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灿吃完曲奇,叫服务生结账,苏珊笑道:“高翔说谢谢你帮忙,这杯咖啡记在他账上。”
“那怎么好意思?”
苏珊摆摆手,“那我请好了,总不至于跟我客气吧。”
王灿知道苏珊十分爽朗,也没再坚持。走出绿门,看看时间已经八点多了,她无情无绪往车站走去,手机响起,拿出来一看,陈向远三个字赫然在目,她连忙驻足接听。
“你好。”
“你好,王灿,没打扰到你吧。”
“没有,我已经下班了。”
“周五晚上你有空吗?几个朋友约着去钱柜K歌,放松一下,如果你没有别的安排,可以一起去。”
陈向远只字未提白天的对话,王灿自然是求之不得,毫不迟疑地说有空。
“我到时候过来接你。”
“不用了,我周五有一个会议要参加,到时我们直接到唱歌的位置碰面好了。”
两人定好碰面时间,陈向远收了线,王灿高兴地握着手机犹自微笑,直到听到喇叭声响才回过神来,她回头一看,罗音从一辆白色富康的副驾座探出头来。
“没傻吧你,站在小广告底下居然笑得这样暧昧。”
王灿这才注意到自己正立在路灯杆边,上面横七竖八地贴着治疗性病、招聘公关的小广告。她只得强自辩解,“我哪有笑,就是停下来接了个电话而已。”
“上车,带你一段。”
王灿经常搭他们的顺风车,和张新也早就熟识了,就不客气地上了车,同时感叹,“罗音,有一个管接管送的二十四孝男朋友真好啊。”
张新笑,“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
“当然是夸。我羡慕,我嫉妒,我眼红,我酸葡萄……”
罗音回过头来,做语重心长状,“你不说我是炫耀幸福,我就很感激了。”
王灿哈哈一笑,“你记仇,这样不好,不好。”

第四章
不真实的表白

到了约好唱歌的那一天,王灿回家吃过晚饭,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换衣服,折腾了好半天,才确定穿一件粉色碎花细肩带裙子配白色短开衫,她化好妆走出来,正在看电视的父母一齐转头看她,她转一个圈,让裙摆张开,“怎么样?”
王涛一向对女儿信心爆棚,觉得她披麻袋也是好看的,马上笑眯眯地连连点头。薛凤明则略略皱眉,“裙子会不会短了点儿,显得不够庄重啊。”
王灿低头看裙子,明明在膝上两厘米的位置,怎么说都不算短,“不短啊,再说我是去K歌又不是检阅,,要庄重派哪门子用场?”
“女生要有淑女气质,别人才会重视你的内涵。”
王灿一向无力反驳妈妈的全套理论,而且从高中起就开始放弃和妈妈争论了,只得避重就轻,“妈,你放心,我会谨记你的教导,尽力走气质路线。”
薛凤明还欲说话,王涛连忙摆手,并冲女儿使个眼色,“去吧去吧,早点儿回来,注意安全。”
王灿嘿嘿一笑,“你们早点儿睡,不用等我,我带钥匙了。”
王灿到陈向远订好的包房时,里面已经唱上了。陈向远为她一一介绍,个子高大的男人叫王明宇,是他的大学同学,王明宇补充,“也是最好的哥们儿。”他在本地一家财产保险公司工作,王明宇的妻子于琳在一家金融担保公司做职员;另一个中等身材的男生叫刘浩,是陈向远的同事,在同一家银行下面一个分行工作,也是车友会的车友,刘浩的女友吴筝则是在读的研究生。
大家年龄差不多,倒是没有任何隔膜,马上谈到了一处。王明宇和他太太于琳对王灿尤其热情,用王明宇的话说,王灿理所当然就是他的本家妹妹,于琳则说:“终于见到陈向远的女朋友,今天值回票价了。”
她是东北人,身材高挑,说话爽利干脆。陈向远似乎有点儿尴尬,却并没有辩驳,王灿也只是大方一笑,大家重新开始点歌。
桌上已经摆了啤酒、爆米花、腰果,陈向远招来服务员,又点了一个西瓜果拼,转头对王灿说:“你爱吃西瓜的,对不对?”
原来他记得自己随口说的一句话——王灿情不自禁地微笑,一双眼睛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这一点甜蜜的感觉充盈心间,让她唱起梁静茹的《暖暖》格外投入,赢得掌声口哨声一片。
陈向远不怎么唱歌,大半时间都是坐在那里听,或者和王明宇聊天;于琳和吴筝都是麦霸,唱得相当不错。刘浩提议来个情歌对唱,三对儿各来一首,于琳和吴筝忙着去点歌,王灿回头看陈向远,他有点儿为难,“明宇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很少K歌,你们唱的歌好多我连听都没听过。”
王明宇笑道:“唱《相思风雨中》好了,老是老了点儿,不过读书时你合唱过这首歌,王灿你肯定会唱吧。”
王灿笑着点头。
于琳和王明宇唱他们的K歌对唱必杀技《广岛之恋》时,陈向远的手机响了,他走出去接听电话,好一会儿才回来。王明宇将话筒递给他,“到你了,快点儿。”
陈向远并不接,有些为难地说:“明宇,我有一点儿事得先走一步。”
王明宇瞪着他,“什么事这么急?”
刘浩也说:“向远,说好了今天玩个痛快,什么也不管的。”
陈向远看了一眼王灿,王灿隐隐有些疑惑,但也不便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示意她无所谓。
“小娜开的车跟人撞了,现在正跟人吵架呢。”陈向远小声对王明宇说,但那介明显是女孩的名字仍然一下落入王灿耳内,“我得过去看看。”
王明宇问:“人没事吧?”
“没事,我问了,对方也没事,就是吵上了,我怕她吃亏。”
王明宇站起来,“你踏踏实实地坐着,我去看看,把那丫头带回来。吵架你也不会,再说谁是保险公司的呀,是你还是我?出了交通事故找交警找保险,你哪样都不占,跑去顶什么用?”
于琳也说:“对,还是让明宇去。向远不许走,不然把人家王灿扔在这儿算怎么回事?”
王灿没想到一下扯到自己,连忙说:“没事,我没关系。”
但刘浩和吴筝也纷纷附和,陈向远犹豫一下,点点头,“好,明宇你去看看吧。”
王明宇拿上车钥匙走了,于琳把爆米花递给王灿,“没事儿,咱接着唱,那个沈小娜,是跟向远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一个小丫头,拿他当哥呢,有屁大点儿事就忙着找他。”
一向神态镇定的陈向远看上去有些讪讪的,“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于琳横他一眼,不由分说,把话筒递给他,“唱歌唱歌。”
王灿只好维持那个微笑,两人合唱起《相思风雨中》。陈向远的声线低沉好听,但明显两人都没什么情绪了,把一首情歌唱得十分平淡。
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包房门被推开,王明宇带着一个女孩子一阵风似的走进来。这女孩有着健康的小麦色皮肤,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妆化得细致明艳,个子高挑,长发波翻浪卷,一直垂到腰际,穿着白色吊带上衣,毛边牛仔热裤,脚上是一双黑色人字拖。
陈向远连忙站起来招呼她坐下,同时给王灿介绍,“沈小娜,这是王灿。”
两人礼貌地点头,王灿有些疑惑,“沈小姐看着似乎有一点儿面熟。”
沈小娜看来和其他几人都认识,先和他们一一打招呼,才笑道:“也许我长了一张大众脸吧。”但言下之意显然是正好相反的。
王灿一向有过目不忘的职业记忆,“呵,对了,上个月在香格里拉酒店,和朋友去看了一场婚纱发布会,沈小姐也在那儿。”
那场发布会是信和房地产开发公司赞助的活动,她拿到请柬后,约了准备结婚的罗音一块儿去看。当时沈小娜在场,和一个高个子帅哥讲话,倾慕表情来得十分明显。而罗音和那个帅哥显然相熟,不屑地着实调侃了他几句。
“哦,对,你跟戴维凡的好朋友张新的女友罗音一块儿过去的,我想起来了。”沈小娜神情和缓了许多,“叫我小娜好了,我叫你王灿可以吧。那天是我爸公司赞助作的一场秀,想促销他开发的未来青年城。真不知道是谁给他出的这个古怪主意。”
王灿跑房地产这条线,自然认识信和地产的老板沈家兴,他做地产生意的时间并不长,实力本不出众,但今年年初在土地拍卖会上以一个令人咋舌的出价竞得市郊一块地,让业内人士都有不可思议的感觉。沈小娜和她父亲的眉目长相相似,让人一经联想就能确认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
她笑道:“沈总开发的那个楼盘主打中小户型,定位年轻消费者,用婚纱秀促销造势也说得过去,而且那些婚纱确实漂亮。”
“那些婚纱其实不是我妈公司设计师的作品。我只是过去帮他编排一下走秀,免得他用他的审美眼光弄得土了吧唧的没法看。”
“我们在小娜眼里都是土人,”王明宇带了几分调侃地说,“小娜去年年底才从法国留学回来,学服装设计,正经的海归大设计师,现在担任她妈妈开的服装公司设计总监,眼光那可是相当的高。”
陈向远笑道:“明宇,你又拿她开玩笑了。”
沈小娜倒也不介意,“我妈什么都管,我有眼光也白搭,只是挂着个设计总监的名罢了。”
陈向远按铃叫来服务员,吩咐再上一盘西瓜果拼,王灿连忙说:“不用,我吃不下了。”
陈向远表情顿时有点儿尴尬,轻声说:“小娜也爱吃这个。”
王灿只觉脸上一阵发热,尴尬更甚于他。王明宇及时打个哈哈,“向远,你还怕小娜吃亏?我去那儿的时候,你们猜怎么着,沈大小姐叉着腰做茶壶状和别人吵得正过瘾呢。”
陈向远责备地看看沈小娜,“你一个女孩子,站在大马路上和人吵架好看吗?”
王明宇也说:“多大点儿事呀,并线时不小心擦到,两个人都有责任,人没事,车伤得又不重,送去修理厂就得了。偏偏要吵,把人家交警晾在旁边。你再看看你穿的这鞋,适合开车吗?”
沈小娜撅起嘴,“我失恋了,心情不好,正烦得要命,哪里知道会碰到这种倒霉事。”
陈向远神情一黯,正要说话,王明宇咧嘴笑了,“拉倒吧,你刚才在我车上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明明是你暗恋人家,跟他表白被拒绝了。什么失恋呀,连开始都没有。”
于琳不经意地看一眼王灿,脸上是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嘴里却说道:“不知道那男人是何方神圣呀,一定有柳下惠的定力,居然能拒绝咱们小娜的表白。”
沈小娜很是嘴硬地说:“他又没女朋友,我还是有机会的。”
刘浩也笑了,转移话题,“刚才你打电话过来,我还想不到有这么不怜香惜玉的司机呢,跟美女撞了车那是缘分呗,居然还要吵架。”
王明宇笑道:“对方也是一位女士,说起话来慢条斯理,绵里藏针,厉害着呢,小娜只管嚷嚷,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
沈小娜不高兴地转向陈向远,“你们都不说安慰安慰我,还净拿我开心。”
陈向远怜爱地看着沈小娜,“傻孩子,什么大不小的事,哪儿值得生气。吃西瓜吧。”
王灿保持沉默地旁观,心里一阵发冷,她慢慢移开目光专心地看大屏幕,不再看他们。
吴筝让沈小娜点歌,她摇头,“好几年听的都是法语歌,这些都不会唱了。你们唱,我听是一样的。”
大家继续K歌,沈小娜和陈向远在一边低声交谈着。旁人都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二人亲密的意态表露无遗。
王灿神情自若,去洗手间回来后,便不着痕迹地坐到离他们远了一点儿的另一张沙发上去,照旧点歌唱歌,照旧鼓掌,照旧小口喝啤酒。于琳冷眼旁观,神情中倒颇有了几分佩服。
时间不早了,陈向远结了账,大家起身往外走。出了钱柜,王灿停住脚步,“我自己去打车好了,大家再见。”
陈向远连忙说,“我送你回去。”
沈小娜也说:“对,打什么车,我们一块儿送你吧。”
于琳一下挽住沈小娜的手,亲昵地笑了,“妹妹你今天也闹腾够了吧,咱有点儿眼力见好不好?上我们的车,我和明宇送你,让向远送王灿。”
沈小娜瞪大眼睛看看王灿,又看看向远,王灿好不尴尬地摆手,“这个,不用了。”
沈小娜这才做恍然大悟状,“哦哦,我懂了,我不做电灯泡。”她谁也不看,率先钻进了王明宇的车。
王灿烦恼得不知说什么好,陈向远无奈地一笑,拉开了车门,“别听她胡说,王灿,上车吧。”
王灿想,再拒绝下去,倒显得自己矫情,反正这个夜晚已经足够尴尬,怎么结束都无所谓了。她一一可王明宇等人挥手道别,上了陈向远的车。
陈向远发动汽车,CD传出的仍是一首法语歌,这次王灿完全没心情问歌名了。沉默了好一会儿,陈向远开了口,“今天我表现得很糟糕吧,王灿。”
王灿不知道如何回答,索性把玩着腰带不吭声。
“我和小娜的父母是同事、好朋友,两家又曾经是邻居。”他平稳地开着车,眼睛直视前方,“她父母早早辞职开始做服装生意,一个天南地北地跑,一个要守店照顾生意,经常把她寄放在我家,我妈一直盼着有一个女儿,也真拿她当自己女儿一样疼爱。可以说,她就像我妹妹一样,我是看着她长大的。”
王灿觉得再沉默下去,只会显得自己小气了,于是微微一笑,“你不用解释,青梅竹马嘛,我想我懂。”
“青梅竹马?如果是指一起长大的意思,我们的确是。你也是独生女,我不知道你小时候有没有孤独感,父母都在上班,脖子上挂着钥匙,如果大人加班,就得一个人在家待着。”
王灿摇摇头,她父母以前都是教师,小学时随爸爸上下班,中学被妈妈接管,放学后去办公室做作业,没有那种体会。
“那你比较幸福。我从小就比较内向,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好像没什么朋友。小娜正好相反,她一直就很活泼。从最开始去幼儿园接她,到后来带她上学,不让别的孩子欺负她,表面上看是我在照顾她,其实我很感激家里多一个孩子给我做伴,让我的性格不至于变得太孤僻。她一直当我是哥哥,有点儿依赖我。我呢,一直以来也习惯了她的依赖。”
王灿出生的时候,计划生育政策已经推广了好几年,与她同龄的城市孩子大部分是独生子女,她的表哥表姐全在外地,一年也难得见上一面,她一直当惯了完全意义上的独生子女,今天突然看到一个活生生的青梅竹马样本在眼前上演,还真有点儿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小娜在学校里有了麻烦,第一反应是找我;第一次接到男生的纸条,也是马上拿给我看。”陈向远嘴角浮上一丝笑意,“在她眼里,好像不必对我有任何保留。后来她父母送她去法国深造,去年年底才回来,可是老习惯改不了,有什么事还是第一时间就给我打电话。”
王灿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也确实不大想听这样的回忆。可是她想,不过是同车的短短时间,犯不着不礼貌地去打断他,只有忍了。
陈向远也觉察了王灿不以为然的沉默,车在一处红灯前停下,他侧过头看着王灿,“我讲这么多,只是想说清楚,我跟小娜确实没有血缘关系,但我们是兄妹感情。如果以后她仍然跟我表现得亲密,那也是拿我当哥哥撒娇习惯了而已,你不会介意吧。”
全身血液似乎一下全冲到了脑袋里,王灿有点儿不能置信地回头看着他,他却仍然保持着平静。
这时转了绿灯,他重新发动车子。王灿一脸茫然地将视线转向前面,午夜时分,路面很空旷,城市没了白天的喧嚣,但她心里乱纷纷的,犹如置身于人潮汹涌的闹市之中。
陈向远的手机提示收到短信,嘀嘀两声轻响,居然吓了王灿一跳。他一手把住方向盘,一手拿起手机看了看,然后放回中控台上。
“对不起,我好像吓到你了。”陈向远的声音依然低沉悦耳。
车停了,王灿这才发现已经到了自己家楼下。她机械地解开安全带,手已经扶到门把手上,却又回过头。
“那个,你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呀?”王灿觉得自己显得有点儿傻气,但是她不能不问,“你没必要和我讲这些的,我是说,你们兄妹之间的事,我一个外人,管不着。”
陈向远的脸一半隐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其实我是想追求你,王灿。我本来想慢慢来,不这么唐突的。不过我看出来了,经过今晚,你大概会离我远远的,所以我只好够跟你解释清楚。”
王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差不多是她盼了好多天的表白了,而且比她盼望的来得更加直接,但是却显得如此的不真实。
“我喜欢你,你性格开朗平和,又能容忍我的内向、我的迟疑,我想我们应该会合得来的。你不必急着回答我,我愿意等你想清楚。”
王灿连再见都忘了说,仓皇下车进了楼道。她没有回头,轻手轻脚地上楼,拿钥匙开门。
父母已经睡了,她松了口气,赶紧走到阳台上,正看到那辆银灰色福克斯掉头而去。她怔怔地目送车子消失在夜色中,然后回屋洗澡,换上睡衣上了床,夜风拂着窗纱吹进来,室内很是凉爽静谧,但王灿理所当然地失眠了。
我喜欢你。
这几个字在她耳边反复盘旋,挥之不去,却仍然欠缺一份真实感,倒是他随后说的喜欢的理由让王灿心惊。
性格平和开朗,应该算吧——王灿评估着自己。能容忍——从何说起?可是从认识到现在,她似乎倒真是在容忍这个男人的沉默和不行动。
至于两个人会合得来——如此没有浪漫色彩的理由,让她迟疑了,她向往的是爱情,可不是一个平淡的相处。
而且那个沈小娜如此理所当然地存在,她真的应该开始这段感情吗?她没法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
第五章 因为你不想拒绝他
新的一周开始,王灿是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上班的。
她有整个周末的时间思考,但她并没有像陈向远说的那样“想清楚”。因为她完全没办法静下心来,上班的忙碌反而让她松了口气。
她害怕接到陈向远的电话问她考虑的结果,但是她多虑了,一连几天,没有电话,更没有短信,陈向远果然是非常笃定地在等她“想清楚”。意识到这一点,她不能不有说不出来的挫败感。
她跑完新闻,回到报社写稿,一边自觉有点儿鬼祟地隐身登上MSN,一样也没有留言,陈向远的头像安静地挂在那里。仿佛那天在车上说的话只是再平常不过的礼貌对白,王灿甚至疑惑自己是不是酒量低下,给一瓶啤酒喝高了,做了一个荒唐的梦。
她心神不宁地写完稿,发给值班编辑过目。对着电脑发了一会儿呆后,她决定还是骚扰罗音比较好一些。
一个招呼打过去,罗音很快回复,“小样儿,学会潜水了,玩什么隐身呀。”
王灿回一个扁着嘴的苦恼表情过去。
“我正赶稿呢,写的是一个悲情故事,误会重重,一波三折,情深缘浅,有缘无分,再见惘然,见报以后保管让你看了掉眼泪,所以现在不要跟我倒苦水,不然我要崩溃了。”
罗音打字和写稿的速度在报社是出了名的快。王灿只好回一个“哦”字过去不做声了。
过了好一会儿,罗音的回复过来了,“今天奇了怪了,难道你真有倒霉事要跟我说吗?天哪,你一向是我生活中的阳光,上帝不会这么残忍让你不开心吧,以后谁来娱乐我。”
王灿哭笑不得,“现在我算是知道了,你才是最没同情心的那个人,枉你的读者拿你当知心人了。”
“我有同情心呀,大把,不过我都用到我亲爱的读者身上了。所以我才喜欢周星驰……以及你。”随着这行字还发过来一个周星驰的经典表情。
“放心,我没冤屈要诉,就是想问你点儿事。”
“噢噢,那就好,过半个小时,你来我这边吧,我快写完了。我们当面说,我可怜的手指啊,这个星期都快给打断掉了。”
半个小时后,王灿来到罗音办公室,发现她和她的同事吴静正在聊天。吴静与罗音一块儿负责倾诉版,只是两人风格略为不同,罗音比较冷静客观,而吴静偏好走文艺煽情路线,自然也有一票拥趸。
吴静见她进来,笑道:“王灿来得正好,我跟罗音已经快没有共同语言了,她非要我看这些装修帖子,还得贡献意见,弄得我是一个头两个大。”
王灿说:“罗音你进入角色还真是快呀,以前根本对房子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对婚姻好像看得比谁都悲观。现在倒好,一心开始走贤良淑德路线了。”
吴静也撇嘴,“谁说不是呢?”
“到什么山头唱什么曲,我既然答应了张新的求婚,当然就要对他对我们的未来负责任,该操的心一定得操。”罗音很是大言不惭地说。
“王灿,瞧瞧我的工作环境;一个男同事的老婆怀孕待产,成天讲爸爸经,就差也有孕期反应了。”吴静说的是另一个倾诉版记者马建华,她再指一下罗音,“一个女同事马上要结婚,有空就讲新娘经。也就是我心理素质强啊,以一个大龄未婚女青年的身份待在这个女性荷尔蒙严重泛滥的办公室里,听他们不道德地炫耀各种幸福,还能保持淡定。我得跟我们主任谈谈,要求特殊津贴。”
王灿被逗乐了。罗音笑着说:“马建华比我症状严重得多好不好?他居然炫耀说他有孕气,求子的人跟他讲过话会传染。”
“所以我已经躲着不正视他的眼睛了,而且严厉警告他,要跟我讲话就通过网络,不然我就当他是空气。”
罗音正在喝水,笑得差点儿呛到,“跟我讲讲话没关系嘛,我最多也就能传染一点儿八婆恨嫁气给你。”
吴静摇手不迭,“我可不恨嫁,不许给我这个心理暗示。王灿,我劝你也得抗住,我昨天才接待了一个恨嫁的姑娘,真可怕。跟哈姆雷特似的,一个劲儿犹豫‘To be or not to be’这个问题,简直把我给绕晕了。”
“你刚才是在写她的稿子吧?”罗音问她,“难怪你写得一脸便秘的痛苦表情。”
“是啊,总算写完了,已经弄得我内伤了,我得去吃点儿东西安慰一下自己。”吴静收拾着桌上的东西,关着电脑。
既然已经成稿,就不怕谈论了,王灿好奇道:“她到底要做什么艰难的选择?”
“不过是觉得男朋友鸡肋,优点模糊,不够吸引人;缺点讨厌,可又无伤大雅;前途有是有,说不上多光明。相处六年多,爱情好像已经变成了亲情。继续下去,不甘心;真要分手,又害怕错过这个村就没那个店,碰到下一个人也许还不如他。唉,她才二十七岁而已,就思前想后这么多也不嫌累得慌。姐姐我已经三十岁了,都没操这个心。我打算把自己剩成圣斗士也不将就,难道我的神经结构跟她不一样?”
“那是一定的,不然她干吗来找你传道解惑。”
“被你这么一夸,我有一点儿职业自豪感了。”吴静哈哈一笑,“你们接着聊,我先走了。”
罗音继续看着电脑上的装修帖子,“我的职业自豪感也被你激发了,欢迎光临知心姐姐办公室,你有什么心事要跟姐姐倾诉?”
王灿瞪她一眼,“哎,还记得我们上次在香格里拉看婚纱发布会,被你严重鄙视了的那个帅哥吗?”
罗音想了想,“你是说老戴呀,他是我们家张新的合伙人,好朋友。你当时跟我说,他长得挺像你大一时暗恋过的学长。我可告诉你,你千万别打他的主意,老戴那就是一个出了名的女人杀手加超级自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