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尤凤仙生不如死的笑声,宁静远淡定自若,“不急。”
“黄笼。”
“属下在。”
“来了多少人?”
“禀侯爷,麒麟卫三十六人皆在。”
听罢,宁静远的腰杆挺的越发直了。
与此同时郎华娘也开始打量护卫着宁静远的人,一眼望去,男三十,女六,手中都握着出鞘的长锋刀,虽都做了农夫樵夫打扮,但是脚上所穿的靴子却是用金线绣着麒麟纹,再观这些人的面貌体态,个个都是男俊女俏,英气逼人。
这让郎华娘心中越发欢喜,仿佛这些人都是她的一般。
然而,她却没有小瞧这些人,反而郁郁的看了宁静远一眼,丧气嘟嘴,“夫君,你带来的这些人,我打不过。”
从语调上听出郎华娘狂肆的气焰消下去了,宁静远心道:这该死的臭女人终于有点女孩儿的娇态了,一下子,他就乐弯了唇,仿佛看见娇软亦推倒的郎华娘跪在他脚下,眨动着泪雾盈盈的美眸,仰头求爱怜。
他漆黑冷寂了整整二十年的世界突然就活泼生动起来。
“夫君,求手下留情,人家错了不行嘛。”郎华娘咬着红唇,可怜兮兮的慢慢往宁静远身边挪移。
突然冒出来的农女一口一个夫君的喊自家主子,把三十六麒麟卫喊懵了,三十六双眼睛齐哗哗的盯向宁静远,个个目瞪口呆。
宁静远也有些受宠若惊,甚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头一次知道从郎华娘嘴里吐出来的话也能如此娇媚酥软。
“夫君,跟我走吧!”
就在此时,郎华娘蓦地一改娇弱,眉目冷艳起来。趁那些麒麟卫不备之际,扛起宁静远就飞速窜上墙头,惊的一个趴在墙头看热闹的少年哇哇大叫着摔下墙去。
“不好,快追!”黄笼反应过来,顿时大惊失色。
除却挟持着郎意的两个麒麟卫,其余护卫皆一跃飞过墙头,紧追不舍。
郎华娘一打三十六打不过,扛着个人逃跑让人追不上却是绰绰有余。
她头也不回奔向青山方向,还扭过头来,眉飞色舞的撂下狠话,“伤我爹一分,我要你们侯爷的命!”
燕京麒麟卫何时被人如此挑衅过,顿时个个气的胸腔鼓涨,内力乱窜,好看的眉眼扭曲。
“大胆农女,放下小侯爷饶你不死。”
“放下小侯爷!”
“…”
三十四俊男美女应是教养极好的,都被人挑衅到头上了,依旧骂不出新花样,既伤不得郎华娘身,也骂不破她的脸皮,反倒让郎华娘越发觉得他们可爱。
畅快放肆的笑声在青山深林中回荡,听的麒麟卫们深觉被嘲笑,个个恼羞成怒,拔腿狂奔,穿过茂密的树林,淌过溪流,越过巨石峰峦,却在不知不觉中跟丢了郎华娘。
黄笼蓦地驻足,抬手为令,其余麒麟卫同一时刻停了下来,纷纷看向黄笼。
“队长?”一个左眼角下有颗小红痣的麒麟卫出声询问。
黄笼环顾四周,见前头是藤蔓垂空的巨树林,枝干横斜粗壮,林下绿苔遍布,泥沼重重,左边是千仞立壁,有一帘瀑布从天而降,哗啦啦的击打着下方水潭,白珠四溅,右前方有万丈悬崖,崖下云涛滚滚。
众人蓦地静默起来。
“我们迷路了。”黄笼英气的眉蹙起。
“该死!那农女呢,凭空消失了不成?”
“何时把人跟丢的?你们最后一眼看见她的背影是在什么时候?”黄笼问道。
众人互相对视,皆惊,默然不语。
左眼角有红痣的麒麟卫幽幽道:“我们大意了,怪不得护国大将军说我们是家养的猫。”
“放屁。要不是那农女一口一个夫君的喊小侯爷,我…”
“都闭嘴。”黄笼冷喝一声,“我们失职了,不必找那许多推责的理由。回京后邢武堂受罚。”
当听到邢武堂三个字时,众麒麟卫都绷紧了面皮,有一个容貌最为出众的女麒麟卫还微白了脸。
“现在,找下山的路。”黄笼道。
“难道不找小侯爷了?”有人质疑。
“笨蛋景秀,那农女不是撂下一句话吗,伤她爹一分就要咱们小侯爷的命,这说明她是在乎她爹的,只要我们有她爹在手,何愁那女人不自动上钩。”
长了一张包子脸的景秀咕哝道:“怎么感觉好像她让咱们好好养着她爹似的。”
众人一窒,无话可说,气闷不已。
黄笼胸闷的难受,转身就走。
“感觉那农女不会对咱们小侯爷怎么样的。”一个唇瓣如樱颗的女麒麟卫道,心里还有些小激动,低声和身旁的人道:“小侯爷待她的态度也不一样。”
众人一顿,纷纷扭头看她。
黄笼道:“玉奴,你发现了什么?”
“我看见小侯爷笑了啊。”玉奴捧着自己的小脸兴奋的道:“我还是头一次看见小侯爷笑的那么、那么…”她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像从心底里开出粉嫩的花朵来。咱们从小和小侯爷一起长大,我一直觉得小侯爷不开心,可是我看见的小侯爷的那笑不一样,就仿佛小侯爷突然能看见光了似得。”
“真的吗?真的吗?”白嫩嫩包子样儿的景秀猴儿似的窜到玉奴身上。
“嗯嗯!我肯定。”玉奴猛点头。
黄笼知道这些兄弟姐妹的德性,立即制止话题,冷声道:“先回去再做打算。”转向左眼角下有颗红痣的麒麟卫道:“君倾,能找到下山的路吗?”
望着层层叠叠的山峦密林,君倾摇头,面上难掩忧色,“不确定,找找看吧。”
又苦笑道:“你们还不承认吗,自打一出京,我们是多么狼狈,多么可笑。只这一座座山就把我们给困住了。不是家猫是什么,一点野性都没有。”
“不要说了。”黄笼深吸一口气,“回京后,每个人都要入山历练,不把自己练的入山如入自家后花园,逐出麒麟卫!”
“是!”
众人肃然,斗志昂扬,抱拳领命。
麒麟卫下山去了,却是不知在那水流湍急的瀑布之后别有洞天。
洞壁被藤蔓攀爬覆盖,一层碧绿,寻根究源,却是一株十人合抱也搂不住的大树的子孙。
大树如一根擎天柱,长在洞中央,上头挂着灯笼样儿火红的果子,每一颗仅如小儿拳头大。
树下有一头长角的兽,看形体仿佛是鹿,却又长了一身青金色的鳞片,此刻正窝在树洞里,呜呜的哀叫,瑟瑟的发抖。
一双兽眼,水漉漉的,正看向不远处的水畔花丛。
郎华娘盘腿坐在宁静远腰腹上,一手吃灯笼果,一手捏他的耳朵,阴阳怪气的道:“来吧,夫君,我们来谈谈交易的事情。”
身下不知名的花被压成了花泥,把宁静远才换上的银丝云纹锦袍染的五颜六色,他僵沉着脸,在心里咒骂麒麟卫不中用的同时,气的简直要飞天。
一不做二不休,作死道:“好,我们来谈交易。郎华娘,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是不错,但你对我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知道,我实话告诉你,你想做我的正妻,门都没有,不,你连给我做妾,我都嫌你身份低贱,你、你只能给我做个通房丫头,知道通房丫头是什么吗,土包子,就是我的正妻随时随地能发卖了你。”
宁静远憋屈狠了,一开口就各种不留情面,他的双手被藤蔓捆着动弹不得,只能以一张嘴做武器,继续道:“你最好马上把我送回去,要不然,你爹死也是死在你的手里。不,我要把你爹下大牢,如此教女无方之人,活着何用?!”
宁静远看不见郎华娘的表情,但他感觉到了冷,蓦然一个哆嗦,“嘶啦”一声,宁静远的脸仿佛裂开了一般,一身皮子情不自禁开始酥麻,他怒喝,“郎华娘,你敢!”
郎华娘阴着脸,趴在宁静远耳边,吐出来的气都是冷的,“我不敢吗?”
她敢!
他知道她比谁都敢!
宁静远憋屈的双眸噙泪,软下语调,“好华娘,咱们静下心来好好谈谈。”
郎华娘扭着他一对薄透的玉耳,一口咬住他的下唇,一口就出血,“我想和你好好谈的时候你犯公子脾气,在作死的路上狂奔而去,九头牛拉不回来,我现在不想和你好好谈了,就想深入教训教训你,这叫什么,这叫驯夫。”
郎华娘三两下把宁静远扒光,扯来一根细藤,将他双腿压向胸膛,和手臂绑在一处,恶劣的在他唇上吐息,“每次都挣扎的什么似的,可每次都是谁硬的快?你就承认吧小侯爷,你这身子淫|荡的狠。”
自己的私隐暴露在凉凉的空气里,又是这般屈辱的姿势,宁静远又羞又气,几不曾咬破自己的舌头,“郎华娘,你…”
“啪”的一声打断了宁静远的怒吼,紧接着便是“啪啪啪”个不停,很快,那紧实软弹的臀就是一片红。
宁静远呆愣一瞬,蓦地喝骂:“郎华娘,你敢打我!”
活了整整二十年,谁人敢打他屁股?
“妈蛋,打的就是你。”郎华娘打的手疼,一把掐住他的屁股肉,“说,谁是通房丫头,谁贱?”
宁静远眼里衔着泪花,咬着牙,一怒之下,脾气如火龙,“轰”的一下子就蹿上来了,“你!似你这种想攀龙附凤的女人我见得多了,你不就是想做侯爷夫人,从此飞上枝头做凤凰吗,我偏不如你意,我睡了你也是白睡,我就不给你名分!”
郎华娘见屁股也打了,肉也掐了,反倒是把他的脾气激上来了,心道不好,瞧着他羞愤欲死的玉面,总不能再来狠的,眸子微移,瞧见了长在水畔边上的猫尾草,顿时计上心头。
松开藤蔓,把他竖直绑好,一手持猫尾巴草一手握着他的脚腕,暗戳戳笑了,“呐,再给你一次机会,娶不娶我?”
宁静远一扭头,火气从鼻子里喷出来,“死也不娶,你死心吧。”
“好,硬气。”
说罢,便用猫尾巴草刺挠他的脚心。
草尾巴才将将碰触他的肌肤,宁静远就笑开了,剧烈的踢蹬腿,“哈哈…臭女人,你住手,住手…”
郎华娘瞧他这副模样,顿时笑开了花,双腿勾缠住他的双腿,牢牢牵制住,两手持草开始刺挠他的脚心,“说,娶不娶我?”
宁静远笑的两眼沁泪,可还是嘴硬,“哈哈…不哈哈…娶…”
“呦,嘴巴真硬。”
郎华娘放开他的脚心,爬到他身上,拉开他的手臂开始刺挠他的腋窝,“娶不娶?”
宁静远红涨着脸,“不…娶…”
郎华娘摸摸下巴,阴测测笑了,一爪子捏住他胸上的一点红茱萸,又用猫尾巴草刺挠,“娶不娶?”
宁静远笑哭了,呜咽一声,“我娶…住手住手…”

 

第38章 强嫁小侯爷(三)
一双笔直清润的腿搭在宁静远宽厚光洁的胸膛上,上头抹着红一道绿一道的花泥,郎华娘先醒了,将窜到腰上的襦裙拉下来,找了自己的裤子穿上,坐在宁静远身边,瞧着他胸口上的咬痕和抓痕,心虚的目光漂移。
心道:我是不是太过分了,他要真恨上我怎么办。
不知怎的,只要一想到这个好玩的男子从此后真恨她入骨,她就觉得暴躁,暴躁的想揍人。
片刻,宁静远也醒了,眸色惺忪,只觉得自己的胸前两点火辣辣的疼,顿时睡前的记忆回笼,他黑沉了脸。
郎华娘蓦地扑到他怀里,嘟嘴娇嗔,“夫君,你好厉害,把人家弄的浑身都疼了。”
“别来这套,郎华娘,你想得到我的心,这辈子是不能了。”宁静远先是身躯一僵,遂即做出一副绝情模样。
郎华娘先是茫然的眨动了一下眼,遂即心头一紧,暗道:莫不是我说梦话,把想拿他炼丹的事儿说了?
遂赶紧补救,摸着他的胸口,为他顺气,“放心放心,我不要你的心。”
宁静远一瞬的呼吸凝滞后,一把挥开郎华娘的手,冷着脸,自己生闷气。
“生气了?”郎华娘整个人偎在他怀里,吊在他脖子上,微晃他,道:“真生气了?”
宁静远闷不吭声,只做出一副忧郁悲愤模样。
郎华娘暗道:我果真做的过分了,要赶紧把他哄回来才好。仿佛他很吃我撒娇那一套呢。
遂毫不犹豫软下骨头,做出一番痴缠娇态来,吐气如兰,“夫君,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谁让你说让我做通房丫头来着,还有,你竟还说我爹什么教女无方,我爹那个脾气,他能教出我来?显然你冤枉他了,你若真恨不得要拿人下大牢,那你就让我去坐牢好了。”
“你以为我舍不得?”宁静远嘲弄的道。
听出他语气里的松动,郎华娘立即打蛇随棍上,唇舌下移,舔弄他的喉结。
“走开。”宁静远浑身一颤,一边呵斥一边去扒拉她。
郎华娘却是如同藤缠树似的,贴着他的胸膛,嫩软滑溜的舌尖在他喉结上打转,只轻轻“不”了一声,便如妖精似的酥媚入骨。
宁静远蓦地掐住她的腰肢,不知是推还是搂,嘴里说着:“滚开。”
却是那么的没有威力。
郎华娘眼角眉梢都带上了得逞的笑,暗戳戳高兴自己又找到了宁静远的一个弱点,他受不了她撒娇啊。
“那你还生我的气吗?”郎华娘紧紧抱着他,语娇声嫩。
宁静远冷沉不语,郎华娘便带上泣音,“夫君,你恨我?”
“对于一个屡次强迫我的臭女人,我不该恨?”宁静远反问。
这个这个,郎华娘决定放弃回答这个敏感的问题。拿脸颊噌弄他的脖颈痒处,“夫君,你大男人不跟我这小女人计较好不好啊,我那么对你,也是因为喜欢你,谁让夫君长的那般秀色可餐呢,我没忍住。”
宁静远微歪了歪头,不自在的道:“你别乱动。”
“咱们早已肌肤相亲,咱们在一起不论做什么都只能算夫妻间的小情趣是不,夫君,你不许记恨我。”娇软的调调夹杂霸道。一口一口的吮吸他的唇瓣,扰乱他的思绪,不让他开口说话。
“你…做什么,我还在生气,我还没说完,等等,我还让你做通房丫头,喂,臭女人,你给我等等,唔…”
事毕,郎华娘尝到了软霸道的甜头。
宁静远依旧觉得自己夫纲不振,等等,什么夫纲不振,郎华娘这臭女人充其量就是个通房丫头,是个奴婢!
郎华娘把一个灯笼果塞他嘴里,怀里兜了一兜,“夫君,咱们下山成亲去。”
果子绵软香甜,入口如饮琼浆玉液,一瞬,宁静远把自己想了半天的条件给忘到了脑后。
“好吃吧?”郎华娘邀功似的晃晃他的手臂。
“嗯。”宁静远矜持的点头。
“再来一个?”不等宁静远点头或摇头,郎华娘又塞他嘴里一个,并道:“这果子能强身健肾呦。”
“噗——”
“哈哈,逗你玩的。”
宁静远决定给自己找一找身为男人的尊严,“我这辈子能遇上你,真是‘三生有幸’。”
他特地在“三生有幸”四字上加重了语气,用意是反讽。
“我也这么觉得。”郎华娘一本正经的点头。
“…你听不出来我在讽刺你吗?”宁静远决定挑明。
“丫,你在讽刺我?”
宁静远磨牙声嚯嚯,“…下山之前我不会再和你说话,你也不要和我说话。”
“好啊。”
少顷,咕咚一下子,宁静远掉下了洞坑,摔的大叫一声,“郎华娘!”
郎华娘:“哈哈…我在呢,我听你的话,不和你说话。”
待他二人回去的时候,已是落日黄昏。
院门口依旧有三三两两看热闹的人,瞅见狗子娘,郎华娘便递给她五十两银子,“婶子,我两日后成亲,你帮我张罗。”
狗子娘惊诧之极,磕磕巴巴道:“你家不是才死了俩人吗?”
“他们和我非亲非故,他们死了,莫不是要我披麻戴孝?婶子不想给我张罗?”郎华娘冷下了脸。
这番神态,莫名让狗子娘想起郎华娘踹她的那夜,遂慌忙摇头,又赶紧点头,“婶子给你办。”
“如此甚好。”
进了院子,宁静远才蹙眉试探道:“入京成亲不行吗?”
“入京后,便是入了你的地盘,夫君,你当我傻啊。”
宁静远冷哼了一声,扬声道:“麒麟卫何在?”
两个看守郎意的麒麟卫早已等候在侧,一个男子拱手道:“君问归在此。”
另一个女子同样拱手道:“君如月在此。”
“其他人呢?”
君问归和君如月对视一眼,君如月回禀道:“队长领着其余兄弟姐妹去追您,却是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郎华娘幸灾乐祸的笑道:“啧啧,怕是迷在山里了。”
宁静远觉得殊为没有面子,冷情道:“回京后,邢武堂受罚,全部!”
君问归、君如月微露惧意,拱手领命,“是。”
彼时,董清妩站在了屋门门槛内,一双美目忧郁的望着郎华娘。
郎华娘走向她,不等她开口便道:“我马上给你父亲接骨。”
“多谢。”董清妩抿了下唇,待郎华娘走至她身边时,低声道:“若是你不愿,请不要为了我为难你自己,你为我做的够多了。”
屋内,福安郡主尖叫一声,带着哭腔质问,“你说的是人话吗?!伤了腿的是你的亲生父亲啊。”
董清妩垂头不语,心凉似水。
郎华娘拍了拍她的肩,“不过是接个骨,有何为难的。郡主,不知我的诊金您可准备好了?”
福安郡主连连点头,一股脑儿的将一摞银票塞给郎华娘,“我已把宅子都卖了,这些银票你看够不够?不够的话,万望你看在和我女儿相交一场的份上,先欠着,待我回京后还你。”
郎华娘笑着低叹一声,“郡主是真爱你的夫君啊。值得吗?”
福安郡主僵了面容,只催促郎华娘道:“他疼的晕厥过去数次,他实在受不得了,你快去给他接骨。”
“天下没有男人了吗?”她再次问。
言外之意,非要在那一个男人身上吊死自己的一生不可吗?
福安郡主下意识的捏紧自己的裙角,回了一句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却也相去不远的话,“他是我的夫君啊,我和他在一起十八年了,十八年了,我只有这一个十八年。”
豆蔻年华,与君相遇,相知相爱,同床共枕十八载,锦帷交颈,恩爱不移,纵然得知他有许多的对不起自己,也舍不得和他决裂。
爱,也许早就磨没了。
剩下的年年月月,只守着那些年镜花水月一般恩爱两不疑的回忆,就能将就过一辈子。
郎华娘垂眸喟叹,半响儿抬起头看向眼眸中似有泪光的董清妩,“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清妩,你和我都错了。”
一滴泪从她眼中滚落,她清淡的“嗯”了一声,望向躺在炕上,昏迷不醒的董昌硕,“治吧。”
惨叫声如期而至,片刻后,郎华娘一边擦着手上的血一边从里屋里走了出来,抬眼就对上了邬承嗣藏匿不稳愤恨的目光。
郎华娘也不稀奇,淡淡道:“恨我?因为我没救死透的那两人,还是因为你自己的无能?你将来若能成材,定然是弄明白了今时今日所发生之事的诸因诸果。而在我看来,你将来也不过是个庸碌无为,心胸狭隘歹毒之辈,你有多少恨,尽可以放在我身上,恨我的人,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我这人,从不惧被人恨。”
董清妩也从里屋走了出来,看着邬承嗣道:“你既是我父亲的儿子,便和我走吧,我会让人为你死去的亲人收尸发丧。”
“那我们呢?”邬婆子和邬倩娘赶忙抬起头来,急急询问。
“也和我走吧。”
话落,董清妩随郎华娘走出屋外,二人来至院外水溪之畔。
“你都听见了?”郎华娘道。
“嗯。在燕京宁远侯一直是深居简出的,我不了解他,不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但你要嫁他,我不担心你将来会不会过的好,而要为宁远侯担心了。”董清妩浅笑弯唇。
“在他们喝的清水里,我放了一粒丹药,名为心底恶。”望着逐渐隐没在山巅之后的落日,郎华娘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董清妩张唇讶然,片刻,道:“于我父亲而言,他是咎由自取,更何况你也是为了帮我,你给他一个教训,我在心里还偷偷的拍着巴掌笑呢。于那死去的两人,你若不是今日的你,他们该把你算计死了吧,我听说了,那老者曾想将你卖人为妾,在过去的十多年,你那继母和继妹拿你不当人使唤。”
董清妩从后面轻轻抱住郎华娘,“真好,你是今日的你,不仅可以保护自己,还可以帮我出气。华娘,遇见你真好。你和她们是不同的。”
对于董清妩口里的她们,郎华娘大概可以猜到。
便是回身抱住她,“你和她们亦是不同的。”
二人相视而笑。

 

第39章 绣嫁衣
月落乌啼,邬家村各家各户都沉入了梦乡,唯有郎意家还透出了光。
屋内点着好几盏灯笼,把每个人照的亮堂堂。
一张四脚桌子上放着一盘灯笼果,顶头上放着的那颗被人咬了一口去,旁边坐着郎意,正在缝制一件朱红的锦袍。
他眉眼低垂,也不知在想什么,银针举在半空他就呆住了,直至里屋传来尤凤仙的求饶声他才回过神来,又继续为郎华娘缝制嫁衣。
里屋,宁静远在尤凤仙的服侍下已躺在了炕上准备入睡。
“你就是我的亲姑奶奶,奴婢再也不敢了。”顶着一张被自己挠花了的脸,跪在地上的尤凤仙抱着郎华娘的大腿求饶。
郎华娘笑眯眯的收回丹药,摸摸尤凤仙的头,“乖侄孙儿。那,我能和他睡一张炕不?”
尤凤仙连连点头,“能,能。”
“没用的东西。”宁静远撇唇。
尤凤仙嘤的一声哭了,屁股高高撅起,以头抢地,“小侯爷,奴婢尽力了,挡不住啊。”
彼时外头传来敲门声,郎华娘走了出来。
那三十四个麒麟卫还在山里头没转出来,剩下的一男一女则在外头守着,开门的是君如月。
董清妩进得屋来,脱下白斗篷,冲着郎华娘便是一笑。
郎华娘瞥一眼同样一身白的青燕,便笑道:“大晚上的你们主仆穿一身白,被人撞见,倒要以为是撞鬼呢。”
董清妩嗔她一眼,“我思忖着你这般的性子,大抵不会拿针绣东西,我和青燕来是为你绣嫁衣的,你这小没良心的反而编排我,真是伤我的心。”
董清妩又冲着郎意蹲身行礼,“伯父夜安。”
后头怀里抱着个包袱的青燕也跟着行礼。
郎意笑道:“难为你想着她,快进来坐。我刚还发愁,只两天的功夫,凭我自己可绣不完。”
青燕将包袱放在桌上,自发道:“郎老爷,你歇歇手,让奴婢来。”
一声老爷把郎意喊的脸红,连忙摆手,“可不能这么叫,不能这么叫。”
“阿爹,你先吃个果子歇会儿,就让青燕这小妮子来,她主子可是说了,领着她来就是给我绣嫁衣的。”
青燕只是笑,也不多话,接过郎意的手,开始安静的缝制,留着空隙让董清妩和郎华娘说话。
董清妩瞧着桌上的灯笼果就是眼睛一亮,一边说话一边拿起最顶上的那颗,这颗灯笼果被咬的那口正好背着董清妩,故此她没瞧见,便笑道:“你给我的那几颗,我在回去的路上就吃完了…”
“那颗不行。”郎华娘伸手拦下,给她换了一颗有红又大的,“那颗被我咬了一口,你吃这个。”
董清妩微微一愣,便是玩笑道:“我又不嫌你脏,你急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