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姜柏深进来的时候花盆里的铃兰花只剩下了花茎,撒了一桌子的花瓣馥郁的芳香弥漫在室内,慕青容看着残花却是无神的。
“药。”他轻轻说了一句,犹豫着要不要叫醒慕青容。
慕青容接过碗盯着热气腾腾冒着白烟的汤药不知不觉泛起一阵苦笑。
“你可以不喝,我们可以把行动延后。”这大约是姜柏深这么多年说得最体贴的一句话。
延后?能延后多久?
无论云林山是谁下得命令对方都已经知道了他们全军覆灭的消息,慕青容会武功这一事实也很快会被发现,她可以继续装,可还能伪装多久?云林山自己损失的人,祁应损失的人,哪怕她回来之后祁应便将现场处理干净,也不能确定不留一点蛛丝马迹。
本来这段时间她的高调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越是延后越是不利。
没有一点颤抖,姜柏深还未来得及拦下她,慕青容已经仰头将药灌了下去,一甩药碗拭了拭嘴角,便一脸讽刺地看着姜柏深,“就这样吧,我们继续。”
“青容!”
“我很好,我没事。”慕青容平静回答,“祁应说追杀我的人应该是皇宫里的人,慕青衣没有这个本事,你说会是谁?我那可笑的父皇?”
“不会是他。”慕连世不会对慕青容动手,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慕青容密谋的惊天大事,即便他知道了,他也无须用暗杀来解决慕青容。作为江山的执牛耳者他有无数种杀了慕青容的方法,绝不会用这种最笨的还失手。
可有什么人能突然引开慕连世安置在慕青容身边的暗卫?
“不是慕青衣,但一定和她有关。”
“你是说……她?”慕青容顿时想到了一个人,“很有可能,如果是的话,便一定是慕青衣在撺掇。”
姜柏深点了点头表示应允,“接下来的事还要笑萱多吹吹枕边风,另外,你准备让老三待在昙京?”
把老三也一起赶出去?老二是必死无疑了,老三作为几个人里面最没头脑的那个对慕青容来说威胁着实小,既然他没有什么威胁性那便先留着他一命,毕竟慕青衣在昙京,老三也不会快活多久。
何况从一开始慕连世就给自己一个假设,几个儿子一个个出事,唯独老三好好的,他能不怀疑吗?不可能!既然他一直没有怀疑到慕青衣头上,便一定会紧盯着老三不放,到时候老三无法张开手脚做事,那才叫做煎熬。
“不管他了,我现在比较担心安世晟的状态。”
“可我现在比较担心你!”姜柏深看着慕青容深锁眉头,他无疑是关心慕青容的,哪怕最初是想利用,可这些年的师徒情分加上常珮蓉的关系,他不得不承认祁应当初已经看穿了他。这一次回来他知道慕青容和祁应有染,三天昏迷的时候他第一次那么暴躁,甚至想掐死慕青容。
他辛苦养大的徒弟,一朝便毁在了祁应的手里。
可他到底是个经历了风雨的人,三天时间足够让他理清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且稳定自己的心绪,确实,他已经老了,年轻人的世界里隔着一道墙,他走不进去。
但这又何妨?祁应离开了,慕青容依旧在他身边。
她一点都没变,甚至更加心狠,比起年复一年的诱导,一件足够打击她的事情带给她的是更多的成长。
“昙京现在盯着我的不止一批人,你进进出出这几天有没有被发现?”
“没有。”姜柏深回答。祁应在昌荣府住了这么久私底下的行动尚且未被发现,更何况是姜柏深?“我要去一趟太医院,看看安世晟的情况,你呢?可吃得消去找一找笑萱?”
确实该去见见周笑萱了,这些日子她都没有和周笑萱联系。
慕青容点了点头,从昌荣府到皇宫这些路她还撑得住,于是便立刻让人备轿进宫。
周笑萱听闻慕青容来了甚是诧异,这段时间在担心她的状况,前几天一直惴惴不安,想到她要去云林寺,今年的情况可不比往年。
宫里没有任何慕青容受伤的消息,只是慕青容一出现在周笑萱面前便着实让她吃了个大惊:“青容!你怎么这副模样?”
这副模样憔悴虚弱,脸上没有一点儿血色好似立刻要晕倒的样子,周笑萱立刻将她扶了进来关上了门。
“发生了什么事?”
第51章 不和
慕青容坐到软榻上有些喘不过气来,周笑萱倒了杯水替她顺了顺,“受伤了?很严重!”
毕竟是师从姜柏深,周笑萱的眼力极好:“这都什么日子了,怎么这个时候受了重伤?是云林山?”
慕青容点了点头,“你也别埋汰我了,这次不知道是谁,我被打得措手不及。”
“他们摸到你的底了?”
“那倒不至于,全灭,就算能探到我的底也不至于摸透。我把祁应送走了,接下来就看你了。”
周笑萱坐在她身边凝眉沉思了片刻:“我尽力,但是你现在……”
“姜柏深开了药。”
周笑萱咬了咬唇,那药性应该很烈,她精通医术,慕青容说那话的时候便知道她放弃了很多。
和慕青容的武功一样,周笑萱的医术也是个不公开的秘密。
“姜柏深去了太医院,安世晟应该会在这些天内醒过来,笑萱,现在需要你去帮我打探一下,云林山那天父皇派出来监视我的暗卫一起失踪,杀我的那群人应该是宫里的高手,打听一下那天早晨发生了什么事。”
“那天……”周笑萱站起来踱步思考了片刻,似乎突然记起什么事情,“那天傍晚我陪皇上在散步,申时的时候来了人,皇上便急匆匆让我回来。看打扮是暗卫,很着急的模样。”
“申时?”慕青容怔了怔,她是中午离开云林寺的,为的是早点离开云林山,那会儿祁应说暗卫失踪了,如果从那时候他们便撤回了京城,申时刚好可以倒皇宫里。“听见他说什么了吗?”
“没有。”周笑萱略感惋惜,“看上去很着急,他们去了敬德殿,我不敢跟上去。出来之后皇上的脸色很不好,然后急匆匆命人出了皇宫,朝西边。”
西边正是慕青容昌荣府的位置。
可以肯定的是杀慕青容的人不是慕连世派去的,所以两个姑娘一下子便理清楚了思路。
暗卫在云林山受到了杀慕青容的那批人的干扰被困在了云林寺外,慕连世的暗卫暗中盯着慕青容的也就那么三四个人,但对方完全不敢朝他们下手,只是困住了他们的去路。当慕青容感受到身边的危险时匆匆离开了云林寺,对方再将暗卫放进来,暗卫便完全失去了慕青容的踪迹。
第一时间他们想到的是去向慕连世汇报,毕竟慕青容向来狡诈,他们便当做是慕青容故意要脱离他们的视线。
可慕连世何等聪明,等他听完暗卫的汇报就知道慕青容在云林山有了困难。不受宠的女儿也是自己的骨肉,他不可能坐视不管,所以那会儿他派了一拨人去昌荣府看慕青容回来了没,同时也一定派了另一波人去云林山!
祁应没有受伤,他的五官通达,若是在云林山的山洞发现周边有人一定会立刻带慕青容藏起来,所以去云林山的人并没有找到慕青容。
可是姜柏深呢?那会儿慕青容伤得太重已没有知觉,匆匆赶来的姜柏深会不会恰巧遇见了慕连世的人?
慕青容的心又悬了起来,姜柏深如此大胆昭彰地出现一直让她放不下心来。
“父皇后来有没有旁敲侧击地和你提到过什么?”
“没有。”周笑萱回答,“他既然知道你出了事,为什么不派人去昌荣府看看你的状况?”
慕青容“噌”的站了起来,糟糕!
一定有人发现了姜柏深,否则慕连世不可能不管奄奄一息的女儿!
因为有姜柏深,所以他才会如此放心地对慕青容不管不顾!
“姜柏深去了太医院,要出事!”嘴上虽说这,脚底却一动不动。
周笑萱诧异地看着慕青容,看她又再一次坐了下来,那瞬间的紧张过后是死一般的沉寂。
“你不去?”
慕青容抬头面无表情地望着周笑萱:“没有这个必要,他能解决好。”
她实在是太相信姜柏深,因为姜柏深比她担负着更大的担忧。
但倘若那个人是祁应,周笑萱相信慕青容此刻会马不停蹄地赶过去,无论他能不能解决好。
“那便这样吧。”慕青容不急周笑萱自然也不会干等着着急,“一会儿离开的时候小心些,如果姜大人被发现了,那么至少你现在是安全的。这几日慕青衣老在我披香宫外转悠,我看着心烦又不能赶她走,无论是谁,到底还是逃不过慕青衣那一手。老五出事以后皇上对慕青衣愈发宠爱,就是那手心里的宝谁都说不得一句不好,看到时候谁才是最心力交瘁的那个人。”
“别顾着耍嘴皮子,慕青衣若是个皇子,父皇还不得宠到天上去,哪里还轮得到老五。慕青衣才是真正的对手,别小瞧了她。”慕青容起身将一块玉石塞到周笑萱手里,“我可是花了好些功夫才弄到的,你可收好了,到时候全仰仗它了。”
周笑萱握紧了玉石心领神会,微微点了点头,慕青容已从披香宫离开。
慕青容一离开,周笑萱便离开了披香宫,果不其然,披香宫不远处,慕青衣裹得严严实实地一个人趴在地上玩雪,白色的短毛裘衣盖在身上像极了一只小兔子和雪一样洁白无瑕。
周笑萱缓缓走了过去,“荣安公主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玩耍?大冷天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哼!”慕青衣高傲地扭过头不去看周笑萱,“父皇都不管我,要你管?”
“你若是冻着了皇上可会伤心,我还不够格管荣安公主你,那你就继续玩着吧,我先离开了。”脚步踏出,去得却不是披香宫的方向。
慕青衣立刻站了起来远远地跟在周笑萱的身后,她的方向既不是披香宫也不是敬德殿,而众所周知萱妃时常除了这两地从不涉足其他地方。
慕青衣前后思索着不对劲,便立刻追了上去,“你去哪?”
“荣安公主不是向来不爱搭理我么?”周笑萱微微一笑,她知道慕青衣跟着自己也不阻止,慕青衣便一下子看出了她在向自己抛橄榄枝。
“刚才慕青容来过了?”
“我的人告诉你的?”周笑萱看都么看她一眼自顾自走着。
“我自己看见的。”慕青衣好奇地抬头看着周笑萱,看她一脸淡定从容地遥望着远处的寒梅。
“哦。”周笑萱弯下腰点了点慕青衣的额头,“你还小呢。”
她笑得太诡谲,慕青衣一下子就看出了什么问题。
“你是去御药房?”这条路是通向御药房的,慕青衣一眼便看出来了,“你生病了?”
“我好的很,你今天如此关心我到叫我有点受宠若惊。”周笑萱说得云淡风轻。
不是周笑萱,那便只有慕青容了!
慕青衣的心里乐了片刻,思前想后周笑萱向来做事严谨,怎么可能会将这样重大的消息透露给她?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慕青衣二话没说掉头就跑,周笑萱便继续前行到了御药房。御药房平时并不忙,周笑萱进去给了一张药方便拎了点药出来。
跑远的慕青衣在周笑萱回来之前先去了一趟披香宫,李土照常在这个点从披香宫出来,一出来便看见了慕青衣。
还没行过礼就被慕青衣拉到了一边。
“公主您这是要干嘛?”李土吓得脸色发白,这可是披香宫门口,里面都是周笑萱的人。
“慕青容刚才来干什么了?”
李土四下张望看了看没人这才拍了拍胸口,“公主怎么不等奴才去找您呢?刚才昌荣公主来过,还是和往常一样。”
往常一样?慕青衣原本是不信李土的话的,但是刚才周笑萱的诡异状态让她不由得信了李土。
“她们俩真的私下不合?”
“可不是嘛!”李土附在慕青衣耳边低声道,“您也知道,我家娘娘原先是昌荣公主的人,被昌荣公主送进宫来的,这后宫虽然看上去光辉灿烂,到底心里都是苦的。哎哟你看我,奴才有罪,奴才不敢妄自议论主子的事,奴才告退。”李土匆匆从角落出来,“您没见着昌荣公主刚才那惨白的脸色,连路都走不稳了!”随即便消失在了慕青衣的视线。
慕青容蹲在墙角用手指在雪地里戳出一个圆圈,李土毕竟是周笑萱的人,即便当时她撞到李土之后有心将他拉成自己人,可到底在披香宫她掌控不了。虽然这个奴才看上去一心想要攀住荣安公主这根高枝,可谁都知道公主毕竟只是公主,等她及笄了出宫了嫁人了便无法在皇宫里培植自己的势力,这种时候依靠到自己身边的人完全不可信!
但是有一点她相信,慕青容是真的受伤了,伤得很严重。
对付慕青容可不像对付老二老五那般,若是太大动干戈,反而有些牛刀杀鸡的意味,自己可以不动手的,慕青衣绝不会自己动手。
倒不如——
慕青衣立刻转身正要回去,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慕连世!
“青衣,你站在萱妃的披香宫门口作甚?”慕连世自然知道慕青衣向来不喜欢周笑萱!
第52章 抓药
“父皇。”慕青衣糯糯地喊了一声立刻奔向前去抱住了慕连世,“父皇父皇,儿臣刚才看见萱妃娘娘独自一人去了御药房,怕她病了,所以过来披香宫看看状况。”
慕连世一愣,周笑萱病了?他居然不知道?
慕青衣暗自冷笑了一声,周笑萱如果是去替慕青容抓药那么一会回来该如何解释?倘若她是替自己,慕青衣可没看出她得了什么病。
周笑萱方才那暗示的意思到底是真是假她不想去辨别,慕青容的人,弄死一个算一个,有什么可怜惜的?
可惜了周笑萱一张倾国倾城的容貌,到头来也不过是一个做棋子的料。
慕连世果然没走,带着慕青衣进了披香宫等周笑萱回来。
披香宫的下人不少,若是受了寒或是开了些补药,她根本不需要自己过去,差个下人便可,亲自过去抓药,想必那药也是不同寻常的。
父女俩在披香宫内等了很久,而正在回来路上的周笑萱却浑然不知。
她自然不是去给自己摘药的,她只是想尽可能帮帮慕青容。
“你去干嘛了?”周笑萱刚走进宫殿便被这一声质问吓了一跳,手不自然地放到了背后,可哪里挡得住这一大包药。“抓药?”慕连世问道。
昙京现在正处于一种奇怪的状态之下,极少有人敢与皇室的几个殿下有往来,死了两个走了两个,谁都不知道下个轮到谁。
慕青容虽说每次都是偷偷地来,可这到底还是慕连世的地盘。她与周笑萱本就交好,只要不闹出点事情来慕连世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慕青容刚刚在云林山受了重伤,一下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来找周笑萱,这事也就有点不同寻常了。
慕连世的多疑不是盖的,此刻他说话的语气冷冰冰的,周笑萱分明问道了一丝火药味。再看慕青衣那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便知道自己有些大意了。她竟没料到慕连世会在这个时候来披香宫。
周笑萱是个大风大浪见多了的人,便镇定从容地走到慕连世身边将药轻轻丢在了一边,“臣妾只是偶感不适,所以去御药房抓点药罢了。”
“偶感不适?可有脚御医来看过?”
周笑萱顿了顿,没有御医,这种谎一撒便会被拆穿。
看她接不上话来,慕连世便冷冷地喊了一声,“来人,传御医!”
周笑萱脸上一慌,“只是不适而已,不需要唤御医。”
“萱妃娘娘此言差矣。”慕青衣坐在一旁惬意得很,看热闹这种事不嫌大,慕连世身边只有皇后的人才叫好,“父皇可是真龙天子,万一出了点事可怎么办?是吧父皇?”
慕连世没说话,只是脸色有点冷。
周笑萱心知自己躲不过这一劫,便干脆做足了样子,脸不红心不跳地坐在一旁等御医。
等到项太医来得时候,慕连世便让他给周笑萱把了脉,本就是好好的人能查出什么毛病?周笑萱不动声色,慕连世愈发冷清,而慕青衣偷偷开心。
“没病?没病吃什么药?”慕连世责问道。
“萱妃娘娘只是偶感不适,也未必能查得出来。”项太医思考了片刻,“查查药便可。”
一听到查药,周笑萱立刻站了起来几乎是要去夺药!
她从来没那么失态过!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这更加坚定了慕连世查药的决心!
项太医眼疾手快取过药,刚一打开,周笑萱却风一样冲过来撞翻了药包!
散了一地的药材,整个宫殿内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
慕青衣几乎立刻想到了接下来的发展,按照故事的延续,那一定是项太医说这药并不简单,随即慕连世怒将周笑萱打入冷宫,同时牵连慕青容,随后挖出前因种种,另外揪出祁应的身份。可随即事情好像有了转折,因为项太医并未直接说这要是做什么的,而是看着药材出了好久的神。
“这……”项太医犹豫道,“微臣可否单独告知皇上。”
慕连世便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同,和项太医一起走出了宫殿。
慕青衣看着站在正中一脸凝重的周笑萱,叹了几声气却分明是在笑话她太傻。可周笑萱却抬起头对着慕青衣微微一笑,根本没有刚才的紧迫感。
好像……有什么不对……
慕连世走了进来,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怒意,取而代之的笑意,还带了一点宽慰。
“青衣,你先回去。”慕连世下了命令,慕青衣带着满腔的疑惑不舍地挪出披香宫。
项太医还在门口,慕青衣离开的时候停了下来:“那是什么药?”
“暖宫孕子。”
慕青衣恍然一怔,她真是太小看了周笑萱,刚才那护药的举动分明就是做给慕连世看的,她巴不得慕连世看到那药!
慕连世在里面和周笑萱说了什么她不知道,只知道慕连世出来之后便赏了周笑萱好多金器玉石绫罗绸缎,看来是深得慕连世之心。
只是周笑萱却微微有些可惜,这药本就是给慕青容抓的,她只是希望不要应为姜柏深猛烈的药物导致她最后真的无法生育而已。慕青容爱上了祁应,这件事太可笑,也着实无奈。
慕青容回到昌荣府等姜柏深,可直到太阳落山他都没有出现。
本就不是什么安全的事,一旦有了一点意外便让慕青容焦躁不安起来。太医院从前的守卫并不森严,可若是慕连世知道姜森还活着,和慕青容往来甚密,联想起那个不知怎么就疯了的安世晟,大抵他会派人将太医院围起来特别关照。
不过幸好,等到慕青容用了晚膳身后便多了一个人,姜柏深回来了。
“怎么这么晚?”
“晚来片刻,你会担心吗?”姜柏深坐了下来,明知慕青容的担心只是怕事情败露,可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要是死在那里,兴许我还会担心。”慕青容不悲不喜地回答了一句,她对姜柏深的态度从未变过,感激却也仇恨,依赖却也不屑,种种感情交杂在一起,最后归结于北严的兵力。
姜柏深略感失望,但他本就没抱多大希望。
“安世晟最近的状态不稳定,太医院的御医也不是徒有虚名,不知道能不能撑得过十日。”
“什么?”慕青容蹙眉微怒,原本他们定得是三个月,可现在已经将计划提前了半个月,若是在提前几天,她怕自己现在的身体根本就受不住。
“还不确定,至少七日。”姜柏深抚慰道,“这些天你就待在府里好好养着。”
“你呢?”慕青容冷笑道,“你可能已经被发现了。”
姜柏深默了默,他自己也有所感觉。
当天风尘仆仆地赶到昙京便来了昌荣府,恰巧遇到慕连世派来的人,他躲开了,等到发觉慕青容可能出了事便急急忙忙赶到云林山,在路上的时候他便猜到也许慕连世也会派人去云林山。
山脚看见慕青容的时候她实在是虚弱得吓人,姜柏深根本没有时间去顾上周围的人,倘若时间相近,很有可能他已经被发现。
姜柏深这种天纵绝才的人还活着,到底对于王朝来说是一种威胁。
慕青容看着他,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冷静过:“你连夜离开吧。”
“可接下来……”
“我一个人能行。”好似祁应来了之后她便不再那么依赖姜柏深,等到祁应走了,心底空了一块,装得不再是感情。
姜柏深深知现在的状况,一刻都不敢耽搁。他来时便没有什么行李,走时便也没有任何牵绊。原本他是来给慕青容当坚实后盾的,可惜云林山暴露了他。
“我现在立刻走,你自己小心。”
慕青容点了点头,“路上小心。”
孤单的背影,姜柏深一直都是孑然一身。原本慕青容并不知晓,可现在想来,一个人四十年形单影只那是需要承受多少寂寞。
祁应呢?是不是已经快回到东宁了?路上安全吗?慕连世得到祁应失踪的消息一定立刻派人去拦截了吧。
可笑这个时候心心念念的不是北严,却是那个在生命中来去匆匆的男人。慕青容闭着眼彷佛睡着了一般,却猛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你回来了?”
“是。”七颜站在慕青容的身边,“殿下最近不太好。”
“回来就好,身边总要有个人才不会死一般的寂静。”慕青容叹了口气,这大约是第一次她如此深情地对自己的手下这般讲话。
七颜出去了一趟分明觉得,慕青容改变了很多。
“栾风亲自驻守东宁边境,离都最近并不平静,栾风和离都的掌权党羽之间有一定的分歧,年前后他会回离都。”
慕青衣轻轻应了一声,她既然知道祁应在东宁离都的身份并不寻常,若和栾风无关便一定是摄政党派有关,祁应到达离都应该是年前后,这个时间也太巧。若他是摄政党派的人,又怎会如此清楚的知道栾风的行动?除非他是栾风安插在离都的人,又或者,他是个双面人。
可离都有什么动作到底不关她慕青容的事,自己的事都烦得很,她着实没有心情去唠唠东宁的嗑。现在唯一希望的是姜柏深能够平安地离开昙京。
昙京城郊,离城门口已有一段距离,姜柏深回望了一眼城门,终于安全了。
冷风吹得刺骨寒冷他却浑然不觉,白雪落成一片苍白他亦不觉唯美。
“姜大人,有人想找你谈谈。”姜柏深的心还没按回自己的胸口,人已经被一群人团团围住,“等您很久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第53章 醒了
这七天里慕青容没有一日不是在提心吊胆中度过,直到七天过后太医院终于有了些消息,说安世晟就快康复。
他最近几日总是在昏迷状态,不过项太医既然说快醒了,那么一定就没错。
好在不是第七天就醒,慕青容看着余下的两贴药长舒了口气,天助我也!
身子也好了许多,慕青容安静地在昌荣府里等消息,却一直没有收到姜柏深的来信。也对,这种危险时刻他哪敢让人送消息过来,可心里隐隐不安,慕连世怎么会就这么容易放过了姜柏深?
这不可能,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自己疏忽了,但想来姜柏深那么好的身手又岂是随意落网的。
想太多心便不怎么平静,慕青容走到长廊里吹了片刻的冷风,雪积了厚厚一层,回廊的青石凳上也落下几片残雪,她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暮雪阁,这个祁应曾经住过的地方。
空气中似乎还有他残留的味道,这种味道让她突然镇定了下来。
随处一瞥便瞥到了屏风后,想到祁应来时第一天第一天书晗躲在屏风后看着她故意拿伤口来折磨他又悉心包扎,心里定是不好受的。
她轻声叹了口气,这个傻丫头。
心情莫名的糟糕,好似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确实,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