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侧的玉手抬了抬,似茫然地弹了弹额际。那好看的檀月眉,皱起微微的细痕,凤眸流转而微垂,颤颤的浓密睫『毛』,长而黑亮,忽而扬风一起,明亮的凤眸直直地回望着花破茧,水波『荡』漾,光彩潋滟,带起一种无言的邪魅。
“那么你是谁?”他不答反问道,一道异常的光亮掠过他的凤眸。眼前的少女,他已经推断出她是何人了,那个闻名天下的皇商花破茧,那个令六王爷雾枫凌刮目相看的红颜知己景凌公主,更是战场上号称白龙将军的君少凡倾慕不已的女子。
这样离奇的女子,在锦衣王朝,少之又少,她们的身世离奇而神秘,无人得知,却令人无法忽视她们的魅力,强大到令人必须正视她们,前有一个『迷』得三皇子、四皇子、七皇子还有八太子团团转的女子亦芳菲,现在又来一个花破茧。
原本以为不过是传闻夸大而已,如今见面,却不得不承认,她本人就是一种毒,一种不经意间便能令人侵入骨髓的毒,毒发之际,便是生死边缘。
义父跟当今的皇上都有意将她许配给他,他心中一直抱着可有可无的状态。对他而言,女人吗?除了满足男儿的需求跟繁衍后代,便再无用处。
眼下到苏州来走一走,是奉了义父的命令来处理一些重要的事情。只是好巧不巧,他一进苏州城,没想到就见到了传闻中的景凌公主。看着眼前清冷异常的花破茧,那表情瞬息变幻的样子,他忽而起了莫名的兴趣。
一双凤眸扬起玩味的光芒。
面对这样的他,花破茧浑身一震。
淡柔的嗓音依旧,熟悉得令她身影重叠,眼前少年的容颜,少年的神情,那猜测到答案之后放松精神的浅缓舒笑,此刻从他好听的嗓音中透『露』出来,跟那个人都如此的相同。就连弹手额际那一个小小的动作,都跟那个人来得那么相似。
只是,他终究不是那个人,不是那个人。
而眼前这个容颜相同的男人,他会是谁呢?
一个答案,在她的脑海中跃然而出,连思考都不必,她苦笑道:“新科状元龙行玥。”淡淡的,轻轻的,若打在棉花里一样的声音,却字字落在了少年的心上。
她的思维好敏锐,单凭她一眼,便推测出了他是何等人。
一抹讶然拂过他的凤眸。
他静静地看着她,不解突然间,她的声音变得异常悲凉,神情也是,愤怒而怅然,甚至还隐含一丝丝的恨意,那目光,似贯穿他的身体,在审视着另外一个人的感觉。
“那个人跟本官很像吗?”一贯柔悦的嗓音,夹杂了莫名的恼怒。
探视的感觉,令花破茧的音『色』突然间冰寒了三分。“不像,一点也不像。因为你不可能是那个人,那个人也不会是你。”微微发红的脸,在阳光下闪动红润的光泽,手心握紧的地方,是汗『吟』『吟』的热量。
她的眼睛,在此刻异常地清寒,死死地盯了他好一会儿,而后轻轻地咬了咬唇瓣,花破茧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开,但见她身形微微一动,那鲁逵架在她脖子上的刀,不知道何时已经被她躲开了。
再看她时,她已经离他的马车有三丈之远了。
鲁逵对于花破茧敏捷的身手除了惊诧之外,还有恼羞的愤怒。
“大人,属下办事不力,这就去将那刁『妇』抓回来听候大人发落。”鲁逵面『色』涨红,他觉得面子上挂不住。
“不必了。”龙行玥扬了扬袖,他面上微微一笑,淡看花破茧的身影逐渐淹没在人群中。
“是。”鲁逵大刀刷地一声,准确地回到了刀鞘之中,他朝着车夫狠狠一瞪眼,迁怒道:“走了!”他拉着马缰绳,双腿用力一蹬,上了马背。
车厢的水青『色』帘子完全地放下了,那莹玉修长的手,从门边收了回去。车厢内,挑着凤眸的少年,唇边噙起淡淡的笑意。
公主,很快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很快。
第90章
花破茧一脸悲怆地回到苏州别苑,那招待过她的少年,早早地等候在大门处,他一见到花破茧的身影,立即疾奔而来。
“夫人,你终于回来了,你去哪里了,大少爷在玉阁等夫人很久了。”少年口气略显焦虑。
花破茧毫无精神地抬手,『揉』了『揉』隐隐发疼的眉心,而后无力道:“我知道了,这就去。”初见龙行玥的面容,让花破茧还尚未从悲凉情绪中走出来,如今还得面对阎星魂,让花破茧顿时觉得有些疲倦。
她踏步沉重而缓慢,意兴阑珊地进了玉阁。
玉阁内,阎星魂一双浓烈的双眉,紧紧地锁起,他面前本是热气腾腾,白雾袅袅的清茶,现已冰清冷冷,毫无温度了。
透进玉阁的夕阳余晖,光线慢慢地在缩短,在透明。逐渐地,室内昏暗了下来,视线内的摆设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开始变得若素描一样,开始打上阴影的部分。
然一道背影,浑然黑『色』的,却怎么都无法跟四周昏暗的『色』调融合在一起,就算四周如何的黑沉,她一眼还是看到了阎星魂所在的位置,看到了他苍凉沉寂的背景,那微微而僵的状态,让她莫名地,心中微微一颤。
仰起头,鼻尖似有发酸的痕迹。
细微的脚步声,稍变的呼吸气流,传达到了一直安坐的阎星魂耳际内,他回身抬首,黑暗中,那黯然无光的深黑子瞳,在视线对准她容颜的瞬间,分明地掠起明亮的光辉。但在转瞬间,他身上那种苍凉感觉,徒然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邪邪而笑,漂亮的清澈眼瞳,水波点点旋开,晃悠一圈又一圈的水痕。
“十三,回来了。”
她面对他的瞬间神情变幻,有一刹那的恍惚,而后摇头苦笑道:“回来了。”她怕他看出她的异常神情,赶紧找了一处完全没光线的地方坐了下来,靠着墙壁的力量,支撑着她的脆弱。
他却起身了,一步一步地朝她走来,笑容中含着几分倦意。
“十三,你身上擦了什么东西?怎么香得那么特别?”他冷硬的唇线勾起,一道异光扫过她黯淡无神的眼眸。
花破茧纳闷地闻了闻自己,没什么特别的香味啊。不由地,她白眼翻动,没好气道:“冷面男,你的鼻子出现问题了。”
“是吗?本尊会闻错了吗?”他似讶异,眼睛却亮得惊人。
“你,你突然靠那么近干什么?”花破茧看着他靠近的身体,不由地抱紧了双手。
阎星魂清朗淡笑,他直视她闪烁不定的目光道:“没什么,只是想要确认一下,是否真的是本尊闻错了,还是因为距离的关系,那味道需要更进一步的发现。”
花破茧顿时双目睁圆,他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讶异来不及收起,他的身体已经朝她贴近了。他在她的面前坐了下来,揽手一伸,将她轻柔地拥进了怀抱中。他的头深深地埋在了她的肩膀处,靠着她的体温,逐渐地驱逐内心那慢慢渗入的冰寒。
“十三,本尊没有闻错,你身上的香味果然很特别,很适合安神之用。以后,本尊要时刻将你带在身边才行,因为你有入『药』的作用。”他口气半是认真半时狭促,花破茧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他口吻中的真假。
然她刚刚努力支撑着的坚强,却在他温柔将她揽入怀抱的瞬间,顷刻倒塌。借着他臂膀的力量,她让自己无助的感觉,倾泻在他宽厚而温暖的怀抱中。此时,她不用担心她的脆弱被他看到,她可以尽情地将心中那种无奈而悲愤的心情,透过他温暖如春的怀抱,将之一一散去。
他们不知道拥抱了多久,只是静静地相拥着。
微风吹过,阎星魂换了一个姿势,他从她的身后拥着她,让她的身体舒适地靠在他的胸膛上。
看着她脸上的悲凉气息稍稍缓和了一些,看着她清透眼中那份黯然、『迷』茫比刚进玉阁时也稍稍消退了一些。
忍不住他抬头,眼中柔光泛动,却是花破茧看不到的地方。“十三,本尊发现,今天的你表现最好,这才像个女人嘛。温顺,乖巧,沉默,全然地服从本尊的命令。你说,以后你要是天天如此乖巧的话,那该多好,是不是?”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她的额头,一下比一下重。
花破茧眼眸立即眯了起来,燃烧的火焰,印刻在她的眸底。她侧转抬首,恨恨地盯着他冷峻绝美的半边真容。
这个家伙,标准的大男子主义,鄙视!
“怎么?觉得看着本尊很心动,是不是?”阎星魂的头慢慢地低了下来,那深邃『迷』人的黝黑眼眸,忽闪忽闪着邪恶的光芒。
呃——
这个家伙不要自我感觉太好,好不好?看着他心动?咦——鸡皮疙瘩不要掉她一地好不好,那么冷的笑话。
她白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
他却只是轻轻地笑了笑。“难道不是吗?本尊可记得某人在本尊沉睡的时候趁机上下其手,吻得好不乐哉。”
花破茧一听,她腮帮子立即鼓鼓的,她像是被针刺到了一样,气愤地从他的怀抱中跳起,手指一横。“冷面男,谁,谁对你上下其手了,谁,谁吻你了。”标准的此地无银三百两,那飞红的面颊,就是掩饰的最好证明。
他冷硬的唇角,微微地朝上轻扬。“十三,本尊说得某人好像没说是十三啊,十三那么急着争辩干什么呢?”他笑得好耀眼,也碍眼。
花破茧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也恨不得一拳打掉他脸上的笑容。“可恶!”她愤愤不平地吼道:“本小姐没空跟你玩这种无聊的把戏,你自己在这里一个人乐呵吧,千万可别乐极生悲,哼——”她下巴翘得老天高,一脸不屑地走出了玉阁。
然先前进来的颓废一扫而空,她又恢复了神采奕奕的模样。那种在她身体内蕴藏的悲凉气息,何时突然消失了。
阎星魂眉眼一开,他深邃的眼眸,笑意止不住地飞扬起来。
第91章
花破茧经过阎星魂这么一激怒,回到房间的时候,她竟然脑袋瓜子里想着只是阎星魂那张冷峻冰寒的脸庞,还有那深邃邪笑的绝『色』乌瞳。不经意间,那个隐藏深处的清俊容颜,慢慢地淡化了,被之叠影上去而交错了。
夜晚,月明星稀,夜风轻轻浮动月牙白的软烟纱帐,花破茧双手抱着膝盖,她下颚轻碰双膝上,不知道在想些,很安静,很入神。偶尔微风吹动纱窗,那清冷月光斜照塌前,映出她姣好轮廓的时候,她那柔嫩的唇瓣,一抹若有似无,淡淡的,甜甜的笑意,随着朗朗月『色』一起流泻着。
她的脑海中,此刻交错而过的,竟然是阎星魂那不经意间的温柔,那顽劣笑容背后隐藏的关心,还有那份莫名的怜惜。
怜惜?!
当这两个字眼划过她脑海的时候,她忽而一震,她在想些什么呢?那个冷面男,怎么会对她产生怜惜的感觉呢?她是不是脑袋发烧了,竟然在胡斯『乱』想些什么啊,为什么此刻她的脑袋瓜子里头,全是他的影子。
她狂妄地摇动着头,不断地将脑袋中的影子驱逐出去,但是那身影,那容颜,那温柔,便若丝丝缠上的网,不知不觉中,在她丝毫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将她慢慢地靠近了他,慢慢地走在了他撒下的大网中。
莫名的惊慌,让她心神一悸。
她弹跳起来,下了塌,双手用力推开窗户,将推开的空间推到最大的范围,让那迎面冰寒的风,吹醒她的思绪,吹去她身体内某种惶惶不安的热量流窜。
她告诫自己,什么都不能想,什么也不可以想。她是花破茧,她是一个被蛇狠狠咬过的女子,是一个被泡沫爱情伤得遍体鳞伤的女子,她不可以重蹈覆辙,不可以再傻瓜一样地支付那种可悲可笑的感情。
她的目标是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很多很多。多得令人羡慕,多得足够将她心中的不安摒弃出去,一丝不留。
她还拥有这世间难得的友情,她有芳菲,有贝贝,还有箱子,他们是她的一切,是她拼命赚钱的动力,有了他们三个人,看着他们三个人走进幸福的世界,感受着他们心中有个她,她就该知足了,该愉悦了。
可是为何心头越发地空落落,好像心里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她想要祈求一些东西,想要留住一些东西,想要期盼一些东西,那些东西是什么呢?她有些『迷』茫了。
抬眸,望着夜空中越发明亮的清月,她雾气凝聚的眸,痴痴地盯着它,心思游离,再也收拾不起完整的思虑,只有断断的,碎碎的,零星的,若雪花片一样的片段记忆,一幕一幕地在她的眼前穿过,不断地上演着…
“十三。”低沉的嗓音,熟悉的气息,在她茫然之际,那身后徒然圈在腰际的双手,再熟悉不过。
回眸,清亮的眼,淡淡的雾气,逐渐地漂浮,飘散。
“你怎么来了?”她从他那里跑出来不久,才不到短短一盏茶水的功夫,他怎么就来到了她的身边呢。
不解,『迷』茫,交错过她的眼底。
他脸上银白『色』的月牙面具,那冰冷的棱角在月光的清透下,似棱角磨平了,有了圆润的弧度。藏在面具下的那双眼睛,幽深而『迷』人,水波『荡』漾,涟漪不断。
“没什么,只是想来看一看你,看你还在生气没有?”他的眼底有着隐藏的情绪,视线飘过她的身体,却不敢多停留,远远地掠过了她的肩膀。
“对着你生气,那只会对我自己不好,多不划算,我才不会做亏本的买卖呢。”她眼睛朝上翻了翻,朝着头顶吹了口气。那玫瑰红的唇瓣,一翘一翘,若胭脂一般,在月光朗照下似褪去了艳丽的颜『色』,却涂抹上了一层『迷』离的幻美光晕。
他忍不住视线回转,盯着她娇美的容颜,视线却只敢停留在她五官四周,不敢『乱』瞄其他的地方。
她察觉炽烈的目光,在她的身上燃烧着,微微侧眸,对上他暗『潮』涌动的深黑眼瞳,莫名地,不知道是距离太近,还是紧张的关系,她别开了他炯炯『逼』来的视线,慢慢地低下头去,一道淡淡的飞红,染上她娇嫩的双颊。
宽大的衣袖处,随风散开一角,可见她的手是拽紧的。她的手心微微地溢出了汗珠,若他有心握住她的手的话,此刻,她的手心里,已经是热汗沾染一片。
可是,他没有去握住她的手,也没有去轻抚她微微发烫的脸颊,更没有若往日一样在她的耳根后邪恶地吹着热气。
他像是一个纵容宠着小姑娘的大哥哥,那修剪得干净的手指,轻轻地掠过她的额际,将她被夜风吹散的青丝,慢慢地在他手指间梳理平滑了,连发梢微翘的调皮,他都用手指轻轻地抚直了,将它们整齐地放在她的肩后。
却在她以为他动作完毕的时候,他的手一直没有停止抚着她的青丝。好像她的青丝有多么光滑,有多么令他爱不释手似的,他玩得不亦乐乎,也抚得相当惬意。
因为月『色』的关系,花破茧视线对上去的角度,她的眼睛刚好跟他冷硬唇线弯起的那抹舒然齐平了。
她不理解地看着他,不明白为何心『性』难料的冰冷少年,在这个夜晚,莫名地变得那么怪异,一举一动变得那么,那么地不可思议。
她眼中的问号,那『迷』雾一样的眼眸,全部落进了他的视线中。他轻轻一笑,并不去解释什么,只是继续地抚着她的青丝,柔悦地圈着她的腰身,随后习惯『性』地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抱了一杯茶的功夫。
“天『色』不早了,好好安歇吧,明日我带你上山去。”他的下颚在她的额头上抵触了一会儿,忽而松开她,俊挺的身影转眼间消失在『迷』离的月『色』中。
花破茧看着他走出去的背影,聆听着那在月光下变得脚步轻快的声音,一时间,她有些怔怔的,脑袋中有模糊的光线闪过,感觉像是抓捕到什么,又像是穿越竹林的风一样,只是擦过她的手心,却并未被她的手牢牢困住。
她站在那里,看了很久很久,直到夜风的凉意,吹进了她薄纱的中衣,她才幡然醒悟。忽而,面颊如火般地发烫。
她这件睡衣,如此透明,平日她只在上榻安睡的时候才会换上。如今,却真的全被他看光了。
她叹笑着,手指自然地抬高,弹了弹她的额际,想起他刚才奇怪的表情,莫名地了然,忽而发笑起来。
银铃般的笑声,穿过走廊,入了那个人的耳。
第92章
茶山,正时新茶吐嫩芽之季。漫天遍野的茶枝上,一捧一簇,那嫩黄黄、颤巍巍的新芽从枝叶的心蕊上伸展上来鲜绿的双叶,在晨『露』之中,双指顺着茶枝,采摘下茶叶的精粹部分,就是那滴翠鲜绿的新蕊嫩芽。
三月下旬四月初,雨季绵密,那茶叶嫩芽出头,正是卖茶叶高价的季节,但因为雨天的关系,迟迟耽搁了采摘茶叶的好时光,等到阳光明媚之时,茶农赶紧采摘,然这个时候采摘茶叶恰恰是最为费力的,因为芽儿鲜嫩,就那么小小的一片,且数量不多。一个茶农,一天到晚忙碌下来,最多也就能够采摘下来几两茶叶罢了。
所以前来茶山采购茶叶的茶商们,想要最顶级最新鲜的茶叶,当然是趁着这个时节来采购最为妥当。不过同样摆在茶商面前的问题是,这样费时而稀少的茶叶,自然价格也是茶商之间相互谁出价高者谁得。
当然,每年靠着茶山吃饭的茶农们,自然也不会白白地浪费这么好的机会。他们会派出几个能理事的能人,周旋在茶商之间,以保证茶农最好的利润来跟茶商商谈茶叶价格问题。
这个时候,本来是茶山最热闹的时候,但是如今,茶山上,除了采摘茶叶的茶农,玩耍的孩童,竟不见一个茶商上山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情?”花破茧望着眼前翠绿嫩黄的茶叶,微微皱紧了双眉。
阎星魂清寒的深邃眼眸,水波微微掠起痕迹,他并不言语。
花破茧随手拦住一个挑着柴禾的老者道:“这位老伯,可否请问一下,为何今年如此惨淡,怎么不见其他茶商上山来采购茶叶呢?”
那老伯看了看花破茧,又看了看她旁侧的阎星魂,忽而朝四周小心翼翼地张望了一番,而后简单地说了事情的缘由。
原来早些年,茶农跟茶商之间,本来这种双方之间你买我卖,你情我愿的,大家合作多年,也颇有交情,彼此之间也不会故意哄抬或者压低价格,让双方败兴而归,在最后,茶农跟茶商之间都会在一个双方可以接受的价格内成交了茶叶。
但是从去年开始出现问题了,茶山上的茶叶因为那地方恶霸黄阿三『插』手之后,茶农真是苦不堪言。那黄阿三因为顶着知府大人小舅子的名义,强买强卖,从茶农手中以最低廉的价格买进,又『逼』迫外来茶商以高价格卖出,从中谋取暴利,『逼』得商人跟茶农有怒不敢言,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所以去年那些做了赔本买卖的茶商,今年是一个都没有来了。以至于采购茶叶最好的时候,却是冷冷清清,无商上山。
樵夫说完话后,他眼中带有惧意地飘了飘四周,见前方忽有一群人出现,他忙闪身躲避过去,靠着花破茧的身侧,他压低嗓音道:“你们是从外地来的客人吧,老夫劝你们还是赶紧下山吧。要是遇见了黄剥皮,定叫你们血本无归,赶紧下山去吧。”他长叹着,伛偻着身子骨,一步一步地挑着柴禾走到山道上去。
“喂,陆老头,怎么那么慢,柴禾怎么那么少,那怎么够呢,赶紧下山去,多叫些樵夫来,将他们手中的柴禾都挑到这里来,大少爷看好的,谁要是敢不听从,叫他等着要衙门吃板子去。”横行过来的一群人当中,一个身着水青『色』绸缎袍子的肥胖男子,他手中提着一个鸟笼子,边逗着笼子中的鹦鹉玩,边狠狠地威胁着老樵夫。
老樵夫喏喏地点头。“是,是,是,老朽这就去,这就去。”他迟疑了一会儿,脸上挤出一抹憨厚的笑容来。“那个,柴禾钱——”
“什么?!”那配胖男子身侧的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狠狠地推了一把老樵夫。“我们家大少爷看上你家的柴禾,那是你们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我告诉你,陆老头,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赶紧地办好我们家大少爷吩咐的差事,说不定,少爷心情一好,还给你几个赏钱花花,去——”他将老樵夫的扁担,往他的脚边狠狠地一扔,砸到了老樵夫的脚面上。
老樵夫忍痛,却不得不开口。“黄少爷,请你行行好吧。老朽家中还有一个生病的孙女,已经饿了好几天了,没米下锅了,还请少爷发发慈悲,给了老朽柴禾钱吧。”他拉着黄阿三的衣襟,哀求着他。
黄阿三不悦地一脚踢开了老樵夫。“呸——不识好歹的好家伙,本少爷能用你的柴禾,那是看得起你,长了你的脸,还敢向本少爷要银子,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他放下鸟笼子,凶神恶煞地朝着老樵夫『逼』近,伸出脚,想要踩在老者的身上。
花破茧心下一急,她刚想出手,她身侧的冷面男,比她的身法还快,一眨眼的功夫,那黄阿三不但没有踩到老樵夫,还吃了一个狗爬式,跌落尘埃,成了一个四脚朝天的胖蛤蟆。
“是谁,是谁,是谁敢摔本少爷我。”黄阿三狼狈地从地上坐起来,他还搞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人偷袭了他。
但等阎星魂黑衣黑发地站在他的面前,那戾气横出的浓烈双眉挑高,那深邃幽冷的子眸掠起嗜血的杀意时,那黄阿三还死到临头不知晓,他竟然跳起来,直冲到阎星魂的面前,伸出手指,戳着他的胸膛叫嚣着。
“你是这个阴阳怪气的臭小子招惹本大爷,是不是?”他卷起衣袖,『露』出肥嘟嘟的手,朝着阎星魂扑过去。“看大爷我怎么收拾你。”
咔——
清脆的响声,阎星魂单身轻轻一扣,扣在了黄阿三的咽喉处。此刻他浑身上下散发一种阴冷的气息,像是从地狱走出来的勾魂使者一样,面无表情地猎获着属于他的猎物。
黄阿三看着阎星魂的表情,看着他残忍嗜杀的冰寒眼眸,一道冷光掠过他的脑际,他忽而想起眼前的人物是何人了。
想到那个人,他不禁浑身开始哆嗦起来。
“你,你是,是恶魔——”他说得断断续续的,气息逐渐转弱,呼吸急促,开始不流畅。一张肥胖的脸庞,肥肉开始堆积扭曲,渐渐成了猪肝的『色』彩。
第93章
花破茧清亮眼眸,一道愕然之『色』掠过,她快步向前,忽而抬手,扣住了阎星魂的手腕。
“不可以,不可以杀他,冷面男。”她朝他摇摇头,神情肃然。
困『惑』不解的光芒,夹带三分质问,阎星魂直直『逼』视着花破茧。“这种人该死,该杀!”
“就算他该死该杀,也必须由衙门的人来定案处理,你不可以私下决定一个人的生死。”花破茧紧紧地按住他的手。
“何况,我不想他的血脏了你的手,你知道的,他不值得你这么做,而且他也不配你动手。”
阎星魂盯着花破茧娇美的容颜好久好久,他紧扣在差点要断气的黄阿三脖子上的修长手指,缓缓地松开了,而后手指轻轻一动,便将黄阿三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到了地面上。
“滚!不要再让本尊看到你,否则,下一次你就没有这种运气了。”低沉的冷音,幽深的眼眸,危险的光『色』时沉时浮。
黄阿三脸『色』十分难看,他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朝着阎星魂虚证声势地吼叫着。“你等着,等着大爷找人来收拾你。”话音一落,他连滚带爬地开始跑路。
阎星魂脚步一抬,冷寒的光掠过他的眼底。花破茧愕然而先行一步,牢牢地握紧了他的手。“不可以,我不想你杀人,尤其是这种人。”
他回头,低垂。
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看进她清透眼波之上,那隐隐而生的担忧。不知不觉中,他眉宇间的戾气慢慢地褪了下去,浑身上下透出的杀气,也一扫而空。
反手一握,他冷硬的唇线浅浅地弯上,扯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十三。”低柔的嗓音里,夹杂着令人麻麻的感觉。
花破茧看着他的眼神,尤为炽烈,那深邃的乌瞳里,有她心惊肉跳的光『色』闪过,那光芒,太过熟悉,熟悉得她似碰到了滚烫的烙铁,手指挣扎着缩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