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华娘摸摸鼻子,拉董清妩坐下,“你带了那一家子事儿精回去,她们可有找你麻烦?”
董清妩把吃了一口的灯笼果放下,用锦帕擦了擦嘴,才道:“我母亲把住宅都卖了,现在她们都住在我租赁的宅子里,谁敢惹我,我可不是泥捏的。我家那个潘姨娘倒是闹了一场,说你我是串通好的,可那时我父亲还昏迷着,她尽管闹破天去,谁又能为她做主。再者,我手里握着家里几乎全部的财产,她们可都要仰我鼻息才能过活。”
这时青燕道:“郎姑娘,小姐,嫁衣缝制好了,可以往上绣花了。”
郎意便将果子端下去,在桌上铺上一层干净的绢布,将嫁衣展开,问道:“华娘,你想绣什么图案,我打听了一下,有龙凤呈祥、鸳鸯交颈、麒麟送子之类。”
“不要、不要。”脑海中忽的浮现一种奇异的花,郎华娘便道:“你们等着。”
片刻后,郎华娘从里屋出来,手里拿着一张宣纸,宣纸上描绘着一种花,远远看去很像太极图。
郎意第一个不同意,“胡闹,谁的嫁衣上绣太极图的,那是人家道士的袍子上绣的。”
董清妩细细看了一会儿,颇为惊喜道:“你竟还懂绘画?”
手指点在图案上,郎华娘心情不佳,只勉强勾了勾唇角,自顾道:“这是阴阳双生花,同枝双生,一白一黑两朵,合在一起就像是太极图,故也名太极花,它只生长在、在…”
脑海深处尖锐一疼,郎华娘蓦地蹙紧双眉,食指禁不住在宣纸上生生抠出一道伤痕。
董清妩蓦地抬头,便是瞧出了她的不对劲,“你…”
“我没事,绣吧,就绣这种花。”态度不容置疑。
郎意也看出了郎华娘的不高兴,便是没敢反对。
郎华娘回到里屋,就见宁静远靠着个软枕,凝神细听,尤凤仙则半趴在炕上,二人脑袋凑在一起,叽叽咕咕不知在说什么。
见郎华娘进来,尤凤仙吓的一个趔趄滚下炕来,下意识的一把捂住自己的嘴,急忙表忠心,“我的亲姑奶奶嗳,奴婢可没说你什么坏话。”
彼时郎华娘眸色冷漠,道:“滚出去,别让我说第二遍。”
原还想磨蹭一下的尤凤仙听罢,急忙往外跑,他是真怕了郎华娘那痒痒丸,被万蚁噬心一般的痒感活活折磨了两个时辰,就算是个铁金刚也得怂,至今他还浑身是血道子呢。
听出郎华娘的话音不对,宁静远一咕噜躺下,拿薄被蒙住头,掩耳盗铃般的道:“我睡了。”
郎华娘坐到炕沿上,伸出手是要扯他的被角的,却在半空停住收了回来,就那么静静的盯着某处,看似是盯着被子上的缠枝葡萄的花纹,实际却已呆茫到九霄云外去了。
等了半响儿,不见郎华娘来闹他,宁静远自己掀开了,转着没有焦距的眼珠,伸出手来试着碰触,一碰就一缩,却依旧不见郎华娘来抓他,宁静远觉出了不对,“喂,你怎么了?”
郎华娘回过神来,摸着下巴开始琢磨宁静远,“你莫不是什么人参娃转世?”关于突然冒出来的太极花的记忆碎片,定然是因为和宁静远燕好的缘故了。
“你才是人参娃转世,你全家人参娃转世。”
郎华娘目色幽然,一把抓住宁静远的胳膊,下口就咬。
“啊——”
把在外屋绣花的董清妩三人都吓了一跳。
“我去看看。”董清妩放下针道。
彼时,郎华娘却是走了出来,一抹嘴,满面笑。
董清妩愕然,“你好了?”
“丫,我哪里不好了?清妩,你咒我,不开心,”
“…懒得理你。”董清妩白了她一眼,重新坐下绣制太极花。
郎华娘偎到董清妩身边,拿脑袋噌她,犹如毛绒犬一般,“生气了?”
董清妩哪里受得了她这个,便是喷笑出声,推着她脑袋道:“别闹我,仔细扎着你脑门。”
“我皮厚,针戳不破哒。”
郎意笑道:“你们俩谁大啊,感情真好。”
董清妩道:“我今年十七了,伯父,华娘多大了?”
郎意道:“明年华娘也十七了。”
“叫姐姐。”董清妩横郎华娘一眼。
“看,有老鼠。”郎华娘指向某处,蓦地跳到凳子上站着。
“啊——老鼠!”青燕吓的花容失色。
“别听她胡扯。”董清妩不上当,拿针威胁,“你叫不叫,叫不叫?”
“喵~”
董清妩:“…”
瞧她二人胡闹,郎意笑的肚肠子疼,但笑过之后,郎意却觉得心口闷的慌,神思不属,在刺绣时多次扎伤手。
“阿爹,你困倦了就去睡会儿,不绣花我也照样穿。”
郎意便是叹息一声,“华娘,你和爹说实话,真的要嫁他吗,他可是个侯爷啊,你们走后,我朝董姑娘打听过了,他不仅是侯爷,他生母还是安和长公主,父亲也是个侯爷,他的家世如此显赫,华娘,你嫁进去注定是要吃亏的,爹、爹却是没法儿帮你。要是你祖父…”
话到此戛然而止,在郎华娘探究的目光下,郎意蓦地站起,因起的急了还把桌子撞的颤了一下,佯装打了个哈欠,“我困了,先去睡会儿。”
话落,便是落荒而逃。
“我也没打算追根究底啊,跑那么快做什么。”郎华娘坐到郎意原先坐的地方,拿起针拉开架势,准备戳几下。
董清妩一瞧她这样儿就是不会的,连忙制止,“你别捣乱了,回头你绣错了,我还得拆。”
董清妩何等的玲珑心肝,自是听出了点什么,见郎华娘没有忌讳,便是问道:“我听闻你和你爹是十四年前流落到此的,你就不好奇自己是否还有别的亲人?”
“我只知道,抚育我长大的是他,尽心疼我宠我的也是他,夜半在伤眼的油灯下为我补衣裳的还是他,至于别的所谓亲人,他若想要或者想寻回,我自会成全他。”郎华娘拿针戳指甲,阴测测道:“但他却带着当时仅有两岁来大的我流落在此,宁愿被邬老头驱使如狗也不回去,这就有问题了,而且是大问题。”
董清妩顿了顿,“我说了你可不许生气,我没有瞧不上伯父的意思。”
“你说。”
“我感觉你不像他的女儿,和伯父相处了半日,伯父是个软性子的人,而你是怎样的,不用我说了吧,故此我有这种怀疑。”
所谓软性子的人,也是董清妩不愿说郎意身上有奴性的代指了,郎华娘自是听的出来。
沉默了一会儿,郎华娘笑道:“他就是我爹,爹就是爹,哪管他是什么性子的人,哪管他是贫穷还是富贵,哪管他是真还是假。”
董清妩一怔,心有所感,轻叹:“你说的对。”

 

第40章 6.40|
夜深人静,枭鸟在柳树梢头吟笑森森。
董清妩和青燕都撑不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郎华娘找来她二人的白斗篷为她们轻轻披上,拉开门,静静走了出去。
君问归和君如月这两个麒麟卫很是警觉,下意识的抽刀,见是郎华娘不仅没放松,反而绷紧了头皮,他们见识过这农女的狡猾,一点也不敢小看她,生怕她又要玩什么诡计。
郎华娘却是没理会他们,一提气,跃上屋脊。
圆月高悬,初春的夜里,凉风嗖嗖,吹起郎华娘黛发飞扬。
她缓缓坐下,拿出酒来喝,月光里她的眸色一片空茫孤寂。
这世上有谁是不知自己是谁的吗?
那感觉,真他娘的操蛋。
“莫不是宁静远是开启我记忆的钥匙?可究竟要睡他多少次,那些触之几乎要疼死的记忆才能全部苏醒?”郎华娘烦恼的揪断好几根头发,“若要我知道是谁封了我的记忆,又是谁想出这么个解锁记忆的丧病主意,我一定活劈了他。”
咂摸咂摸嘴,郎华娘猥琐兮兮的笑了,“不过,味道还不错。亏得没让我睡一个丑八怪,那般,我宁愿死。”
月落星隐,朝阳从东方半遮半露撒下晨曦,郎华娘伸个懒腰,跃下屋脊,直奔不远处的青山。
犬吠鸡鸣,炊烟袅袅,早有农夫摸黑爬起来,扛着锄头下地干活去了。
田埂阡陌上,大爷叔伯相互打招呼。
董清妩是被犬吠声吵醒的,因枕着胳膊睡的,也不知睡了多少时候,便只觉僵硬酸麻。
环顾四周不见郎华娘的踪影,董清妩往里屋瞧了一眼,眸光晦涩,心道:怕是那丫头去里头陪她的未婚夫睡去了。
正在此时,郎华娘的声音从院子里传了来,“起床、起床,懒虫们,吃早饭了。”
董清妩缓缓绽开笑颜,扬声呼应,“谁是懒虫?你竟会做饭吗,真稀奇。”
一问一答间,也把郎意、宁静远等人弄醒了,纷纷出门来瞧。
便见院子里的枣树下,她安置了一张矮桌,矮桌上放着好多碗碟,董清妩走近来瞧,便见碗里是鲜红似血的汁液,而每一个碟子里却只放着一颗浅绿的药丸。
“这就是你准备的早膳?”董清妩无语的望着郎华娘。
郎华娘理直气壮的点头,“对啊。”
尤凤仙向宁静远细细描绘了一番,宁静远的回答是“呵呵。”
郎意心虚的偷觑一眼宁静远,连忙描补,“华娘四岁就会拿锅铲的,更做得一手好饭菜,今儿她大概是犯了懒,是吧,华娘。”
还冲郎华娘挤眉弄眼,意思是让她在未来夫君跟前好好表现一下。
“阿爹,你眼抽筋了?”
“…”郎意。
董清妩却是先坐下了,端起碗来就道:“闻着味道,很是香甜可口,绣了一晚上的嫁衣,正好润喉,一碗怕是不够,宁远侯不喝的话,能否割爱?”
“谁说我不喝。”宁静远在尤凤仙的搀扶下,坐到董清妩对面,端起碗就开喝。
董清妩莞尔,拈起药丸,“你这丸药又是什么,可顶饱?”
宁静远把药丸放在鼻端嗅了嗅,便是一口吞下,有些炫耀的道:“这药可消除疲乏,润泽五脏六腑,我早已吃过,华娘说叫做碧灵豆。”正是之前宁静远被打发睡在厨房时,郎华娘给他吃的那种。
“是吗。华娘,一颗不够,能否给我第二颗?”董清妩直接道。
宁静远眯了下眼,决定暂时不和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一般计较,开始慢条斯理的品尝汁液,这味道很熟悉,该是灯笼果打成的浆。
郎华娘眨巴了下眼,觉得气氛有点怪,但她也不在意。很是慷慨,直接抓了一把放董清妩手里,“呐,给你一把,这丸药可当糖豆吃,饱腹虽不能,却能抗饿润胃,最是适合你们这种小鸟胃,怕胖的小姐们食用了。”
药丸带着果味儿的清甜,略酸,很得董清妩的喜欢,便是自动忽略某人所说之话的后半句。
郎意喝了也吃了,可还是觉得饿,把袖子卷到胳膊肘上,道:“我去做早饭,华娘你想吃什么?”
“要吃芸豆狍子肉馅的包子!”华娘兴冲冲投向郎意的怀抱。
刚放下碗的宁静远以及小胜一筹的董清妩,“…”
灯笼果打成的浆液,那股子清香的甜味儿很浓郁,早勾的尤凤仙吞了好几口口水,便是舔着脸道:“我的亲亲姑奶奶,有侄孙儿的吗?”
正在擦嘴的宁静远…
董清妩笑的眉眼弯弯,斜睨宁静远,“宁远侯身边的人就是能屈能伸啊。”
用过早膳后,董清妩、青燕和郎意自然又去绣嫁衣,宁静远则坐在院子里,静等他的那三十四个在山里迷路还没找回来的麒麟卫。
丘富仁这个不举的病患可算逮着这个空当了,便是捧着大笔的金银来叩门。
郎华娘也没为难他,却是道:“你的不举之症,不是吃一颗能好的,但好在用不着我那百草化神丹,只要吃我十两银子一颗的补气丹,一日三次,一次一粒,坚持吃上一年便可治愈。”
丘富仁是做掌柜的,便是快速算了下治愈所需的花费,竟是一万零九百五十两银子!
当下丘富仁就给郎华娘跪了,无他,这一万多两银子正是他多年的积蓄,立时便怀疑郎华娘是故意为难他,趴地上就开始扇自己的耳光,“您是我的亲姑奶奶,小的错了,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口不择言得罪了您,求姑奶奶您看在小的悔改之心坚决的份上,就饶小的这一回吧,一万多两银子啊,那是小的全部的身家了。”
倚着门框,郎华娘笑道:“第一,你这病的确能一颗就治愈,就是用我的百草华神丹,可你知道我的百草华神丹是用什么药材炼成的吗,其中一味是千年的人参,你自己琢磨一下,千年人参价值多少银子,你买得起?
第二,丘掌柜是不是弄错什么了,你来找我治病,我也给你提供了治病的法子,你求我饶恕你做什么,又不是我给你下药,让你不举的。你若是买不起丹药不买就是,犯不着对我又跪又求的,我不是佛陀,不开善堂,你跪死了去,我的丹药也不会为你降价。
第三,你明明能买的起,那你在我家门口又是跪又是哭的,丘掌柜,你是几个意思,砸我的场子?嗯?”
丘富仁的老婆生怕再把郎华娘惹恼了,一肥掌把丘富仁拍一边去,上前来殷切恳求道:“华娘子,我们买,买!”
“还是这位大嫂你爽快,才花一万多两银子就买到了下半辈子的幸福,多划算啊。人活着,没幸福享,还不如死了呢,是不?”郎华娘揶揄的道。
弄的丘富仁他老婆一张肥肉堆积的脸红的什么似的,羞急之下又给了丘富仁一个厚实的大巴掌,直拍的丘富仁两眼翻白。
“都怪你个死鬼,你怎么不死在那个小妖精的肚皮上算了。你不举了,她卷包袱跑了,倒把你丢给我管,若不是念在你是我孩儿们亲爹的份上,我管你死活。”
“是、是,娘子息怒,都是我瞎了眼,鬼迷了心窍才干出那不是人的烂事儿。”
两口子看来是和好了。
郎华娘便又道:“不过,我这里补气丸却是不多了,先给你们半个月的量,吃完之后,京城丹医堂找我。”
丘富仁也知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拿了药丸后便道:“华娘子要去京城开药堂啊,只凭您的养颜丹和补气丹两种就能打下一片天来,可小的要说几句闲话,娘子到了燕京后,可要收敛一下脾气,燕京乃我大齐国都,走在街上随便碰个人说不得就是皇亲国戚、权贵豪族,娘子硬碰硬,是要吃大亏的,不像我,我就是个靠自己摸爬滚打才当上玉衣坊小掌柜的泥腿子。”
话落,丘富仁不好意思的笑了。
郎华娘站直身子,重新审视丘富仁,一拍他的肩膀就笑道:“丘掌柜是个能屈能伸的,怪不得把老婆哄回来了。多谢你的提醒,明儿我大婚,丘掌柜夫妇可赏脸吃顿酒?”
这便是要消弭恩怨的意思了。
当了多年的掌柜,丘富仁哪里听不出,便是立即逮住机会,不吝夸赞道:“不是老丘我拍娘子您的马屁,就凭您这手炉火纯青的丹术,还有娘子您这顶顶好的相貌,您所嫁之夫必然非富即贵,娘子相邀我这个小小的掌柜喝喜酒,那是老丘我莫大的荣幸。”
早上送走了丘富仁夫妇,黄昏落雨时又迎来了安老虎,今儿个还真是热闹。
捕头下乡,穿着官服,腰挎大刀,身后再跟着两个捕快,背靠县太爷,他便是一小霸,踹开农家的门,吃光农妇家里的粮都是小事,有那畜生一般的捕头,强|暴农女,强索银钱,搜刮民脂民膏都是常事。
和别县里的捕头相比,安老虎算是个好人了。
院门是被安老虎从外面撞开的,竟是连敲门应门的功夫都等不急了。
听闻县太爷的公子得了痨病,莫不是快要死了?
“谁是华娘子,我奉县老爷之命来买你的丹药。”一头汗的安老虎进门就是一声吼。
彼时又到了用晚膳的时候,郎华娘等人正在屋里用饭,在外头守着的是君问归和君如月二人。
“放肆,宁远侯在此暂歇,速退。”君问归冷声道。
“什么宁远侯,你们他娘的吓唬谁。”安老虎虎目一睁,入目便看到眼前二人,头顶金麒麟的抹额,紫衫黑靴,腰挎长刀,刀插在鹿皮所制的嵌宝刀鞘内,他是不认识什么宁远侯,但他听过麒麟卫!
坊间茶馆都有麒麟卫的传闻。
金麒麟、紫衫、鹿麟刀,那便是麒麟卫的标志。
传闻千奇百怪,但只这三样从没变过。
麒麟卫,挂靠在锦衣卫第一卫之下,食朝廷俸禄,每个人都等同于正四品的武官,乃是当今圣上专门拨给宁远侯,用以保护他的专属卫队!
娘呀,他不会真遇上传说中的麒麟卫了吧。
双腿一软,安老虎给跪了。
来时的急切和嚣张消失无踪。
“大、大人们是麒麟卫?”
君如月骄傲的挺起胸脯,“正是。你是何人,所为何来?”
安老虎被吓的脑子里一片白,半响儿才焦急道:“小人奉县老爷之命来买华娘子的丹药救命,求大、大人们赐药。”
见了这安老虎,郎华娘倒是想起一事,貌似她至今还是个黑户啊。不管孬好,得先弄个正当的户籍,省得被人拿住把柄。
“来求药的啊,听说你那天打我爹了?”郎华娘踱步而来,君问归和君如月下意识的往后方躲了几步。
这等细节落在安老虎的眼里,就仿佛是麒麟卫以郎华娘为尊一般,霎时便在安老虎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不禁想道:莫不是这华娘子还是什么了不得的皇亲?
那、那华娘子她爹,那个叫郎意的上门女婿又是什么人物?
且先不管是什么人物,他畏惧着如同天神一般的麒麟卫,心里便是怯了,没有细思之下便是“啪啪啪”给了自己三四个巴掌,“小人有眼不识金镶玉,娘子您贵人肚里能撑船,原谅则个。”
郎华娘还要用他跑腿,便没打算怎么着他,就道:“行了,我可不是什么贵人,我不过是对你口里的贵人有两次救命之恩,即将成为贵人之妻罢了,现在贵人之妻需要一个户籍,你可能为我办?”
狐假虎威用的纯熟自然,脸皮之厚可见一斑。
旁边两卫之中,那君如月便是心生鄙夷。
安老虎听明白了,连连点头,“那、那药呢,我们公子现在命悬一线,听说了您的医名,想死马当活马医,试一试。我呸!”
安老虎猛的扇了自己一巴掌,“小人不会说话,娘子您是华佗在世,您是…”
“行了行了。”郎华娘把两颗补气丹给他,“先吃吃看,回头把我的户籍送来,还有我爹,从邬家牵出来,让我爹做户主。”
安老虎不敢怠慢,一一应承。
天擦黑时,安老虎又来了,同来的还有县太爷。
郎华娘没耐性应付,便是都扔给宁静远去打发。
那县老爷给宁静远请过安后,便是期期艾艾的继续求药。
原来,他秉持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给他儿子用了补气丹,却是让他儿子捡回来一条命,虽没有大好,但至少有口活人气息了。他此来,一是确认宁远侯是否在此,二则是捧着置办好的户籍文书来求药的。
此时在这县太爷的眼里,郎华娘的丹药便是那活死人肉白骨的仙丹!
郎华娘手里也没多少了,便只给了十颗,“先吃着,回头到京城丹医堂买吧。”
她人还没到京呢,便是先搂揽了两个长期病患。
宁静远在一旁听着,笑道:“你比内务府总管财广侯还奸猾,不做奸商可惜了。”
作者有话要说:实在取不出章节名了~

 

第41章 6.41|
这日便是郎华娘所定成亲之日。
狗子娘倒是个能办事的,找了草根媳妇、栓子娘帮手,前一日联系人,像惯常在红白喜事上掌勺的厨子,像主持拜堂的村老,像来观礼吃酒的村人等,后一日便是嘱咐自己男人去镇里买酒菜,并不管孬好的,把三媒六娉这些道道都画了一遍。
如此利索,很是合了郎华娘的口味,对狗子娘赞赏有加。
日头偏西的时候,郎意家就把酒席所需的桌椅板凳都准备好了,就等人来吃宴。
哄哄闹闹,时辰过的极快,不知何时院子里就坐满了男女老少,穿着崭新的衣裳,个个喜笑颜开。
落日挂在山头,晚霞把云彩晕染成一片一片的彤。
“拜堂喽——”在这一声欢快的呼喝下,穿一身朱红衣裳的郎华娘就被董清妩等年轻媳妇簇拥着从右边走了出来。
左边,穿一身银丝云纹锦袍,头戴玉冠的宁静远也在尤凤仙的搀扶下,缓缓出现在人前。
这一对新人的出现却惹得村人们哗然。
绑着小辫的女孩道:“阿娘,这个新娘子怎么没盖红盖头啊。”
“那个新郎官也没穿红衣裳。”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道。
郎华娘身上所穿红衣也不算新娘服。
谁见过新娘服上头不绣寓意吉祥的龙凤呈现、鸳鸯交颈,而是绣黑白太极花的。
虽然这花纹绣在朱红的锦袍上,有一种别样大气诡秘的感觉,但也不能当做新娘服用啊。
就在此时人群里传来“哗啦”一声,把众人的目光暂时吸引了过去,原来是狗子爹打碎了手里的茶碗。
狗子爹憨笑着解释道:“刚才摸肥肉来着,手心都是油,没拿稳。”
草根媳妇离着郎华娘很近,终于把目光从太极花上移开,瞥了没出息的狗子爹一眼,面容上所带之笑,和那些农妇没有丝毫差别。
“继续。”郎华娘淡定道。她坚持要和宁静远拜堂,不过是要一个符合世俗规矩的说法罢了,就和狗子娘为三媒六娉画出的那些道道一样。
可以简略,但不能没有。
这是郎华娘防患于未然,省得将来还要和某个女人争男人。
有了今日看似过家家一般的婚礼,将来某个时候她便能理直气壮的说,宁静远就是她的夫,她就是宁静远的妻。
“一拜天地——”
第一拜成。
“二拜高堂——”
此时郎意早呆呆坐好了,双手揪扯着衣裳,紧张的双手冒汗,“起来,快起来。”
“夫妻对拜——”
第三拜亦成。
如斯顺利。
“送入洞房——”
一根红绸,宁静远牵了一头,那一头系着郎华娘,一个在前头走,一个在后头走,前头的那个面无表情,后头的那个满面新奇。
新人入洞房了,后头掀盖头的过程省了,喜娘用花生和红枣撒了炕,说了几句吉祥话便让新人饮合卺酒。
这些礼俗都走完后,宁静远便要去外头敬酒了,而新娘要老实呆在洞房里头,等待新郎回归。
夜幕四合,院子里热闹非凡,大人们相互劝酒,孩子们啃着肉肘子蹦跳跑闹。
“感觉如何?”坐在炕沿上,董清妩取笑道。
“有点好玩。”郎华娘品了品道,一副孩子口气。
“你呀。”董清妩宠溺的点点她的眉心。
院子外。
“新郎官呢?”有人问。
“嗳,新郎官哪里去了?”
正独个儿喝闷酒的郎意站了起来,满院子找遍,不见新郎官的踪影,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匆匆跑入洞房。
“华娘,不好了,女婿不见了。”
“什么?”董清妩当下色变。
反倒是身为新娘的郎华娘很淡定,“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劲,没成想,拜堂他不闹幺蛾子,轮到洞房了,他跑了。清妩,你说他傻不傻啊,就我这脸蛋我这身段,不值得他睡一睡?要是我,至少得睡完新娘再跑啊。”
把事儿当个大事儿的董清妩一听,松懈了精神,哭笑不得道:“你这丫头,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样的话,他跑了,总归是打了你的脸。一旦让他回了京,你哪里还能钳制的了他。”
“不是拜过堂了吗,说到天边去,他亦是我的夫君,我就能随时随地睡他,并且光明正大。”郎华娘面上不见悲色,反而一副眉飞色舞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