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经刘姥姥介绍,王狗儿趴下就给贾琏磕了个头,口里直念贾琏的活命救济之恩。
贾琏下马笑着扶起,道:“快起来,要说救济你一家的是内子,可不是我。”
王狗儿连忙赔笑道:“夫妻是一家,都是恩人。”
一忽儿邀至家中,刘姥姥换上粗布衣裳,系上围裙就开始张罗着杀鸡焖饭,又令王刘氏去庄头屠户家里买肉,青儿刚到家放下自己的东西就忙着烧茶刷洗,她本知道自己家中没有待客的茶杯,现正在洗刷的是向丰儿申请的贾琏在家时常用的一套,她心细,便是茶叶也是从丰儿那里申请来的,贾琏平素爱喝的。
贾琏宝玉被请至堂屋炕上坐着,蓉蔷二人就指挥着赵天梁等护卫从车上往下搬米面。
共有细白面两大袋,碧粳米两大袋,精致的茶点花糕果脯若干盒,剩下的就是府中女眷赠送的银子钱串,数匹绸缎纱罗,穿不着的旧衣裳和一些针头线脑了,独贾母除了给银子之外衣裳还给的最多,都是没上过身的,众人年节生日献上的,每一件都是上品,由此可见老太太拿刘姥姥是当正经远房亲戚看待的。
王夫人因在做姑娘时和刘姥姥有一面之缘,故额外赠送了刘姥姥一百两银子,让买田置地,劝说以后再不能投亲靠友的。别的且不论,王氏赠这一百两银子的心是善的。
不久后,刘姥姥就整治出了一席丰盛的农家野味,贾琏独爱那一盆青椒地锅鸡,把肚子都吃圆了,直乐得刘姥姥合不拢嘴。
宝玉爱那一道野菌子汤,就着吃了一大碗碧粳米饭。
蓉蔷也不是挑嘴的,更何况刘姥姥是合了老太太眼缘的,他俩便都敬着。
饭毕,宝玉见了搁在墙根下的镰刀好奇,拿在手里试了试,见了纺纱车也要去踩一踩,兴头的四处逛。
贾琏便领着他们出了门,王狗儿跟在后面服侍。
乡下姑娘,能走路时就要跟着阿娘刷碗洗菜,拿得动扁担了就要挑水,空闲时还要抱着小弟弟,如贾琏宝玉这样长的好看的公子哥儿们进庄子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甭管心里有没有旖旎的憧憬,大姑娘小媳妇都打扮的干净利索的出来看热闹。
蓉蔷二人脸皮子厚,大姑娘小媳妇看他们,他们也笑嘻嘻的点评这些村姑们。
宝玉愣愣盯着一个抱小弟弟的清秀丫头出神,喃喃的不知道在嘟囔什么。
贾琏笑着听了一耳朵,竟嘟囔的是:原来,并不是所有的女孩都像家里的姐姐妹妹那样…原是我见识浅薄,自以为是了。
不知怎的,贾琏就想起“何不食肉糜”这则典故来。
和贾宝玉此时的心境大概有异曲同工之妙吧。
听的再多,都不如身临其境的震撼。
并不是所有的女孩都像红楼梦里的女孩子一样享富贵,镇日里风花雪月强说愁,还有许许多多的女孩们在受贫穷,灾年旱月里忍饥寒。
从庄头逛到庄尾,贾琏在一户门前种着枣树,树上趴着老鸦的地方站住了。
“叔叔在看什么?”蓉儿笑嘻嘻的上前询问。
贾琏道:“看那老鸦。”
“老鸦有什么好看的。”蓉儿寻着贾琏的目光看过去就道:“半死不活的蹲在那里不吉利。”
“是呀,不吉利。”说完贾琏就道:“今儿咱们在姥姥家住一晚吧。”
贾蔷忙道:“莫非那牛头人会来?”
贾琏点头,“这家将有白事。”
王狗儿震惊的瞪大了眼,不为别的,只因他是清楚的,这家里有个八十多岁的老人,近几日就听见说就是这几天了,不过是还吊着一口气罢了。
“您真是神了。”王狗儿连忙上前说起这家里有老人的事情。
贾琏沿路折返,笑道:“听姥姥说你们庄子上有牛头人出没,每至家中有人死时他就会上门,我为的就是来见这个牛头人。”
王狗儿忙道:“真有这样的事儿,也是怪事,村里的老人都说那是地府勾魂的鬼差,不能慢待,要供着,因此我们村还有每至谁家死人,家家户户都要在门口摆祭品的习俗。”
“这个牛头人是从何时开始出现的?”
王狗儿摇头,“我们家败落,从城里搬回来之后就有了,不若我问问人去?”
“去吧。”
王狗儿答应一声忙忙的去了。
不一会儿贾琏回到王狗儿家中,就嘱咐赵天梁等护卫去那户将有白事的人家蹲守。
不知不觉天色就黑了下来,乡间的夜晚也是热闹的,鸡鸣狗吠人语响,窗根下还有不知名的虫儿在啼叫。
贾琏枕着散发皂角味儿的薄被,一膝曲起,听着这些野趣,望着逐渐升起的月亮出神。
蓉蔷耐不住寂寞便拉着宝玉斗地主,青儿在一旁端茶倒水的服侍,因着她是芃姐儿的伴读,并不是卖身的丫头,不能随意调笑蓉蔷二人也都敬着,宝玉更是妹妹来妹妹去的道谢。
入夜了,叔侄兄弟睡在一张大炕上,嘻嘻闹着就进入了梦乡,唯有贾琏在闭目小憩之后精神奕奕的睁开了眼,等待着。
到了后半夜,明月西坠,万籁俱寂时,王狗儿的家门被咚咚咚的敲响了,原是那户人家的老人死了,来提醒各家各户往门前摆祭品呢。
摆祭品也是有忌讳的,那就是旁边不能守着人,要不然牛头人不会来吃。
贾琏无意打破这个庄子上的村民对牛头人的信仰,早已嘱咐赵天梁悄悄行事。
天蒙蒙亮时,赵天梁那边得手了,贾琏叫醒宝玉和蓉蔷三人,悄没声息的带着他们去了庄尾的小山腰。
那是他和赵天梁约好若是逮着牛头人汇合的地方。
贾琏到时,天际云层就射下了数缕光芒在山上,就见赵天梁等护卫用网子网住了一个头生牛角的人。
确确实实是个人,他正虎视眈眈的瞪着赵天梁呢。
“大爷,您瞧,真是个人,就是长了一颗牛头。”赵天梁笑着来表功。
“可曾折辱?”
赵天梁连忙道:“您吩咐过了,岂敢折辱,逮他时又不敢伤害,狠费了一番功夫。”
“辛苦了,回头有赏。”
“谢大爷。”赵天梁等护卫都高兴起来。
“会说人话吗?”贾琏蹲在他跟前温声询问。
赵天梁在一边道:“自打网住了就没听见他说话,哞都没哞一声,像是哑巴。”
“你这一对黑亮亮的牛角是天生的还是后天异变?”
贾琏见他依旧不言语,又笑道:“我没有恶意,只是想确定你是不是牛头鬼差,一般而言,哪怕是人误食了邪魔果实发生异变也不会变出这样一对牛角,变成这副牛头模样,你的牛角我相看之后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这是牛头鬼差的标志,有勾魂囚鬼之力,现如今你的牛角里已囚困了不少阴魂了。”
贾琏弹了弹他的牛角,“这对角已阴冷透骨,怎么不见你把阴魂送往冥府?”
“你…懂?”他发出粗嘎的两个字,像是几十年没开过口了一样。
贾琏笑道:“略懂。你这种情况我也很迷惑,你是活人,偏又长了牛头,得了牛角,怪事。”
“我、捡、的。”他狠命的抓住自己头上的两个角,恨不得血粼粼的拔掉。
“你是说,这对牛角是你捡的?”贾琏愕然。
他连忙点头,捏着嗓子狠狠清了清,再次开口时顺畅许多,“我、原是山上猎户的儿子,三十年前、逞能,背着老父入了深山,碰上了大老虎,逃命的时候一头栽下了山崖,撑着一口气醒过来就摸到了这对、牛角,还有一把钢叉,我、不知怎么弄的,牛角就长到我头上了,我就活了下来…”
不曾说完他牛眼里就滚下热泪来。
“我深夜回到家中,老父母就都不认我了,骂我是吃了他们儿子的妖怪,纠集了人要烧死我,又找神婆收我,道士咒我,我、就跑了,藏了起来,眼睁睁看着他们因思念儿子病亡,我在原本的村子待不下去就辗转流落到了这里,这里的人倒敬着我,把我当了鬼差,我就这样吃百家供奉的祭品活到了现在。”
说完他急忙跪拜贾琏,“求求您帮我解脱吧,打死我也行,我也试过跳河跳崖可就是死不了,我活够了,不想这样半牛半人的活下去了。”
贾琏皱眉,垂眸琢磨,片刻后道:“你像是捡了牛头鬼差的传承似的,鬼差有定数,莫非原来那个牛头鬼差已经死了?”
贾蓉怪叫道:“鬼差不是死人变得吗,还能往那里死去?”
贾琏回头看了贾蓉一眼,贾蓉瑟缩,磕巴道:“侄儿、说的不、不对?”
贾琏轻轻摇头,再度看向牛头人,“你说你还捡了一把钢叉,那钢叉何在?”
牛头人道:“钢叉太沉拿不动,我就扔在那里了。”
“捡到牛角和钢叉的地方你还记得在哪里吗?”
牛头人似不想回忆那个令他发生不幸的地方,犹豫了一会儿才道:“记得。”
“带我去瞧瞧。”
因距离有点远,又有贾母派了人来接宝玉,贾琏就让宝玉回去了,倒是蓉蔷二人想瞧稀奇,自觉跟在贾琏身边没有危险就跟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第84章 九九归一吞婴逆天
深山老林子是极不容易钻的, 少不得要爬崖走高,似蓉蔷这般久被富贵掏空了身子的公子哥实在吃不了那个苦, 所以当他们路遇一个还算繁华的县城时就不愿意走了, 笑嘻嘻的说在这里等, 贾琏一笑置之,因不知自己何时回来就嘱咐他们不必等, 玩一玩就返家,蓉蔷二人连忙答应的好好的。
黄昏日落, 林中诸鸟归巢,贾琏和牛头人在山中奔走惊起啼鸣一片,乱羽飞空。
彼时起了雾,雾气在林木藤萝中穿梭, 一忽儿如展翅的飞马, 一忽儿如腾空的雄鹰,一忽儿又仿佛变作了绝世的美人对日吸取天地精华。
贾琏拂过身畔的奇花异草,用心感受, 便觉有丝丝灵气透过毛孔钻入了体内,这使他更加确定了一点,从山川地势来看,这是一处天然形成的聚灵化仙地, 也就怪不得生长在这座山谷里的花草树木都氤氲着灵光仙气了,假日时日, 此谷中必然会诞生仙灵精怪。
当贾琏跟着牛头人到达了他记忆中的地方时就看见了一副尸骨,血肉已化为了尘土, 唯余一身破烂腐朽的衣裳裹在上头。
蓦地,贾琏就看向了牛头人。
牛头人怔怔看着尸骨出神,呆呆的道:“这个死人怎么穿着我的衣服?”
贾琏心中有了一个猜测,试探着道:“可能,你摔下悬崖时已经死了。
但是你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因为心中记挂着老父母,着急回去,魂魄就离了体。又因得了牛头鬼差的牛角,接下了牛头鬼差的半副传承,周身弥漫的阴气和普通的鬼就不同了。
鬼差,也可说是一种神。
你又吃了三十多年的百姓供奉和香火,你现在拥有的和人一模一样的血肉可能就是这样塑成的,竟连我的眼睛也骗过了。”
贾琏有些古怪的看着牛头人,又道:“这世上最天\\衣无缝的骗术可能就是把自己也骗过,你以为自己是活人,旁的人,如我,纵然天生神相也看不破你的虚妄。”
这也就能解释你为什么跳河跳崖都弄不死自己了。
你,已经是一个小神了。”
牛头人眨巴眨巴牛眼,眼眶通红,无助的望着贾琏,仍旧呆滞的问道:“我真的三十多年前就死了吗?”
贾琏走至他身畔,拍拍他的肩膀,“死亡是不可逆的,早些接受现实也好。”
贾琏看向尸骨旁刻满符文的钢叉,温声道:“你试试,现在的你能不能拿起这把钢叉。”
想到什么贾琏提醒道:“可能,当你拿起这把钢叉的时候你就真的成了鬼差,也将会接下他的职责。”
牛头人揉了揉眼睛,站起身就去捡枯枝落叶。
贾琏看着他,任凭他动作,不一会儿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了,掏出火折子就递了过去。
牛头人接到了手里,板着脸望着自己的尸骨,吹着火就把枯叶点燃了。
贾琏沉默看着,直至尸骨完全被烧成灰烬。
“我不想做鬼差。”牛头人望着脚下的钢叉低沉的开口,神情郁郁。
贾琏往地上随意一坐就自嘲的道:“我也不想做相师、国师、法师,甭管什么师,我也很无奈啊,我天生神相,一双眼天生能看破一切虚妄、鬼祟,不过随便翻翻祖上传承下来的古籍就学会了一身降妖除魔的本事。没有这一身本事之前,纵然我看见冤鬼也会无视,我总想着天底下可怜人可怜鬼那么多,凭我一个人哪里管的过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算了,可是当我管不住自己帮了那个可怜的女孩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现如今我便采取着顺其自然,为自己也为旁人寻一线生机的处事态度,你可能不信,许多的事,我哪怕蹲在家里躲着,该我的事儿也会自动找上门来。所以可能哪怕没有那件事也终究会有一件事改变我的想法,让我走上这条路。”
牛头人在贾琏身边坐下,低声问道:“是什么事情让你改变了想法,能告诉我吗。”
他抚摸着自己的牛头,最后定在牛角上,“国师,你说我已经是一个小神了,可是我能不拿起这把钢叉吗?上一个鬼差已经被杀死了,我只不过是一个猎户的儿子,我没什么大本事的,我干不过那个杀死鬼差的大恶鬼,我…害怕。”
贾琏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絮絮的讲起自己第一次“除魔”的那个故事,那个故事发生在现代。
“像我们这种人,都是短命鬼,说不得哪天喝口水都能噎死,因此我是不在乎自己的性命的,有一段时间我叛逆,喜欢上了野外攀岩。”贾琏怕他听不懂就笑着解释道:“就是喜欢在荒山野岭爬山玩。”
牛头人点头,认真的听着。
“那次不走运,我的绳子断了,我从崖壁上摔了下来,摔晕了,再次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身边蹲着一个遍体鳞伤的…小女鬼,那是一个想要吃掉我的被封印在那里的厉鬼,满身血气如海,怨念滔天。可惜的是我祖上积攒下无上功德,只要她一靠近我就会被功德金光所伤,她一身的伤痕就是这么来的。”
“你害怕吗?”牛头人小心翼翼的问。
“不怕。”贾琏笑着指指自己的眼睛,“我一出生就能看见鬼,听我老爹说我从一落娘胎就没哭过,还和鬼婴交过朋友呢。”
“我的腿摔断了,走不了路,我也没想过求救,我就和她在那个漆黑潮湿的山洞里呆了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我冷眼看着她想要吃我却因吃不到而发狂,嘶吼,痛哭,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厉鬼的血泪,她的血泪流成了一个水洼,我听她吼叫,听她哭诉,起初我是不相信的,可我的眼睛告诉我,她说的都是真的,因为每当她哭诉时都有血泪凝结,血泪这种东西只有在极致怨恨和冤屈的情况下才能形成,也因此,厉鬼多由冤死鬼所化。
她是被轮\\奸致死的,你再猜不到欺辱她的那些人都有谁。”
贾琏陷入回忆,因极致的愤怒而压抑了情绪,这令他看起来面无表情却让人深感害怕。
“她的父亲、哥哥、弟弟、爷爷、姑父、姨丈,以及那整个村子的男人。”
牛头人惊愕的张大嘴。
“你没有听错,这是一件真实发生过的惨事。她从六岁开始就被亲人欺负,后来她父亲就把她当成了妓\\女,只要村里的男人出几个铜钱就能欺辱她一晚上,直至她十四岁那一年,她的亲人们聚在一起喝的酩酊大醉,把她活活玩死了。
她活着时被欺压不能反抗,在死亡的那一刹那就完成了厉化,从六岁到十四岁,整整八年,她心中早已积满滔天的怨恨和杀意,那一夜她活生生咬断了亲人的气管,吞吃了他们的血肉,而后血洗了整个村落,却有一个人逃脱在外,那是她的亲弟弟,因外出打工而逃过一劫,后来更是请了一个歪门邪道镇压了她,她怎么会放过欺辱她的人呢,更何况那还是她的亲弟弟,是她的亲人,就更该死了。”
话落贾琏看向牛头人,笑道:“你猜我做了什么?”
牛头人摇头。
“我把她放了出来。”
贾琏看向不远处绽放的红花,笑盈盈道:“那是一个封闭的小山村,村民愚蠢恶毒,那可怜的女孩就那么死了,人死如灯灭,他们以为外面的人永远不会知道他们的恶行,官家更不会以律法惩治他们,可我不甘心啊,我要让真相大白于天下,我要为鬼讨个说法。
她弟弟是我托人找到的,我亲眼看着她像恶魔一样把那畜生活生生吞下了肚子。”贾琏嗤笑,“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来着,只不过经历的多了之后我的棱角被磨平了,我这个人也平和了许多。有时我便想,天生我这样的人用处可能就是在这里吧,法网恢恢难免有管不到的地方,而我就是那个行动自由的人。”
月亮从东边的山峰上爬了上来,挂在了青松上,喷吐银辉笼罩着山川大地,草木虫鱼,也有星星点点落在篝火旁牛头人的脸上。
贾琏看着他脚边的钢叉,安静等着他的决定。
牛头人动了,一手握住了钢叉,刹那钢叉颤动发出“哞”音,像来自远古的莽牛发出的。
牛头人慌了,抬头蓦地看向贾琏求助,却猛然从牛眼中射出了两束白光,贾琏躲避不及,白光直接穿过贾琏落在了不远处的树冠上,刹那空间静止,只有贾琏能动,他先是看了一眼僵硬维持着握钢叉动作的牛头人,而后就发现连火焰都像是被冻住了似的。
“哞”音不绝,忽有金属撞击声传来,贾琏蓦地回头就见树冠上在重现上一个牛头鬼差死亡的过程。
明月高悬,星辰拱卫,山川大地为背景,一头堪比猛犸象的金皮莽牛正在对一个巨人嘶吼,哞音如有实质,瞬间削平一座山头,巨人却岿然不动,陡然巨人头顶形成一个漆黑如墨的圆,在那圆中有图形显化,不知何故让人看不清是什么图,而后那巨人张口就吐出了一道黑水瀑布,瀑布猛地落在了莽牛身上,顿时,墨水变成了粘稠的胶状物,将莽牛寸寸侵蚀。
莽牛吼动山河,周身金光爆射,黑色粘稠物有一瞬的凝滞,不过片刻功夫再度恢复如常,很快就侵蚀到了莽牛的肌骨,而后就是脏腑。
莽牛惨叫,召出青铜战车,逃亡,巨人追击,而后青铜战车就出现在了这座山谷中,莽牛成了战车上的一捧青灰,唯余一对牛角,一把笔挺矗立的牛头钢叉。
牛头人双眼中射出的白光消失,静止的空间恢复正常,贾琏便知牛头人完全接收了传承。
这一次牛头人轻而易举就把钢叉握在了手里,与此同时周身氤氲起一阵白雾,雾气把牛头人完全笼罩在内,不一会儿雾气就被完全吸收了。
贾琏再打量他时就发觉,用一句中二的话说,他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感觉如何?”贾琏笑问。
牛头人咧嘴,抚摸着钢叉道:“不赖。”
“有何收获?”
牛头人道:“你说的不错,当我拿起这把钢叉的时候我也要接受他的责任。”
话落,牛头人手执钢叉往前一指,昏暗的树荫底下就出现了一辆残破的青铜古战车。
从外表看完全可以想象,上一个牛头鬼差驾驭这辆青铜古车经历过怎样一番大战。
话说回来,能把一个鬼差打死,那是何等厉害的鬼物?
牛头人爬上了战车,一手执缰一手握叉,目视贾琏,贾琏也看着他。
“每一个鬼差去押解鬼时,手里都有该鬼的一页生死簿,记录了该鬼何时生人何时死亡,姓甚名谁,父母何人,上一个鬼差是在拘押一个叫穆强的鬼时被该鬼以淫恶毒液烧死的,天地生鬼差,鬼差有定数,鬼差亦可死。”
话落在牛头人眉心就射出了一缕金光,金光化成一页金纸,上面显现了穆强死亡的日期和踪迹。
片刻后,金纸重新回到牛头人眉心。
牛头人道:“好嚣张的魔鬼,据生死簿显示他竟隐匿在锦鸡城继续为恶。”
“锦鸡城?”
牛头人朝贾琏一拱手,“我要去抓捕此鬼,少不得要烦劳国师相帮了。”
贾琏连忙还礼,“他既在人间为恶,那就是我职责所在。”
牛头人长成那个模样,白日里是不好让人看见的,所以二人昼伏夜出。
这日深夜,牛头人根据生死簿上显示的踪迹带着贾琏乘坐青铜战车追至了锦鸡城,巧的是,这个锦鸡城正是蓉蔷二人落脚的那个县城,当时贾琏只摇摇望了一眼,因不顺路就没有进去,不成想那巨魔竟藏身在此,不知蓉蔷二人走了没有。
夜间,城门关闭,人自然是过不去的,但是残破的青铜战车却显出神威直接带着牛头人和贾琏穿墙而过,事实上这一路追踪而来,青铜车便是如此遇山穿山,逢河越水的,绝对是一件捉鬼的宝车。
穿过城墙青铜车也没有停留,它上头如同装备了定位系统,直奔至锦鸡城县衙门口,而后又直接穿门而入。
此时,贾蓉正被一个头戴软脚幞头,上嘴角留着两撇胡子的中年男人打脸啪啪响,贾蔷则被扒光了衣裳,被八个面带诡笑的婴孩折腾,两个三岁大的相对而坐骑在他身上,小手里都拿着小刀作为画笔在贾蔷肚子上作画。
一忽儿他画个乌龟,一忽儿他又画个小鸟,一忽儿又觉自己画的不像一刀划下去重来。
贾蔷雪白的肚子早已被鲜血染红,而他还活着,疼的五官扭曲,嘶哑着嗓子哀嚎。
还有两个婴孩,分别抱住了贾蔷的左右两个胳膊,左胳膊上的婴孩正在像舔糖画一样舔舐贾蔷的手指头,右胳膊上的婴孩露出嫌弃的表情,一口咬下去就把贾蔷的虎口咬的出血。
还有两个婴孩在玩弄贾蔷的双腿,这也罢了,最令贾蔷恐惧的是聚焦在他两腿之间的那两个玩火的孩子,他深深感受到了他们的邪恶。
“叔叔救我!”当那两个婴孩开始用火烧他的毛发时贾蔷“嗷”的一嗓子喊了出来。
坐在一旁的中年男人哈哈大笑,拍打着贾蓉的脸道:“你说,如果我把你们两个杀了,你们家那个假国师敢不敢来寻我报仇?贾国师,假国师,我真想会会这个国师啊。”
贾蓉早已经吓的浑身酥软了,他想求饶,想认怂,想像孙子一样趴在地上舔他的脚丫子,只要这个恶魔能饶他一条狗命。
可是以前那个对一个管家都卑躬屈膝的贾蓉已经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贾琏改变了,现在的贾蓉心里依旧恐惧、软弱,可再也做不出那种丢人现世的模样,他紧紧咬着牙,闭着眼,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
原来蓉蔷二人一入了此城就遭遇了小偷,就是正在折磨贾蔷的那八个孩子,他们两个公子哥儿可算是长了见识,八个孩子邪恶又霸道,他们的行为都可以用“抢劫”来形容,周围的人却司空见惯,眼神木然。
抢了东西还不算,八个孩子又以戏弄人为乐,蓉蔷二人被弄的灰头土脸,恼怒非常,即刻就下令护卫去抓他们,谁知他们比鱼滑溜比兔子跑的还快,行为举止透着鬼魅之气,这时细心的贾蔷就发现自己随身佩戴挂在脖子上的香囊发热了,登时便知遇上鬼魅了。
经过贾蔷的提醒贾蓉也发现自己的香囊发热了,二人也算跟着贾琏历练过的,心里虽害怕但也没失了分寸。
那时天又黑了,想立刻离开锦鸡城又怕被鬼魅尾随,若到了城外无人烟的地方他们更是凶多吉少,于是贾蔷就想了个法子,以随身钱袋玉饰被偷为名去报官,在官府里呆一晚上,报上名号,翌日早晨再领差役护送他们回家。
于是二人连同护卫就去了县衙,谁知竟自己走入了虎口,那八个婴孩正是此地县太爷的儿子。
蓉蔷二人一开始不知,随身的香囊一直发热便以为是被鬼魅尾随的缘故,越发想早点进入官府寻求庇护,于是直接报上了贾琏的名号,那县太爷一听竟是贾国师的侄儿上门来了,连忙谄媚非常的迎入内宅,当县衙的大门一关,县太爷即刻露出了原形,大嘴一咧直到耳根,从嘴里头伸出了一条漆黑粘腻的舌头,蓉蔷二人登时就被吓住了,也沦为了阶下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