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应的眼角掠过一丝笑意,慕青容能这么想,对他来说已经足以。
他不可能不顾慕青容的生死,也不可能让书晗去引诱敌方,何况对于那群人来说,只有祁应才有足够的分量分散他们的力量!
祁应迅速撤身,慕青容只觉得手被重重甩了一下,手心变得空空的,彷佛被人夺去了什么。
书晗二话没说拉起慕青容朝着反方向跑去。
第48章 绝境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奇形怪状的枯木枝散布在云林山的山间,每一步落在湿泥地上都会发出水花溅起的声音,雨越下越大,似乎没有一点要停的预兆。
脚步在雨水中的踢踏声越来越远,祁应带着一批人悄悄地离开,书晗和慕青容几乎在一瞬便躲藏了起来,他的人围成一圈伪装成护着慕青容的样子。
看来祁应是引开他们了,可这样他会不会有危险?
慕青容和书晗谁都没讲话,却无一不在担心祁应。
看起来她们似乎脱离了危险,可事实上这种时候谁都保持着警惕,如果对方的人够聪明,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会发现两个姑娘失踪了。
她们必须在祁应将人引开之前到达安全的地方。
穿梭过林子,云林山的山从来都没有感觉这么大过,慕青容几乎是硬撑着才不至于落到书晗的后面,她今天的状态有点低迷。
“你怎么了?”
慕青容肯涉险送书晗出来,书晗也不至于对她冷眉相向,她是个识大体的姑娘,何况处在这种为难之下。
“我没事。”慕青容停下脚步低头猛吸了几口气,“不行,这样逃不掉。”
雨声太大,将周边细小的声音掩埋,她似乎听到了瓢泼大雨中一丝格格不入的声音,对手既然决心要把她杀死在这里,刚才那点人肯定不是全部。
斗笠、蓑衣、剑鞘、踏水无痕。
有些头晕,尤其是当眼前的黑衣人来回穿梭在枯木干之间的时候,天旋地转,她数不清有几个人,亦或者那只是影子。
书晗立刻拔出剑,她们果然还是被发现了。
不,是他们在这里等候多时。
慕青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到有人埋伏的时候自己竟会产生这种解脱感。
旋转的人影停了下来,宽敞的斗篷遮住了他们的脸,唯有寒光剑气在大雨中如此夺目,如果刚才追击的人只是一批中等偏上的杀手,那么这批人便是顶尖的。
人数不多,停下来只有三人。
她有点儿庆幸祁应不在,书晗的身手她是知晓的,算得上一流却算不上顶尖,让祁应托着她们两个对付三个人实在是太困难。不在便好,至少不会有危险。
不知不觉脑海中竟浮现出老大的脸,他死在栾风的手下,那又是一个怎样的高手?
看见只有两个女人,那三杀手略微有点失望,本以为可以一网打尽,谁料还跑了一个。
那就先把慕青容和书晗解决了!
剑气料峭,出手的一刻慕青容便感受到迎面而来的森然杀意,落足悄无声息,如水凫一般轻盈的步伐,慕青容退了几步,手中的长鞭如蛟龙一般掠过半空拍在了地面,惊起泥水四件,悉数落在对方的斗笠之上。
比起书晗他们对慕青容更感兴趣。
一挑二,慕青容的速度一点都没有被落下。显然对方之前的情报中慕青容是不会武功的,可事实却是慕青容不但会,而且身手能跻身顶尖水平,否则今日埋伏在这里的绝不止三人。
在他们的计划里,这里的三人两个是对付祁应的,一个是用来对付书晗以及抓住慕青容的。
慕青容依旧没有猜出他们是谁派来的,长时间的体力消耗让她撑得有些艰难。
突然间有点绝望,若自己死在这么个鬼地方,姜柏深会不会替她报仇?这么多年精心培养的棋子输在一招之间,姜柏深的表情一定会很有趣。想到此处便不由地笑出声来,落在对方眼里好似在嘲笑他们二对一还不能拿下她。
于是出手便愈发凌冽,杀意包围全身,大雨之下纵横的身影贯穿在山林之间,衣服贴在身上,手起鞭落间带出极大的撞击声。
“豁喇”一声,慕青容一惊,书晗似乎露出了破绽!
与此同时她的长鞭一落,另一手中的金针从袖间直直冲向和书晗交手的那人!
对方一闪一跃,书晗松了一口气,慕青容却被套的更紧。
慕青容和书晗交换了一个眼神,她们以前并没有太多接触,可一瞬间却彷佛天生的默契十足。一刹那书晗连连退了几步退到了慕青容身边,对付她的人便趁势前进剑锋直指书晗的喉间!
正在此时,慕青容和书晗互换位置!
“哧”!
雨水带着血水落了下来,巨大的倒地声,对方根本没料到她们会冒着书晗被两人围困的危险交换,至死都没搞清楚。
解决掉一人看似情况有所好转,可慕青容知道这已经是极限,她们的体力透支得厉害,出手像灌了铅似的。
对方也感觉到了她们的无力,这是个好机会!
慕青容心头一紧,对方要出杀招!
两把剑齐齐地突然砍向书晗,他们似乎察觉了书晗的威胁在慕青容之下!
“小心!”慕青容话音一落金针再次出手,与此同时,她突然感觉到来自自己背后的一阵冷风!
被骗了!
“小心!”书晗的声音和她一起响起,她们都察觉到了对方的危险处境!
背后疾风渐进,她知晓那是暗器的声音,埋伏在这里的不只是三个人,而是四个!
顾不得许多,慕青容的金针接近她所偷袭之人的时候连带自己的身体直直飞了出去,死一个亏本死两本回本,只要有一点机会她就不会放弃!
那人连连退后,他根本没想到慕青容的出手竟如此大胆,金针还不及身,慕青容已经逼近!
“啪”!带着泥水的长鞭从他背后划过,与此同时慕青容整个人向后一仰,那原本正对她死穴的暗器划肩而过飞向了她对面之人!
正中眉心!
魁梧的身子倒了下去,噗通一声栽进了地里。
竟会死在自己的手上,只能怪慕青容的反应着实太快。
发暗器的人似乎也被惊倒,暗器一出手便知慕青容能躲过,于是暗器连发三段,慕青容意识到在那一发暗器杀了敌人之后还跟着两发暗器!
可是根本没有时间再次移位!
暗器横横切断了雨水惊起水花变化了位置,必死!
慕青容几乎做好了被命中的准备!
此时还活着的三人之一也找到了机会,她根本腾不出手照顾到前后!
背后突然一热,紧接着耳边有一阵细细的呻|吟。慕青容护住自己的心口在对方刺过来一剑的时候将鞭子的手柄对手了他的坚韧!
“噌”!一声金属的撞击声久久回响,顺着雨水落到肩上的粘腻血液。
“书晗!”两声呼喊,一声来自慕青容,另一声来自祁应,他赶过来了。
满手是血的慕青容耗尽最后的力气将那剑锋挡了出去,她已经深深地感受到了乏力,好像灵魂被人掏空一般,片刻的恍惚她露出了破绽,书晗竟会为她去挡那暗器。
她和书晗没有交集,更别说恩情。书晗看在祁应的面子上进宫帮她做戏,而她也不过为此才将书晗送出昙京。昌荣府上的几个月两个人的会面次数很少,更多的只是她见祁应的时候顺便看见她。
可是为什么?
祁应飞身上前将慕青容护在了身后,暗里的杀手一看祁应已到便不再躲藏,直接现身和祁应对上。
再也忍不住浑身的疼痛和内心的荒凉,慕青容扶着书晗倒在了地上。
暗器直中心脏,她知道,书晗活不下来了。
“书晗……你为什么……”祁应在杀敌,慕青容将书晗抱在了怀里。记忆力,除了姜柏深,似乎从没有人会奋不顾身地为她挡刀,而姜柏深也不过是带着自己的目的。
被一个形同陌路的女子以身相救,她突然不知道心里究竟作何想法。是不是她一直都错了,只是她遇见的人太冷血,而非全世界的恶意涌向她。只是她没有遇上普通人,能够分一杯羹的寻常人家?
“不要感谢我……”书晗忍着钻心的疼痛看着不远处祁应翩若惊鸿的潇洒身姿,“公子他……很喜欢你……我从没见过他……这样喜欢一个人,如果你死了……他……他一定会很难过……但是我……不一样……”
她的声音很轻很弱,也许是累了,也许不想让祁应听见。
“慕青容……你……你不要去追查公子的身份……他只是不能说……你已经……破坏了他一直以来的……计划……你让……整个东宁绝望……”
慕青容握着书晗的手无言地坐在地上,雨水和泪水交织在一起,她第一次为一个人这样难过。而那个人所做的一切并不只是为了救她,而是为了祁应。
“我不知道他的计划,如果我死了,也许他不用在摇摆不定,他可以大胆地实施他的计划,你也可以,一直跟在他身边。”
“那他就不再是他……他会自责……一辈子……”书晗留着最后一口气,看着祁应解决了一个杀手,解决了第二个杀手,然后收起剑冲向她,她想笑,却已然无力去笑。
祁应从没为一个人这么紧张过,直到她看见祁应为慕青容舍身涉险,为她的不理不睬而暗自神伤,她好想看见有一天祁应也会为她着急,现在她看到了,却只是最后一眼。
“书晗!”祁应握住了她的手,慕青容便悄悄撤回自己的手。
没有一丝温度,书晗满足地笑了笑,静静地闭上眼。
“书晗,你醒醒!”祁应努力想叫醒她,可这有什么用,慕青容放开手撑着树干站了起来,凄凉地望着远方。
“不会醒了。”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无力的苍白的血淋淋的现实,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面对祁应。
第49章 死亡
死了,祁应慢慢将书晗抱起,动作很轻很柔,像是怕弄疼她。
水帘子隔断了两个人的视线,慕青容只觉得眼前混混沌沌的,她不知道自己该走向何处。
“人已经解决了。”祁应的声音低沉沙哑,好似有东西膈在喉间,那种拼命想冲破阻碍的力量被书晗的死讯绑牢了起来,“两面包抄,你的人和我的人,无一生还,他们也一样。”
“嗯。”慕青容低下头应了一声,她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她能幸存下来已经是上天的仁慈,至于死去的人,她需要好好做补偿。
“慕青衣没有这么大的能耐控制着一帮人,我看着像大内高手,宫里的事,以后还要多加小心。”
“我知道。”慕青容不敢正视祁应,“书晗她……”
祁应看了看怀里的书晗转身,任大雨浇灌着两个人的身体,冰冷的彷佛有锥子刺入心底。
那一刻她应该很疼。
书晗跟了他多少年他不知道,只知道从小身边便有这么一个机灵可人的姑娘,一口一个公子,明明按照辈分应该叫师兄才对。这样一条小尾巴带在身后,去哪儿都捎着,慢慢地便习惯了。
也许他对书晗的感情就像慕青容对姜柏深,更多的是习惯和亲人般的感觉,书晗一死,便似乎家里少了一个人。
祁应抱着她漫无目的地走在云林山间,慕青容便静静地跟在他身后,直到他寻了一处合适的地方将她埋葬。
简陋而随意,甚至连墓碑都没有。
于是便站在小土丘前静默了很久,慕青容不敢上前也不能后退,便默默看着祁应的背影和隆起的小土丘。
她很想说一句“对不起”,可这并不是她的错。
那般情况,谁都不知道接下来生或是死,哪怕知道,她也不会让别人替她抵命。
“书晗,暂且就这里吧。”祁应面朝着小土丘好像是面对着书晗,疲惫之色浮于脸上,来之前他预计了慕青衣和慕老三或者慕连世的暗卫,却着实没想到半路还有杀出来的人。他想带着书晗回东宁,可显然这不现实。
客死他乡的凄凉,他们这些奔波在生死线上的人最能体会那种不甘,书晗大抵也是不甘心埋在大成的。
“来年形势稳定了我会过来接你,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会在家里等你,迎接你。”说罢便有泪水溢了出来,伤心处无法忍耐,慕青容能体会到痛彻心扉的感觉。
家。
这个字对她来说很陌生。
祁应和书晗是一家人,可她呢?她不过是一个看起来有家灵魂却飘荡在外面的孤独之人,她突然有些厌恶这个字,厌恶那些有“家”的人。
祁应的家里没有她,她查不到他的资料,书晗说,让她不要再查。
她如何能拒绝一个为了救她而死的人的临终遗言?她是个被隔离在外的游魂罢了。
突然有些想念姜柏深,若他在,大抵她还能说一句我们回家吧,这个“家”只是一座府邸的代名词,和祁应口中的截然不同。
她发现自己和祁应之间的阻碍很深很深,地域的跨度她可以不在乎,但是内心的鸿沟呢?
随即转了个身,一步一步,慢慢地离开。
祁应蹙眉侧过脸看着慕青容的背影,他知道书晗不喜欢慕青容,可这样奋不顾身地救她只是为了自己。
就这么走了么?
不想承认到底心里有多疼,但至少书晗的心意他接受了。刚踏出一步,前方慕青容突然晃了晃,继而栽在了地上。
地上的血被大水冲净,慕青容身上的伤口暴露在雨水中,青灰色的衣服一点一点被血浸染又一点一点被冲得无影无迹,睫毛不安地扇了几下又贴在了眼皮上,整个人开始颤抖,却又咬着牙不知在坚持什么。
祁应立刻抱起她,看她在自己怀里瑟瑟发抖,贴住胸膛的脸颊冰冷得可怕,再一伸手,手上已经满是血。
“青容,青容你怎么了?”祁应附下脸贴在慕青容的脸上,她已经说不出话来,唯有两行眼泪在水中带着点体温。
“祁应……我……”她努力憋出三个字,然后猛烈地喘了口气。
云林山的山腰下有个山洞,冬天本就黑的快,一眨眼已是夜晚。
山洞里有些干柴,雨没有要停的样子,祁应找到山洞之后便将慕青容放在了一块巨大的岩石之上,然后拾了些干柴生起火来。
火苗在动力无规则地跳耀,映着祁应的影子在岩石壁上,山洞渐渐暖和起来,慕青容已经疼晕过去。
将衣服晾了晾,长广五省那边等候祁应的人若是这么晚都没有接收到祁应的消息就知道云林山出了事,明早一定会赶过来,到时候这里便安全了。
把晾干的衣裳盖在慕青容身上,今天的种种事让他从没有觉得压力如此之大。是谁在这里截杀慕青容和自己,昙京留下的人就这么多,不在昙京的人手根本没这么长。
他坐在慕青容的身边凝视着她惨白的脸,自打认识慕青容以来,她一直都是优雅高贵的,这般狼狈的模样若是被别人看见了,大抵不会少了讥嘲。
替她擦去脸上的冷汗,看她在梦里都是不安和彷徨,心里便隐隐作痛,继而在想到刚才那一瞥中书晗替她挡掉的暗器,他不知道自己是爱还是恨。
慕青容给了他太多难题,太多从前他不屑一顾的难题。
倘若从前书晗为别人而死,他一定会替她报仇,可那个人却是慕青容。北严外有祁应的人,现如今全部按兵不动,再然后便慢慢撤了回来。
慕青容于他是一辈子无法抹去的记忆,在他接受她投怀送抱的那一天起便认定了这个心思毒辣下手凶残的姑娘,若不是初见那一刀差点要去了他半条命,要不是后来她悉心包扎,当时的祁应完全没有想到她会成为自己心头的朱砂痣。
他看了她一整夜,直到露染黎明,清晨的风比夜晚更冷,地上的柴火已经燃尽。
慕青容是冻醒的,当她睁眼看见祁应伏在自己身边而衣服盖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便怎么都气不起来。
将衣服重新披到他身上,慕青容捂着小腹跳下岩石,撑着石壁朝洞外走去。
“你去哪里?”祁应突然睁开眼睛,慕青容已经走到了洞口。
“回昙京。”慕青容深吸了一口气,昨夜的雨水冲走了血腥和杀戮,一到黎明便又是一副清新的模样。然而想到昨晚,便怎么也坦然不起来。
她还在硬撑,她自信自己能回到昙京。
“我的人马上就来了,你一个人回去太危险。”
慕青容靠在岩石上两眼无神地看着祁应,他什么都不知道。
“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慕青容苦笑了一声,她可以想到自己现在这副邋遢的模样有多讨厌,身上有一股血腥味挥之不去,在云林寺下开杀戒会不会受到惩罚?“我走了,你自己小心。”
祁应立刻上前抓住了她的胳膊,她现在的体温不是正常人的体温,就彷佛昨晚抱着书晗的感觉,全身带着一股死气。这个样子的慕青容没有嚣张霸道和她与生俱来的飞扬跋扈,落魄得分明像一个活死人。
“你现在这个样子还能走?”
慕青容拨开他的手,“祁应,书晗为我而死我心中愧疚,你也一定一样。如果是昙京的人,我往年都是住一个晚上才回昙京,所以他们现在一定不知道全军覆没,路上很安全。我需要一个静一静,不要拦我。”
祁应松开手,他也一样需要,只是担心慕青容的安危。
祁应沉默的一瞬间慕青容便立刻开动,她走得并不快,独自穿梭在云林山的山腰,这里的路她很熟悉,很快便走到了下山的路上。
祁应很清楚的慕青容的性子。
他不敢离得她太近了,便只能远远地跟着她,一如她昨夜远远地跟着抱着书晗的自己一般。她的状态让他感到忧心,慕青容到底怎么了。
她现在确实体力不支,还没走几步整个人便踉踉跄跄随时可能摔倒,只是她一如既往地坚持着自己的坚持。
慕青容一路自己走到山脚,祁应便一路跟到山脚,看见她没事才放下心来,却已然不知慕青容此刻徘徊在地狱边缘的心情。
一路上她想了很多,想到了祁应,想到了书晗,想到了姜柏深,还有七颜带给她的栾风画像。原本是最不平静的时刻,她却突然冷静得可怕,好像天地都静止了下来,只剩她一人在思考。于是便又想到昨晚的书晗,脚下一步留神差点栽了过去。
祁应差点冲过去,山脚下一队人马急匆匆赶来,在祁应出手之前有人先飞身过来抱住了慕青容!
姜柏深!
看到姜柏深的第一眼慕青容便松了一口气,然后躺在他怀里便闭上了眼,轻声呢喃,“你终于来了。”
终于来了,比预计得还早上半月。
“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姜柏深紧张地将慕青容抱上了马,“我昨夜就来了,下人说你来了云林山,我看祁应和他的侍女都不在就知道出了事,谢天谢地你没给我一个巨大的打击,活着就好。”
慕青容苦笑了一声,头埋在姜柏深的怀里便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祁应止了步没有靠前,慕青容看见姜柏深时没有诧异,只有万分的信任和适意,到底姜柏深在她心里的地位还是非同一般。
姜柏深又回来了,可他却要走了。
祁应不甘,那一刻他想冲过去将慕青容从姜柏深怀里抢过来,可人影一闪便有人挡住了他:“主人,属下来迟!”
祁应看着自己匆匆赶来的下属仰天长叹一口气,天意……
第50章 决心
昌荣公主府。
慕青容躺在椅子上半阖着眼小憩,从云林山回来她昏迷了三天,一醒来便去暮雪阁转了转。
姜柏深让人煎了药,慕青容的身子很虚,可她以前一直很健康。
“我真没想到你居然……”
“居然什么?”慕青容抬眼看着姜柏深,“你不知道当时情况多紧急,如果不是我……祁应……我的守宫砂被慕青衣看见了,你说我能怎么办?”
“为什么是祁应?”姜柏深的脸色很不好,彷佛受伤的人不是慕青容而是他。
“能有什么为什么?”慕青容并没有太多心思和他扯祁应的事,“我喜欢。”
“青容!”
慕青容没心情听他讲话,闭上眼恍若未闻。
“可你实在是太不小心了,三个月马上就要到了,安世晟的病一好,你知道后果吗?你现在的身体还承受的住吗!”
说到安世晟,慕青容立刻整了眼,这些天她将三个月后的事抛到了脑后,也没有去看安世晟。想必姜柏深是怕最后一颗药丸他没吃,所以才提前赶了回来。
“奉城那边?”
“我看到了慕青衣的人,所以就提前回来了,让她去动手。”
慕青容和姜柏深从未小觑慕青衣,也十分相信慕青衣出手定然能将事情解决完,目的不重要,现在她们是殊途同归。
姜柏深见慕青容沉默了下来,低声叹了一口气,看着慕青容的眼神便柔和了起来,“祁应知道你流产了吗?”
慕青容默了默,“不知道。”
祁应根本不知道她怀上了,又怎会知道她流产了。
祁应啊祁应,本想如你所愿,可未料天不尽人意,缘分不过就此薄浅。
“我知道你有办法。”慕青容盯着姜柏深坚定决绝,“十天之内让我康复的办法,否则我一定撑不过去。”
姜柏深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慕青容太了解他,以至于发生任何事都可以奋不顾身可以拼了命地去做,因为总有个人会替她善后。姜柏深的医术好,所以她一点都不担心接下来的事情。
“有办法,但有所得便有所失。”姜柏深伸出两个手指,“若慢慢调养你的身体需要三个月才能康复,之后便跟以往一样,但若要十天之内康复,从此以后你便不可能再怀上。”
慕青容一怔,心里却空荡荡的没有任何想法。
“你去准备把,我根本没有三个月这么长的时间。”好像一切都与她无关,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只是一场梦,慕青容还是原来那个慕青容,无论对别人还是对自己都一样狠心。
“你真的想好了?”姜柏深却在替她担心,不是不知道她爱上了祁应,他只在乎慕青容一个人,可当一个人狠下心如此对自己的时候,她便对整个世界绝望。
但世界从未给过她希望,姜柏深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
他们的心里都有一个期冀,为了一个人,却终究不是为自己。
“在你喝下药之前,你还有机会反悔。”姜柏深起身离开,慕青容便静静地坐着。
练功房里祁应说为他生个孩子吧,这样便能将她捆在身边的时候慕青容没有一点动容,直到她在昙京的街上看到了吴忧吴虑那一对可爱的孩子,后来她便想那也好,有个家的感觉总不会那么孤独。云林山的时候她没准备告诉他,因为慕青容不知道祁应什么时候还会回来。
她没有对祁应怀抱着太多希望,只当是曾经有个人让她念念不忘,至少往后回想起来,她也曾年轻过,曾不顾一切地爱过,可是现实总是那么残酷。
摸了摸自己平平的小腹,她不会难过,她知道自己的人生目标,大成不灭她不甘心,大家没有谈和小家?既然十八年的努力只为了巅峰的荣耀,她便不能让自己沉浸在平凡人的生活当中。
祁应本就不平凡,可当他遇见慕青容的那一刻起,多么光辉璀璨都变得无光。也许就像书晗说的,她让整个东宁绝望。
祁应身上定是寄托了东宁的一个希望,而国与国之间的博弈除了城池她想不出其他。这片江山是她心心念念,亦是他眷恋不忘。只是那时的祁应还不知道,这片看似繁华的土地上有一个身单影只的姑娘是他一辈子过不去的坎。
慕青容看着桌子上的铃兰花,五彩斑斓的一串一串,可偏偏跟她一样的孤单,这个冬季的户外只有几朵梅花,室内的铃兰花和这寒冷的天气格格不入。手指拈在了花上,然后一朵一朵地扯了下来。
这种感觉让她痛并快乐着,就好像在自己身上割了一道又一道的伤口,每一道都深入骨髓,痛至深处忍不住战栗,于是便更期待春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