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灿直笑,“这都哪儿跟哪儿呀。我当初的暗恋只持续了半个学期,能记忆犹新到今天,还真是托他长得好看的福了。太帅的男人不是我的菜。”
罗音做胸口一块大石落地状,笑道:“嗯,王灿,我没白疼你,你果然比较有慧根,拿得起放得下,死抱着一个无望暗恋不撒手的痴情人我看得太多了,也太腻味了。”
“那个搞个女孩子,当时和他在一起讲话的那个,穿着吊带衫,肤色很健康,你有印象吗?”
“沈小娜,当然记得。她是老戴美院低好几届的学妹,据她自己说,早就开始暗恋老戴,可惜老戴不缺女朋友,没轮到她下手。她出国回来,又开始打他的主意,成天跑到张新和老戴的公司坐着,按张新的说法,就差添张桌子在他们那儿办公了。看那架势,她不把老戴搞定誓不罢休。”罗音呵呵笑,“我佩服她,现在的女孩子,真的比较勇敢。”
“去,你能大我们几岁了,少拿个当妈的派头出来。”王灿不得不承认沈小娜勇敢,这种勇敢真和年龄没多大关系。她和沈小娜其实差不多大,然而沈小娜那股子当着认不认识的人大声宣布“我失恋了”的劲头,却是她怎么也不可能有的。
“你打听她干吗?”
就算对着的是罗音,王灿也有点儿难为情了,“那个,沈小娜和陈向远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
“陈向远?哦,你说的不知是耳朵特别长还是尾巴特别短的那位先生。这么说,他和沈小娜是青梅竹马喽。”
“是啊。”
王灿尽量轻描淡写,罗音显然也没当一回事。她转回头继续看装修帖子,“你说这人把自个儿家弄成这样,是不是太恐怖了?”
王灿探头看液晶显示屏上一长溜的图片。她跑地产行业,对装修也算半个内行了,“拱形窗子,蓝白色的主调,碎花沙发,木质橱柜,这是时下流行的地中海加田园风格,混搭。”
“我看有点儿不搭调,我还是比较喜欢简洁实用的装修风格。”罗音摇头关上这个窗口,突然转头盯着她,“陈向远和沈小娜有奸情吗?”
王灿吓了一跳,用手指着她,“你你你……”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罗音挑眉一笑,“不然你怎么关心沈小娜呀?”
“你这女人,实在太可怕了,”王灿只好赔笑,“我招,我全都招了还不行吗?”
她其实对罗音一向没什么保留,因为罗音主持倾诉专栏,听到别人的秘密实在太多,而且从来没有讲闲话的兴致,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除了写稿必需,其他秘密一概定时从大脑中清空,不然不用活了。”
王灿讲完前因,困惑地问,“他表现得很坦然,一点儿也不避讳地当着我的面关心沈小娜,也讲清楚了沈小娜是拿他当哥哥在依赖。我如果还要介意或者多想,是不是显得我太猥琐太多疑?”
“干哥哥干妹妹这种关系,说不清呀。”罗音撇嘴摇头,很是不以为然,“不排除人家就是光风霁月的兄妹情,可也不能排除有暧昧的可能。你如果就是介意的话,先别急着检讨自己。”
“嗯,我是介意。他看沈小娜的眼神,是非常疼爱的那种。当然,我没有哥哥,可能做哥哥的这样看妹妹也没什么说不过去。”
罗音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却没有说话。
王灿犹豫一下,“沈小娜在法国留过学,陈向远车里放着法语流行歌曲CD,其实他本人不大喜欢流行音乐的。这算不算我多虑?”
“据说现在小资都学法语听法语歌呢,我看这位陈向远先生还真是蛮有小资倾向的,这不能算证据,别多想。”
“我也不打算多想,可陈向远说他想追求我。”
“那很好啊,我正好奇这男人还要犹豫闷骚到什么时候。”
“好什么啊,他的表白来得很奇怪,”王灿讲出了最困扰她的部分,“他的原话是:我喜欢你,你性格平和开朗,又能容忍我的内向、我的迟疑,我想我们会合得来——你觉得这话是什么意思?”
罗音听得诧异失笑,“的确是一个不怎么热情和浪漫的表白。不过他快三十岁了吧,比你大五岁,又在银行工作,也许他是一个讲求实际的人。”
王灿苦笑,“可是我要热情,也要浪漫。我并不恨嫁,不打算早婚,如果将来决定要在一起,还有大把实际的日子要过呢,何必一开始就这样。”
罗音默然,这时放在桌上的手机提示收到短信,她拿起来看看,说:“你的事情都做完了吧,张新来了,我们一块儿走。”
两人出报社上了张新的车,罗音闲闲地问:“老戴最近和他那小师妹,就是那个沈小娜,进展得怎么样了?”
“你今天是怎么啦,先前一听到我提他俩你就特烦,冷嘲热讽的,”张新乐了,“搞得老戴现在看见你就想躲。”
“就是闲得无聊了问问呗,看老戴就范了没有。”
“沈小娜是蛮热情的,不过老戴不怎么有心思敷衍她呀。”他喜欢的不是沈小娜那种辣妹型。他一向说,外表对他来讲不是稀缺资源,他看重的是内涵。
“切,缺什么想要什么,可以理解。”
对于这个针对戴维凡的挖苦,张新只是好脾气地笑。
“其实我觉得他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罗音意犹未尽地说,“明明是花蝴蝶,万花丛中过,穿梭得不亦乐乎,对容易得到的,忍不住就要摆出一个不屑的样子。”
“要是这么说,沈小娜何尝不是呢。她的追求者可一向不少,偏偏要来纠缠不怎么理会她的老戴。”
“音音,你对老戴有偏见,他真的是很好的人。”
罗音笑得颇不怀好意,拖长声音说:“明白了明白了。王灿,你是不知道,张新跟老戴一会儿长大,也算得上青梅竹马了,感情铁得针插不入。我再诋毁他,张新大概要跟我翻脸了。”
张新嘿嘿直笑,完全拿罗音没办法。
王灿一听这番对话,也大致弄明白了,沈小娜对戴维凡动的那点儿心思,还是未遂阶段。她知道罗音是帮她问的,心里感激又惆怅,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蹚进这不知有多深的一池水中。
以前她向往过曲折的恋爱,但眼下这稍微复杂的剧情就弄得她如此茫然,让她严重怀疑自己那一点儿叶公好龙的小情小调。
罗音回过头来,有点儿好笑地看着她,“可怜的孩子,真是困扰了吧。”
王灿老实点头,“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你之所以犹豫,是因为你并不想拒绝他。”
王灿只得默认。
罗音摇头,“没办法,别人代替不了你做决定。你好自为之吧。如果决定开始恋爱,就好好享受那一段感情,不要患得患失,白白折磨了自己。”
张新并不多问,自顾自看着前方开车,这个男人实在很懂得适时地沉默,王灿羡慕他们两人之间的默契。
正纠结之间,王灿的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是陈向远的来电。她看着显示屏上闪动的名字,一时居然迟疑了,不知道接听后该说什么才好。罗音看看后视镜,了然地笑了,“张新停车,反正王灿也快到了,剩下的几步路自己走回去吧。”
张新靠边停好车,王灿跟他们道别下车,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停止,她哭笑不得地看一下手机,迟疑着要不要打回去,想了想,还是扔进手袋里,垂着头慢慢往家走去。转到自己家楼下,她赫然发现一辆银灰色福克斯停在那里,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正倚车站着抽烟,尽管路灯昏暗,那人又背朝她这边,她还是一下认出来了,竟然是陈向远。
陈向远回头看到她,微微一笑,“你好,王灿。”
王灿突然觉得平静了,也许是因为他的意外出现,也许是他这个镇定沉稳的微笑,“你好,刚才没来得及接你的电话就断掉了。”
“我还以为你已经判我出局了,正打算抽完这支烟,再打一次你的电话,如果你还是不接,我就灰溜溜地回家去睡觉。”
“然后忘掉整件事吗?”
陈向远笑着摇头,“这可是个很大的打击,我怕我一时半会儿忘不了。”
王灿有点儿诧异,她一直觉得陈向远内敛有余,不是个会开玩笑的人,这还是头一次见他这么语带调侃。这是一个邻居从身边走过。特意回头看了他们两人一眼。王灿情不自禁地抬头看了一下自家的阳台,她怕她有点儿神经质的妈妈又趴在那儿看了。
陈向远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时间还算早,愿意和我去走走吗?我待会儿送你回家。”
王灿点头答应,她也怕站在这里再碰上相熟的邻居不免要问长问短,陈向远将烟掐灭扔进垃圾桶,两人上了车。
CD响起,传来王灿早已经熟悉的歌声,还是那首《夏日何再来》。王灿将车窗摇下一点儿,让夜风吹拂着自己,静静地听着。
Mon Amie, mon Echappée 我亲爱的,你让我爱得九死一生
Belle me les hommes au coeur de femmes 如同所有女人心里在意的男人
De l'Amour tu sais donner 你懂得,爱就是给予
A qui vient danser dans tes Flammes 为此,让我们在你爱的火焰里共舞吧
Et Vive la vie, je t'aime fort 为生活而欢呼吧,让我狠狠的爱你
A jamais, tu es mon seul Trésor 你永远都是我唯一的珍宝
Tes milliers de visages 即使你脸上的表情再多
Ne livrent qu'un Message 还是读不懂女人的心思
Quand revient l'Ete? 夏天何时再来?
陈向远突然伸手按停CD,将音响转到收音机,一个清脆的女声正絮絮报道着近几天的天气,“……气候多变,夜晚可能有短时阵雨,不过明天仍然会是一个晴天,气温预计会继续攀升……”
王灿将车窗再摇下一点儿,“夏日何再来,其实本地的夏天早就已经来了,不是吗?”
“你还记得这首歌?”陈向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王灿笑了,她何止是记得。
陈向远将车停下,他们已经来到了本市最大的湖畔喷泉广场边,很多人在广场上闲坐聊天,小孩子们戴着头盔踩着直排轮溜来溜去,一个看上去三岁多一点儿的小女孩直直对着王灿冲过来,撞进她怀里。王灿抱住她,小女孩咯咯直笑,王灿也禁不住笑了,“站稳了没有?阿姨要放手喽。”小女孩点点头,王灿松开手,她利索地一个转身,溜向了别处。
他们避开人群,沿着广场旁边的湖岸慢慢走着。
“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笑起来看着很开心,很有感染力。”
他当然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王灿不禁又笑了,陈向远侧头凝视着她,“你看,就是这样,笑得好像心底的快乐藏也藏不住,要流淌出来。”
“倒是已经不止一个人说过我笑得没心没肺了。”王灿说的是实话,她的眉眼天生弯弯,不笑也带了几分笑意,一笑起来当真是十分灿烂,看着无忧无虑。而且她也过了刚工作时拼命装成熟的阶段,并不介意这样的评论。
“能够笑的开怀的人是幸福的。”陈向远喟然,“希望你永远保有这份快乐,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的平静。”
“你刚才打电话就是想跟我说这些吗?”
“其实我是想问你考虑清楚没有。可是当真见到你,我又想,我可能确实太自私了,仗着你对我有一点儿好感,就贸然提这么直接的要求。”
“我对你,可能不止是一点儿好感,”王灿止步,抬头看着他,“但是我真的很犹豫。”
第六章 你的习惯,我不习惯
昏黄的路灯下,王灿小小的面孔显得十分柔美,她目光坦然, 陈向远一下被震动了,眼神有些眩惑。
“因为沈敏娜吗?”他轻声问。
“如果在你那么详细跟我解释了你们只是兄妹以后,我还要怀疑,可能就是我太小家子气了。但是,”王灿注视着他,“向远,我只是一个普通女孩子,并不像你以为的那样心胸宽广,能容忍一切。我向往的爱情,是专一的,独占的,排他的,你能给吗?”
陈向远呆住,半晌无言。王灿突然松了一口气,她终于讲出了要说的话,虽然没得到想要的回答,但她可以不用后悔了。
“不是说我一定要霸占你的全副身心,但我不会容忍我的男朋友把另一个女孩子放在一个更优先更重要的位置。”王灿摊一下手,“你看,也许你认为我性格平和还真是不够了解我。至少在这个问题上,我是霸道的。”
“但你真是坦诚,我不得不说,”陈向远苦笑,“我羡慕你的坦诚。”
“我并不总是坦诚,不过你可能因为某种原因,认为我会是一个宽容的女友人选。我不想在以后的某一天忍不住了,突然对你发飙,吓得你后悔当初没有带眼识人。”
“在这一点上请相信我,我不会对你提过分的要求,”陈向远自嘲地笑了,“自己拿小娜当妹妹,就希望女朋友也跟我一样,那确实……很离谱。”
“我是独生女,只有两个表兄在外地,根本没有体会过很亲密的兄妹感情,更不要提是没有血缘关系的那种,可能不太能理解你们之间的这种关系。”
“这个我明白。”
“介意我问一个比较私密的问题吗?”
“你已经二十九岁了,肯定交过女友对不对?你以前的女友是怎么看你和沈小娜的关系?”
陈向远显然完全没有料到王灿会问这个问题,一下怔住了。
“其实我没打算刺探你的往事,不过我不够大度,想象不到别人会在这个问题上大度到什么程度。”王灿歪头笑了,“所以,原谅我的怯懦,尽管我喜欢你,但我想我们做普通朋友可能比较好,至少伤害会少一点儿。”
她含着笑意,眼睛却不自觉地湿润了,她只能竭力控制住不眨眼睛,不让自己的情绪流露出来,但陈向远仍然觉察到了,他迟疑一下,握住王灿的手。
“我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让你对我多一点儿信心,不过有一点我必须讲清楚,王灿,你认为我就因为你看着宽容,所以才来追求你吗?”他的掌心干燥而稳定,声音略有点儿低哑,“你不知道你的笑对我有多大吸引力,看着你,让人觉得世界原来可以这么单纯美好。”
这个意料之外的赞美让王灿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一定认为我整个人既冷淡又自负吧,其实,我只是不善于表达,而且患得患失,一直在想,是真的吗?这么好这么开朗的女孩子会喜欢我?那天你下了线,我想,我要是再犹豫下去不约你出来,恐怕就是真的要错过你了。”
王灿吃惊得呆住,她完全没想到陈向远会做这样一番表白。
陈向远看着她,继续说:“关于小娜,我不知道还应该怎么来解释我对她的感情。长时间以来,我都把她当成那个总跟在我后面叫我哥哥的孩子,大概有点儿忽略了她早就已经长大,有她自己的生活。昨天明宇和于琳把我叫到他们家里,狠狠地说了我。我仔细想想,他们说的都有道理。我以后会试着把小娜当成年人来对待,不会再让我的女朋友为这件事困扰。”
王灿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还是呆呆地望着陈向远,各种念头在脑袋里翻涌,却找不出一个明确的想法,刚才蓄在眼睛里的那点儿泪居然在此刻不适时地失去控制滑出眼眶,她狼狈地刚想去擦,这时又一滴水落在她脸上,原来夏天的阵雨像预报的那样说来就来了。
转眼间雨点急骤地打下来,周围人纷纷走避,陈向远拉着王灿急急地跑向停车场,两人喘息着坐进车里,已经衣衫半湿,车外雨点加大,打在车窗玻璃上,望出去茫然一片,竟然有滂沱之势了。
大雨转瞬之间如注倾泻,广场上一下空空荡荡了。不能开窗,车内异常闷热,陈向远开了空调,冷风吹到身上半湿的衣服,王灿不禁打了个寒战。陈向远取过后座上搭着的他的藏青色西装递给她,“赶紧披上,别着凉了。”
王灿披上西装,没来得及系上安全带,手机就响了,她拿出来接听,原来是父亲问她在哪里,坚持要给她送伞。王灿好不容易讲清楚了自己在车上,马上会被送回家,电话又被薛凤明抢过去问是谁送,王灿对妈妈的好奇心照例哭笑不得,只得压低声音说:“妈,我马上到家,回来再说。”
挂了电话,她侧头一瞥,专注前方开车的陈向远脸上笑意隐隐。
“你爸妈很疼你呀。”
“是呀,他们总当我没长大,事事都要操心。”
王灿蓦地想起他刚才说沈小娜的那段话,不觉脸上发烧。她想,她其实也被家里人一直娇宠着,只是没一个哥哥而已。如果站在陈向远的角度想一想,他们毕竟一块儿长大,也许他和沈小娜的行为都自有其合理的地方,而自己是太小题大做苛求于人了。
车到了王灿家楼下,王灿松开安全带,正要放下西装,陈向远说:“披着吧,雨下得很大。”
王灿手捏着西装两襟,犹豫了一下,回头对陈向远说:“向远,我……”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向远抬手拂一下她半湿的长发,柔声说道:“快上去换衣服,要拒绝我也等明天,好不好?”
冒雨冲进楼道后,王灿回头看着福克斯掉头而去才上了楼,薛凤明给他开门,看女儿身上披的男式西装,顿时便沉下脸来,“小灿,这是怎么回事?”
王灿找一个衣架将西装挂了起来,用干毛巾吸着上面的水,笑着说:“妈妈,你又过敏了,人界借我挡一下雨罢了。”
薛凤明有点儿讪讪的。她一向把女儿当自己教的中学生那样要求,王灿的青春期正赶上她的更年期,两人曾经冲突得非常厉害,让这个一向和谐的家庭变得气氛紧张。可怜王涛拦在中间两头安抚,当时真有些焦头烂额的感觉。
还在王灿性格乐观平和,并不算叛逆,她居然很快便摸索到了对付妈妈的妙法,不争论不反抗,凡事一笑 ,该干吗还干吗,居然也就混了过去。
待到上了大学,薛凤明已经度过了作为女人的特殊时期,心态日渐平和了。但有一点她始终不曾改口,那就是她坚持对女儿耳提面命:谈恋爱时一定要保持纯洁,把美好的一夜保留给婚姻。
王灿头一次听到这论调时是大一新生,一怔之下,伏在桌上差点儿笑岔了气,惹得薛凤明几乎气哭了,王涛连连给她使眼色,她才正色敛容做乖顺状,点头答应下来。
再以后,每当有人追求王灿被薛凤明窥到一点儿苗头,她都会换一个非常文艺腔的说法把这个观点再拿来教育女儿一次。
比如,她会满含柔情地说:“恋人之间,应该有一些东西是仅仅属于彼此的。重情的男人相信女性的第一次自愿性行为会永远停留在她的心中,那种挥之不去的深切怀念会影响双方的感情直至终生。”
有时,她又会十分严肃,“失掉完璧之身,当时可能会无怨无悔。但如果两人最终分手,就会悔之晚矣。要记住我们是在中国,现在的男性都是保守对女性,开放对自己,吃亏的绝对是女人。”
王灿并不以为然,她接受的虽然是严格的家教,但现在大学校园已经开放到她妈妈想象不到的一个程度,倒不是所有女孩子都走起了豪放路线,不过就算行为保守,也没人愿意在中国问题上表现出白纸一般的清纯无知。托寝室卧谈会和大量小说电影的福,她对性并不恐惧,也并不保守。她只是没有逆反的性格,也不愿意去刺激妈妈,跟她唱反调。
有时她回想初恋,不免会想到,自己到近二十五岁还是处女一名,也许真得感谢妈妈这种不间歇的贞操教育。
洗了澡,王灿回房躺到床上,视线落到自己衣柜把手上挂着的藏青色西装上,心中颇有一点儿荡漾微醉的感觉。她拿出手机编辑短信,删改数次,也不过大了一条短短的消息给陈向远,“到家了吗?早点儿休息。”
陈向远恢复得很快也很简洁,“你也一样,好梦。”
王灿的确好梦直到天明。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王灿的心情都很好,原本弯弯含笑的眼睛,现在更是笑意盈盈。每天虽然做着差不多的工作,采访、参加活动、写稿,再怎么忙碌,都没有任何厌烦,走路步伐轻盈,有些接近轻飘飘的感觉。
这天晚上她去报社食堂吃晚餐,罗音进来,将托盘往她对面一放,却不坐下,双手撑在桌上,俯身过来瞅着他。
王灿被看得心里发毛,正待说话,罗音笑了,“恋爱了吧,热恋着吧。”
王灿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连忙看四周,还好,晚餐时间将过,报社食堂里稀稀拉拉只坐了几个人。
“此话怎讲?”她强撑着做严肃无辜状。
罗音坐下,扒拉一下自己托盘里糊成一团的西红柿炒鸡蛋,“我就从来没见过谁含着一口这玩意儿,还眼角眉梢都是春意的。”
王灿大惊,“有这么明显吗?”
“十分及其肯定确定地告诉你,真的很明显。”罗音笑眯眯地说。
王灿的脸更红了。
“我恋爱了,罗音,还没到热恋那一步,可是”她放低声音,“感觉真的很好。”
罗音大笑,“恭喜你,好好享受吧。”
其实王灿说得有些保留,她不仅是在恋爱,而且接近热恋了。只是她有一点儿不相信,自己会如此快地就进入了这样的状态。
在她的认知里,陈向远应该是一个内向而做事慢条斯理的男人。她虽然不是慢性子,可希望享受一段完整的恋爱,就是说从追求、表白、迟疑、接受、恋爱、再到热恋,最好哪一个环节也不要少。
但几乎是在陈向远雨夜送她回家以后,再见面时,两人就非常自然地进入了恋爱的程序。是因为他的体贴——一下记住了她爱吃的才、爱看的电影;还是看她的眼神——专注而温柔;或者是别的什么微妙的原因,王灿说不清楚。
她只知道她已经是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个男人。
他握她的手时,手掌稳定干燥,她喜欢;他记得她喝咖啡时喜欢加多少糖,她喜欢;他会给她买来她喜欢的点心,她喜欢;他的衬衫领口袖口永远整洁,哪怕穿工装西服也总是笔挺,她喜欢;他依然不多话,往往是微笑着听她语速极快地讲话,她喜欢;他陪她走路时,有意识地将她护在人行道内侧,她喜欢;他从不先挂断她的电话,她喜欢……这样的喜欢尽管每一样看起来都很微小,可是迅速累积起来,也足以让她在短时间里沦陷了。
陈向远对她的体贴来得细微而周到,那种被成熟男人不动声色之间娇宠呵护的感觉,是她以前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初恋的时候,男友黄晓成对她也很好, 可两人年龄相当,都还是半大孩子,在一起时更多的是兴致勃勃地讨论怎么玩才算尽兴开心,力争要在有限的相处时间里把节目排得满满的,很少有安静下来的时候。
而和陈向远在一起,节奏很自然地舒缓下来,不论做什么,都似乎意态从容,不知不觉中多了几分享受的意味。
一周前的一个午夜,她和陈向远看完电影,沿着安静的人行道走向隔一条街的停车场时,她照例口齿清脆地评论着电影,他照例含笑听着,转过一个街角,他突然停住脚步,揽住她的腰,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这个吻很温柔,并没有加深,随即就只是静静地搂住了她,她将脸贴在他胸前,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同时知道自己的心跳已经大大加速,她有一点儿轻微的无法表述的不安,但更多的是幸福和兴奋。
“那个沈小娜,不是问题了吧?”
罗音的问话将王灿拉回了现实之中。她为自己陷入遐想之中有些心虚。
事实上这些日子,王灿很少想起沈小娜。因为陈向远在对她表白的那个夜晚以后,再没有说起这个“妹妹”,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再突然接到电话。她从来不是一个喜欢瞻前顾后疑神疑鬼的人,同时心想,也许没必要在这样刚开始甜蜜的时候来多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