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什么?”
大眼睛一闪一闪的看着董清妩。
“…算了。伯父,你去外头,就说新郎喝醉了,已躺下不能待客。现下,对付过去今晚最要紧。”
郎意赶紧照办。
一夜无话。
郎意愁的不曾合眼,董清妩亦为华娘思虑良多,只郎华娘一夜好眠,无梦到天亮。
杭州多水道,有一条京杭大运河能直通京城。
清晨,水面雾气朦胧,一条楼船不急不慢的往前行驶。
天际,晨光熹微。
船上,一间室内,青纱帐幔层层垂落,为床榻上所躺之人挡去了逐渐刺眼的阳光。
高几上,玉山香炉里飘出袅袅紫烟,香味儿浓淡适宜,可助眠。
尤凤仙端着紫粳米粥站在门外,耳朵贴着门缝听了听,不敢惊扰,悄悄退后。
一只黑鹰在楼船上头盘旋,黄笼站在甲板上,手指放在嘴边,吹了一声长哨,黑鹰便落了下来,正落在黄笼抬起的胳膊上。
尤凤仙不知何时走到了近前,喜道:“这是大爷的黑鹰,莫不是大爷来了?”
黄笼点头,抚摸着鹰头,也笑道:“大爷的船应该就在前头不远。”
“哎呦,我的亲娘嗳,大爷来了,我可就不怕那农女追上来了。我得赶紧告诉小侯爷去。”
室内,宁静远虽躺在锦被绮丛中,却是一夜没睡,把一对明眸熬的眼底青乌。
他心里一面得意,终于反羞辱了郎华娘一回,心里舒坦了点;一面又担心焦虑,怕郎华娘哭鼻子,昨夜到底是新婚洞房,他这个新郎却跑了,对新娘来说,这个打击不可谓不大,心念弱一弱的,轻生的都有。
他还怕郎华娘就此恨上他,若她不来京找他怎么办。
不知怎的,只要一想到郎华娘哭,他这心里就如油煎似的,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时,他多次有下令回航的冲动,但都被他生生抑制住了。
郎华娘那臭女人,必须得给她个教训,如此才能让她知道知道,何为以夫为天,才能降降她的狂傲气焰。
宁静远“嚯”的坐了起来,咕哝道:“臭女人那么强悍,谁哭鼻子,我也不信她会哭鼻子。”
听着室内有了动静,外头的尤凤仙便道:“小侯爷醒了没有,奴婢进来伺候了?”
“进来。”宁静远道。
“哎呦,小侯爷您的眼睛怎么了,可是昨夜没睡好的缘故?”尤凤仙大为吃惊。
宁静远摆手,“无碍。”
懒懒的往翠竹引枕上一靠,宁静远状似不在意的问,“没人追上来?”
“没有,小侯爷您放心。奴婢告诉您一个好消息,大爷来了。”尤凤仙激动的道:“咱们再也不怕那农女纠缠。”
“大哥来了?”宁静远也很是高兴。
“是呢,奴婢瞧见大爷的黑鹰了。”
邬家村。
望着满院子的杯盘狼藉,坐在板凳上的郎意一阵阵的唉声叹气。
打从知道人家是小侯爷,他心里就突突着不安,果然是有事发生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鸳鸯佩,玉质油润光滑,不知多少年月了,流苏穗子都让他摸褪了颜色。
“阿爹,你起这么早啊。”
郎意赶紧抹了一下眼,把玉佩藏到怀里,起身,垂着眼,侧着身遮掩红了的眼眶,憨笑道:“啊,阿爹睡不着。饿了吧,阿爹去给你做早饭。”
郎华娘又怎会看不见,但她想着,做父亲的总爱惜自己在女儿跟前的脸面,他哭了,肯定是不想让女儿瞧见笑话的,便佯作不知,嬉笑撒娇道:“阿爹,今儿还要吃包子,不要生姜沫。”
“嗳,阿爹给你做去。”郎意笑道。
又把清水舀到木盆里,端她跟前放着,叮嘱道:“快把脸洗了。”
“哦。”
董清妩昨夜没走,和郎华娘一炕睡的,见他们父女二人如此温馨场景,便是心生羡慕。
“清妩,快来洗脸。”郎华娘招呼道。
“好。”她在心里想道:郎伯父是个温柔贤惠的好爹,举世不知能有几个,却是让华娘摊上了,也是她的幸运。但凡换一个强势自私,以子女为所有物,任意支配的爹,依华娘的脾性,定然要反,一个孝字压下来,华娘必将成为众矢之的,世所不容了。
两个时辰后,三人坐下来。
董清妩便问道:“华娘,你有何打算?”
郎华娘道:“自然是入京寻夫啊。他一跑了之,我生气了。”关键是昨夜洞房花烛,竟然没吃上肉,殊为不开心。
“我倒是想和你一起回京,尽我绵薄之力,助你一助,奈何我家里是那种情况,一时半会儿我也不能撒手就走。”董清妩略忧。
“你不必为我忧心,我有何可忧心的呢,左不过我想睡他,又不是非要嫁到他家去不可,呐,清妩,你能想象得到我去给那什么公主侯爷的晨昏定省,蹲身行礼吗?”
董清妩略想了想那番场景,便是含笑摇头,又哭笑不得,“总归你还是个姑娘家,别把睡不睡这等粗俗的字常挂在嘴边。”
“可事实就是我想睡他啊。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会委婉一点的。”
“那好,我先回去了,你走那日我也不来送你了,左不过几个月,咱们就会在京城相见的。”
“正好,我也不喜欢分别。”
待送走董清妩,郎华娘便对郎意道:“阿爹,别收拾了,过来坐,咱爷俩说说话,谈谈心,你就没啥想对我说的?”
郎意浑身一僵,“没、没什么想说的。华娘,非去京城不可吗?”
“当然。”
郎意这一问,郎华娘也确定了一件事,郎意来自京城啊。
远在千里之外,落英缤纷,莲花亭中,石桌上摆着一盘棋,这是一盘死棋,棋盘和棋子上积了厚厚的灰尘,那一横一竖的棋子间隙里,有枯黄的落叶,也有被迸溅进来的雨水淹成糜烂的叶泥。
一声鹰啸,垂挂在屋檐下脱了色的翠杆上落下一直玲珑的鹰,这鹰有一对玉色琉璃的爪子,一双光滑油亮黑白相间的羽翅。
这是一只鹰界的美人啊。
每日必来一瞧的丫头,猛然看见这只久等不来的鹰,反是呆滞了,片刻后,撒丫子便往回跑。
片刻后,莲花亭里来了一人,她有一双骨节清润的手,尖长的指甲上涂抹着红梅之艳的蔻丹,她仿佛没瞧见棋子上的脏污,执起一颗白子落在了棋盘某个横竖相交的点上,嗓音淡寡,“她来了。”
顷然,又落下一枚黑子,寡淡的嗓音里夹杂一丝玩味儿,“这盘棋终是要活了,只不知她当不当得起,这许多的人为她大费周章。不要让人失望才好。”
和京杭大运河相连的玉溪河是流经青槐镇的,故此镇上便有个渡口,渡口处往来商船无数,很是繁荣。
沿岸形成一条街市,茶馆、酒楼,商铺林立。
“客官,您的包子和酒。”
茶馆外头的茶棚里,郎华娘和郎意起了个大早,正坐在此处歇脚用早点。
只咬了一口,郎华娘就吐了,“没有阿爹包的包子好吃。”
“多少吃点,听话。回头安顿下来,阿爹再给你做。”郎意劝道。
“不吃。”郎华娘扭头。
郎意无法,瞅见不远处有个卖馅饼的铺子,便道:“你在这儿等着,阿爹去给你买个大馅饼吃。”
“好哒。”郎华娘从头甜到脚,笑露一口小白牙。
郎意心里也甜,就喜欢宠着自己闺女。
馅饼铺子不远,郎意买了两个出来,就和一对母女撞上了,那大的当场就晕了,把郎意吓了一跳。
“阿娘,你不要死啊。”小的这个“哇”的一声就哭了,冲着郎意就喊:“你把我阿娘撞死了,你赔我。”
“明明是你们撞的我。”被人指指点点,郎意百张嘴都说不清,慌的脸白。
“就你娘这种比瓷还脆弱的人,就不该上街来祸害人。怎么,想讹银子?”
“华娘,阿爹没撞她们,是她们撞的我。”郎意一下有了主心骨,就大声说道。
大的头戴小白花,穿一身黑,蒙着脸,只剩一双眼露在外面,小的穿了一身白,似乎是家里死了至亲的人。
小的狠狠戳了郎华娘一眼,小兽一般,“就是他撞的,就是他撞的,赔银子。”
“鱼儿,不可。”大的很快就醒了,站起身就向郎意行了个礼,气息极弱,“对不住这位老爷,给你添麻烦了,是我自己的身子不争气,不关你的事。鱼儿,咱们走。”
“哼。”小的不过七八岁大小,身板瘦弱,面皮枯黄,临走狠狠撞了一下郎意。
“这小丫头真不讲理。”郎华娘道,但也不至于和一个小孩计较。
“走吧。”郎意更不是个会计较的人。
父女俩便来至渡口,上了一条去往京城的客船,这客船是楼船,有上下两层,郎华娘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直接租了个大房间居住,一日十两银子,虽贵些,却是布置奢华,锦被美食,还有歌姬给唱曲儿听,很得郎华娘的喜欢。
从杭州去京城,至少半个月的水路,估摸一算至少得花一百五十多两银子,郎意心疼的什么似的。
“阿爹,不过是卖十五颗养颜丹或补气丹的钱,哪儿贵了?再说了,赚银子不就是为了花。阿爹,你往后就要学着花钱,使劲花,你闺女供的起。”推开窗,瞧着下头的水景,郎华娘笑道。
郎意也笑,“我闺女真孝顺。”
“那是。”
就在此时,郎华娘又瞧见了那对丧服母女,正被船夫推搡着弄进船舱,在她们身后还排着队等着许多衣衫打着补丁的穷人,仿佛也是等着进船舱的。
第42章 俊男美汉
廊前的桃花灼灼盛放,鸟雀飞来,立在上头,叽叽喳喳的鸣叫。
坐在窗前的书桌上,董清妩终是放下了笔,手指下压着一封未写完的信,开头便是:外祖母尊鉴几个字。
青燕端着一盅燕窝走来,见董清妩在出神,便轻声道:“小姐,信可是写完了?”
董清妩起身,来至窗边,抚弄着开的清冽幽香的剑兰道:“不写了。王府里的规矩大,人多是非多,我怕委屈了她,再者,依她的性子也不会寄人篱下。”
“多少人盼着寄王府之篱下呢。”青燕嘟囔了一句,“她也不过是会炼几个丹,会几手花拳绣腿罢了。”
董清妩清凌凌的眼看向青燕,直把青燕看的满面不自然,缓缓跪到地上,这才道:“说的好生轻巧,仿佛她会的东西你都手到擒来似的。”
青燕直言道:“奴婢只是觉得小姐您太过高看她了,她那个出身,既无家族传承,也无名师教导,炼丹和武功,还不知是从哪个犄角旮旯偷学来的,也不过是止步于此了。江南之地,尤其苏杭,乃文人圣地,尚文厌武,她生在这小小山村又消息闭塞,就如同那井底之蛙,自以为可以横行天下。可她一旦到了人人尚武的北边,她那几下子又算得上什么,更遑论和那些武道公子、武道美人相比了。这是奴婢不看好她的其一。
其二,她对小侯爷的那些做法,真真的不招人待见。奴婢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像她那般、那般不知廉耻的。小侯爷那么尊贵干净的人儿,白白让她给糟践了,若是让安和长公主知道了,还不知怎么心疼呢。
依奴婢看,她打的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主意,是万万不能成的。不仅不能成,说不得还会被…”
在说最后一段话时,青燕露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笑。
剩下的话青燕没说,但董清妩已是领会了。
侵犯皇族的下场,死是解脱。
董清妩低头,看着青燕的发顶,缓缓扬声,“红拂,让段嬷嬷来见我。”
青燕蓦地白了脸,察言观色道:“小姐,奴婢说错什么了吗?”
“但凡你心里记着一点华娘为我做的那些事,你今时今地就不会在我面前说这些话。”
“可、可小姐你根本不需要她多管闲事啊。”青燕禁不住抖了音。
“呵…是,我身边有外祖母安排的段嬷嬷等人相互,是不必担心被坑害,但我身为女儿,也不能违孝,很多事都不能我来做,而那些我不能做的事,华娘都为我做了。我和她才见几面,她便知我如己,而你,伴我多年,竟是不知我心中所厌吗?”董清妩漠了神色,带着些嘲弄的味道,“你和红拂同时来到我身边,我喜你伶俐乖巧,稳重嘴紧,便看重你多红拂良多,不想,你却是如此令我失望。一个长的好看的男人,就让你不知自己是谁了吗?!”
董清妩面上带上了厉色。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小姐,奴婢只是说出心里话,是一心为您,不想您将来为了她得罪安和长公主,奴婢忠心可鉴啊。”青燕哗啦啦落下泪来。
“段嬷嬷何在?”董清妩冷声再召。
“不,不要。小姐,您不要奴婢了吗?”青燕摸到董清妩的裙裾,可怜巴巴的哀求,并不敢扑抱董清妩,哭叫撒泼。
如此,董清妩觉得这个丫头还可用。
便道:“我没有不要你,你再去跟着段嬷嬷重新把规矩学一遍吧,那些陈规你该是烂熟于胸的,重新念念也就罢了,我让你利用这段日子多想想你错在何处,若是想明白了,我再调你回来服侍,若是想不明白,念在你服侍我这些年的份上,我放了你出去就是了。”
放了出去…
此话如同晴天霹雳打在青燕身上,她才不要出去任人欺凌!
不禁凄厉的叫了一声,“小姐!”
片刻,红拂领着一个妆容和穿戴都利落朴素,一身冷漠的嬷嬷进来。
“段嬷嬷,你把青燕带下去吧。”董清妩淡漠着眉眼道。
青燕和红拂是段嬷嬷所教导的丫头里最优秀的两个,青燕更是她最疼爱的一个。
彼时她见青燕悲泣狼狈模样,该是已有悔过之心,便是道:“老奴能问一句吗?”
“她忘了本,亦动了私情。”
段嬷嬷原本想求情的心立时便冷了。
青燕微张开嘴,矢口否认,“没有!小姐你不能冤枉奴婢。奴婢的父母的确是村夫村妇,可她们早早把奴婢卖了,奴婢…”她红涨了脸,“奴婢从五岁起就进了王府,奴婢、奴婢是从王府出来的丫头。好!就算奴婢忘了本,可奴婢没有对谁动什么情,没有!”
段嬷嬷出手利落,一双手如同铁爪,一手捂住青燕的嘴,一手将她整个夹在胳膊下,夹她如夹小鸡,恭敬一垂首。
“下去吧,好好教。”董清妩淡淡道。
段嬷嬷身形一凛,心知重教青燕不但不能留情还要加重,遂恭谨道:“是。”
从头到尾红拂都听到了,她不同情青燕,只畏惧的看着董清妩的背影。
青燕说的那几句话算是给郎华娘上眼药了,亲疏有别,论理小姐该是听信近身伺候多年的丫头才是,但小姐却当即断定青燕忘本有了私情,这是何等理智?又或者是因为那位郎姑娘实在得小姐的心,一见如故,再见相亲,故此才会发落青燕?
“倾城的宁远侯啊,真是害人不浅。”董清妩拿起水壶一边浇花一边垂眸叹息。
“红拂。”
“奴婢在。”
“你向来沉默寡言,可我知道你是太过小心谨慎的缘故,你的聪明伶俐实则不输青燕,青燕去了,往后别在藏拙了。”
“不是,奴婢的性子就是如此,不善言辞,口舌拙笨。”被夸赞了,红拂红着脸道。
“带一句话给青燕,她才是井底之蛙。”董清妩一笑,容光明媚起来,“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就怎么劝她几句,你和青燕我都用惯了,不想换。”
“…是。”犹豫片刻,红拂点头,
董清妩忽的知道自己要写什么了,遂唇角带笑的铺开信纸,重新写道:吾妹郎华…侍婢青燕一见你的静远误终身…斯人有勾魂摄魄之能,有卖弄媚色之嫌,实非良人…俊男美汉,燕京多如牛毛,此子该弃则弃,我大好女子,何愁无美男乎?…若吾妹郎华实在不舍,合该好生调教才是…
火漆封印好后,素白手指夹着信件,笑靥多媚,又夹着三分的狡黠。
春光明媚,两岸桃花夭夭,落英缤纷。美景如画,站在甲板上,手扶船舷,郎华娘心情颇好。
彼时,因楼船停泊在码头的缘故,船上的人都走出室内在甲板上活动。
有下船去城镇买东西的,有在甲板上活动筋骨的,还有一些衣衫上打着补丁的人,匆匆从船舱底部出来,去往如厕之地,每当这些人经过,都会有一股酸臭之味,惹得富贵之人掩鼻而避,这是有修养的富贵之人,还有一些暴戾的,拿人取乐的,对待这些如同老鼠一般的人非打即骂。
郎华娘冷眼看着,并不打算管闲事,她能救得一时,却救不了这些人一世,一旦她离开,这些人的下场就是死。
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她冷淡的想。
郎华娘旁边站着一男一女,男的朗眉星目,身姿笔挺,气质冷硬,女的眉清目秀,便听那女的道:“这就是桃夭公子的故乡吗,果真是钟灵毓秀之地。我听闻,此地遍植桃花,又将县名改为桃花县,就是因为桃夭公子被封了男爵的缘故。好羡慕桃夭公子啊,我也是出身这等小地方的人,若是也能封爵就好了,到时候说不得我家乡也会因我而改名。”
少女满目憧憬。
冷硬的男子闻言,目色柔和了一些,轻揉一把少女的包包头,“你的根骨不错。”
少女还等着下文的鼓励呢,结果男子就转开了脸,在那一瞬和郎华娘的目光对上,柔和的目色一霎变为冷淡,连停顿都不曾,就又看向了忙忙江面。
“噢,大师兄你又是这样。”少女鼓起了包子脸,“多说几个字,夸夸我不行吗?”
“不能夸。”男子唇角微勾。
郎华娘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一点一点摸到少女的身边,笑的跟个大灰狼似的,“小姑娘长的真漂亮,来来来,我给你糖豆吃。”
说着就热情的掏出一个小瓷瓶来。
“啊,大师兄,有拐子!”少女惊慌的捂嘴,一手指向郎华娘。
“…”郎华娘蓦地“虎躯一震”,瞪圆了眼睛。
第43章 坏女人
郎华娘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真的!
当下,她便是站直了身子,义正言辞的看着小姑娘道:“就我这美貌这身段这智慧,怎么可能是那种猥琐下流没道德的拐子呢!小姑娘你的眼睛有问题,绝对的!”
少女眨巴了一下圆溜溜的大眼睛,仗着师兄在身边,便是伸着脑袋仔细把郎华娘打量了一遍,但见眼前女子眉眼撩飞,身段袅娜,一副狐狸精的美艳勾人长相,就把小嘴一撇,嘟囔道:“坏女人~”
郎华娘听了,只觉得一口气没上来,气个白眼乱飞,袖子卷卷就要教训熊孩子,少女吓的往她大师兄身后一缩,喳喳而呼,喊道:“大师兄,坏女人要打我。”
“退!”被叫做大师兄的男子抱剑在胸,拧眉低喝,一双清朗明目压根不往郎华娘脸上扫,仿佛郎华娘是什么凶神猛兽一般。
而那少女,躲在男子身后,正吐着舌头做鬼脸,嘴里叫着:坏女人~坏女人~我大师兄最讨厌你这种女人了~
“你奶奶个腿的~!”郎华娘自认美而不妖,媚而不俗,是个顶顶绝色无双的人物,却不想被这嘴上无毛的小混蛋给无视了,当下就把劲气凝在拳头上想揍人,不想人家拉上自己的小师妹,顶着高冷脸走的那叫一个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说好的不打不相识,再打生情,三打对俺情深不悔呢~
喂,那谁谁,别走啊,回来我们打一架啊。
不要你对俺情深不悔,咱聊聊那个桃夭公子也行啊。
郎华娘收回挽留的爪,一屁股坐甲板上,盘腿抱胸,对着清滢滢的江面,看着水里自己美美的倒影,内心里郁郁之草疯长,那叫一个“落寞寡欢~”
美人盘膝而坐船边,腰肢纤袅,脸蛋又精致,此时甲板上往来汉子又多,按说该是有人见色心喜,但诡异的是,竟无一人上前来搭讪,不过侧目者良多,仿佛都在观望。
郎华娘收回偷瞄的目光,摸着下巴寻思:莫不是这些土番薯们看出来俺很厉害?所以不敢贸然上前来调戏?
遂又撇嘴嘟囔道:算你们这些土番薯有眼光~
桃花夹岸,岸上热闹非凡。
见郎意揣着一兜柿子上了船,正左右环顾,郎华娘便伸手乱摇,“阿爹,这里。”
“华娘!”郎意笑的傻兮兮的叫了一声,快步跑来。
“冻柿子,阿爹尝了一个,可甜了,你也吃一个。”学着郎华娘的样子,盘腿往甲板上一坐,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就递了过来。
“没胃口。”郎华娘单手拄着下巴,无精打采的凝望水面。
“咋了?”打量着郎华娘的眼色,郎意小心翼翼的问。
郎华娘把嘴一撅,不高兴的道:“木人调戏俺~”
“…”郎意。
清了清嗓子,郎意轻戳了一下郎华娘的脑袋,咔嚓咬了口柿子,道:“闺女啊,你小脑袋里都在想啥呢。”
“你不懂俺滴欢喜。”郎华娘假模假样的长长一叹。
逗的郎意笑出声来,一口柿子肉都喷了出来,声质清润悦耳。
引得甲板上的旁人纷纷转头看来。
郎意赶紧收了声,哄道:“阿爹懂,懂你的欢喜还不行,好了好了,快别不高兴了,吃柿子,柿子可甜了。”
“那好吧。”郎华娘唇角扬起,乐颠颠的啊呜啊呜吃起来。
父女俩不知道说啥呢,一边啃着柿子一边嘻嘻哈哈傻乐个不停。
“美人!”
忽的一声惊喜之喝,喝的郎华娘精神一震,美眸蓦地一睁,唇角笑逐颜开,立马扔掉吃了一半的柿子,就准备磨刀霍霍向猪羊,心想,终于有人来调戏俺了,不容易啊。
正在她考虑回身时大方的给这头“肥羊”抛个媚眼时,对方却一把捧起了郎意满是柿子甜水,粗糙的爪子,并深情款款的喊道:“美人,本公子终于等到你了。”
郎华娘心塞的不要不要的,瞪着跟前这个一身金光闪闪,仿佛移动金库的男子,郁郁的骂道:“牲口!眼呢?眼呢!”
一个软妹纸就站在你跟前,你却去抓一个老男人的手~
这个世界还能愉快的玩耍吗?!
这一刻,多少人的下巴掉到了地上,就连顶着高冷脸站在楼上看风景的那位大师兄都趔趄了一下,险些从楼上跌下来。
郎意在最初的惊愣过后,立即拍开眼前这个壮如熊瞎子,脸膛却白皙柔和的年轻男子,目光中情不自禁泄露出郎华娘从未见过的厌恶,即便是对当初的邬家那一家子,他都不曾这般厌恶憎恨过。
郎华娘一见如此,便收起戏玩的心态,目色一凉,“抓我老爹的手,你问过他闺女了吗?”
说罢,便是一把抓向此金光熊男的臂膀,猛的抬起,掷向江面。
双脚离地,身躯倒飞,金光熊男在离地的一瞬,看向郎华娘的目光有错愕、有不敢置信、有措不及防,最后定格在恼羞成怒上,手往腰间一摸,摸出六块脉络清晰的金叶子,金叶子连着金线,金线缠绕在男子的手指上,但见他手指微动,唰唰唰,六片金叶子便分别钉入船舷、甲板、桅杆以及路人的膝盖上,借着这股力道,金光熊男勒住自己倒飞的身躯,缓冲之后,猛的投射向郎华娘。
伴随着路人的惨叫跪地,金光熊男大喝道:
“敢让本公子在美人跟前出丑,纵然本公子不打女人,也不能忍了!”
此时,他一身金光,手握金线,背景是一片晚霞夕照的融金色,他的气势仿佛从天而降的神祗,情态威武霸气,当然如果忽略他瞥向郎意的猥琐兮兮的眼角斜光,郎华娘以及众路人都会被他的王八之气所慑服的,而今,郎华娘笑的眉眼弯弯,路人有捂肚捶舷的,有哈哈大笑的,更有如那位大师兄嘴角直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