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这伤总算工伤吧?总该你掏医药费吧?”我据理力争。
“这点小伤,后面有急救箱,消消毒包个纱布就行了。”
“这点小伤?这么大的伤口怎么说也要缝个两三针,你难道一点怜香惜玉的心都没有嘛?”太冷血了!
“说到怜香惜玉,刚刚那个美人你认识吧?帮我介绍介绍怎么样?要是介绍成功,给你涨工资。”
“美人?哪里?”
“就是刚刚扶你起来,又把你摔回去那个啊。虽然他化了妆,但以我多年的经验,只看脸庞的轮廓我就能看出他是一个少见的美人。”
哦,我忘了,老板是个同志,还是一号的那个,最近刚失恋不久,正在寻找新的春天。可是西索…
“你怎么知道人家跟你一样,也是…”
“肯定是!就看他刚刚把你摔倒地上那个无情样,我就可以确定了。你这人虽然贪钱,但确实长得还算可爱,能把你随手就扔在地上,除了对女人没兴趣的人,哪个男人能这么绝情啊?”
我悲戚地看着老板那张猥琐的脸,眼看着口水就要流出来了。话说我平时也是耽美狼一只,看见俩美型男子站在一起,就会不由自主地遐想,可是看见这位这样,我是一点绮丽的想法都没有了。一想到洗澡后的西索和这么个人在一起…
打了个冷战,太可怕了,虽然西索人不怎么样吧,但这么想的确是糟践他了,要是伊尔迷和库洛洛…
“喂!喂!想什么呢?快去把伤口包扎下,然后把这杯酒给那位先生送去,就说是我送的。”老板一边说,一边还向我眨了下眼,惊起我一身鸡皮疙瘩。
赶紧跑去包扎伤口,一边清洗伤口中的玻璃,我一边含恨想,最好让西索把这个无良的家伙给灭了。
冰凉的冷水让我暂时冷静下来,仔细回想从天空竞技场开始,我与西索这两次会面。第一次我被一群人围在电梯前,当时西索不大可能看见我的脸,所以他应该是等那群人散开后才发现我这个人,又觉得与克莉尔有些神似,所以想要确认一下。可云古突然出现,暂时打消了他的疑虑。可是刚刚我又撞在他手中,让西索不禁想要再度确定我的身份,可是这次他不知为什么相信我不是克莉尔…
如果他确定我不是克莉尔,那么我就是个很平常的女孩,这样被人救了两次,应该会道谢吧?想到这里,我扫了一眼老板新调的那杯酒,正好用得到它!
处理好伤口,我用托盘托起那杯酒,恶狠狠地瞪了老板一眼,在他满意地目光下给西索送酒去了。
“西索先生,这杯酒是我送您的,这两次真是多谢您了。”我带着公式化的笑容对他说。
西索并没有接过酒,而是问我:“嗯…◆你知道我的名字~◆”
“是云古老师告诉我的。”我把托盘放在桌子上,将酒送到西索面前:“这杯酒叫做‘黎明的魔术师’,是老板新调制的。”
“魔术师…◆”
“是的,因为黎明是能够将黑暗变为光明的神奇的魔术师。”在听到这杯酒的名字时,我也小小地惊异了一下,因为它的名字太适合西索了。
“怎么回事~◆”看来西索对这杯酒产生了兴趣。
“您看,它全身是暗蓝色的,里面还漂浮着银色的小点,不正像是黎明前的天空吗?可是您此时用吸管在里面轻轻一搅,它就会变成淡蓝色,蓝色上面还有些微白,不正像是太阳刚刚升起时的天空吗?所以这杯酒叫‘黎明的魔术师’最合适不过了。”恐怕也是最适合西索的一杯酒。
“的确…◆很有趣~◆”西索拿起杯子,优雅地尝了一口。可我满脸黑线,您这身行头,怎么也配不上优雅这个词吧?要是穿上西装还可以。
“那个,西索先生,多谢您两次替我解围,而我却一直没有谢谢您,真是十分抱歉。”
“嗯~◆你和她倒是不一样~◆若是她,绝不可能用敬语向我道谢~◆”
“她?”我试探地问,想要知道为什么西索会做出我不是克莉尔这个结论,毕竟他应该不是那种仅凭外表识人的人。
“一个与你长得有点像的人~◆不过…”他停下来没说。
“与我有点像的人?这倒是奇怪了,云古老师因为我与一个人长得很像才肯教我东西的。”见他停顿,我只好想办法套话。
“只是长相上有点相似~◆其余没什么了。尤其是…她的眼中总是充满了欺瞒和活力~◆而我从你的眼中,只看到了疲惫~◆”西索又喝一口酒,继续道:“你应该听你的老师说过我是个什么人吧~◆看在这杯酒的份上我算是接受了你的道歉~◆不过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对不感兴趣的人,一向没什么…”
“我知道了,我以后见到您都会绕着走的。”我连忙拎起托盘跑了,多谢这杯酒啊!
甩给老板一句你和他不可能,我以受伤为名提前下班了。走在回合租的房子的路上,我细细思索西索的那句话:“她的眼中总是充满了欺瞒和活力~◆而我从你的眼中,只看到了疲惫~◆”
以前的我,总是想要瞒住别人我的身份,不想让旁人知道我就是克莉尔。而且我一直试着很努力地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即使粉身碎骨,也要想办法活下去。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眼中充满疲惫呢?是从揍敌客家人不听我的解释,认定我就是克莉尔开始?或是伊尔迷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我开始?还是…决定忍下自己的感情,从天空竞技场跃下去开始?
想想我可真是没用,从来到这里开始,我一直在藏藏掩掩,什么也不敢让别人发现,什么真话也不肯对别人说。就连自己的感情,都要狠下心来抹去,除了逃避,我什么都不会做。
逃避面对窝金和芬克斯,逃避自己的感情,逃避…逃避相信这里的一切。
我曾经怀疑这里只是一个梦,可是这怎么可能是梦呢?这一直以来的一切,如此真实,怎么只能用一个梦字来解释?
难道与窝金和芬克斯生活的那几个月是假的吗?二十年中断筋噬骨的感觉是假的吗?在失美乐湿地的悲痛与哀伤是假的吗?与飞坦一起的惊险的假的吗?和伊尔迷一起的几个月是假的吗?我喜欢的那个人是假的吗?
答案在心中呼之欲出,不管我眼中的这个世界是动画片还是什么,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可能是假的吧?
夜风吹散了我的迷惘,我轻轻抬头,不知何时,我已经走到了天空竞技场门前。
望着这个两个月不敢回想的地方,我轻抚心口,这里,有我睁开双眼后第一个喜欢的人。

第44章 思绪X害怕X信任

做了十几年的游魂,我想要与旁人交流,所以在得到这个名为克莉尔的身体后,我欣喜若狂。为了保住这具躯体,我拼命假冒克莉尔,生怕别人看出我的伪装。然而,却从未想过,那时的我,其实是寂寞的。拥有了可以与他人接触的身躯,却无法用自己的面貌去与他人交往,也许比之当年做鬼魂时还要孤单,毕竟我还有一些魂朋魄友。
但为了这具得来不易的身躯,为了能够再次站在阳光下,我刻意忽略了这份寂寞,任由它在我心中生根发芽。我救下了窝金和芬克斯,与他们生活在一起,其实只是想要同自己熟悉的人接触,想要克制住这份寂寞。
可是人与人之间,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相遇相识相知,长久的相处,一定会生出感情,不知不觉中,我把他们视做了家人。所以在飞行船上,我几乎没有思考地以他们的性命为先,独流自己面对危险。记得在前生去世时,爆炸声响起的那一瞬进,妈妈将我紧紧揽入怀中,而爸爸将紧紧拥着我的妈妈死死抱住(前生主角死于飞机失事,不记得的亲参见前文)。真正血脉相连的家人,在面临危机时,原来真的是可以不顾自己的生死,用人生最后一点气力,保护住自己最珍视的东西。那一幕久久铭刻在我的心中,所以在飞行船出事时,我没有考虑到自己,而是与爸爸妈妈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即使接下来迎接我的是二十年的伤筋动骨,二十年骨骼成长的痛。那痛楚伴随了我二十年,即使在睡梦中依然能够感觉到那份来自于骨髓深处的痛楚,长久得让我几乎以为今生都无法再摆脱它。
金唤醒了我的噩梦,再次重现在世间,很多束缚着我的枷锁都随着时光的消逝而泯灭了。于是我撕下了那个名为克莉尔的面具,以自己的本性去对人。一个十分没出息,十分没用,十分无赖的家伙。于是我感到了自由,像是身上重物全部随风而去,难以言喻的轻松。为着这份轻松与自由,我潜意识里将窝金与芬克斯视作束缚我的枷锁之一,刻意地不想去见他们。
可是这自由持续的时间太过短暂,有太多人想要我重新带回面具,做回原来那个克莉尔。而我自身,也无法抛弃作为克莉尔的责任与义务。但在伊尔迷叫破我的身份的那一瞬间,我明白了好多事情。其实做克莉尔有什么不好?我还是我,无论旁人怎么称呼我,我的灵魂依然是自己的。就算同羽织是灵魂上的双胞胎,但我们毕竟是两个独立的存在,即使再相似,也会有其不同之处。
因此我放下了心中的执念,接受了克莉尔这个名字,以及这个名字背后所要承受的一切。但是终究还是希望有人能看透,看通。于是在云古说出对我与羽织的两种微妙的感觉后,我的心,开了一个小小的洞,有阳光从洞中射入。那时我才明白,原来,我已在阴暗中生活了太久,即使身体可以站在阳光下,心却不敢接受那过于灿烂的光华。
那光芒太过耀眼,让久居黑暗的我怯了,退缩了,没有勇气投入那片璀璨中,于是我逃离了。越是渴望,越是畏惧,但越是畏缩,也就越是向往。
我可以一遍一遍的欺骗自己不去想他,可是身体的反应却更加真实,它在不知不觉中,带领我来到了天空竞技场,那个人的所在地。
真实之瞳一眼便找到了云古的确切位置,我缓步走进天空竞技场,没有乘坐电梯,而是沿着楼梯,一步一步地走向一百楼。
不是不想见他,而是需要时间,来理清自己拿纷乱的思绪。一点一点地回想,来到这个世界后,我的所作所为。
当所有事件全部理清后,我讶然发现,原来我竟是这样的胆小,几乎害怕着这世间的一切。害怕被人发现真实身份,又害怕被认作他人;害怕再次一个人孤单,又害怕对人说出真实想法;害怕被人伤害,也害怕伤害人。
可是,这一切又有什么可怕的呢?我已经死去,难道还怕死吗?死去也不过是回到原点罢了。既然害怕被认作他人,那就做回自己,不必理会旁人如何看我,反正他们会死命把我往克莉尔身上安。害怕孤单,就与别人交心,也许会受伤害,可是没有痛苦又哪来快乐。其实,什么都害怕,也就是什么都不怕。尤其对于我而言,这世间上我从来没有得到过什么东西,但同样也不会失去什么。既然不会失去,那又有什么可怕?
此时蓦然抬头,方才发现,我已到了一百楼。罢了罢了,想这么多做什么。现在的我,只是想要见云古一眼,只是想要同他说说话,如此而已,又哪需要这么多纠结。于是抬手,轻扣房门。那个我朝思暮想的人,缓缓拉开房门,见到我,他微微一愣,接着把门大开,请我进去。
我进入房内,在沙发上坐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毕竟我不声不响的跑了,该怎么解释呢?我默不作声,云古倒是发话了:
“两个月前,你突然不见了,当时我很着急,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四处找你,然后才发现,其实我对你一无所知。我只知道克雷雅这个不知是真是假的名字,除此之外,我连你的姓氏、年龄都不知道。”他的声音平静却压抑,仿佛在强忍着什么,我不敢开口,静静地听他说话。
“一点讯息都没有,我只好沿着那日见到你的小吃店一家一家找。所幸你那天四处乱逛,见到招人就进,行为又十分怪异,很多人对你还有印象。最后在一家贵得离谱的酒店前,一个门卫告诉我,大约二十多天前,有一男一女在门前徘徊了很久。那个女孩子不过十六七岁,却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死活不起来,而那男子生得又十分漂亮,黑色的长发比起洗发水广告里的头发也不容多让,因此他印象很深。”
“这时我才知道,原来你与那人本就相识,与揍敌客家的长子本就相识。不过那门卫说你当时是百般不愿的,所以我还想着或许你一直受他胁持,这次怕是又落入他的手中了。于是我仔细调查有关揍敌客家的事,却意外发现,不久前,他们家的门被人一剑毁去,一如二十七年前。然后肇事者扬长而去,一同离去的,还有揍敌客家的长子。接着他们乘坐飞行船来到了这座城市,其中那个长发女子到了这里后,剪了头发配了眼镜…”
说到这里他迟疑了一下,然后对我说:“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叹了口气:“我一直在认真听你说,也想要问,你…心中是否已经有了结论?”
云古摘下我的眼镜,细细端详着我的面庞,良久后才转过视线说:“您的心思别人一向难以琢磨,我又怎么可能明白。”
您…吗?既然他用上了敬语,显然已经确定了我的身份,可是现在,我并不绝望,因为他的分析有理,而我也没有解释清楚一切。
于是我暗下决心,决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清楚:“她的心思,其实我也是不明白的。我并不是克莉尔,但我也是克莉尔,原因很复杂,我希望你能够耐心听我说。”
“记得以前我被你丢给尼特罗会长时,老师曾经说你心思诡异,想法与常人不同,说来的话怕是没几句是真的。”听到这里我心中一凉,原来云古最先的老师的我,而他又是被我丢给尼特罗的,而尼特罗又曾这样评论过我,也许,云古他真的不会听我说什么了。
“不过,”他接着说,“我还是想听听你的理由,想要知道原因。”
一份莫名的喜悦涌上心头,至少,云古给了我一个机会。于是我组织了下语言,说道:“其实,我不过是一个死去了很久的鬼魂,大约就在二十年前,怎么说呢,应该是借尸还魂吧,我在克莉尔体内重生了。所以说,我不是克莉尔,但这身体又的的确确是她本人,因此,说我是她也没错…”
“够了!”云古一声怒喝,打断了我的叙述。
我惊讶地望着他,既然已经答应听我解释,又为什么不肯让我说完?
“你想要说在二十年前那场爆炸中克莉尔本人死了,然后你这个无主的孤魂借用了她的身体吗?”
“不,我并不是在那时…”我急忙抢着说。
“你哪怕就是说你在那场爆炸中失忆了,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我也许都可以勉强告诉自己她这次说的也许是真话。可是你却用这种荒谬的借口来搪塞我,你总是当全世界人都是傻子吗?”
“我没有…”
“老师曾经告诉过我,如果克莉尔有一天要你做任何事,你都要毫无疑问地去做。如果您有什么吩咐,我自然会去做。所以,请您不要再戏耍人了。”云古的语气很恭敬,一直都在使用敬语,却让我心中越来越凉。
“我知道了,”我平静地说,“原来我是这么喜欢骗人的人,让人无法相信我说的任何一句话。对不起,一直以来都在骗你,我很抱歉。”
说完我快速转身,逃一般地跑出了房间。
果然,还是没有人可以相信我,相信我的存在,其实我一直都没有办法做回自己。
刚刚鼓起的勇气全部被夺走,我漫无目的地跑着,只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只想自己一个人。反正,这个世界上,是不会有人相信我的,反正在这里,我一直都只是一个人。
我疯狂地跑,直到全身没了力气,直到四周再无旁人,直到跑到荒郊野岭。我瘫坐在地上,觉得呼吸困难,心跳过速。
抬手扶上心口,却在不经意一瞥中,发现一直以来紧紧裹住右手,保护我不被那黑蛤蟆寄生的绷带,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断裂了。而遍布右臂的黑气,早已爬上了肩头。

第45章 真实X谎言X笨拙

“我相信。”一个声音从我身后传来,不必回头,便知道是谁。这个耳熟的声音,大约在两个月前还与我大吵了一架,当然一直都是我自己在吵,这人一直是始终如一的无所谓的语气。
“我不是说过让你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吗?给我滚!”我用最大的声音喊着,实际上也不过如平常说话音量一样,渐渐爬上脖颈的黑气,竟然让我有种窒息的感觉,灵魂上的伤害,也可以反映在肉体上吗?
伊尔迷却不因我粗暴的回答而生气,依旧用平淡的口气说:“这两个月我其实一直在跟着你,刚才你同那个心念流的师父交谈时,我也听到了。你们虽然都很厉害,听力和感觉十分灵敏,但暗杀家族最先学习的就是如何隐藏自己的气息,再加上当时那人心情并不稳定,所以没有察觉到我,至于你,这两个月你都没有感觉到吧。”
他听到了我与云古的对话?那他刚才说…
“我说,我相信你刚才说的话。”依旧是淡漠的语气,依旧是毫无感情的声音,可是为什么这话却像有了生命一般,随风吹进我的心里呢?
心中微微一动,情感的波动却再度引起寄生体的注意,苦了我刚才一直保持冷静而抑制住它们的增长。这话,他要是能再早些说就好了。心中苦笑了一下,我努力平稳情绪,觉得勉强可以暂时延缓黑气的上升后,我摆出一副冰冷的嘴脸,微微侧过身,让伊尔迷看见我半个脸。
轻轻一挑眉,我用轻蔑的口气说:“那又如何?我又不是要你相信才说的。而且本来那话就不是真的,相信了的才是傻子。况且你揍敌客家的大少爷不早就识破我最初那蹩脚的谎言了吗?现在还跑来这里装作被骗做什么?这两个月为了安桀诺那家伙的心,我就忍了你的跟踪,看在你没有主动出现招惹我的份上,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还不快滚!赶快消失在我面前!”
这一番话说得当真的辛苦,一边要绞尽脑汁地编台词,一边要注意说话的语气,同时还得克制情绪,别真太入戏了激动起来,那可就把灵魂里那堆大爷都弄起来了。这整个一即兴演出,没剧本没台词的,咱果然是演技派的。
“不信。”伊尔迷压根没理会我这一出声情并茂的戏,眼睛都不眨地丢出两字,把我彻底弄没电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其实也是我此时精神状态不佳,要不早就再编出一篇几十万字的长篇小说了。
“为什么就骗不了你呢?”我叹了口气,“那这样吧,我现在心情很不好,想要一个人静一静,你就算再不懂人情世故,也要绅士一点,给我一个独自伤心的空间好吗?”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硬的不行来软的总可以吧?
“不走。”
“你…”
“你在说谎,不是因为伤心,也不是生气,到底为什么一定要赶我走?”伊尔迷居然精准地察觉到了我的情绪,软硬不吃,死活不走。
我说不出话了,黑气已经没过咽喉,开始向胸口蔓延。灵魂失去了对声带的掌控,我无法发出声音。
我不能说话,不代表伊尔迷不能说:“你平时总是打鬼主意,说话时瞳孔会四处乱窜,虽然是在看别人的眼睛,但视线很少相交。可当你在说谎话时,眼神总是直视对方视线,理直气壮,一脸真实。这虽然有悖常人,但我总算可以开始分辨你说的是谎言还是实话了。”
“最初你说克莉尔的传承什么的时,一直滔滔不绝,而且丝毫不避忌我的审视,那时我确实是信了。可是长时间相处,却总能发现一个人的习惯,我接受杀手训练时,爸爸总是教我要在最快时间内找出一个人的生活习惯。这样一来,一旦遇到无法应对的高手时,除了要冷静之外,如果能在最快时间内发现他的微笑习惯,往往会成为生死的关键。所以我很快就发现你有这种习惯,因此也确定那日你对我说的是谎话。”
我默不作声,半边身体都不受控制了,可黑气却没有向大脑进军,而是向心脏蔓延开来,但也因此让我的大脑能够清晰地思考。为什么明明说的是实话却不能理直气壮,说的是谎话却可以义正言辞。若不是伊尔迷点出,直至今日我才发现,其实我在对人说实话时,总是害怕别人不能相信我,又总是怕不小心说出实话,双重的畏缩之下,一点底气都没有。而在说谎话时,却是不得不让别人相信,在这情况下,我一定要说得比真的还真,否则就无法取信于人。
原来,我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不融于这个世界,一道厚厚的墙壁将我与这世界隔开。
伊尔迷见我还不肯说话,又继续说:“跟踪了你两个月,发现你实际上一点魄力都没有,与传说中的大不相同。于是我就开始怀疑,也许你真的不是克莉尔,那天对我说谎,或许另有原因,但也不排除你发现了我在跟踪,依旧用假象迷惑我的可能性。”
他说的好多,我却快没力气听了。伊尔迷是这么唠叨的人吗?对了,记得在猎人考试最后一场时,他面对奇牙,好像也一连串说了很多话,同时貌似他还有点自言自语的习惯。
“直到刚才听了你和那人的对话,我才明白。”说罢他悄无声息地走近我,直到他的手已经握住了我的左臂,我方才发觉。
我一惊,迅速甩开他的手,天知道这东西能不能通过身体传染,我可不想临死还要拉上一个人。
“那是什么?”糟了!他刚刚碰到了我,看到了!
“那是什么!”伊尔迷立即再次抓住我的手,我想要挣开,可此时他有了防备,无论我怎么甩,他的手却像蛇一般缠在我的手臂上,怎样都摆脱不掉。若是平时我还可以靠力气甩开他,毕竟现在我力气比他大,可现在半边身体都不听使唤,无法使上力气。
挣扎了一番,黑气蔓延速度又加快了,眼看就要触及心脏部位。如果黑气到哪里,哪里就失去控制,那一旦到心脏,我会怎样呢?
想到这里我不再挣扎,算了,要看就看吧,反正他已经瞧见了。只是要赶快对他说明这事情的严重性,我虽然心眼儿不怎么好,可是拉人做垫背这种事我却做不出。
于是我拉过伊尔迷的手,用尚能行动的左手在他手心写字,还好学习了识字,要不连沟通都困难了。
“快走!我体内这东西是一种寄生物,二十年前我就是因此而死,它们还会寄生到别人身上,不想死快走!”我在伊尔迷手中写着。
“你要死了?”身后传来伊尔迷低低的声音,像是在压抑什么,怕死了吧?
“怕是了,我情绪一激动,它们寄生的速度就会变快。上次好容易想办法压制住,可能是刚刚情绪波动太大,导致它们反扑了。你走吧,不然你也会死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什么时候我成了这么为人着想的主了?
“你不许死,不许。”伊尔迷没有走,反倒更加贴近我,没有被我握住的手臂环过来,从身后将我揽入怀中。
这人听不懂人话是不?我火气蹭蹭往脑袋上冒,貌似我以前同他在一起时,情绪也总是无法控制,火气说上来就上来。
火上来不要紧,黑气上来可糟了,于是我赶忙平心静气,继续在伊尔迷手中写:“我是活不成了,不过本来我也不是活人,所以没关系。你才是活生生的人,你快走。”没敢告诉他这一死,我恐怕就是魂飞魄散,从这世界上彻底的消失了。
“我不允许。”这小子是不是就会说这么一句话啊?火气有点飙升的趋势,淡定,要淡定。话说死成我这样的,可真是憋屈了。明知道自己的魂魄马上就要被吞了,还不能害怕,不能生气,必须保持一种超然的心态来面对自己要被分食的下场,忒憋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