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念一动,学着脑海中男人的姿势,伸出手在半空轻轻一挥,微弱的银白火焰陡然从掌心钻出,在温暖而洁净的房间轻舞飞扬,黏在桌布上,停在书本边,缀在窗帘间,如同朵朵雅致的白花,而……房内的所有东西静静摆放着,安然无恙。
三昧真火!
他居然不小心练成了三昧真火?
祝融怔了好久,忍不住跳起来,清冽的眉眼间染上一抹瑰丽的欢喜之色,衬得那张神采飞扬的脸越发俊秀非凡。
“白夭夭。”祝融仰头大笑,“死妖怪,这次再收不了你,少爷我跟你姓!”
白夭夭醒来后,摸着光滑如绸缎的蚕丝被面,十分茫然。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咖啡香,柔和的轻音乐从CD里缓缓流泻,金色的阳光从她对面的落地窗透进来,束束光线中,细小的尘粒绰约飞舞。
窗台上,几盆兰花错落有致地摆放着,一个男人拿着对讲机在说话。
“嗯,鹤秋发生瘟疫,全镇居民离奇死亡,为防止瘟疫蔓延,政府会采取……”
鹤秋?白夭夭忽然忆起发生的一切。
她不动声色,双手结成法印,欲隐身离开,却发现体内空荡一片,法力消失得无影无踪,顿时吓得花容失色,顾不得浑身疼得厉害,挣扎着起身去照镜子,然后如遭雷击般愣住。
这张脸……她低低叹口气。
她果真连维持幻术的法力都没了!白夭夭跌坐地上,无力瞪着镜中绝丽倾城的脸孔沉思,连斛澜走进屋子都没察觉。
斛澜一进屋子就忍不住想笑,躺在床上的小树精如今穿着他的睡衣坐在地毯中央,一脸如丧考妣。
“小花妖,我没把你怎么着,你无须摆出这副悲痛失身的模样!”他似笑非笑,忍不住打趣。
“你不懂,比失身严重多了!”她幽幽地说,回过头,眼眶红红。
也是。斛澜失笑,妖类的女子都不把贞洁当回事,靠采阳补阴修炼的也很多,他摇摇头,为自己居然莫名其妙把这个热血的小花妖看成人类而汗颜。
斛澜坐在转椅上,垂眼看着地上的女子,想着怎么开口比较好。
十五年前,所有修行的妖类都发现自身法力突然大增,以他为最。
因不知发生何事,心里不免惊慌失措,四处查典籍寻找原因,却没有结果。
他们算是莫名其妙的一代妖类,在他之前,妖这个族类已消失很久,若不是因缘际会吃过某个不知名的朱果开了神志,踏入修炼之路,他或许也会像许许多多的伙伴一样,被其他动物吃掉,又或者十几载光阴后老死。
他稍有法力就开始寻找同伴,花了百余年,只找到五只连人形都化不出来的妖,当他对渺茫的未来失去信心时,妖类群体进化,他认识的五只妖一夜间修成人形,同时,很多小妖如雨后春笋般冒出。
似乎是好事,然而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作为修炼年限最长的妖类,他担负起寻找真相的重任。
可是,前无古妖,根本找不到人来问,正焦灼之间,某夜梦到一名仙风道骨的男子说,只要去无花涧寒洞底找个白玉手镯,送到S市郊花田中,定会有人替他解惑。
斛澜想起往事,忍不住摇头苦笑,那时他尚天真,果真照做,刚到花田,手中玉镯就挣脱他的掌握,朝一团瞧不清形状的黑雾飘去。后来发生的事情,同今日看到的一般—银色沙砾不断出现,消失,再出现,裹着那团黑影,大约两分钟,黑雾慢慢透明,跟玉镯一块不翼而飞。
而梦中男子所说的会替他解惑的人,十五年了,都没出现。
白夭夭被斛澜沉思的眼神看得全身发毛,不安地后挪几下,偷偷瞄一眼一副苦大仇深模样的斛澜,忍不住腹诽:大妖同学会不会大费周章等她醒,就是为了再次拍死清醒的她?
那他也……太变态了!夭夭越想越黑线,投向斛澜的目光也越发诡异。
斛澜自是不知道她心里打什么小九九,他考虑半天,决定采取人类谈判时最常用的方式迂回渐进的套话,若这个不行嘛……他五指微张,随手结出召唤天雷的法式,看着她神色大变,又若无其事地松开,抬头,状似关心地微笑问:“说说看,比失身严重的是什么事?”
白夭夭逼着自己梨花带雨地说:“人家法力全没了,大人下手真狠,一点也不怜香惜玉,那几道天雷打下来,人家至少要修养半年才能恢复八成的法力!”
话一出口,室温好像降了几度,白夭夭不知道斛澜什么感受,反正她自己全身恶寒。
拼了,她连美人计都用了,斛澜大妖啊,你一定要手下留情!夭夭一边装柔弱地擦泪,一边心里拼命祈祷。
斛澜微微一怔。
修养半年……恢复八成的法力吗?他意味深长地轻笑。
俯身看着地毯上弱柳扶风的女子,忽然心念一动。
老实说,女妖们都比较开放,勾引、挑逗、主动献身的他见多了,但大部分都能很好利用自身优势,比如长相我见犹怜者多含羞带怯作柔弱状,妖媚动人者多火辣热情,然而,眼前这位,明明长着艳丽妖娆的脸蛋,偏生摆出这种楚楚可怜的神态,居然奇异得……撩人!
他眯起细长的眼睛,右手轻轻一抚,地上的小花妖浮空飘到他怀中。
“小白桃。”他缓缓叫道,声音低沉光滑,如轻风拂过湖面,如素手滑过丝绸,带着淡淡的慵懒和魅惑,“伤到哪儿了?我瞧瞧。”
白夭夭蓦地全身僵硬。
似含羞般,将绝艳的脸埋在斛澜的西装领口处,心里暗暗叫苦。
天哪!她怎么会忘掉斛澜大妖是只不折不扣的狐狸精,狐狸精的天赋是啥?不就是色诱?她刚才哪根筋搭错线居然想到在专职勾引人的狐狸精面前使美人计?这不是班门弄斧,呃,搬石头砸自己脚吗?
这妖生,果真要三思而后行,一点都冲动不得!
“都是内伤,表皮无可见性伤害!”白夭夭面无表情,闷闷地道。
“当世之妖,能在五雷术下毫发无伤者不超过三个,小白桃原来深藏不露,以前倒是我看走了眼。”斛澜皱眉,修长的手臂漫不经心地圈住怀里的软玉温香。
白夭夭的身上有种清清凉凉的淡香,闻起来很舒服,他的心神跟着不由自主地放松,就好像回到茫茫山林之中修炼的日子,鼻间全是草木的清香,雪融成小溪的甜味、花儿的芬芳。
那时的日子,虽然孤寂,却也惬意,没有人指导他修炼,所有的一切全靠自己摸索。
斛澜的嘴角轻轻翘起,犀利的眉眼刹那柔和起来,他俯下身,将头搁在她的肩膀,手臂微微用力,两具身子不由得靠得更近。
白夭夭叫苦不迭。
她十分英明地没有胡乱扭动。
嗯,近距离鉴定,斛澜大妖没有传统神话中所说的狐狸骚味,可喜可贺。
夭夭装作没听到说她深藏不露的那句话,采取敌不动我也不动的政策,僵直在某妖怀里,牺牲色相,委曲求全。
她全身很疼,精神也不好,硬着头皮继续这半吊子美人计,真不是一个苦字所能形容!
耳边响起斛澜好听的声音:“夭夭,我们是妖,就别学人类那般迂回,你老实告诉我,从哪里来?师从何方高人?手上形似玉镯的法器有什么作用?怎么得到的?”
这几个问题……不是普通的一针见血哪!
白夭夭沉思不语,老松树曾交代过,她的来历不能告知凡人,可斛澜不算凡人,说出去应该无妨。
其实她心底也有许多疑惑,这个时代的妖类用一个词来总结就是:匪夷所思。
在她那个时空,法力跟修行年限绝对成正比,或许有天赋极好的妖法术精湛,又或者吃了什么仙丹灵药,会比同时修行的妖厉害许多,但绝对不可能大批皆是如此。
如果,一千多年后的未来没有这种情况,那么,现在这群法力膨胀的妖类到最后都哪里去了?难道群体莫名其妙消失在时间的洪流中?
白夭夭猛然仰起头,看着斛澜,脸上有一抹不忍。
“我手上的玉镯,名唤雪晶如意镯,属逆转时空类法器,只能使用一次,认主,可穿梭到过去某时间点,最长十五年自动返回……”
三言两语,她介绍完自己的来历。
白夭夭仔细分析过,她并不了解这个时代妖类的情况,与其编漏洞百出的谎话惹得刚刚友好的斛澜再次翻脸,还不如老实交代,况且,她的来历对斛澜应该很有用处,要是斛澜感兴趣,呵呵……夭夭垂下头悄悄笑。
那就不是她看他脸色了,而是,某只大妖看她心情!(美艳的夭夭老师无限幻想中)
想法很美好,事实居然更美好!夭夭终于明白,如果老天打算眷顾你,那么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她是不清楚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但是当斛澜大妖状似随意地问她变化术和修复术口诀时,夭夭腾地推开他,跳到地上,眼神亮亮地说:“签个法术契约吧,斛澜大人,我可以教你很多失传的法术,但你必须保证,学会后不能伤害我,并且要尽力保护我在这个时空的安全。”
Knowledge is energy!Knowledge changes your life!
白夭夭脑中忽然跳出两句至理名言,一瞬间,全身充满力量。她笑眼弯弯,满意地看着斛澜大人的俊脸阴晴不定变化不停,最终,他颓然长舒口气说:“成交。”

Chapter 08一念之间
干戈化为玉帛也就是一念之间的事,迅速得她反应不过来。
斛澜是只变脸很快的狐狸精,前一秒还要灭掉她,后一秒就把手言欢,偏偏神色自如,连半丝勉强都看不出,让白夭夭觉得自己再纠结过去,便显得小家子气。特别是当她知道,鹤秋整村的妖都被她伤得重新变回兽类,没了半丝灵智和法力后,那最后一丝怨怼也消失无踪。
这个时代的妖类,法力不仅会膨胀也会莫名其妙地消失,比如因受伤害而变回原形,绝不是像她一样修养些时日便会恢复。
这个时代的妖类,修行全靠自己摸索,会的法术并不多。斛澜到人间后开始收集遗落在外的上古法术书籍,可成果并不理想,比如幻术,他便不会,所有在人群中生活的妖类都不会,他们只是将修炼成人形后的法身敛去神光,看起来不那么容色摄人,而不是像白夭夭一样变成全然陌生的形象。
白夭夭听斛澜说得越多,越觉得自己其实很强大。
就像神仙姐姐王语嫣,不会武功,脑里却有很多招式和心法,她也是如此,匆忙记下的众多法术书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眼见跟斛澜所结的法术契约化成两道金光打入两人体内,白夭夭这才放下心。
她法力暂时消失,顶着这张脸哪里也不能去,打算暂时藏身斛澜家,等维持变身的法力恢复了再说。
给温妈打电话谎称遇到大学同学,晚上不回家,温妈关心地交代几句后提起祝融下午找她,白夭夭不知道祝融找她什么事,打电话询问,祝融在电话那头很嚣张地要她明天一定过来给他补课。
白夭夭在斛澜似笑非笑的眼神中,很有魄力地挂掉电话。
没多久,白夭夭见到斛澜的老婆,当时,她正喝咖啡,一眼之下,差点呛死。
她怎么也想不到,贝因美的姐姐居然是只锦雉精。
斛澜慢条斯理地说,贝家大公主老早就意外身亡,锦雉精是其生前所养的宠物,因修出的法身跟贝大公主一模一样,才假扮她的身份存在。人间复杂,不是妖术就能解决一切,斛澜也干脆做了贝家上门女婿,平日借助贝家的势力寻找感兴趣的东西,顺便帮贝家处理点商业上的事情。
原来如此。
白夭夭总算明白斛澜大妖为什么一边低调不理事,一边还表现出很维护贝家的样子。
锦雉精对夭夭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和欢迎,特别是看到她穿着斛澜大妖的睡衣之后,干脆改口喊她妹妹,临走还朝她眨眨眼,妩媚道:“妹妹,虽然第一次见面,但姐姐最喜欢你,偷偷跟你说,大人喜欢PASA的森林精灵香水,不喜欢女人主动,爱在浴室……”
夭夭满头黑线地送走啰唆话多的锦雉精,转过头,见斛澜大妖正斜靠在沙发上看文件,为掩饰尴尬,她走过去,敲敲桌子,很严肃地说:“大人,我没时间长期待在这儿,我们现在就开始吧。你把想学的法术列张清单,我看哪些我会就跟你说下,还有,你能不能先学变化术?我估计两三天内靠自己无法恢复以前的样子,变化术到顶级,就能将别人变成心中所想的样子,斛澜大人法力精纯,到时就可先把我变回原样。快要期末考试了,身为伟大的园丁,我不能翘课对不起那些花骨朵儿们。”
斛澜仰起脸,定定看她半晌,面无表情地飘来一句:“你都安排好了,问我干吗?”
夭夭:“……”
于是乎,诡异的讲法时刻在周末下午三点十七分二十八秒正式开始。
斛澜是个好学生,但夭夭显然不是好老师,正常应循序渐进先从手法开始练习的东西,她先教了口诀,这不说,中间还很八卦地问了句:“大人的真身其他妖类见过吗?”
然后,正努力默念变化术口诀的斛澜一个分神,变成了毛茸茸的狐狸,而非最初他脑海中想象的人物。
斛澜惊了,夭夭也惊了!一秒之后,她冲过去,站在明显怔忪间摸不清状况的可爱狐狸面前,连连赞叹:“好漂亮!好有气质!不愧是老大,第一次变化都运用得如此娴熟完美。”
白夭夭不得不摆出一副花痴的模样,来掩饰自己的失误。斛澜懒得理她,心里念着变化口诀想着先变成人再说,然而,一次、两次,这个狐狸身子一动未动。
他这才觉得不对劲,停下问:“白夭夭,我恢复不了原状,说说看,怎么回事?”
“大约、可能我教你的顺序有点问题,就跟我们学语言要先学发音一样,正规修炼法术要先学着结各种手式、法印再配口诀才行,刚才我太急切,于是……”夭夭用手捂住脸,无限忏悔道,“都怪我,我太想把所知道的都告诉大人你了,忘了欲速则不达,呜呜呜呜……”
“多久能恢复?”斛澜跳到沙发深处,懒洋洋地问。
“这种小错误,就像练功轻微走火入魔一样,过几天就好。大人,变化术我们先放一边,先练习其他的吧。”
斛澜脾气真好!白夭夭不无感慨地想,在得知还要维持狐形几天,人家老大面不改色地点点狐狸头,冷静地说:“你去电脑上用3D-MAX把手式法印的变化给画出来,我自己研究。”
白夭夭:“……”
沉默半晌,她弱弱地表达自己的意思:“我现在立即去学三维制图软件。”
斛澜:“……”
鉴于白夭夭无法上课,她只好打电话去跟年级主任请假,主任老大不高兴,絮叨半天才同意。
等她处理好学校那边,斛澜也已经打点好自己身边的事。也不知他怎么跟锦雉精沟通的,锦雉精几天都没出现,周三时,神秘兮兮地给白夭夭打个电话,先问她能不能撑住,后话锋一转笑嘻嘻地道:“妹妹,撑不住可别勉强,记得告诉大人哦,大人很怜香惜玉,只要他同意,姐妹们会一起去帮你分担。”
“我不行了,大家都来吧,多多益善。”白夭夭有气无力地说,话音未落,手中的对讲机被一条狐狸尾巴卷走。
“我让你们办的事怎么样了?”
“嗯,继续盯着。”
“没事,不用过来。”
电话被挂上,沙发上的狐狸优雅地抬抬爪子,对讲机呈一条抛物线飞到茶几上,缓缓而落。
“夭夭,倒杯咖啡,我有点渴。”
“不是刚喝过?”白夭夭无精打采地起身,碎碎念,“大人,你找个女佣吧,我都累死了,我现在没有法力,除了教你法术,还要负责给你做饭,端茶倒水,打扫卫生,帮你梳洗毛皮,真的很累很累很累。大人,你快变回来吧,求你了,虽然这个样子很有气质,看来赏心悦目,但不够实用,特别是好多事等你处理,还是人形方便哪!”
“我也想。”细长的狐狸眼斜睇过来,斛澜躺在沙发深处,尾巴百无聊赖地在半空摇来晃去,慢条斯理地问,“你说我变成这样是谁的责任?”
很有人性很爱忏悔畏惧强权不得不为自己错误负责的夭夭于是沉默。
又过去两天,周五晚上,白夭夭在给狐狸洗澡时,斛澜大人毫无征兆地变身——滑溜溜,一、丝、不、挂。
身上还有点肥皂的泡沫。
他蹲坐在浴池里,背朝着她。
夭夭很镇定,看了一眼,又一眼,再一眼,继续看,终于抢在某裸男毫无羞耻之心转身之际,先行跳离浴室,关门时,她异常淡然地说了一句话:“既然有了手脚,大人自己洗澡吧,我就不负责了。”
一周很快过去,白夭夭的法力已经恢复到可以让她变回开始的样子,斛澜的基本功手势练得十分娴熟,他拿着夭夭用电脑打印下来的法术百科全书,决定回山林修炼。
临走前,他状似无意地问:“夭夭,千年后的未来,你真未听说过我?”
夭夭愣下,仰起脸,不知怎么说好,她一直怕斛澜问起这个问题,如果猜测不错,这批现在活跃的妖类会在未来的某天群体灭绝,包括……斛澜。
她想了想,认真地说:“从我修……有自己意识到来这个时空,前后不过半年时间,其中待在树身里发呆用掉三个月,一个月摸索着修成人形,两个月用来疯狂记法术,身旁除了棵虽没人形但很博学的老松树外,没有接触过旁的妖类,关于妖类,我所见所闻很少,并不能代表什么。”
“我知道了。”斛澜笑笑,沉默着吐几个烟圈,他将烟蒂按在烟灰缸中熄灭,然后弹到墙角的垃圾桶中,站起身,意味深长地说,“雪晶如意镯这法器我十五年前见过,只是不知我见的那只镯子和你从修成人形就带在身上的是否为同一个,如果是的话,夭夭,在还未有意识之初你在现代,也就是说,你没成为妖之前,很有可能是被如意镯带走的一抹现代的精魂……”
斛澜有条不紊地叙述,从梦中面目模糊的男子说的话开始,一直讲到花田中黑影被雪晶如意镯裹着一起莫名其妙消失作为结束,他的语速很慢,细长的眼睛一眨不眨看向对面,直到那张绝色的容颜上,黑眸掠过浅浅的迷惘和不安,红唇紧抿,表情渐渐严肃,才悠然轻笑着总结:“若真如此,我们的缘分老早就注定好了,你说是不?”
“让你做这些事的人长什么样子?”白夭夭未曾理会他的调侃,细细问。
“不知道,从头到尾,我都没看清他的模样。”斛澜微微笑着。
“没看清你凭什么相信他?”她紧追不舍。
“他挑了我最想知道的答案的问题来利诱,再说了,当时我跟你现在一样不识人间险恶。”
斛澜似乎在跟她开玩笑呢!
白夭夭心里想,一定要捧场,最起码也要装作小姑娘家羞愤的样子跺脚甩手才比较应景,可是,她实在提不起劲,满脑子装的都是斛澜嘴里讲的那个故事。
难道她之所以会在这里,十几年前就有人算计好?
这个想法真让人困惑外加不愉快!
于是,她挥手,勉强捏隐身诀踩着云往温家奔。
远远的,飘来一句模糊不清的话语:“夭夭,我去山林里修炼大约两年,你若有事就来找锦雉,难得她喜欢女妖,呵呵……”
闻此言,白夭夭一个趔趄差点从云上掉下来。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到这儿,她就想起偶尔晃过来的锦雉同学,一脸暧昧地非要跟她分享关于大妖的某些嗜好问题,真让人无语!
斛澜大妖也是,明明第一次见面是个犀利精明的斯文败类,不过相处一周,他老人家就摇身一变,走冷幽默路线,朝风流倜傥的衣冠禽兽靠近。
呃,衣冠禽兽……
真是个贴切的形容词。
白夭夭到家时,家里没人,周末下午,温家二老通常会去儿童之家做义工。
她去找老鬼墨漓。
心里总有个奇怪的直觉,斛澜口中的男人跟墨漓有关,可问了半天,大失所望。
墨漓说,他是可以在灭神咒所辖的空间修炼,然而,法力再高也没办法出去!
换句话说,斛澜不可能见到他。
从墨漓家树洞走出来,白夭夭决定回到小屋休息会儿,刚走到前院,门铃响起。
只见祝融正双手插在裤子口袋,站在铁栏外往里望:“白夭夭,开门。”
他大模大样地喊,年轻而俊秀的脸孔在阳光下泛着嚣张得意。
白夭夭揉揉额头,隔着栏杆问:“你不在家好好复习功课,跑这儿来干吗?”
“你废话真多,找你自然有事!”他将下巴微微抬起,满脸不耐烦,“快点开门,死妖怪,本少爷等你好几天了!”
有问题!白夭夭不动声色地想。
前些日,小道士知道血契的作用不大后收敛许多,怎么这会儿又张狂起来?
“老师今儿个累,没精神给你补习,有问题明天说。”她摆摆手笑吟吟地道,说完懒得再理他,转身往回走。
祝融眼中冒火,死妖怪,他恨恨地想:以为不开门本少爷就奈何不了你?也太小瞧人了!
他眯着眼左右看下,见四下无人,双手在半空随意一挥,一条白焰从掌心哧溜蹿出,越过栏杆的缝隙,飞向前方。
微白的火焰在空气中几乎看不到颜色,少年得意的笑容在看到前方摇摇欲坠的身影陡然转过来时凝于脸上。
朵朵银芒勾勒出素雅的碎花,缠绕在女人肩上、腰间。
一张倾城绝色的脸毫无预警地闯入他眼中,刹那间,似流云飘过蔚蓝的天际,微风掠过澄透的湖面,时光仿佛静止,只有那张薄怒而绝丽的容颜烙入眸底深处。
“小道士,你长点脑子好吧,别动不动就招来大火,被人当怪物抓走解剖很好玩吗?”
白夭夭十分生气,好不容易恢复的法力本就只能勉强维持变形,根本无法抵抗这三昧真火,即便火势微弱。
祝融完全愣住,他收回火焰,疑惑地问:“你是白夭夭?”
“你说呢?”白夭夭抿唇一笑,明媚的眸子弯成新月的弧度,灿如朝阳之光,色若春晓之花,波光流转间,撩人心魄。
祝融只觉得傍晚的阳光似乎很炽热,照得颊边发烫。
俊秀的脸上升起可疑的红晕,他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冷嗤:“果真是妖怪,哼,一脸狐媚相。”
白夭夭见真火退却,心里松口气。
她若没被斛澜打伤,还能在这微弱的火焰下支撑半小时,可现在,恐怕片刻不到就被烧成灰烬,前提是雪晶如意镯不能短期内开启二次保护功用。
想想也有些后怕,她之所以不畏惧血契也不怕跟斛澜对着干,所倚仗的不过是法器—雪晶如意镯。
在这个时空,只要停留时限未到,雪晶如意镯有三次机会帮她抵挡攸关性命的伤害,若超过三次,她的下场就跟逾期未归一般,魂飞魄散。
当然,若提早回去便没有多大事,只是……
即便有死亡的危险,她一定会留到最后那刻。
薄雾氤氲的桃花眼眯起,她垂下头,遮住眸中若有似无的坚持,低低笑道:“小道士,人家是株桃花精,不是狐狸精,你怎么可以动植物不分哪?这眼神该去眼科挂号吧!”
“你……”祝融握紧拳头,霍霍白焰升腾而起。
白夭夭见好就收,顶着这张脸,本就不想同他在太阳底下瞎扯许久,她走过去开门,笑吟吟地道:“进屋说吧,急着找老师什么事?”
她倚在门边侧着身子正同祝融说话,忽见前方路口,一对夫妇正从出租车中走下来,白夭夭猛然一惊,几乎是刹那,她果断将门锁起,扑到对面少年怀中。
祝融愣住,回过神,又急又怒,死命推她:“妖怪,你又想干吗?”
“有人来了,你说话注意点。”白夭夭小声道,“刚才的三昧真火,烧得我老命差点丢掉,现在全身无力,借靠下!”她说着将头埋在他胸膛,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