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夭夭很轻,放在胳膊上似乎没有重量,他迟疑下,忽然改变主意,自己坐到沙发上,松松揽她入怀。
妖精跟人有什么区别呢?除了更好看点,还有无其他?他好奇地低头打量怀中的女子。
时隔一年多,他第二次见到她修炼出的真身。
祝融一直知道白夭夭真身很美,但却从未好好看过,曾经惊鸿一瞥的震撼在温家二老调侃的笑意中变成恼羞成怒,他不敢抬头看她,直到今天。
空出的右手在半空停留一下,终是抚上那张美丽惊人的脸。
细细的眉,紧闭的眼,挺翘的鼻子,粉嫩的唇,似乎跟其他女生并无多大区别,可放在这张脸上,却出奇的美丽。
指腹下的肌肤细腻而光滑,泛着温润的玉白光泽。
他细细摩挲,忽然,修长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颤,发颤却坚定地顺着洁白而纤细的脖颈一路往下滑去……
咚咚、咚咚、咚咚。
静谧的空气中,急促的心跳声如欢快的鼓点般,越来越响,越来越快。
忽而,有低低的呻吟在寂静的房间响起,声音微弱,却如响雷在他脑中炸开。
祝融一个激灵起身,怀中的女子咚地滚落到地毯上,发出轻微声响,几乎同时,他如梦初醒,脸色刹那间苍白不已,迟疑地望眼地上的女子,迈开长腿,逃似的离开客厅。
白夭夭觉得很不对劲,似乎从某天倒霉昏过去又醒来开始,祝融就开始躲着她。
比如:
“喝水吗?”她端着茶杯,遥遥递过去。
他刚要伸手,又缩回去,低下头认真万分地看着课本,佯装淡然说:“先放桌上,我过会儿喝。”
再比如:
“这道题换种方法解会更简单,你看是不是?”她站在他身后,微微倾身,左手抓着椅背,右手执笔,刷刷在白纸上写步骤。
“哦。”他不自在地往旁侧歪歪,很明显要跟她保持一段距离,她若稍微近点,他便皱着眉头,心不在焉。
真是稀奇!白夭夭倒是没有被嫌弃的愤怒,她只觉得小祝同学的青春期十分漫长且反复。
每个少年都会经历这段时间,彼时,纯真羞涩,躲避异性的碰触,渐长一点,在社会风气相对开放的大环境下,男女之防便不太在意,接着忽有那么一天,开始对异性感兴趣,然后恋爱、结婚。
大抵就这么个常态,当然不排除个案,比如祝融。
明明这小子近一年来跟班级乃至全校甚至校外的小姑娘关系都不错,他这会儿在她面前害羞什么来着?
果真反复无常的少年,就有反复无常的青春期举动啊!
白夭夭懒得花时间分析小祝同学这一重返纯真年代的行为背后代表的意思,弓起手指轻弹一下,床上的被褥自动铺好,她走到书房探头说:“十点半了,明天还要上学,早些休息。”
“哦。”祝融抬起头,下意识地将眼移向一边,“你先睡吧,我再玩会儿游戏,我和杜倾戈两个刚进副本。”
他很快又低下头,看着前方电脑。
屏幕上,确有一个叫“危害四方”的法师和一个叫“欺男霸女”的战士在副本,背靠背坐着,旁边横七竖八躺着一大群怪物尸体和零散掉落的装备。
欺男霸女:兄弟,你不去睡觉?
危害四方:嗯,睡不着。
欺男霸女:哇!你发春啊,居然睡不着?以往不是十点准时关电脑,副本打到一半说走就走的?
危害四方:……
危害四方:滚。
危害四方:下了。
欺男霸女:靠,说走就走,你也给老子开个到奥城的传送门!
欺男霸女:死小祝,怪都刷新了,老子炉石冷却时间还没完,你不是逼我跟你一起下游戏思春嘛!
祝融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闭上眼,脑海中就出现一幅妖娆绮丽的画面。
他心烦意乱,猛地从床上跃起,踢踏着拖鞋往阳台上走去。
白夭夭现在做什么呢?修炼?他这么想着,忍不住将眼光投向隔壁的阳台。
隔壁的阳台上空荡荡的,只有几件衣服在随风飘荡。
飘荡?祝融脑海中闪出这个词时愣了一下,真是……
他摇摇头,毫不迟疑地跃过去。
两间屋的阳台本来相通,自从白夭夭不知从哪儿搞来几盆一米高的变异仙人球放在中间后,就变成两个阳台。
他伸手刚关好窗户,一转身,就见白夭夭穿着睡衣走出来,边揉眼边问:“咦,有事?”
“你睡觉怎么不关窗,风都灌到我屋了!”他说话又快又急,似理直气壮,可看到月色中那张美丽惊人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困惑时莫名心虚,将头别向旁边。
“噢,我以后注意,睡啦,晚安。”她转过身,不在意地摆摆手,走回屋子里,往床上扑去。
只留下祝融站在原地,怔忪半晌,忽然恼怒起来。
他冷哼一声,欲转身跳回去,可脚步怎样也移动不了,鼻息间,清清幽幽的甜香随着她的靠近和离开忽浓忽淡。
祝融的脸色刹那间十分难看,他咬着牙,走两步,又退回来,双手结成奇怪的法式,口里低低念几句,一行金字从半空中浮现,慢慢朝屋内床榻上的女子飘去。
做完这些,他又呆呆地站立半晌,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猛一转身,大踏步朝白夭夭房中走去。
他上次一定是看得不够清楚,所以才总是日思夜想。
对,一定是这样!
所以……
他这次要好好研究研究,妖精和人类到底有何区别!
白夭夭周末大扫除时,在书房电脑桌抽屉内惊见小电影。
她傻愣好久,才想起祝融同学似乎十七岁了。
白夭夭若有所思,她不动声色地将成人碟片《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丢到垃圾桶,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打扫卫生。
祝融十七岁了,真快!转眼,她能待在这里的时间跳走四分之一,这几年似乎发生很多事,可回首细看,似乎也拎不出几件记忆深刻的。
记得一本书上说:有意义的人生,就是你列出这辈子很想完成的事,然后花时间一件件实现它。
白夭夭毫无形象地趴桌上,握着铅笔在白纸上乱涂乱画。
窗外,阳光正好,一室温暖。
“白夭夭,你动我书房了?”祝融冲过来,额上青筋直蹦,俊脸上浮现出隐忍的怒意。
“嗯。打扫卫生自然要动点东西。”白夭夭头也没抬,懒洋洋地说。
手下不停,奋笔疾书。
祝融气得不行,站到白夭夭书桌对面,猛拍一下桌子,极其愤怒地诘问:“谁准你看我抽屉?谁准你动我私人物品的?谁给你的权利乱丢我的东西?”
“哦,我丢了你什么东西?”白夭夭反问。
她就不信祝融敢说实话。
“是……”他的气焰果真低了不少,迎向那双淡定了然的美眸,祝融忽然觉得自己的举动很糟糕,他都不知道自己冲过来闹什么。
难道继续说,你干吗丢了杜倾戈放在这儿的小电影?那么,白夭夭肯定道貌岸然地教训他。
他又不是来听她说教的!
祝融心情极度恶劣,“你自己知道。”他郁郁道。
“我不知道。”白夭夭装傻到底。
她垂下头,漫不经心地在白纸上画下最后一笔,松开铅笔,双手拿起刚写好的计划细细看。
“你别跟本少爷我装傻!”祝融恶声恶气地说,“喂,写什么,给我看看?”
他不自在地问,想转移话题。
“没什么。”白夭夭很快将纸张折合起来,笑吟吟地……拒绝他。
祝融心里的火又冲上头顶!
就是这样!他最讨厌白夭夭这样。
什么事都把他摒弃在外,他什么事她都知道,而她的他却不知。
他想问总无从问起,偶尔几个好不容易想出来的问题,却被她草草带过。
《商·捉妖手札》中的法术也不知道是哪个变态发明的,真是太古怪了!就拿顶级收妖术天元金字符来说,虽说号称所收之妖可任意供驱遣,从身体到心理都不能反抗,但却必须先行定义。
若白夭夭一旦想要伤害他就会自动昏倒,那他必须要把所谓的伤害给解释清楚,比如,当她心中出现杀死、抽打等之类的词后接对象是他时,才会生效。
这种意识流的命令十分难弄,祝融除开头几天新鲜感强,什么都试过一遍,看白夭夭不停昏倒之后,忽觉无趣,就取消类似的命令。
但他觉得今天有必要重设一下,不然,白夭夭老会骗他。
祝融冷笑两声,对她说:“好,有种就别给我看,少爷待会儿给你下个有问必答不许说谎的术咒,看你往后……”
“好吧,我坦白。”白夭夭打断他的话,“其实我知道你刚才指什么,不就是电脑桌里那部《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的片子,我丢到垃圾桶了,垃圾还没倒,你现在去找还来得及。
“祝融,老师也是为你好,按说你现在喜欢看这些也无可厚非,但看这种‘1vs7’的会不会不大合适?”白夭夭板着脸,看着对面少年越来越通红的俊脸,忍住笑,一本正经地说。
“谁要你说这个!”祝融气急败坏,“我要看你写的什么东西,是不是在骂我!”
他伸手去夺白夭夭手中的东西。
“给你啦!”白夭夭拇指和食指夹着折叠成方块的纸张,递过去。
“算你识相!”祝融冷哼一声,伸手去接,纸张却在快要触及他手的片刻被她松开,飘飘掉落地上。
他愕然,低吼一声:“白夭夭,你找死!”
“祝融,给我点隐私吧!”白夭夭敛起笑意,慢慢地说,“我知道人妖不平等,也知道自己的地位只是乖巧听话的宠物!可……”她顿住,将头转向一边,轻轻地说,“很想要那么一点隐私。”
“你知道,猫啊狗啊之类的想什么其实也不想让人知道。”她自嘲地笑笑,语气平静淡然。
“我没有……”再这么想过!
祝融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有点堵,仿佛被人错怪了的委屈和酸涩。
没错,他以前确实说过关于当她是宠物之类的话,可近一年来,他明明很尊重她,为何白夭夭还那么想?
而且,她……是他的,是他找到的妖,他之所以用收妖术制约她,只是生恐她离开。
妖类都很强大,她说走就走,到时候他去哪里再找一只来呢?
要是白夭夭愿意当他是朋友,心甘情愿陪在他身边,那么,他也不会在意她的身份,也会对她好。
祝融看着对面投射过来明显不信任的眸光,越想越难受。
“白夭夭,你这只笨妖!”他恨恨地骂一句,转身离开。
自始至终,他没有低头,所以并未发现地上那张被风吹开的纸上静静躺着几行字。
再当一次老师。
陪爸妈环游世界一圈。
再看他一眼。
找到懂得凝魂的能人。
白夭夭很烦躁。
近一个月来,她的法力忽然停滞不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欲速则不达,难道是她太努力?也不算吧,她白日上课,处理琐事,只夜深人静躺床上冥想,吸收月之精华,怎会是修炼太用心累坏了导致修行越来越慢呢?
白夭夭怀疑祝融,源于一个未接来电。
某晚,温爸温妈从朋友家回来,忘记带钥匙,给夭夭打电话,让她下来开门,结果一直没人接,最后,两人只好去宾馆住了一晚。
白夭夭想,不管她修炼也好,睡着也好,手机铃声不可能听不到,除非深度昏迷。
而若是昏迷,就能解释她这段时间为何法力停滞。
祝融这小子究竟搞什么鬼?怀着疑惑兼愤慨的心情,白夭夭在自己房中装了个隐藏式摄像头。
她如愿以偿地看到—
满室银白的月光中,一道黑影静静走到床前,他俯下身,熟练地撩开她的睡衣,修长有力的手指如同长蛇滑入衣底。
粗重的喘息,炽热的眼眸,矫健身躯覆盖在妖娆的玉体之上缓缓厮磨。
月色很亮。
少年俊秀的脸上有挣扎的情欲,有痴迷的疯狂,他像一只刚刚学会独立捕食的小兽,带着强烈的好奇和急切,勇猛而无畏地伸出利爪,将捕到的猎物按在身下,肆意玩耍戏弄。
Chapter 11小爷恋爱了
白夭夭不知道自己怎么看完的摄像头里的录像,她气得浑身颤抖,拿着带子冲到书房,甩到祝融面前。
“什么东西?”他从游戏中分出神,扭过头,不耐烦地问。
白夭夭没有说话,她紧抿着唇,眼睛直直怒视着他。
祝融低声嘟囔两声,噼里啪啦打了一行字,退出游戏,将桌上的DV带子放入电脑中,点击播放。
只看了十秒钟开头,俊秀的脸刹那间惨白。
他快速关闭页面,低着头,一声不吭。
空气里飘浮着若有似无的难堪和紧张。
她站在桌旁,神情冰冷,眸中的愤怒化为利剑朝他身上飞过去。
他坐在桌前,微垂着眼,遮住瞳孔深处的无措和害怕。
“为什么?”白夭夭低低地问。
他默不作声,黝黑的眸子一眨不眨看着桌面。
“问你为什么呢?”她的声音微微抬高,固执、清冷,如碎冰来袭,“祝融,男子汉敢做就敢当,告诉我,是谁教你这样,是谁教你这么对待老师?这么对待长辈?”
“白夭夭。”他猛地抬头打断她的话,“你是只妖精,不是人,别跟本少爷提什么老师长辈。”
“我是妖精,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祝融,你还真可笑,一面鄙视妖精的身份,一面又鬼鬼祟祟做那些无耻举动。你在少华山十年,原来只学会了这些下流本事!”
他脸色发白:“白夭夭你不是个桃花精吗?书上说桃花精最爱吸男子精气,你少给我装贞节烈妇!”
“老娘就算再爱吸人精气,也会挑挑!”白夭夭怒极反笑,她一字一顿地说,“祝小朋友,你、还、不、够、格。”
“少在那儿倚老卖老,本少爷十七岁了,白夭夭,我是男人!”祝融挺起胸膛,一把抓住她的手,恶狠狠握住,漆黑的眸子中闪着羞怒、不甘、倔强。
“十七岁?若不是发生意外,我孩子也该这么大了,十七岁哦!”白夭夭弯下腰,笑得前俯后仰,笑得泪花滚出眼眶,“我一千零一岁了,当你祖姥姥的祖姥姥都没问题,小道士,你真不是我的那杯茶,本妖怪看不上眼。”
“你有过孩子?”祝融心跳猛然一滞。
喷薄的白焰从掌心飞出,挟雷霆万钧之势呼啸着往右前方的女子身上裹去。
她一动不动,神色清冷而疲倦,任由火光吞噬。
心里忽然涌起浓浓的倦惫,像是沙漠中的旅人在水尽粮绝后终于放弃最后的挣扎。
孩子……
多么柔软的名词,可是,她没有,以前没有,永远也不会有。
时间在半路悄悄打个转弯,错过了她,错过了他,等她明白过来,急急追去时,已沧海桑田。
滔天的怒焰席卷一切,她站在微白的火光中,不怒骂、不求饶,明澈的眸子穿过透明的玻璃窗,落在远方天际。
时间分分秒秒溜走,火焰闪了又闪,渐渐变小。
祝融后退一步,指着前方的女子,恶狠狠地说:“不要以为我收拾不了你,不要以为我不会收拾你,白夭夭,惹毛了本少爷,我……”
他冷着脸,大步从她身边跨过,砰地将门重重关上。
她缓缓坐下,双手环抱膝盖,将脸埋于其内,久久没有抬起。
乱了,乱了,早在四年前的那个冬夜,少华山上火爆孤傲的他和懵懂无知的她初次相遇,一切都乱了。
乱了,乱了,早在十七年前,无情的车轮碾碎那条鲜活的生命,一切都乱了。
祝融大步走出门,一踏入电梯,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力气,他靠在墙上,浑身发软。
脑海中不停跳动一句话:她知道了!她知道了!
从未想过有这么一天,秘密猝不及防大白于明朗的阳光之下。
开始的开始,他真的只是好奇。
桃花树是雌雄同体,于是,他恶意地猜测,白夭夭的真身或许跟其他人不一样,可看着看着,就变了。
他无法控制自己,闭上眼,那张绝艳的容颜、那具美丽惊人的玉体总在脑海中萦绕,淡淡的甜香,细腻的肌肤触感,所有的一切,他发了疯地想。
很想很想。
于是鬼使神差做了那种事。
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半空,照得他头晕眼花,祝融没走几步,忽然觉得浑身发寒,他坐在花坛边的木质长椅上,瑟瑟发抖。
耳朵里乱哄哄的,一会儿是她怒不可遏的质问:是谁教你这样,是谁教你这么对待老师?这么对待长辈?
一会儿又变成嘲讽的冷笑:你在少华山十年,原来只学会了这些下流本事!
而最后则是惨然的低语:若不是发生意外,我孩子也该这么大了,十七岁哦!
他心里忽冷忽热。
白夭夭看起来很年轻,从四年前到现在,容颜未变,或许知道她的身份,他从未把她当成老师或者比自己大很多的长辈。
班级的同学尊敬地喊她老师时,他正指挥着她干这干那,所以,他忘了……妖精有长长的生命,他忘了……看似年轻的她,已经一千多岁了!
浓浓的无力感袭上眉间,中间夹杂着羞愧、难堪、愤怒以及微不可觉的悲伤。
十七岁的祝融懵懵懂懂中发现,他和她之间的距离,不亚于从南极到北极,从地球到火星,她有千年乃至万年的生命,而他,只有短短几十年。
白夭夭比他大很多很多,他终于认清这个现实。
他们不是朋友,也不会是朋友。
不是他不想,而是她不愿,她看他的眼光,自始至终都像看个不听话的孩子,温和而容忍。
杜倾戈赶到酒吧时,祝融正低着头在喝闷酒。
他嘿嘿一笑,走过去,拍着他肩膀道:“死小祝,你又突然下线,害老子被队伍里那群鸟人骂得狗血淋头。”
“回头我去砍死他们。”祝融抬起头,慢慢地说。
或许酒喝太多,又或者没休息好,他的眼眶周围有圈血红,杜倾戈呆了一下,随即笑道:“你喝糊涂了吧,嘿嘿,砍人是本战士的看家本领,你个火术法师,瘦骨嶙峋的,大刀恐怕都背不动。”
祝融瞥他一眼,没再说话。
昏黄的灯光下,清冷俊秀的脸孔浮现出淡淡的漠然,像是厌倦无聊的对话,又像厌倦周遭的一切。
杜倾戈行事大大咧咧,为人却不粗心,只看一眼,就知道祝融心里有事。
“喂,兄弟,被女人甩了,干吗要死不活?”他挑个最不可能的原因打趣道。
若是往常,祝融会横他一眼,然后冷冷地说:“滚。本少爷跟你这种没节操的不一样。”
可这次,祝融却继续沉默。
杜倾戈觉得事情大条了。
“喂喂,小祝,到底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告诉我,老子搞死他们全家。”他大力拍拍祝融的肩膀,恶狠狠地问。
祝融头垂得更低,只是不停喝酒。
“难道你家老爷子又听了什么赤脚大仙的话,准备把你送回山上道观?”杜倾戈无奈,只好自己猜测。
祝融话很少,经常当闷葫芦,开始以为他插不上话题不愿意聊,后来发现某人只是害羞,杜倾戈本来也不大爱说话,两人在一起玩,不知怎的,他就成了话多的那个。
“还是你那群狗眼看人低的堂哥堂弟欺负你?”俊逸飞扬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戾色,“不会是祝棋那小子吧!周一开学老子揍他去,妈的,我兄弟都敢惹!”杜倾戈伸手夺过酒瓶,将面前的酒杯倒满,一饮而尽。
祝融心里微微一动。
“杜倾戈。”他忽然问,“你以前为什么喜欢邢杏?”
“啊?”杜倾戈傻眼,半天醒悟过来,眉开眼笑地说,“因为她漂亮呗,班级里就她一个有点女人味,其他全是小丫头。”
“死小祝,你借酒浇愁不会是为情所困吧?”杜倾戈总算摸着一点眉目,他笑得很贼,“哇,你终于开窍了,快,跟哥哥说说,是哪班的小妞?”
杜倾戈夸张地乱叫惹来周围不少人侧目,祝融终于有所反应,他尴尬地抬起头,有气无力地骂:“滚,你跟祝棋越来越像了!”
被杜倾戈这么一闹,祝融死气沉沉的心情开始有所好转,“杜倾戈,你说你喜欢邢杏,是觉得她漂亮?”
“当然,我们还不到那种喜欢女人心灵多于外表的年纪。”杜倾戈十分深沉地说。
祝融神色一动,若有所思:“那什么年纪会喜欢心灵多过外表呢?”他问。
“不知道。”杜倾戈摇摇头,不胜唏嘘,“要看人吧,我觉得我这辈子都到不了那种境界,没办法,我家老头很肤浅,他就喜欢美女,我遗传了这点,也喜欢长得漂亮的丫头。小祝,我看你不错,学校那么多小妞明里暗里倒追你,你都能不为所动。”
祝融抿抿唇,怔了好久,才淡淡地说:“我也很肤浅,学校里那些,长得不算好看。”
杜倾戈:“……”
祝融这死小子不是暗指他眼光不好?杜倾戈郁闷了!
算了,这家伙今天心情不好,不跟他一般见识,杜倾戈默默调整情绪。
祝融冷不丁问:“邢杏不喜欢你,你那时心里怎么想?”
杜倾戈这下忍不住了:“祝融,你今天很奇怪哪,老问我跟邢杏的事!没错,老子曾经喜欢她,但老早放弃了。我也知道她心里的人是你,你若是心里也有她,就直接交往呗,不要想着哥们儿意气,顾及我的面子,老子不脆弱也不爱多想,漂亮的小妞遍地是,不差她一个。”他噼里啪啦说了长长一通话,口干舌燥,端起啤酒咕咚咕咚灌下去当水喝。
“也就是说,若找到比她好看的,就不会再想她了!”祝融自言自语,眉头皱得更紧。
他终于明白症结所在,却发现,解决的办法行不通。
天下虽大,但让他去哪里找一个比白夭夭还好看的人?
死妖精,他被她害惨了!他恨恨地想,一时间,心里又是难过又是酸涩,还有浅浅的……骄傲。
天色一寸寸变暗,祝融的手机突然嘀嘀响起报时声,把躺在沙发上玩游戏的杜倾戈吓了一跳。
“你小子不会定时回家睡觉吧?真乖!”他抬头取笑道。
祝融神色未定地愣了半天,赌气将手机丢到一边,很不客气地吐出杜倾戈怀念很久的话:“滚。”
“你先滚给老子瞧瞧。”杜倾戈捶下沙发,笑嘻嘻地说,看祝融没反应,摇摇头,继续埋首游戏中。
有问题啊有问题!
他一边玩,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随着时间流逝而越发焦躁的某人。
九点六分,一个满脸焦急的侍应生冲进包厢急匆匆地道:“店门口有位女客昏倒,她说是你们的朋友。”
杜倾戈还没反应过来,祝融忽然起身,大步奔出去。
死妖精!
祝融又惊又怒,她宁肯疼死,都不来找他!
这么想着,心里像压了块巨石,闷闷地堵,钝钝地疼。
陌生的情绪让他忘记还有四十多分才算十二个小时,以至于看到沙发上歪倒的邢杏后,有一分钟的错愕。
“来了?”白夭夭端着杯子在不远处若无其事地打招呼,“邢杏刚才喝醉了。”
“老师,你和邢杏居然来这儿拼酒!”杜倾戈吊儿郎当地跟着走出来,“老师,你的为人师表呢?”他满脸兴奋地问。
白夭夭满头黑线。
事实是这样,祝融中间出来买烟时被邢杏瞧见,邢杏追进酒吧想装作巧遇,偏又害羞了,向调酒师要了杯酒壮胆,却酒量不好,一杯就倒。
白夭夭正要隐身潜入包厢看祝融一眼,暂时消掉时间术咒,见况不对,只好现身把杜倾戈和祝融叫出来。
这些白夭夭没说。
杜倾戈误会了,祝融更是大大地误会。
祝融以为,邢杏昏迷是白夭夭故意弄的把戏,目的就是骗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