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容立刻出了暮雪阁,七颜刚刚端着今天的药过来,顾不得烫一口灌了下去,“七颜,备轿!”
“现在去宫里?”
“不,去太医院!”
许久没有出现在人们眼里的慕青容再一次出现了,她去太医院本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可在这安世晟即将转醒过来的时候反倒是让人不得不多想。
但终究没人拦着她,畅通无阻地到达安世晟的病房,他正躺在床上满身都是汗水,大约是做了噩梦。
对于这个和她没有任何感情的所谓驸马慕青容并不怀有歉意,却也没有太大的恶意。虽然他只是她的一颗棋子,可到底没有真的想让他死。
善恶是非她分得很清楚,安世晟既没有针对她做过不利的事,便不要将他父亲的仇恨强加在他身上。慕青容看见他的时候他的脸色红润了不少,和正常人没有两样,她便心中暗叹姜柏深的医术高明。
可姜柏深是个什么人她非常清楚,物尽其用之后是毁灭,而不是抛弃。想想书晗,慕青容便突然对安世晟有了点愧疚感。
在他床头坐了很久,甚至没有发现安鑫正在项太医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安鑫正一看见慕青容便想上来拉走她,可她沉溺的眼神和自责的表情竟让他有一时的怔忡,彷佛安世晟的事情慕青容也是个受害者。不,是她的演技太好。
然而慕青容心里想的却是,安世晟究竟什么时候才会醒。
她身上的铃兰花的幽香穿过幔帐飘入安世晟的鼻子里,睡梦中的人恍然打了个寒颤,那是噩梦的开始……
安鑫正立刻走了过来,慕青容这才缓缓起身。
“劳烦公主来探望,世晟这几天就会醒过来,我会一直守着,公主请回吧。”安世晟醒来的第一时间一定有重要的消息,不过安鑫正更关心的是,到底是不是慕青容下的手让安世晟疯了。
“项太医,世晟真的能够痊愈?”慕青容没有回答安鑫正,反倒是问了项太医。
项太医犹豫了片刻,显然,姜柏深的用药太奇,他也摸不准清楚的状况,只是醒来便是好事,于是便郑重地点了点头。
慕青容舒了口气轻笑了一声,却是满满地解脱。这种不矫作的真诚感安鑫正完完全全能感觉到,霎时狐疑了一阵子,难道是自己太仇视慕青容?
慕青容也确实不是装的,安世晟若是真能好,至少她的身上不用多担负一条人命。可想来死在自己手上的人并不少,又何必为了这么一个人动容呢?
她刚踏出门槛一步,项太医却匆匆忙忙地跑向了安世晟的床榻!
他的手在动!
“来人,施针!”
他要醒了!时隔三个月整个太医院的人都兴奋了起来,这可是这么多年来他们接受的堪称一绝的疑难杂症!
整个太医院三个月来花费在安世晟身上的人力物力不计其数,加之慕连世时常询问,所有人都期盼着他快点醒来,今日慕青容一来,他居然要醒了!
慕青容没有离开,往门侧挪了两步,看着这群兴奋得有些过头的人心中一阵好笑。她只希望他在晚两天醒来,等到自己完全康复,她不是什么圣手神医人到病除,安世晟想要醒来?她来之前也许他真的要醒了,不过现在,在等三天。
既然她来过了,她一离开安世晟都快醒了,太医院的人没法子把他弄醒,这就不关她什么事了。
希望过后是失望安世晟没醒,慕青容已走。
“两天时间,把府里重要的东西都整一整。”慕青容回到公主府便开始紧急调配,“地道密室命人全部埋起来,府里的人留下点丫鬟,金器玉石全部留着,另外让人多准备一些治外伤的药物,缝在棉絮里。”
“凤鸣轩那厢派人过去,到时候一定会像三宝斋一样被清洗后接手,我们的人该隐藏的不要露面,其余地方的调度你看着办。”
“七颜,安排完你就离开,去长广等我。”慕青容有条不紊地指挥,“年前后冷,多带点御寒的衣物,从昙京到北严一路上安排好人手,到北严以南的平和县便让自己人小心着点,现在是最危险的时候。”
“是。”
“对了。”慕青容皱了眉,祁应既然早就算到今日的一切,他会不会在一路上安排点什么?“没事,就这样。还有两贴药,过后就是地狱之门向我打开。”慕青容笑得森冷诡异,“我竟还有些迫不及待呢。”
三天之后,昌荣公主府比往常安静了许多,而太医院却开始闹腾。
安世晟醒了!
醒来的第一句却是:我不要吃药!
安鑫正拿着手上的药差点没抖出来,一醒来跟药拗什么劲?
他指的当然不是安鑫正手上的药,而是慕青容逼他吃下去的药丸。
随即他看见了自己的父亲,然后一把抱住了安鑫正,“爹,回家,我要回家!”
一看便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三个月折磨着他的梦境未曾离去。那张妖娆的脸是多少男人日思夜想的奢望,于他却是一场又一场如地狱烈焰般的煎熬。
“世晟,是谁把你弄成这个样子,你说,父亲替你做主!”
“慕青容……”
于是整个皇宫都闹腾了起来,百转千回之后昌荣公主的驸马疯了一事终究还是出自慕青容之手。
慕青容被宣进宫的时候早就料到了一切,却不慌不忙一如既往地优雅而去,轻盈地像天端的一朵流云,几抹流苏一点凝雪,严冬与她无关,步步危机亦步步生机。
安世晟不在,安鑫正在御书房里。太医院一句话传到皇宫,几边的人都有所耳闻,皇后带着慕青衣和金沁来观望,周笑萱亦站在门口等待情况。
看见慕青容来了,那神情简直可以用五彩斑斓来形容,似乎却冷静的依旧是那个当事人。
慕青衣小跑几步走到慕青容身边,在她还没有被慕连世宣进去的时候拉了拉她的衣角,慕青容弯下腰,众目睽睽之下慕青衣却半是嘲讽半是夸奖地附在她耳边轻声道:“皇姐好计策!”
除了慕青容几乎没有人听到。
“哪有你厉害?”慕青容微笑着回答,好似一幅姐妹有爱的模样,慕青衣在这种情况下突然和慕青容表现得如此友好总让人觉得有什么阴谋。
“别得意太早。”慕青衣似乎早知慕青容是有备而来,“姜大人,嗯?父皇其实早知道他还活着,他活着就一定和你有往来,昙京门口他被人俘获,你不如想想你接下来该怎么办。”
慕青容顿时心中一惊,姜柏深被抓了?谁抓的!
不可能,一定是慕青衣打得心理战!可她既然说慕连世早就知道姜柏深和她有联系,不可能一直不动手!
心里怎么波涛汹涌,这种时候若是露出一点儿怯意对自己都是不利的,“看来我们都小看了父皇,让我猜猜,云林山的杀手都是大内高手,如果不是父皇就一定是皇后,她会突然对我痛下杀手一定有你的功劳。让我想想你用什么理由逼她向我出招,慕新霁是吧?可是慕青衣,慕新霁是你杀的,你以为,你杀了人会一点儿踪迹都不留下?”
慕青衣心道不好,再看慕青容成竹在胸的模样,怪不得卷酥不见了,怪不得她没有在慕新霁身上找到任何残留,一定是慕青容的人动手在先!
“我的人可是亲眼看着你用簪子杀了慕新霁,怎么,要我拿点证据去给你的母后看吗?”
“你……”慕青衣并不相信慕青容,可这种时候正是谈条件的时候,她弄疯安世晟这事只要慕连世保着到不至于到以死谢罪,怕就怕安世晟抖出了什么惊天秘密。不过看样子,安世晟是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你想做什么?”
“三天之后去找周笑萱,她会告诉你我的条件的是什么。”慕青容直起腰来,安排计划了这么久,她又怎会允许自己犯下一点错?
第54章 入狱
慕青容带着她最完美的笑容款步走进御书房的时候,安鑫正满眼仇视地盯着她,她很清楚,现在慕连世已经知道了安世晟的病是自己弄的,而那让太医院束手无策的病,一定是出自姜柏深之手。
安鑫正在朝中十几载,和姜柏深没什么交情,只是当初姜柏深用姜森的名字风头正盛,安鑫正便与他有过几面之缘。
慕连世盯了她许久,方才厉声呵责:“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慕青容摇了摇头,她本就不是来解释什么的。
罪不但要定,还要越大越好。
“你先下去。”慕连世对安鑫正说道,“朕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安鑫正似乎不放心,却又不能赖在这里。
“姜森人呢?”安鑫正退下去后,慕连世便直截了当,“他下的药,怪不得无人能解,你把人藏去哪里了?”
慕青衣说姜柏深在昙京外被捕,竟不是慕连世!
莫非是慕青衣诓她的?慕青容倒是希望慕青衣在撒谎,“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慕连世的脸色一直很阴沉,“云林山下他去救你就该发现自己已经暴露,你想让他匆匆离开,他那么聪明怎么会忘记堤防我。我派了暗卫跟踪他,昙京外有人比我早下手抓了他。”
什么!
慕青容猛地抬起头,若慕青衣说的话她不相信,那么慕连世此刻说得话她却不得不信!
姜柏深被人抓了?怎么可能,他这么好的身手,岂是说落网便落网的?
慕连世派人去追捕姜柏深却被人先下了手,还有谁?难道是慕青衣?
慕连世始终看着慕青容不断变化的脸色,她确实不知道。
“朕知道你不喜欢安世晟,可也不至于要到杀了他的地步,你说,姜柏深和你在谋划什么?”慕连世掐住了慕青容的下巴,这张脸长得极像常珮蓉,让他不知不觉便想起了十多年前的那个女人。
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若非有慕青容的存在,也许那个女人长得什么样他都忘记了。
慕青容仰着脸没有回答,极尽一切的嘲笑和讽刺看着慕连世,“是不是想起一个人,十多年前被你关在冷宫里遭受着猪狗不如的待遇,还有你的女儿,像狗一样被她的兄弟姐妹践踏,我只是很想报复,让我身边的人都不得好死。”
慕连世猛然缩手,这个突然间转变的慕青容太过不同。
她竟在如此平淡地叙述过往,然后将旧时的骇浪卷起,而她却像个在岸上看风景的人那般不急不忙,甚至淡定从容。
“你既然知道我不喜欢安世晟,又何必让我嫁给安世晟,无论是不是他,只要我不喜欢,就逃不过死之一字。”慕青容抱臂而立,恍然已经忘去了自己的身份,还有眼前这个九五之尊,“安世晟还活得下来吗?你觉得,我会让他活下来吗?”
“你!”慕连世气得说不出话来,“是姜森教你的?”
“他?”慕青容冷冷地扯了扯唇角,“他又是个什么玩意?我做事,还需要别人来教?从小就没人教我,我便自己摸索着如何杀人,何如折磨人,血流多了,伤痕深了,后来习惯了也就不痛了。”
“你可知道你今天所说的话意味着什么!”
慕青容既然不是真心诚意奔着死去的,又怎会如此肆无忌惮地在慕连世面前放肆。于是突然噤声,带着她的桀骜和骄傲看着他。
她今天会如此,便说明在昙京少不了她的手脚。慕连世是个聪明人。
“老大死了,老二去了奉城,老四走了,老五死了,昙京只剩下老三和你们两姐妹,朕纵然以前多么的忽视你,也不希望看见你出任何事故。我任由你把祁应放走,甚至没有在你命悬一线的时候抓走姜森,我以为你会理解我的苦心。”
“苦心?”慕青容向前走了几步抬起下颚,冷若冰霜的脸上尽是讥诮,“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
“青容!”
“你现在还好言好语是为了让我拿出解药救安世晟?我可以告诉你,我没有解药。”她没有,若有,她也不喜欢看见安世晟就这么去死,“安相为大成鞠躬尽瘁这些年,当真是我大成的顶梁支柱。”若没这个顶梁柱,常氏皇朝不会灭的这么彻底。
她依稀记得常珮蓉很是厌恶安鑫正,前朝亡了,常珮蓉的父皇死在长广外逃亡的千脊坡上,随行的人不多,大多数的王公贵族还没有逃出昙京。大成的军队进入昙京之后将留在昙京的前朝王孙都集合了起来,那一天血流千里尸横遍野,血腥味一直蔓延到昙京之外。常珮蓉本是要死的,但是安鑫正是个善辨颜色的人,看见慕连世看常珮蓉的眼色,便将她拦了下来。
正是风华好年纪,本是皇族出落得娉婷玉立,彼时姜柏深正在赶来昙京的路上,敌不过命里注定的擦肩而过。
若那时死了,也便不会有慕青容,便不会有往后的恨。
“你这是在自寻死路。”
“我不怕死,否则我不会站在这里。”慕青容一点儿都不害怕,“至少在我死之前,还有人在黄泉路上等我。”
慕连世的怒意愈发浓重,她竟还敢在这时候提起老大和老五!
“老五是你动的手!?”
慕连世质问。慕青容敢如此和她顶嘴,倘若真是她杀的,便也不会抵赖。
“我没这个本事。”却不知为何,她这么回答的时候,慕连世竟有一瞬间长长地松了口气。
“我虽没这个本事,不过可以清楚地告诉你,她在杀老五的时候我的人在索玉台上看着,呵,那真是一场精彩的表演,我忍不住想为她喝彩。可惜你不会知道凶手是谁。”
慕青容她知道是谁凶手!
如果之前还没有完全惹怒慕连世的话,老五这件事让他的怒意大开,一把拽住了慕青容的衣领歇斯底里,“是谁!是谁!”
看着这般嘶吼的慕连世,慕青容的心里竟是愉悦的,她就喜欢这么慢慢地折磨别人,况且她现在也并不想告诉慕连世是慕青衣。他不会信,而她亦觉得不是时候。
最疼爱的儿子被人杀了一定很心痛吧?万蚁噬心还是万箭穿心?慕青容不说话,安静地看着他,看着他会如何处置自己。
就好像那人是一个自己漠不关心的或者压根不认识的人,可偏偏却是自己,这种感觉真有趣,她在心中暗笑。
“是谁!”慕连世怒吼的声音穿过厚厚的门传到了焦急等在外面的人的耳里,慕青容成功惹怒了慕连世,看来已经不知是安世晟的事情。
“想知道?求我啊!”慕青容干笑了几声。
对一国之君说求我,她不是疯了便是自己找上门求死!
“来人,把人给我拖下去,关进天牢!”
慕青容的暴怒声中,两个侍卫一左一右地拽住了慕青容。
慕青容轻轻一推掸了掸自己的衣服,“我自己走就行了,天牢的路我认识。”
于是轻移莲步衣带当风,好似去的不是天牢而是回府,在门口众人的注目中自己走了过去。
昌荣公主被打入天牢的事很快传遍了整个昙京,安世晟虽然醒了,可人却依旧疯疯癫癫时好时坏,安鑫正恨不得杀了慕青容,可到底皇家的事,慕青容死还是活全看慕连世的意思。
倘若只因为安世晟,慕青容绝不会获死罪,除非搜集到更多对她不利的证据。
慕青容若是出了事,那周笑萱的地位便一落千丈,可周笑萱是个聪明人,她既然早知道了事情的发展,自然给自己准备了后路。
慕青容一去天牢周笑萱便离开了御书房回了披香宫,整个披香宫大门紧闭,如今是低调的时候,指不准有人会拿着这事意图牵连上周笑萱。
死,还是活?
慕青容独自坐在牢中却没有半分恐惧,慕连世现在最想知道的,无非是杀了老五的凶手是谁。
随即她想到了慕青衣。能在这种时候保住自己甚至让慕连世都不怀疑上她,只能叹一句演技太好,乱花迷眼。
慕青容的牢房是独立的一间,四周没有人,看守的是慕连世的暗卫。
看着一排排的刑具,她心知自己难逃皮肉之苦。想从她嘴里套出话太难,她既然心甘情愿来受罪,自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唯一漏算的确实,姜柏深不知被何人抓走。是皇后吗?慕青容完全不敢相信她有这般能力,光天化日之下抓走姜柏深,甚至赶在了慕连世之前。
三天,她既然预测了慕连世的愤怒期为三天,便一定要好好把握住这段时间。哪怕姜柏深被神秘人带走,她的计划不能中断。
眼前一排排的刑具大多生了锈,可见这个地方来的人着实很少。皇家的天牢,除非是犯了欺君之罪的重臣和皇子才会被押来,今年想必只有她一个。
外头是鹅毛大雪,天牢里冷得刺骨,原本穿的就单薄,慕青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年前本是最轻松的日子,家家户户等着过年,她却要在这阴冷潮湿的牢里度过。
外头有开铁门的声音,随即火把照亮了整片地面,火把燃烧的时候将牢里的温度稍稍提升了点,比刚才暖和了许多。
慕青容站了起来,领头的人她不熟悉,不过显然是慕连世的心腹暗卫。
“公主殿下,得罪了。”来者打开了铁门,有人立刻将慕青容押了出来。
第55章 谈判
慕青容朝着他淡淡地点了点头,纵然再狼狈都不曾放下她固有的优雅,“要用刑吗?”
毫无疑问,现在正处在慕连世的气头上,当她说出自己的人看着别人杀了慕新霁的时候就意味着慕连世一定会逼她说出凶手。慕青衣可当真是走运,这大约便是一个人所谓的运气。
“公主殿下若是不想受皮肉之苦,就把皇上想知道的事说出来。”对方也是好言好语,毕竟昌荣公主还是昌荣公主,周笑萱暂时没有问题,谁都会防着一手。
“想知道老五是谁杀的还是姜柏深在哪里?”慕青容摊了摊手,“用刑吧。”
铜烙在锅炉里烧得通红,火苗的影子在墙壁上不规则地跳跃,炉子里发出“呲呲”的声音甚是瘆人,慕青容却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别烫脸,别的地方随意。”她说得淡然,一点儿都不像要接受酷刑的样子。
拿着铜烙的暗卫扭头看了看自己的同伴,刑讯犯人没什么可怕的,倒是慕青容这种态度让他觉得有些悚然。
极少会对女子用如此酷刑,慕青容是真的惹到慕连世了。若她不提及慕老五的死,甚至连狱都无须下。向来在外张扬却对着慕连世伪装乖巧的慕青容这次的愚蠢举动出人意料,好像连这刑罚都是她自己求来的一样。
这是何苦呢,他人扼腕叹息,唯有慕青容坚信,所有的果都有因,而所有的因必有果。她不后悔今日所要承受的一切苦,也势必会在日后加倍奉还!
铜烙烙在身上的时候皮肤被烧焦,每一寸肌肤都在不断地抖动,那种痛苦无以言语慕青容却始终低着头咬着牙不吭一声,连暗卫们都暗自吃惊。身上被烫出一片一片的红印,略微还有烧焦的味道,可慕青容坚信只要有姜柏深,哪怕是死人都给医活了,何况是一点伤疤。
手脚上的铁索箍得她无法动弹,无论暗卫问什么,慕青容只是闭嘴不吭声,她的心中有一杆秤,她只需要坚持三天。
暗卫到底也不忍心对一个貌美的姑娘下手太重,眼见着差不多了便要扯手,却不料这个时候慕连世来了。
慕青容依旧醒着,只是意识有些模模糊糊的,等到慕连世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也没有认出来,双眼无神地看着对面的人,然后勾出一抹苦笑。
“现在横不起来了?”慕连世捏住她的下巴问道,“是谁杀了老五?”
慕青容很想现在昏过去,可是那痛意越深意识便越清醒,清醒到她能感觉到云林山间的奔跑和刀光剑影里飞舞的华光剑气,泥泞的山间小路冰冷的雨水,以及那时腹中一阵一阵的寒凉和疼痛。比起那些,这铜烙又算得了什么。
“不说?朕看你能撑到何时!”慕连世撤开手,他真是小看了慕青容,一个在酷刑下依旧闭口不言的人心智异常坚定,这种意志力他从前却没有看到。
倔强得……有些可怜,却又很像常珮蓉。
这样坚忍的女子总让人觉得厌恶,慕连世憎恶地看着她,哪怕他从没喜欢过这个女儿,也从没像今天这么憎恨过她。
慕连世拿起烧得连手柄都滚烫的铜烙看了看,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将铜烙丢在了炉子里,“把这东西撤了。”
听到这话慕青容猛然松下一口气,再也忍不住疼痛晕了过去。
“继续审着,一定要让她把凶手说出来!”丢下这句话便直径离开。
既然晕过去了,暗卫便把慕青容拖了进去,用刑的暗卫是最后一个离开的,桌子上的蜡烛燃到了尽头,慕青容突然呻|吟了一声,轻轻呢喃了一句:“祁应……”
暗卫停下脚步,看了看自己的同伴已经离开。
重新回到狱里打开了铁索走到慕青容身边,“公主。”
慕青容微微睁开眼睛勉强撑出一个笑意,“你还在。”
暗卫从怀里拿出一包药粉,“烫伤的药,你小心点用。”
“祁应的人?”慕青容顿时清醒了过来,当初千燕山围猎的时候有人在套鹿的绳子上下了毒她便知道祁应在慕连世的身边安插了人,没想到竟是暗卫!
“公主无须知道,为了不露出破绽我必须下狠手,他日还望公主赎罪。”说罢站了起来,“太久会被怀疑,我先走了。”
慕青容看着他离开拆开药粉抹在了身上。
祁应,即便离开了他也无处不在。心里突然有了念想,其实他早就知道自己会用这种愚蠢的方式来获得离开后最大的自由,所以连药都让手下准备好了。其实他的野心一直和自己一样大,唯独不同的是身份。
当初她想得没错,祁应确实个是可靠的合作伙伴,只可惜他是个东宁人。
他回到东宁了吗?可有半点思念?或是依旧惦记着书晗?总有一天他会回到昙京,带着书晗的尸骨转身离去,不带走半点尘埃。
家,可那东西离慕青容太遥远。
三天,她必须要承受的刑讯。此时此刻,惟愿周笑萱能不负所望。
慕青容入狱之后慕连世三天没有去披香宫,原本最为热闹的宫殿变得冷冷清清,周笑萱看着门外的梅花有些寡淡,素雪孤枝暗香盈袖,若是平时大约还有心情赏梅,可现在变成了梅赏人。
瞅着临近中午,冬天的阳光带着一丝暖意划开了庭前一片积雪,下人们正在打扫却也没了往日的兴致。从前打扫是为了等待慕连世来,现在却只是看雪积得太厚不得不扫。
没有迎来慕连世,却迎来了荣安公主慕青衣。慕青衣今日来得时候很谨慎,唯她一人极小心地从后门走了进来,还是李公公来给周笑萱通得信。
周笑萱独自接待了慕青衣,在偏厅不会有人去的房间进行一场秘密的会谈。
那日慕青容说,让慕青衣三天之后去找周笑萱,所以她来了。
“我就不说暗话了。”慕青衣单刀直入,“慕青容有什么证据?”
“我以为小公主会先问我到底是不是和昌荣公主不和,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东西会在我的手上。”三天不见周笑萱和往日一样,完全没有受到慕青容这件事的影响。
慕青衣在乎的只有所谓的证据,她依稀知道慕连世在逼问慕青容关于凶手的事,慕青容若是咬紧牙关到死前才指认她,到底慕连世不是个傻子便还会相信她。慕青容这般对自己对别人同样极尽手段的人做出以命抵命的事慕青衣丝毫不会怀疑。
之前周笑萱暗示自己和慕青容有隔阂,可如今最重要的证据却交给了周笑萱,慕青衣怎么都不会相信。不过话说回来,在皇宫里,除了周笑萱,慕青容也没有什么可以拜托的人。
“说她的条件吧。”慕青衣直截了当,“你最好能拿出点实在的东西,否则能杀了五皇兄,我也一样能杀了你。”
“是你亲自动手还是派皇后的那群杀手?”周笑萱始终握着拳头捏着里面的东西,“你连那么疼爱你的皇兄都舍得下手,更何况是杀我。不过你可想清楚了,去云林山的杀手一个都没回来,你根本就不知道青容会武功,所以我会什么你也猜不到。给你,你自己看吧。”周笑萱将手中的东西一抛,翠色的一道弯弧,东西便落在了慕青衣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