瞥过来脸,惨不忍睹啊,小黑鄙夷地望着她,我不是叫你们别往前咩?
原来那小竹屋已凭空消失,那块方地如变形金刚一般发出“咔咔”的响声,不多时便在周围竖起钢铁一般坚固的围墙将两人一狗困在里面,上空也被遮住,一切突然变得黑漆漆的,唯独看见六颗明亮的眸子在黑暗中闪光。
“怎么回事?”
“白枫先生如此大胆地出现在我们面前,一定是设下了机关,这种探索人隐私的事情岂会没有仇家,未想这里的机关如此精密。”竺卿宛摸黑走了几步,期间踩了傅薄云的脚一下,踩了小黑的狗尾巴两下,撞了墙壁一下,晕得气血逆流。
“找找有什么可能出现开关的地方。”两人达成共识,开始在黑暗中摸索。
机关之外,有人抱着琴拍着脑袋一阵叹息:“年纪大了,把狗忘在里面了,这可如何是好?”
四周冷冷清清,竺卿宛叩了几下,断定这是钢铁一类的物体,只是不知这个年代的冶铁技术竟然如此高超,若是带到二十一世界,没准能将低品质的铁矿冶炼成精铁。
“这样不行,”竺卿宛道:“这墙壁如此坚固,我们又目不能视,从在白枫阁之外开始这里的一切便显得与世俗不同,我们不能按照普通人的想法来寻找开关,得用——精神病人——的思维去思考。”
“宛姐,精神病人可是癫狂症状?”
“孺子可教也,就是癫狂症。”
“宛姐,我至今是个正常人,我觉得,这比较符合你的思路!”
“……”
“呜呜——”小黑缩在一边突然啜泣,两人静下声来,“唔汪”!小黑大吼一声,你个糟老头你个健忘症病人,你居然丢弃可爱善良温柔聪慧的本大爷!亏我五年如一日守在那破破烂烂的大门把那些愚蠢的人类丢到化粪池,你居然这么对我,你把我关在小黑屋,我我我,我不要你了!
“也许,它有办法!”竺卿宛长吁了一口气,顺着小黑的叫声寻了过去,抚着它标志性的长毛,“小黑啊,你是不是知道开关?你看你这么英明神武忠心耿耿,那老头居然连你也一起关起来了。我知道你的智慧在狗界中无与伦比,我们来做了交易怎么样?”竺卿宛未等小黑叫唤便一口气说了下去,“你帮着我们打开机关,等我们抓到那老头随你处置,你要是愿意跟着我呢,我每天喂你三斤肉,你想要什么美狗都行,怎么样?”
某小黑犹豫了片刻,摇了摇脑袋,爪子在竺卿宛手心按了一下。
“你要五斤肉?没问题,管你吃饱!”
“唔汪!”小黑兴奋地摇着尾巴,心中做了一个伟大的比较,得出了一个伟大的结论:这个人比那糟老头年轻,聪明,知狗性,有钱,还不虐待狗,作为聪明的小黑,它怎么可以如此没有远见的不为自己的将来好好斟酌一番呢?于是,某小黑开心地答应了。
傅薄云叹道:“狗子亦有佛性!”
受到赞扬的小黑从地上跃起,沿着小黑屋的边缘绕了几圈,最终贴在某个角落不动了。
黑暗中的竺卿宛和佛薄云摸到小黑所在的角落,无任何不寻常之处,这是怎么了?
“唔汪”!小黑冲着那块地方叫了一声。
“你是说机关在这里?”
小黑乖巧的“唔”了一声。
竺卿宛将手伸了过去,左摸右摸都没发现什么异样。
“不会记错了吧?”傅薄云表示质疑。
“唔汪”!小黑生气了,我堂堂小黑,身强力壮,还没老年痴呆呢,怎么会记错?
竺卿宛坐在一边,机关,平滑,铁,屋子里没有任何物品,密封。糟糕!如果不能在一定的时间内逃出去的话,两人一狗会缺氧闷死在里面!
想了许久,只觉得周边越来越热,温度越来越高,氧气越来越稀薄,缺氧状态下的大脑几乎处于停滞状态,不会这么惨吧?难道就死在这里?不要!她还未完成鸦洒的托付,她还未等到荣成臻凉,这世间的千奇百态,这人生的灯红酒绿,那仰望的高端,还未完成的梦想,可望而不可及。生活的酸甜苦辣,唯有经历才能体会。
那些青春之丧,始于潋滟之韶华,颓于无妄之山岗,斯人已糜,前路迢迢,一曲未终已被弃于四季,一梦未醒以委身于尘土——毫无防备,如此狼狈。
那些关山难越的失路之人,那些萍水相逢的他乡之客,那山眉黛里的巧笑清歌,那倾风抚竹的雨中踏舞,那些得到的和失去的,那些软弱的和坚强的,在脑海一遍一遍过着,像万花筒里的一幕幕,已深入骨髓,蔓入心扉。
有人沉浸在死亡的黑暗和痛苦之中无法自拔,有狗却突然激动地撞向竺卿宛。
“什么意思?”竺卿宛用仅剩的力气抚摸着小黑。
“唔汪!唔汪!”小黑吐着舌头,散发热气,将其呵到铁壁上。
导热?金属导热?此刻竺卿宛意识凝聚,猛然站起,推着傅薄云,喊道:“快快,用内力,捂热这铁壁!”
傅薄云也处在脱力状态,被竺卿宛这么一喊,求生本能令他一个兴奋,火炎焱燚,看着这十个火,他傅家的功夫都脱离不了火系。
铁壁的温度骤然升高,竺卿宛跳着脚,水凝针是水系的武功,她感觉自己快要被蒸发掉,有点像在汗蒸馆做汗蒸,一身衣服以从头湿到脚,粘腻中带着酸臭味,可此时顾不得这些,傅薄云此刻用尽全力,铁壁突然发出红光,照亮了黑暗的室内,瞳孔一时间适应不了这光管,竺卿宛捂住眼睛。
一阵风。
一阵凉风。
一阵源源不断的凉风。
空气变得清新而淡雅,那火中燃烧的骤热消失地无影无踪,指缝外的光亦变得柔和,竺卿宛稍稍睁开眼睛,那将他们困了许久的铁屋彷佛沉入了无边无际的深海,有如从未出现过,两人一狗只是静静地立于月光之下,他们被困了整整一个白天!
原来上天赋予人类的这些永久免费的物品是那么珍贵,那赖以生存的环境,光亮、空气、清水、还有思念,当它真实存在的时候总是被轻易地忽视,而当它失去之时,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它的价值。那些得不到的和已失去的,远没有正拥有的来的美好。回头看去,那些生命非蝼蚁,非蚍蜉,而是造物主最大的恩赐。
人类总是那么贪心,却到尽头才发现,那些最美好的,曾在你的红尘韶华与你擦肩而过,一伸手便可握住,却因为远方的未知而放弃,这才是真正的遗憾!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四章
寂静的夜,皎皎的明月被几片残云遮挡,那大片的光色被打成碎片,像从茂密的树叶缝中挤落下来,残缺凌乱,青烟袅袅,微光明灭。
四周是郁郁葱葱的小树林,毫无秋意,反倒是春|色正浓,莺声燕语,他们所在之处已是一片空地,而那小竹屋却在朦胧间处于十丈开外的半山坡上,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竺卿宛和傅薄云感觉自己一直在原地未曾动过,那么便是那小竹屋移动了?竺卿宛对于怪力乱神只说从来只是避而敬之,但此刻,她依然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傅薄云反倒是淡定了许多,“法自术起,机由心生。白枫阁的机关术远近闻名,想必他是用了机关术中的瞬移,其实不过是利用机械和地形,通过一些连环案板控制物体整体的运动,只是将这竹屋从此处移至现在所在的位置,也是一项浩大的工程。动,域徙也。”
“没想你还懂这些?”竺卿宛打由心底佩服。
“你是女子,不知这大翼国的学堂除了诗词礼乐之外,亦有墨学。”
“看来这个白枫先生是个集大成者,对于机关术的通透至此,实属不易。”
“宛姐,我们现在需要思考的是,怎么过去?”
“我们过去了,他又把屋子移到这里了怎么办?诚心累死我们么?”
两人相互沉默,不作言语,当前的局势心知肚明,他二人已被困在中央,若是找不出通道,必死无疑。
一天都在惊心动魄中游走,此刻以筋疲力尽,幸得二人都是功力深厚,才未耗尽真力。背靠背席地而坐,仰望深邃星空,薄薄的云层挡住了一轮弦月,一颗流星摇曳于苍穹之上,留下一道白色的光华,似飞燕掠过碧波秋水留下淡淡涟漪。
偶有蝉鸣蛙叫已是那么薄弱,簌簌的风声和树叶莎莎的摇动,不知是风动是树动,还是心动。两人闭目打坐小憩片刻,连小黑大爷都那么安静地趴在一边鼓动着眼珠子张望着四周,狗狗对于黑暗异常敏感,那远处吊在半山腰的竹屋点起了昏暗的烛光,依稀有佝偻着的老人站在窗前俯视着地下的动静。
“嘚,嘚!”树林一边传来几声石头碰撞的声音,小黑大爷警惕地站了起来,小跑至声音传来的方向,叫了几声,又跑回原地。
打坐的两人未曾睁眼,只是竖着耳朵仔细听着石块撞动的节奏、频率和强弱。
“似乎有人在暗中提示我们?”竺卿宛感觉到一阵熟悉的气息,却说不出来那是谁,她不懂机关术,但傅薄云明显懂,她闭上嘴,怕打扰到傅薄云思考,心中却疑虑万分,是什么人在帮他们,为何帮他们,能在白枫阁来去自如的人,是谁?那个神秘人?那个神秘人又是谁?为何她有一种异样的感觉,难道是他?
那树林中石块敲击的节奏越来越慢,越来越弱,直至化为这秋风中一丝微不足道的小夜曲,沉入无迹的暮色。
傅薄云猛地站起,嘴角勾起淡薄的笑意,似一片嫩芽调皮古怪,“我知道这里的机关了,我们的在后天之前回到浮生园,这里机关重重,小心一些。”
两人一狗没入深色的雾霭,消失在小树林前。
小树林的布局从半山的竹屋看来便是一张巨大的棋盘,那树木土地便是棋子和布局,竺卿宛心中暗觉好笑,难道是传说中穿越小说必备的围棋?各种前后左右进退。
不过多时,她便觉得自己错了,错得彻头彻底,想来就算是个棋盘也不该是围棋,说是飞行棋跳棋那还可靠些。
“听我说得走!”傅薄云镇定指挥,此刻不觉他是一个十八岁稚嫩的少年,颇有将帅之风,大气凛然,淡定从容。
“八面威风!”竺卿宛抱着小黑,走“日”字行步伐,遇树砍树,“左三。”
“一车十子寒。”竺卿宛以横竖线走法,走进树林的树木稀少的部分,傅薄云蹙眉,这不是象棋走法,中间穿插了各种不知名的棋术,“连落,在每棵树中间跳过。”
小黑大爷躺在竺卿宛怀中安逸地睡着了,还不时地流着口水打着呼噜,,大有不要吵醒我的态势。
竺卿宛和傅薄云在树木丛中来回窜动,两道黑影忽上忽下忽起忽落,疾风之速,惊起林中安睡的动物。
“砰”!
两颗脑袋撞在一处,竺卿宛惊叫一声,捂住脑门,此刻傅薄云也掖着头,吃痛“嗷嗷”叫。
“你这是想谋财害命吗?万一把我聪明的脑袋撞出个脑震荡怎么办?”
“你以为我想啊,有我这么自绝才害命的人吗?”
“你的脑袋太硬了!为什么我们会撞在一起?”
“那人给我的提示就是这么走的,你问我我问谁啊?”
“轰”!
两人正在拌嘴,脚下土壤突然松动,竺卿宛脑海飘过的第一种想法——化粪池!
脚下裂开大洞,两人随之降落在地底,眼前的一切令其目瞪口呆,不知是赞叹还是震撼!
阔达的地道,二人站在地道的正中,往下如无间地狱黑暗沉沉,深不见底,每一个动作发出的微小声音都产生巨大的回音,一遍一遍荡在地道中,诡异阴森。往上在遥远的一头传来微弱的光线,这条路,彷佛是从十八层地狱之三十三重天的狭道,每一步都带着生死抉择,是神的召唤还是魂的诱惑?
地道是用钢铁铸就的,坚不可摧,顶上有四条手臂粗细拧着铁丝的麻绳,吊着勾环,看起来像是索道,那绳子可以从任意一节抽回,用了滑轮组合,此刻二人反应过来,那竹屋是如何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的,一刻出现在半山,下一刻也许在山顶或是山脚。
“现在怎么办?”竺卿宛望着坚固的支柱犹豫,显然从此处向上爬到竹屋的所在不现实,他的每一节都环环相扣,即便他们爬到了竹屋目前所在的位置,也保不准它下一刻出现在哪里。
傅薄云抽出匕首,沿着边缘的支柱爬到洞顶,去砍那铁丝麻绳。那匕首是寒铁铸就,千锤百炼,削铁如泥,一刀下去,麻绳便断了,可拧在中间的铁丝却依然完整。
竺卿宛看着铁丝和一节一节的地道,略有所悟。
“匕首给我!”
傅薄云迅速从顶上跃下,将匕首递给竺卿宛,“这地道环环相扣,从中间切大概是行不通的,只要断了一节,其它便也松开了,我们向上走一段路,找找中间的缺口。”
绵长的地道,竺卿宛料它无法炼制出这般长长的铁丝,中间必有焊接,而焊接口一定是这个地道的弱点,只要稍有用力,必能掣住软肋。
两人摸索在地道之间,沿途而上,每过十丈便有一个类似动滑轮的齿轮圈在运转,过了大约三个齿轮圈,竺卿宛停在原地,回头看去,这一路的铁丝毫无破绽,这怎么可能。
听着“咯噔咯噔”地运转声,心中豁然开朗,“走,到下一个齿轮圈!”
竺卿宛爬上洞顶,聚精会神地观察着齿轮圈,每一个细小的齿轮中间掐着一条细铁丝,而每一条细铁丝中间,都有一个焊接口!
竺卿宛挥着匕首,小心地切动铁丝,齿轮圈转动太快,她只能在每一次转动中迅速地划下一刀,“咯咯”,齿轮圈飞速运转,“啪”,一条铁丝断裂。
撑住身体,她开始切割第二条铁丝,能将地道铸得如此坚固,令她打心眼佩服,不仔细观察,根本无法看到这细小的微弱。
“啪啪啪”!这一组滑轮上的铁丝逐个断裂,直至最后一条。
“嘎嘣”!一个滑轮圈从顶上掉了下来,在地上弹了几下,躺平。
地道中杂乱长久地回响着断裂声、拉扯声、落击声、木屐钢铁绳索夹杂的崩塌声,烟尘四起将地道密密包围,惊醒了正在做梦的小黑。
小黑眯着朦胧的双眼,睡意被案发现场扫的一干二净,用几近惊悚的眼神望着竺卿宛,你们破坏了老头子半辈子的心血啊!
拆迁工程完成异常顺利,二人目瞪口呆地站着,对于自己破坏了一座完美的构架丝毫没有半点愧疚,内心强大的某人抚慰了怀中的小黑大爷,便踏上了逮捕白枫先生的征程。白枫先生此刻正正坐在床沿上,扼腕叹息自己的引以为豪的地道就这么被糟蹋了,老头子气血逆流,眼前一黑,瘫倒在床上。
控制住机关运行的竺卿宛兴致高涨,与傅薄云轻功前往地道的高处,那竹屋现在以如临近屋檐边缘的雨滴,往前一步是粉身碎骨,往后一步则是拆迁二人一狗组。
竹屋的灯彻夜不灭,彷佛在等待某些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又如千军万马中执剑而立马革裹尸的将军,只寂静地摇晃,烛火微灭,等待既白东方露染黎明,等待苍翠青山凝重万里,等待已知未知,清远如隐世仙人,超然渺远,白枫先生坐到书架一边,取下一本厚重泛黄的典籍,闭上眼,深藏功与名,冥思。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五章
“吱呀”,竹门被人轻轻推开,一道黑黝黝的娇小的身影“刺溜”钻进门缝,在屋内贼兮兮地张望了一会,敏捷地跳上书桌,看着入定的白枫先生,舔了舔自己的爪子,用带着唾液淀粉酶的小舌头在白枫先生脸上舔了个遍,一滴口水顺着他的胡子滴在灰色的布袍上。
白枫先生被电击了般睁开眼跳了起来,用袖子擦拭着自己的脸,“你你你,你这只吃里扒外的黑狗,你舔坏了我如花美玉的脸,我我我,看我不教训你!”
小黑对着白枫先生张了张狗嘴,努力地展示自己是条狗,吐不出象牙的现实,你个七老八十的糟老头还如花美玉,真是笑掉狗的大牙了。
“明天我就扣你一斤肉!”白枫先生受到了莫大的打击,这年头,人善被狗欺,没天理啊!
小黑大爷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眼神迷离而性感,一斤肉么?一斤算什么?新主子说每天任我吃到爽。小黑前爪在面前蹭了一下,哎,那两拆迁大队主力成员呢?
白枫先生痛心疾首,养了这么多年的宠物,怎么就一朝被人勾搭走了呢?继而温柔地靠近小黑,挠了挠它的背,“最近工作繁忙,看把你累的,天一亮我就叫人给你送肉来!”
小黑斜眼瞟了瞟,你原来知道我公务繁忙导致最近胃口不好消化不良,哎,可是你能不能夸点好听的?就像那小子说的什么玉无瑕都比不上我这种,听着带劲,你一定是在讨好我!一定是的!
竹门被人重重推开,两个灰头土脸满身污泥的人走了进来,对着白枫先生抱拳干笑:“久仰久仰!”
“幸会幸会!”
此二人在经历了铁笼、火烧、土埋等一系列惨绝人寰的折磨后,已然失去了刚出浮生园时那般光鲜亮丽,如今看来,还不如小黑大爷威风凛凛长毛飘逸。
白枫先生庄重地坐在他的书架前,捧着那本厚厚的典籍,一如传说中的世外高人亦或是博闻广学的大学士,面带几缕深不可测的笑意,“二位的来意我以知晓。”
二人相视一眼,这就是所谓的掐指一算便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知宇宙天体运行原理一眼望穿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家有几头猪几只鸡几口人一天吃几顿饭跑几趟茅厕的——算命大师?传说中的算命大师不是需要让你摇出一支签往卦书上一翻撕下一首无平仄不押韵读起来拗口听起来昏头的诗,最后一摸胡子,高深莫测道:“不可说,不可说!”
莫非这个白枫先生不是半仙,而是个全仙?兴许他知道傅薄云前来旅游参观的目的,可他知道竺卿宛的想法?
竺卿宛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水,出了一身汗现在严重缺水中,于是毫不顾忌的给自己又倒了一杯,摸了摸嘴,丢给傅薄云,道:“先生先不必掐算我们的来意,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平生初次面见,无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小黑不算,你凭什么三番五次陷我们于绝境意图杀之而后快?”
白枫先生捋着胡子微笑道:“老夫多年前就曾算到今日会有克星前来,便在此设下天罗地网,没想这芳林新叶催陈叶,流水前波让后波,果真是老了。老夫从不接纳白丁,你们若无此能耐老夫自不会真要了你们的性命,但你等今日便没有机会站在我面前。”
“啊呸!”竺卿宛手一叉腰,一拍桌子,“白丁怎么了?谁准你看不起白丁,你以为你是大神就看不起普通人很牛叉?那是玩命的活,你说停就停?死了你负责善后?”
“姑娘何必动怒?如今你毁了我的地道还毫发无伤地站在我面前,不如便将你此来的目的完成了便回去?”
竺卿宛与傅薄云互相交流了一下眼神,两人都有共同之处,便是有找白枫先生的原因,却不能告诉对方,这便也好。
白枫先生突然站起,在书架上翻了又翻,扔了一地的书籍纸张,口中念念有词:“书呢,去哪了?又忘记了?哪里呢?怎么没有了?”
小黑翻了一个白眼,这老头记性越来越差了,不知是健忘还是老年痴呆。小黑纵身一跃,跳下桌子,从书桌地下叼出一筐书,白枫先生一拍脑袋,原来在这里,随即从筐中找到书。
白枫先生打开书,“老夫事先声明,这浮生园的事情,恕老夫无法告知。”
“你信不信我砸死你?”
“老夫不介意姑娘拿银票砸死我。”
“……”原来无论古今,什么钱财乃身外之物,什么视钱财如粪土,什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都是忽悠人的!为何只有浮生园的事不可说,看来,白枫阁与浮生园确有秘密的关系。
“实乃并非老夫不愿透露,只是年纪大了,许多事都忘了,怎么都记不起来。”
小黑呆在一边使劲点它的狗头,你看,书放在哪还是我叼出来的,他确实是记性不好。
竺卿宛讶异,一个健忘的人如何掌握江湖宫廷大大小小的秘史,而神秘人是如何控制一个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忘记的人?
“宛姐你先问吧,我去外面把风。”傅薄云看出了点端倪,便很自觉的关门出去。
白枫先生讷了许久,道:“把风?这里没人!”
竺卿宛坐在白枫先生对面,不耐烦道:“说正事,晚辈前来询问先生,玄火琴秘笈现在何处?”
白枫先生犹豫了会,疑惑道:“什么是玄火琴秘笈?”
竺卿宛处在崩溃边缘,大概料想到白枫先生是健忘症又犯了,连玄火琴也忘记了,便耐心引导,“江湖五鬼记得不?”
“老夫不认识鬼!”
“……,就是五个人啦,禅修,钟司鸣,太月,鸦洒,贺兰妆未,前辈可曾记得?”
“他们的名字怎么如此古怪?”
“喂,老头,你是玩我呢?江湖五鬼你不记得,四本秘笈你不记得,白枫阁徒有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