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威远侯世子会醒过来,很可能是因为闻不惯她手腕上各种香被熏醒的。或者就算是没见他,他自己也会醒来。
如今看到京城城门口各家夫人小姐出城去澜山寺的盛况,莫名的,她有点心虚。
还有就是,柳成嵇那边很可能会不认这门婚约。虽然只一个照面,但顾知语也看得出,以他的性格,不像是会听从父母之命定亲的人。哪怕如今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是因为她顾知语和他定亲才让他醒过来,他也很可能会解了这门婚事。
当然了,顾知语心里有了准备之后,也不觉得难以接受,只要老侯夫人信守承诺,收她做干女儿,伯府和侯府两边许她婚事自由,目的也算达到了。
无论内情如何,柳成嵇确实是在见过她之后才醒了过来,按理说,伯府和侯府应该都不会为难她才对。
无论如何,铺子还是要去看的。
顾知语坐在马车里,兴致勃勃掀开帘子往外看,这是她第一回独自上街,临出门前老夫人身边的翠柳还跑来跟她说,老夫人的意思是最近少出门。
顾知语应了,不过脚下没停,上了马车走了。
从苏嬷嬷吩咐人马车到她出门,前后大概半个时辰,这么快的时间,偌大的侯府老夫人就知道她要出门。看来老夫人对于伯府内院的掌控力颇大。
“这条街上夫人的铺子有三个,一间书肆,一间布庄,还有香梅苑。”说到最后那个,苏嬷嬷偷偷看她神情,忐忑道,“香梅苑就是卖脂粉的铺子,以前它的进项是所有铺子中最好的,京城中不少贵人都喜欢香梅苑的胭脂。只是半年前对面的药铺突然改成了胭脂铺,名字也别致,叫闻香识美。客人也是各家贵夫人,里面的胭脂很不错,品种多样,味道独特,听说还有宫中的贵人也特意让人来采买,甚至还提出想要闻香识美做皇商……对香梅苑的影响太大。”
顾知语终于抬眼看向苏嬷嬷,问道,“就是那天你非要让我试的那些?”
苏嬷嬷应是。
顾知语瞬间了然,那铺子大概就是孙怡菁找人开的了。“不怪你们。”
听到这话,苏嬷嬷浑身放松了些,“大小姐,那铺子以前都是我妹夫一家照看的,就是近半年才进项不高,他们也想了各种办法了,也试着研究新的方子,价钱上也便宜了好多,还是没用。最后还去伯府找我支招……”
顾知语早就知道,苏嬷嬷那多年来忠心耿耿,应该是有好处的,此时听到这话,她隐隐了悟,只怕她那些嫁妆铺子里,许多都是她亲戚。
顾知语点点头,道,“那我先进去看看。”
苏嬷嬷见她面色平静,心里忐忑,马车停下后扶着她往铺子去,顾知语走到门口,突然低声问,“你有没有提前告知他们我今日要来?”
“当然没有。”苏嬷嬷忙不迭道。
刚刚走近,就看到铺子里柜台后站着伙计,此时靠近门口处的一个伙计满脸为难,“夫人,我们只是伙计,实在是做不了这个主。”
“对面的闻香识美都可以试试再买,怎么到了你这里就不行?开了就非得买下?真如强盗一般。”说完,带着嬷嬷转身就走。
那伙计想要挽留,一眼看到顾知语,以为来了客人,眼睛一亮。随即看到她旁边的苏嬷嬷,脸色立时变得忐忑,走出柜台,“见过东家。方才那夫人实在强人所难,以前闻香识美没开时,京城中所有的胭脂铺子都没有试用一说,偏对面……”
顾知语抬手止住他的话,回身看向苏嬷嬷,“我看看账本。”
半年来的账本根本没多少,苏嬷嬷满面担忧,“大小姐……”最近一两个月的收益,刚好将原料和请来的制香师傅还有铺子里的伙计工钱发了,根本就没有盈余。如果铺子是租的,那租金都凑不出。很明显这两个月是亏本了的。
顾知语看了半晌,起身道,“先去吃饭。”
走到门口看向对面人满为患的闻香识美,再回身看看自己这边的门可罗雀,问道,“我们似乎没有酒楼?”
苏嬷嬷忙道,“京城中好多家酒楼的味道都挺不错,各有各的特色,大小姐不如去试试?”
这是以为她饿了想要吃饭呢。
顾知语确实是饿了,而且她这个人很喜欢美食,胭脂铺开不下去,完全可以开酒楼嘛,刚好可以搜罗厨子,她自己吃也方便。
正准备上马车让苏嬷嬷带她去酒楼吃饭顺便摸摸底呢,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黝黑男子上前,站在她三步外对她躬身,“大小姐,我们主子有请。”
顾知语好奇,问道,“你们主子是……”
要知道,如今的街上虽然有不少女子骑马招摇过市,但是和男子见面之类的事情还是对名声有影响的。面前这人一看就是哪家贵公子身边的随从,她当然要问清楚再寻摸去不去。
那人也不意外,再次躬身,“我们主子是威远侯世子。”
顾知语有些惊讶,这离她去侯府也才过去两三天呢,那人当时可是站都站不起来的。这就可以出门了?
不过,柳成嵇找她,很可能是为了谈婚事。顾知语觉得,他们很有必要开诚布公的谈谈。若是他没有履行婚约的意思,那就得拿出足够的好处出来,解除了这门婚事。
顾知语上了马车,不久后马车停下,抬眼看一眼招牌。
——归客楼
顾知语低声问边上的苏嬷嬷,“这酒楼在京城如何?”
“前三左右。”
顾知语就明白了。一进门,伙计就上前来朝着顾知语弯弯腰,话不多说,带着她往楼上走。
沿着铺了皮毛的楼梯一路爬上三楼,到了最里面的一间屋子,方才带着顾知语来的那人上前敲门,“主子,顾大小姐到了。”
门从里面打开,柳成嵇一身墨色衣衫站在门口,面色还有些苍白,身形有消瘦,看得出来并未痊愈。看到顾知语后侧身,声音低沉,带着磁性,“顾小姐,能否进来说说话?”
顾知语浅然一笑,脚下轻巧的踏进门,“柳世子这么快就痊愈了?”
柳成嵇见她丝毫不惧,眉眼间不由得就带了几分笑意,“你倒是不怕。”
说话间,伸手一引,让她坐下的意思。
顾知语也不客气,坐下后抬手就要倒茶,“我们是未婚夫妻啊,于情于理你都不会伤害我。至于外人的眼光……还是那句话,我们是未婚夫妻,见见面什么的不是正常?”
她的手即将碰到茶壶,不妨一双大手比她更快,“我来,顾小姐是客人。”
顾知语也不强求,收回手笑道,不甚真心道,“那怎么好意思?”
柳成嵇给她倒水,闻言似笑非笑看她一眼,笑道,“如今京城中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福星,刚一小定我就有了动静,你一靠近我,我就醒了。”
如果是别人说起这个,顾知语还能坦然自若,但是柳成嵇说起这个,顾知语只觉得心虚,事实到底如何,可以说只有他们两人最清楚了。
本来头天夜里柳成嵇的手指已经动了,就算是不定亲,他应该也用不了多久就会醒。没成想老侯夫人以为是他们小定之后柳成嵇才有的动静,那么着急就让她去见面……种种巧合之下,就成了如今这样。
顾知语摊手,“这事不怪我,我跟你定亲,老侯夫人许了我不少好处,我总不能光拿好处不办事吧?她说让我见见你,我总不能拒绝不是?那什么……对不住哈,那天我刚好试脂粉,可能熏到你了。”
一开始她还有些拘谨,说着说着也坦然了。无论内情如何,只要京城中的人认定柳成嵇是因为她醒的就足够了。再说,那契书是老侯夫人立的,也不需要面前这人承认,老侯夫人愿意兑现就行。
第十章 相谈
这么一想,她越发坦然了。
柳成嵇将茶杯放到她面前,伸手一引示意她喝,“顾小姐平时也喜欢用香吗?”
能够被熏醒,还一副质问的语气,很明显他是个闻不惯香或者说是不能闻香的。顾知语已经想通,丝毫不好意思都没了,好歹还熏醒了人不是?也算是有功劳了。
抬眼看向他,笑意盈盈,“女子用香不是挺正常一件事?”
柳成嵇无奈一笑,却听她又道,“不过,单就我个人来说,我是不太喜欢的。”
柳成嵇面色微松,看着她秀美的脸,似乎在神游,不知在想什么。
顾知语倒不会生气,不过她肚子饿了,可不想这么陪他干坐。从她一进来,柳成嵇对她客气有余,亲近不足。最要紧是在他身上看不出对她有一丝一毫的爱慕或者心怡之类的模样。看来这门婚事大半还是会退……既然如此,“柳世子,看着姑娘家神游,难道不觉得失礼?现在可是用膳的时辰。”
柳成嵇回神,失笑着摇头,“我让人送些饭菜上来?”询问的意思。
顾知语稍微满意,这人还知道询问她意思,她也不客气,“我平时很少出门,归客楼我还是第一回来,能不能送些拿手菜上来尝尝?”
柳成嵇含笑点头,“为免怠慢,我早就备好了。”扬声道,“送饭菜进来。”
几息后,门被推开,有伙计送进来四菜一汤,样样色香俱全,味道还不知道。
柳成嵇抬手,正想礼让顾知语先请,谁知她那边已经开吃了。他又愣了一下,无奈笑笑,“顾姑娘在我面前,似乎一点也不……”
顾知语已经夹了菜放进嘴里,咽下之后才道,“不矜持吗?没必要。”
柳成嵇无语,看着面前吃饭迅速但吃相并不难看的姑娘。所以,她的意思是在别的男子面前就有必要矜持吗?
他自己上下打量一番,虽然还有些病弱的样子,但肩宽窄腰,身形挺拔,身上的衣料也算上等。怎么也算得上青年才俊,但为何面前的姑娘看到他时没有那些姑娘的脸红心跳呢?
顾知语余光看到,疑惑问道,“世子不饿?”
柳成嵇拿起筷子,“我祖母的意思是,我们俩的婚事尽快提上日程……”
“……咳咳咳……咳咳……”顾知语一阵咳嗽,慌忙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捂住嘴,而门外已经传来苏嬷嬷担忧的声音,“大小姐,您怎么了?可需要奴婢进来?”
顾知语好容易缓过气来,扬声道,“无事。”
柳成嵇早在她咳嗽的时候就已经送上一杯茶水,见她无事,才重新坐了回去。
顾知语很快缓过气,主要是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祖母的意思。”喝了一口茶水,缓和了语气问道,“那你的意思呢?”
柳成嵇看着她,半晌没接话。
“你看着我做什么?”顾知语疑惑,随即恍然,退亲这种事情,当然不好说出口的。
顾知语自觉善解人意,挑开了道,“若是你想要退亲,可以直说。当初老侯夫人已经说过,如果我们成亲之后你不见好转,你还是……那什么了之后,就收我做侯府干女儿,还给我备嫁妆。若是你不想继续这门婚事,侯府可以越过成亲这步,直接收我做干女儿,我这边没意见。相信伯府也不会有意见。”
退亲虽然对名声有损,但总比寡妇再嫁要嫁的人家要好,伯府这边,只要她们不傻,就不会反对。
她说的飞快,语气坦荡,没有不甘和伤心模样,一副为他着想的神情。
柳成嵇发现,面前这个姑娘很是与众不同,姑娘家提起婚事,一般都会脸红,更别提还是跟他这个“未婚夫”提。还有,她对于一般姑娘家避之不及的退婚一事接受得很坦然。
不过也证明了,她对他确实没有一点情意。
柳成嵇端起酒杯,无端端有些郁闷,“没有。”话落,一饮而尽。
顾知语愣了下,“你说什么?”
柳成嵇认真看着她眼睛,“我没有要退亲。”
顾知语哑然,半晌找不到声音。
看着她呆愣的神情,柳成嵇嘴角隐秘的勾了勾。事实上在见到她之前,他确实是想要退了这门亲事的,原本他还打算让侯府收她做干女儿之后,以后再给她找门好婚事,陪上一份丰厚的嫁妆,也算还了她将他“唤”醒的情分了。实在是那日初见她时,她一身香味呛人,这么个香喷喷的姑娘他是无福消受的。
还有就是,外人不知,他们两人都清楚,所谓高僧说的他的一线生机在她身上是有水分的。就算没有她,他也会醒过来,只是会晚一点而已。
半晌,顾知语才试探着道,“那……若是我不想答应呢?”
柳成嵇看着她,不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道,“不答应?那你以后想嫁个什么样的人呢?”
想嫁个什么样的人?
对她好,可以做家人的那种。还有就是,不要纳妾,两个人之间若是插入了别人,哪怕只是个丫鬟,感情也不会毫无影响的。
顾知语这么想着,抬眼看向对面的柳成嵇,“柳世子,我若是说了,你能做到吗?”
柳成嵇一笑,“说来听听?”
虽然跟不太熟的男子说这个不太好,但若是不说 ,这门婚事很可能就成了,她以后也会嫁给面前这个人。或许,她这一辈子也只有这一次说出来的机会。
这么想着,她坦然将方才那些想法说了。要是柳成嵇接受不了,刚好还可以退亲,大家都不耽误。
柳成嵇听完,有些惊讶,“不纳妾?”
顾知语点头,“不只是纳妾,丫鬟都不能有。”
柳成嵇失笑,“实不相瞒,这番话我方才刚刚听到过有人说,也是一个姑娘。”
顾知语眼皮跳了跳,这个想法可以说离经叛道。不过如今刚建国十几年,许多人想要抬高女子地位,这个倒已经有人提出。但是上千年来的历史都是如此,没那么容易改变。正常的姑娘家,还是秉从出嫁从夫,一般是不会有这种想法的。
顾知语直接问,“谁?”
柳成嵇若有所思,“尚书府的三小姐,她和我那个二弟如今正情浓呢,昨日二弟还去找了夫人,想要让她找媒人上门提亲去。方才我上楼的时候,刚好在底下二楼门口听到她和我二弟说这个。”末了,又补充道,“我是无意听到的。”
说完,他皱皱眉。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下意识的就不想面前的女子误会了他。但他以前并不会这么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
听到他说起孙怡菁,顾知语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和孙怡菁相似,可不是什么好事。
孙怡菁掩饰的再好,但她做出那么多事,比如香水,还有那冰凉的布料,那些新颖的衣衫款式。局外人很容易就能看出她的变化。
顾知语心里思绪万千,面上笑容不变,“我有听苏嬷嬷说过,南城那边许多人家都有个规矩,男子娶妻后,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所以,她这想法是从南城那边听来的规矩,可不是和孙怡菁一样。
当下讲究宗族规矩,确实有的人家家中对于纳妾之事立了规矩的。可以有通房,但不能有妾。也就是可以有伺候的丫鬟,但不能留下孩子。兄弟阋墙乃是乱家之本,一母同胞还好,尤其嫡庶之间,待遇不同,难免起嫉妒之心。所以,有的家族将这扼杀在萌芽,直接就没有庶子出生。
柳成嵇看着垂下的发,认真道,“我能做到。”
这一回轮到顾知语惊讶了,她抬起头看向他,只听他道,“大概你猜得到,我不喜闻女子身上的脂粉香,身边女子太多对我来说不是美事,而是负担。”
这么一说,他好像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最起码,不用担心家中妾室太多不好管。
接下来两人吃饭时就有些沉默,四月的阳光从窗外洒进,屋子里暖洋洋的,慢悠悠的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部吃完,柳成嵇看着面前的姑娘,又多了些满意,她不是个喜欢浪费粮食的姑娘。虽说如今天底下饿肚子的人不多,但十几年前可是民不聊生,野草树皮都有人吃,路旁饿晕的人都有,甚至还有睡梦中就被人抓了,然后……煮了吃。
所以,年纪稍微大点的人,但凡是吃过苦的,大半的人都不喜欢浪费粮食。
一顿饭吃完,已经是午后,柳成嵇送她下楼,走到二楼时,刚好看到柳成延带着孙怡菁相携着过来,看到他们,似乎惊讶了下,柳成延上前几步,袖子甩出圆润的弧度,动作雅致微微弯腰一礼,“大哥。”
柳成嵇点点头,“二弟。”又看到他边上脸颊绯红的姑娘,笑着道,“赶紧让夫人去提亲,堂堂男儿立世,得对人家姑娘负责。”
柳成延看了一眼孙怡菁,两人对视,情意流转,“大哥说得是。”
孙怡菁的脸则更红了,瞪了柳成延一眼后,落落大方对着柳成嵇福身一礼,“见过世子。”
又看向顾知语,也是一礼,“顾小姐。”
顾知语笑着扶她,“不必多礼。”
似乎前段时间孙怡菁看到她和顾知沅后,怒而掉头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说起那件事,虽然当时她们几人之间一句话没说。但顾知沅那番话直指柳成延和孙怡菁两人之间不清白,等于当街指责她太放浪。而孙怡菁掉头就走,显然也是恼了的。当然了,那时候她一是恼怒顾知沅口无遮拦,更生气的应该是柳成延还有她这个所谓的未婚妻,这边没解决就去招惹她。
第十一章 相邀
当然了,她不觉得自己和柳成延如此有什么错,毕竟她不是真正的古代姑娘,并不喜欢遵从父母之命,两人相爱相许并没有什么不对。
还有就是,如果真要是凭门第,以她的身份是做不了侯府的儿媳妇的。因为孙怡菁和她之间的特别关系,苏嬷嬷也在她面前提过这个人,孙怡菁虽说是出身尚书府,如今的户部尚书是她祖父,但她并不是嫡枝,她虽是嫡女,但她爹只是户部尚书的庶子,而且整个尚书府子嗣丰盈,光是孙辈的小姐就有六位,她夹在中间不上不下,并不得家中长辈看中。
也就是说,她虽然出自尚书府,却也只有这个名头好听而已。别说她了,就尚书府的嫡长女,若是能够嫁入侯府,也算是高嫁,更别提她一个庶出的孙女了。
这样的情形下,她恼怒的是柳成延将这些麻烦带到了她面前,因为她自觉如果柳成延对她真心,就应该搞定侯府和外面的这些事。外人的眼光看她,大半都是鄙夷的。她再不想承认,也知道当下名声对女子来说很重要。
柳成延看到她如此,眼神更加柔软,情意愈浓,笑着看向柳成嵇,“大哥要回家了吗?”
柳成嵇点头,“我先送顾小姐回去。”
“世子对顾小姐可真是上心。”孙怡菁感叹。
顾知语一笑,“柳二公子对你也不错的。”
孙怡菁面色微微僵硬,要知道,她和柳成延至今还没有婚约,她再不承认当下的风俗,也知道他们俩人走得近对她的名声并不好。而侯府那边,金氏并不满意她做侯府儿媳。不过她很快恢复过来,“顾小姐说笑了。”
几人互相道别,顾知语和柳成嵇两人率先下楼,到了酒楼门口,柳成嵇含笑等着她上马车,送她回家的意思明显。
顾知语无奈,道,“其实,我还想去看看别的铺子。”
在他面前,她不太掩饰自己的性子和习惯。如今两人还没下聘请期,若是他受不了,两人刚好可以退亲。若是这些他都能接受,那成亲之后的日子里,顾知语也不用太过掩饰自己。
柳成嵇语气柔和,冷硬的脸部线条似乎也柔和了些,声音带笑,“我陪你。”
顾知语不置可否,由着他跟上,去看了布庄和书肆。布庄在近半年之内也受了影响的,不过因为里面大半的收益来自粗布和细布,许多都是平价的布料,影响有限。至于书肆,里面正人满为患,却很安静,只余偶尔有人低声说话和翻书的沙沙声。
近来利润不仅没减,反而加了许多。因为明年是三年一次的科举,最近已经有外地的举子进京了。
顾知语翻过账本,从窗户看一眼书肆各处或席地而坐或站在一旁看书的长衫书生,若有所思,道,“嬷嬷,让掌柜来,我有话说。”
书肆的掌柜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儒雅男子,看起来就像书生一般。进来后对着顾知语一礼,“东家,可是账本有误?”
顾知语摇头,“没有,只是我看着外面那些……”
掌柜瞬间了然,再次一礼,“外面许多都是年后要参加会试的举子,他们虽小有家财,但京城的租金及饭菜都不便宜,而笔墨纸砚价格不菲,所以,他们许多都只在书肆看,就不用买了。以前夫人在时就已经吩咐过,只要不损坏书和带出书肆,他们可随意翻阅。也是一份善缘和功德。”
顾知语含笑听完,“都说寒窗苦读,他们里面或许有想要早起或夜里也还要读的,那又怎么办呢?”
掌柜又是一礼,“是,每日书肆关门时,他们走时都舍不得。”
顾知语点头,端着茶杯,“可不可以让他们给了押金借走,然后付一些租金?”
掌柜眼睛一亮,问道,“那他们许多都应该会愿意借回去看,只是这租金……”
顾知语点头,“你看着办。若是办得好,我给你涨工钱。”
算是她接过铺子后给掌柜的考验,若是他能让书生满意,挣出的银子又能让顾知语满意,那他的位置只会更稳当。
这账本都是繁体字,两间铺子账本翻过,顾知语看得头晕,起身出了屋子,一眼就看到和书生坐在一起,手中拿着一本书的柳成嵇。
看到她出门,他很自然起身,将书放回架上,“好了?”
语气熟稔。
顾知语点头,“我想回去了。”
他立时道,“我送你。”
马车一路往伯府而去,顾知语偶尔掀开窗户帘子,就看得到柳成嵇骑着马护在一旁。
伯府门口,顾知语对着他一礼,“多谢柳世子。”
柳成嵇摇头,“不必多礼。方才祖母派人来跟我说,让我们去澜山寺还愿。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
这话他说得自然,仿佛不是邀并不熟悉的未婚妻出游,而是很正常的事情一般。
顾知语默了下,未婚夫愿意费尽心思邀她出游,也算是一件好事不是?虽说可以退亲,但就如柳成嵇说得那般,不嫁给他,又要嫁个什么样的?
当下的女子寡妇都鼓励再嫁,若是女子二十五不嫁,家族似乎还要交罚银,而且自己不好听,还连累得家族中姑娘也不好嫁,她不嫁人,老夫人和许氏绝不允许。这样的情形下,面前的这个人似乎也不错,最起码,如今他还愿意邀她出门。这么一想,她点头道,“我都可以。”
柳成嵇立时道,“那就明日一早,我来接你。”
顾知语刚刚进门,老夫人身边的翠柳远远的急步过来,似乎就是过来找她的。看来就她和柳成嵇在门口说话的这段时间,荣和堂已经得了她回来的消息了。
翠柳一福,“大小姐,老夫人说,您要是回来,先去荣和堂一趟。”
家中长辈找晚辈说话,是不需要理由的。今日她出门时,翠柳可是过来让她不要出去的。
荣和堂中,老夫人肃然坐在上首,冷然看着顾知语福身后自顾自起身,微微皱眉,“知语,我有跟你说过,好好待在家中绣嫁妆,你的婚期应该很快。”
顾知语起身走到一旁坐下,笑着道,“祖母,今日我在街上偶遇了世子,他还邀明日一起去澜山寺还愿,说这是老侯夫人的意思。”
老夫人看着她含笑柔美的脸,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柳成嵇对她到底是满意得故意上街偶遇,还是只听从老侯夫人的意思才不得不相邀。
不过,无论是哪种,侯府相邀,她这边都不好拦着。半晌只道,“你已经快要嫁人,凡是自己得有主意,我也管不了你许多了。”
语气叹息,满是落寞的神情。
顾知语没有哄老太太的意思,告辞后起身就回了院子。反正她们之间没什么感情。但凡是她对原主上点心,她也不会重生之后还没有一点想要活下去的勇气,甘愿放弃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