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不缓的语调在安静的书房上空飘荡,芊芊一直点头点头,长发不停往前飘。
她眼光一扫,看到书桌上有根铅笔,就想拿来暂时挽发,恰巧,岳卓尔也伸手去取,不知怎地,他的手就覆盖在她的手之上。
一股陌生的颤栗从接触的肌肤间传开。
酥酥麻麻,貌似触电。
她飞快抽开手,瞄他一眼,尴尬笑,“这个时节静电真多哦!”
岳卓没有接话,他忽然站起身,匆匆丢下一句“我有点不舒服,先回房。”
芊芊猛抬头,这才发现,头顶的岳卓尔俊脸微红,神色奇异,眼神炽热明亮,仿佛要把人吞噬。
“你怎么了?突然发烧——”她慌乱中,抓着他的手问。
他一声不吭,站在那里,恍惚几秒,像想到什么,狠狠甩开芊芊的手。
她趔趄几下,被椅子绊倒,然后就生气了。
觉得特别难堪。
本来没任何意义的牵手,被他一甩,仿佛她心思不轨。
芊芊一手撑地,正要站起来,岳卓尔却已经蹲下。“芊芊……”他低低唤。
“嗯。”她仰脸。摆出副不跟人一般见识的骄傲摸样,等待他道歉。
灯光很亮,照着少女的肌肤细腻如玉,泛起淡淡的珍珠光泽,粉粉白白,煞是诱人。浅浅淡淡的幽香扑鼻而来,使得他呼吸急促,满心焦躁。
不对劲。
岳卓尔昏昏沉沉想。
他张张嘴,想说“对不起。”可眼神一落到又委屈又故作骄傲而嘟起的红唇上,就移不开目光。
那张唇,粉嫩小巧,漂亮饱满,水润光泽。
“对不起——”他无意识低语,跪在地上用力一捞,搂她入怀,准确的咬住那抹粉嫩的柔软,用力吸吮。
原始的欲望如脱缰野马,从四肢百骸流淌开来。他将她推倒在地,眼眶发红,像野兽般扑了过去。
她傻愣一秒,开始用力挣扎,“岳卓尔,你酒量不行,酒品更差,以后别喝红酒。”芊芊开始害怕。“我是扶芊芊,你看清楚了。”她边说,边扭脸,躲避让人疼痛的亲吻。
他一声不吭,跨坐在她身上,唇舌在她脸上颈部胡乱咬着,微凉的手伸进她的裙内,疯狂揉摸。
“你要……碰了我,将来……就不能离婚……”她被他压的喘不过气,断断续续说。
他充耳未闻,将她裙子撩起……
不要——
她几近崩溃,再也说不出威胁的话来,只是疯狂挣扎,但是,却换去他更用力的禁锢和掠夺。
灯光很亮,她能清晰的看到伏在上方的男人眼神迷离,略带血色的眸子中没有她,没有她……
撕裂般的疼痛骤然袭来,她睁大眼,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推开,翻身爬开两步,又被人从后扑倒,磕在桌角。
头昏昏沉沉沉,下一秒,身体内绵延的疼痛又让神智清醒。
疼。
铺天盖地的疼,绵延不绝的疼,一波波,层层叠叠。
好疼。
她瑟缩着。睁大眼,望着洁白的天花板,轻轻说,“翩翩,救我。”
上卷尾声(1)
砰——书房的门猛地被人推开。
兰箐穿着白色睡袍急匆匆奔进来,“卓尔,你是不是拿了我放在桌子上的红酒……”她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只怔怔望着书房地板上紧紧依偎的两人。
岳卓尔跪在地上,低着头,正拿着毛巾仔细的拭擦扶芊芊的身体,扶芊芊靠在他怀中,一动不动。
“你……你们喝过了?”她颤颤巍巍问,握在门柄上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然后整个身子像软了一样,滑坐在地。
“酒里有助兴的东西,本来是给我们俩准备的,没想到……”兰箐深吸口气,勉强一笑。“卓尔,我不怨你,我知道,你把芊芊当成了我……你心里其实是我,对不对?”
对不对?她轻轻问,屏住呼吸,等待他的回答。
“你先回房吧,兰箐。”岳卓尔淡淡道,声音暗哑,并未多说。
他清醒过来,就知那瓶从兰箐屋中拿回来的红酒有问题,可错误已经造成,饶是他一向冷静,也慌了头脑,只是机械的用热毛巾敷着她。
斑驳的血迹张牙舞爪盘踞在少女白嫩的双腿上,触目惊心。他心乱如麻,沉默而轻柔的擦拭完,抱起芊芊放在旁侧的沙发上,见她紧闭的双眼中有眼泪不停流出,他弯下腰,低低道:“你先歇着,我去找医生看看。”
“我来照顾她。”一阵香风扑面,兰箐轻飘飘走过来。
她化了淡妆,本该明媚怡人,可这会脸色惨败,还不如芊芊。或许尘埃落定,她已没了开始的慌张,冷静说:“你快去找医生看看芊芊有没伤着,其它的事以后再说。”
岳卓尔拿起手机,走到一边,按键的时候忽然停住。
他听到兰箐轻轻地说,“芊芊,我知道你心里苦,其实我更苦。
我二十二岁时,父母一朝离逝,此后,我的亲人爱人只剩卓尔一个,没有良好的家世,岳家人看不起我,总想方设法拆散我们,我们离开岳家,到了外面,虽可糊口,但总不甘心,想得到岳家承认,所以,我才同意与你父亲做那个交易……
事情没多久,我后悔了,你年轻漂亮可爱,我怕他假戏真做,只要你们稍稍靠近,我就疑神疑鬼,越发歇斯底里,有天突发奇想,如果有了孩子,有了孩子我就会放心吧。”
眼泪扑簌簌流下,轻飘飘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中更显缥缈。“可卓尔自小的经历让他不肯在与你有婚姻关系时同我在一起,我别无他法,在他喜欢喝的红酒里下了药,约他过去,谁知道阴差阳错,他去得早,我还在洗澡,出来后,才想起你们每晚都要学习,就耐着性子等,直到……我发现那瓶酒不见了。”
“我将一切搞糟,让最害怕的事情发生……”
岳卓尔怔怔站着,一时不知该怎么做。
那瓶酒是从兰箐房中拿出来的,就算阴差阳错,他也怨怼兰箐的设计,可现在……却觉得是自己的错。
茫然中,一个清脆的童声响起。“姐,你怎么还没去睡觉?我都醒了。”翩翩揉着眼睛走进来。
岳卓尔脸色突变,兰箐快速站起身,一把拉住翩翩的手腕。“翩翩,兰姐姐带你回屋讲故事,你姐姐刚才看书太累,在沙发上躺会儿,别吵她。”
岳卓尔将手握紧,不安的看着翩翩。
出乎意料,平日里对兰箐客气生疏的翩翩只是往沙发上瞧了一眼,就乖乖牵起兰箐的手,跟着往外走。
他长舒口气,接着开始给自己认识的医生打电话,还没接通,忽听门外扑通一声,似重物落地,然后,翩翩稚嫩的声音响起。“敢欺负我姐?你去死——”
童声童气中夹杂着说不出的阴森和狠厉。
岳卓尔眉心一跳,大步跨冲去,刚到门边,就看到兰箐纤细的身影蜷缩在楼梯拐角处,一动不动,额头有鲜红的液体流出。
“扶翩翩——”他低吼出声,两眼一黑差点昏过去,定定神,三步两步跃下楼梯,抱住不省人事的兰箐,伸手在鼻子下探探,往车库奔去。
转身,鬼使神差望了眼二楼,他看见,那条浅绿的裙子上盛开出簇簇艳红的花朵,他看见,有条细细的血溪从洁白的腿上蜿蜒流下,他看见,两条小小的人影在楼梯口抱头痛哭。
远远地,孩子呜呜的哭声飘入耳中。
“姐,他们打你那里了?……裙子上都是血,姐,你不要怕,我替你报仇。”
“张妈说那个女人想抢走姐夫,要我不要总跟着你,妨碍你跟姐夫在一起……我才装作吃得太饱不来上课……”
“姐,我不是故意丢下你一个,你别讨厌翩翩……”
“我不敢了,翩翩再也不敢了,以后你去哪里我都跟着你。”
“姐……不哭,不疼哦,翩翩保护你。”
乌云散去,银白的月光撒落,天地刹那明朗开来。
他顿了顿,终是低下头,匆匆抱着怀中女人离去。
炎炎七月初时,天海市一年一度的高考结束。
位于城西林苑山庄的一处包房中,芊芊和岳卓尔面对面坐着。
距乌龙错误已经过去二十天,他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俊秀依旧,只多了些许疲惫。
“这是公司总体规划……”
“这是一些比较有潜力的员工名单……”
“这是正在进行的项目……”
“这是明月湾那套别墅的房产证,这是存折,上面是去年分我的红利加你爸以前给的500万……”
……
扶芊芊脸色惨白,眸子里却陡然迸发出逼人的光亮:“你什么意思?”
“这是……离婚协议书。”岳卓尔恍若未闻,他低着头,抽出最后一张薄薄的纸片,清清淡淡说道。“我要毁约,芊芊。”
“我不同意。凭什么你说毁就毁?”她握紧拳头,猛一砸桌子站起身,漂亮的容颜因激动而通红。
他只是专心看着桌子上一大摞东西,慢慢说,“违约金稍后会打在这张卡上。”
芊芊慢慢坐下,死死盯住他,良久,忽然微微笑,问。“为什么?”
岳卓尔不语。
“那晚其实什么也没发生,身上的血是我月事来了。”芊芊抿唇,傲然说,“我不会要你负责。”
他一震,轻轻抬起头,仔仔细细看她。
弯月眉,墨玉般的眼,小巧的鼻梁,粉润的唇,真是个漂亮的孩子。
孩子……还需要人保护的孩子……为了得到庇护讨好卖乖受了委屈还要说“很好,没事”之类谎话的孩子……
他的指甲掐进掌心的肉里,垂下眼,缓缓道:“你不用骗我,发生了什么我心里清楚。”
“不管有意无意,我做了对不起兰箐的事情,必须离开这里。”
“亲疏有别,如果注定要负人,我选择……负你,芊芊。”
“再会。”他云淡风轻道。
窗外,艳阳高照,有黄鹂低鸣,有孩子欢快的笑声,有花香怡人。
她挺直了背,一动不动坐着,聆听来自遥远时空中的声音。
——“扶芊芊小姐,再奉劝一句,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同样,能用钱买到的爱情也不是爱情。”
——“小箐以前就是我女友,你爸爸可能没告诉你。芊芊,你也知道,我们的四年婚姻是用五百万支票、一栋别墅、外加公司10%的股份交换得来,跟其他的不同,所以,别闹了!”
……
——“我知道,你把芊芊当成了我……你心里其实是我,对不对?”
——“亲疏有别,如果注定要负人,我选择……负你,芊芊。”
呵呵……哈哈……喉咙深处溢出深深浅浅的笑。
扶芊芊趴在桌子上,低低笑:“用钱买到的爱情都不是真爱?……老天,我他妈问候你全家,我扶芊芊什么时候说需要爱了?什么时候说要用钱买爱了?只是一纸契约,只想好好过完这四年,只是……”如何的委曲求全也拗不过天意。
是她没用。
躲在爸爸的羽翼下,习惯了依靠人,就只会想着换个人继续这样的生活方式……
是她没用。
无声的哽咽声中,那个任性骄傲的孩子终于死去。
寸寸光阴,寸寸飞剑,撕碎了年少的天真和软弱。
不管如何逃避,原来,她终要面对。
只能自己面对。
那些云诡波谲或者惊涛骇浪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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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海市第一人民医院,四楼,脑科病房。
一个身穿病号服的女人靠在床头,对面,斯文清秀的少年倚墙斜斜而立。
女人说:“我头部有淤血未散,不放心国内医术,过几天会和卓尔会出国,扶家那摊子你赶快想办法弄到手。”
少年接道:“这个自然,难不保哪天岳大傻发现你的真面目,后悔了又回头找扶芊芊,那家伙虽然太傻经常被人刷,但不可否认,经商才能不容小觑。”
“你——不群,记得承诺过我的事。”
“不就是在爷爷爸爸妈妈面前帮你说话,去风岳集团做个不大不小的管理人员嘛,容易得很。”
“还有并入风岳集团之后单独上市的扶氏20%股份。”女人提醒。
少年大笑。“你可真贪,若是让你插手扶氏,难道不怕岳大傻怀疑前不久所谓的无心实际上是有意,是为了逼他离开扶氏的计划?对了,把岳大傻推给扶二傻,感觉怎么样?”
美丽的红唇吐出恶毒的话语,晨曦薄雾中,少年弯起的眉眼成皎皎新月,带着风华顿生的绮丽风流。
“你乱说什么?我才没有。”女人怒急抢白。“总之,我要新扶氏20%的股份,其他事情不用你操心。”
“你就是拐走了岳大傻,要这么多,不心虚么?”
“如果他不走,你能得到扶氏?岳不群,承认吧,论赚钱本领,你不如卓尔。”
“哟哟,这会儿挺傲娇嘛,早对他那么有信心,何必答应扶开的条件?”
“你——”
“算了,再怎么说,咱们目前还是合作伙伴,你在我心中也勉强升级为直立行走的动物,斗嘴没意思,我走了,有事再联系。”
……
就此离开
过了秋高气爽的九月,天就一天比一天蓝,风也是,刮着刮着就飘雪了,冬季女神板着脸孔、凛冽冰冷地说,她来了。
冬天来了,春天也不远了。
扶芊芊坐在自家的小小庭院中,握着热气腾腾的茶杯,平静望着对面的中年男人。
封恺,爸爸的老友兼律师。
自岳卓尔消失后,她接管扶氏,到今天刚好200天,公司易主。
说起来很简单,先是几个重要的项目标的被抢,接着表叔伯姑婶欲分家单干不成后愤而出售手中股票,然后资金周转困难,她不得不增发股份,使得自己持股比例一点点减少,最后,股权更替,扶氏被破易主。
“过几天重新召开股东大会,你准备好了?”
“恩。”
“今后有什么打算?”
“出国读书。国外投资行业成熟,我想多接触些。”芊芊用杯子捂着手,不紧不慢说,“短时间败掉这么多家产,我总该弄清楚什么原因,如果再遇到这些情况该怎么挽救?一句话,我不甘心。明明已触到门槛,感觉一抬脚就能垮过去,时间却不够了。”
她微微笑,眼角有透明的水珠转动。
只是,再不甘心也只能暂时放弃,她没有站稳脚跟的机会就接受八面风雨来袭,撑到现在,已到极限。
哭过,痛过,忽然想到毕业时萧秉那句话,“扶芊芊,我们都不是孩子了,好多事情,就算惶恐,仍要面对,你记住,这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珍重!”
是的,就算惶恐,仍要面对,因为,那是现实。哭泣无用,怨愤无用,自责无用,那么……就接受吧,反正,这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
她默默念着,眼里最后一丝软弱退去,豪气顿生。“封叔,爸爸是白手起家。”芊芊抿唇笑,细声细气说,“我会努力向他靠拢,再怎么说,爸爸创业之初,可没这么大的家业供他从失败中获取经验,可我有……”她半是自嘲半是认真。
“好志气。”封恺哈哈大笑,别有深意说。“不过,芊芊你想白手起家,恐怕有点困难,就算公司易主,你还有扶氏百分之十五的股份,除此之外,你妈妈还留了点东西给你们姐弟俩。”
“什么?”芊芊一惊,疑惑瞅过去,只见封恺低头从黑色手包中取出个白色信封,慢悠悠说,“早在二十年前,我其实是你母亲的家庭律师。”他扬眉,望着对面的茫然的少女,忍不住笑,“算了,你自己看第二份遗嘱吧,芊芊,你想知道的都在这个信封里面,看完后,有什么问题再跟叔叔联系。”
第二份遗嘱?扶芊芊有点懵。恍恍惚惚送走封凯,她小跑着回到卧室,双手颤抖着将信封撕开,入目是一柄钥匙和一个光盘。 芊芊将光盘放进电脑,然后屏息等待读盘。
也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沧海都已老去,屏幕上终于出现熟悉的身影。
爸爸——
她伸手抚上电脑里的画面,笑着轻喊,“爸爸。”笑着笑着,眼泪便不受控制滑落脸颊。
仿佛还是昨天的事,爸爸和她趴在客厅长桌上比赛拼图,翩翩在沙发上打滚,妈妈在织毛衣。
仿佛还是昨天的事……
“芊芊,翩翩。当你们听到下面这段话时,希望是爸爸去世后最艰难的四年已经过去,不过,人生之事十之八九不如意,也有可能,不到四年,我的孩子们走投无路,那么也会提前知道这第二份遗嘱。
不用说,扶氏已经不是我们的扶氏,芊芊,不要哭,也不要急,这不是你的错,如果爸爸所料不差,该是被风岳国际恶意收购。
早在两年前,风岳国际的4G开发项目遇到瓶颈,其关键技术不巧被扶氏全额投资的一个小团队申请了专利,岳楼阳数次想融资进来,都未成功。
半年前,爸爸查出癌症晚期,你表叔表姑闻风而动,岳楼阳忽然提出想并购扶氏,同时,还有个奇怪的要求——让我帮忙使他离家出走的大孙子和其女友分手。
然后,爸爸才发现岳卓尔在扶氏上班。
流落在外的豪门非婚生子,这些年并不容易,巧的是,其母居然是爸爸从前的邻居。
我调来他入职扶氏后的业绩分析后,心里冒出个大胆的想法,以他的能力,若是暂管扶氏,公司内的危机定能安然度过,至于外面……
假如岳卓尔和你结婚,翩翩还小,众人会觉得扶氏是你的陪嫁,早晚落入他手,岳楼阳会暂消并购的想法。
简单说来,爸爸再赌,赌岳楼阳有心给自己的大孙子一个机会,反正只要岳卓尔在,就算扶氏没被并购也会同风岳合作,他们4G项目的瓶颈不是问题,但假如被并购,他这个有能力的大孙子就会再次被从岳家逼走。
爸爸要的只有四年。
芊芊,用来给你成长的四年。
……
爸爸看来,岳卓尔这孩子聪颖、冷静、重情、守诺,若在他落难的时候帮一把……可惜,我们遇到的太晚。
我只能希望他看在两家旧识的份上,让你们平稳开心的成长,如果……可以,成为我女儿的好归宿。
这是爸爸安排你和岳卓尔结婚的真正原因。
……”
画面上的声音停住之后,就是长长的沉默。
扶芊芊捂着眼,从指缝中看着屏幕中的男子皱起眉,似沉思很久,才接着说,“不过,岳楼阳愿意放过岳卓尔,岳家其他人不见得同意,不小心的话,扶氏会变成他们内斗的战场,若岳卓尔输了,也只怪爸爸眼光太差。”
短暂停顿后,画面中的男人微微一笑,端起茶杯轻啜一口,缓缓道。“如此也好,芊芊可以看看,这种豪门内斗,普通人家难得一见,就当看戏。至于扶氏,爸爸年轻时创下来的基业,本就是留给你和翩翩玩的,不必太在意,至于我去世之前的嘱托,也只是希望你有些压力,毕竟,你妈妈和外婆还留了一份更大的家业,在法国……”
……
“芊芊,翩翩,我的孩子,你们记住,你们不是一无所有,也永远不会走到那种地步。”
“你们记住,爸爸妈妈爱你们,比任何人都爱,永远爱着。”
画面定格在男人微笑的瞬间。
他微眯着眼,看向窗外,又像是透过蓝天白云看着不远的未来。
年末,新一轮股东大会之后,扶氏正式易主。
年末,芊芊带着翩翩登上开往法国的飞机。
年末,岳卓尔偕同兰箐返回天海市。
PK关系吧
六年后,春日,清明。
城市一如既往熙熙攘攘。
通往郊区的二环线上,堵车严重,远远望去,如一条受伤的长龙,有气无力挣扎着爬行。
位于长龙头部,刚下立交桥没多远的位置,一辆是黄色宝时捷和一辆黑色奥迪相撞,齐齐停在路边。
约是追尾,并未有损伤,不见围观者,只有名年轻女子同一名少年在交涉。
“这位弟弟,刚才是我没注意到你们突然打了转向灯,这里有2000元现金……”女人瞄一眼奥迪车尾被撞出的浅浅凹陷,从钱包里抽出二十张百元钞票,递过去,嘴上不停,继续说,“算是我的补偿,你车子的送修费用也可以寄送到风岳国际(天海)有限公司SDG投资事业部兰箐……也就是我收。”
她顿一下,看对面少年没有作声,也没接钱,又拿出张精致的名片放在钱上,说:“这上面有地址,很容易找的,对了,我还有急事,要先走了。”
少年仍旧没有接,只是低眉淡淡扫了一眼名片,抬起头后,忽然说道,“私了的话,二十六万。”
“你开玩笑还是打算敲诈?”兰箐眯起眼笑笑,蹬着高跟鞋走几步,敲敲奥迪车窗,居高临下说,“出来商量一下吧,您家孩子太信口开河了,我说除了修理费之外,再赔偿2000私了,他居然要26万,这辆车恐怕才只有这个价格吧。”
她和和气气说。
车门打开,有名年轻少女从驾驶座上侧身站起,慢悠悠道。“我弟弟要那么说的话,大约是不同意私了。”
少女穿着英伦风格的墨绿色半袖长风衣,黑色长卷发松松编成一条左侧麦穗辫,歪歪垂在胸前,鼻梁上架着一副大大的茶色镜,看不清脸孔,依着兰箐的感觉,应是长得不错。
文人相轻,美女也一样。
兰箐扫过一眼后,很快移开视线,低头看看手腕上的钻表,敛起客气的微笑,肃着脸,说,“什么意思?嫌钱少么?我是有急事没空等交警过来处理,才打算私了,并不是怕了什么,严格说起来,刚才你转向前指示灯根本没提前开吧。”
“这话你可以留给交警说。”
少女似不想说太多,随口说完,招手让弟弟过来,问,“翩翩,报过警了?”
翩翩?
兰箐突然僵住,她猛然快步走到少女跟前,像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扶芊芊?”
“有事?”少女侧过身,并未承认她的猜测,只是漫不经心反问。
脑海深处那张青涩稚嫩的容颜同眼前的少女慢慢重合,兰箐心跳猛然一滞,接着又咚咚咚咚狂跳不止。
扶芊芊回来了,扶家姐弟回来了……
一瞬间,凌乱的思绪几乎让她崩溃,接着,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她后退一步站定,呼吸平静下来,眸底复杂的光芒如落潮般迅速退去,只留下说不清意味的沉寂,像是……憎恨。
他们回来了?那么狼狈的离开,居然还有脸回来!!作为胜利者,此时,她该有风度的笑笑,云淡风轻地问候一句“好久不见,别来可好?”可话到嘴边却成了,“怎么回来了?在国外也待不下去了?”
尖刻的语调让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可随后心底升起一股畅快。
就这样吧,今时今日,扶芊芊早不是高高在上的扶家小千金,而她也不是可以被人拿钱来左右人生的兰箐,又何必委屈自己?更何况……
“你是故意的吧,扶芊芊。故意开到我前面,故意让我撞过去,我越说有急事,你越故意拖延时间闹大,怎么,难道交警大队有你认识的人?”兰箐双手环胸,嘲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