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连秦朝的特使都来拉拢他。
可见,他李良是个人物了。
赵王武臣若是通晓事理,就该把他奉为上宾、大加封赏才是。
抱着这种心理,李良带兵回到了邯郸。
还没进城,在路上遇见了赵王武臣。
只见四匹骏马拉着马车从驰道上缓缓行来,两旁士卒林立,还有骑手护送,旗手举着“赵”字旗。
这必然是赵王武臣无疑了。
李良不慌不忙下了马,伏在地上,报称:“李良见过大王。”
然而马车内的人却并不是赵王武臣。
而是赵王武臣的姐姐武娣。
武臣骤然显贵,家人都得道升天。当时武臣受陈胜差遣,离开时家里老小都留在了陈县,唯有这个姐姐武娣嫁到外县,不在陈县。
得知弟弟武臣自立为赵王,武娣忙就投奔来了。
武臣发达了,哪有不对自己家人好的?更何况家里老小都被扣在陈县了,身边就这么一个姐姐,况且从小姐弟感情就好。
于是武娣也过上了显贵的日子,食衣住行,一应与赵王武臣无异。
这日道遇李良,武娣是刚散了宴会,喝得醉醺醺的,在马车中半梦半醒,听到外面有人请见,只当是那些来投奔的旧乡邻朋友、又或是哪个无名小卒,连眼也没睁开,打个酒嗝,叫骑手去敷衍,把人给打发了就是。
骑手领命,上去大声道:“你起来。”
武娣马车不停,径直向前。
李良大怒,心道:武臣辱我!
于是立即派人调集正在休整的兵马,带人追了上去,把武娣车队诸人尽皆斩杀!
杀完发现不是武臣,可是却也没有转圜余地了。
更何况李良动手之前,已是起了反心。
当下李良再无退路,即刻点兵,趁着邯郸城内没有防备,冲杀进去!
邯郸城中毫无防备,几乎没有阻挡,就被李良攻破了!
武臣哪里料到自己麾下大将疯起来连他都杀!
还没等武臣想明白,脖子一凉,已是人头落地。
至此,李良破邯郸城,诛杀武臣,反出旧赵!
可是武臣死了,他身边那几个傻逼呢?
对,就是大将军陈余、右丞相张耳和左丞相邵骚。
嘿嘿,他们啊——早就跑啦!
城破之时,他仨都没告诉武臣一声,知道城中士卒不能抵挡李良,于是悄无声息从小城门溜了。
陈余张耳还带了几队亲兵,逃跑途中,一路上收拢残兵游民,最后竟然又组了一只数万人的大军,也算是很厉害了。
而且陈余张耳的骚操作层出不穷,赵王武臣不是死了吗?
没关系没关系,再立一个人就是了。
他们又找了昔日赵王的后人,一个叫赵歇的。
至于是不是真的赵王后人,那有待商榷,反正姓赵就成了。
于是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赵歇成了新的赵王,陈余张耳等又再度登上了人生巅峰,在信都驻扎了。
李良一举攻破邯郸城,杀了武臣,让众官溃逃,不禁信心大涨。
况且信都距离邯郸不远,两班人马既然已有宿怨,来日必有一战。
李良决定先下手为强,领兵前来攻打信都。
李良所带的兵马,奔袭征战已经疲倦;而陈余等人固守城中,以逸待劳。
李良本人是自学成才,并不曾系统学习过兵法;而陈余等人却曾在魏为官,排兵布阵总是比李良强点的。
两军交战,李良败了。
倒也不是溃败。
陈余见好就收,没有追击,又回了城中。
可是李良觉出自己与对方力量的差异来,况且他只会带兵,军需等物从前是武臣在后提供,现在等于没了粮草来源;攻不下信都,又没有粮草,不等陈余杀出来,只怕底下的士卒吃不饱肚子就要哗变。
正是前有狼后有虎,进退两难中,李良想起那俩秦朝的特使来。
夏临渊和李甲被捆起之后,这半个月跟着李良的军队,东奔西跑,吃不好睡不好,还要时时担心脖子上的脑袋,生怕李良选好了黄道吉日,就把他俩给办了。
这种情况下,你说他俩会变成什么样?
自然是瘦脱了相。
李甲年纪小,看起来倒还好。
夏临渊一瘦,显得那双眼睛格外大了,长袍飘飘,脚步虚浮,还真有了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只有那只鹤,底下士卒没见过这玩意儿,主将交待了不敢怠慢,精心喂养怕给弄死了。
于是这只鹤吃得好睡得好,又没了夏临渊折腾它,看着比从前还精神了。
此刻两人一鹤走入帐中,看着比第一次石邑出场时,更有世外高人的感觉了。
世外高人夏临渊揉着手腕上勒出的红痕,见帐内只有李良和几个亲兵,小心翼翼打量着。
李良迎上来,笑道:“委屈先生了。”
夏临渊一听这话,再一看李良这脸上的笑容,顿时心中涌起一股不敢置信的喜悦——该不会绝处逢生了!
夏临渊和李甲被关着,只能隐约猜到李良在打仗,具体跟谁打,怎么打,战况如何,却是全然不知。
李良这会儿也不会主动告诉别人自己的败绩,只是道:“先生从前所说,若我归顺朝廷,朝廷不仅会赦免我的罪过,还会赏赐于我。这话还算数吗?”
夏临渊点头如小鸡啄米,“算!算!算!”
“我也不用封赏,只要免除我的罪过就行了。”李良这会儿但求有收容之所,解燃眉之急,“还请先生为我引荐——前番误会,委屈了先生,还往先生莫怪。”
于是立时要人上前服侍,为夏临渊和李甲沐浴更衣,又送上两大盘肉食与两壶美酒。
“行军中粗陋,还往先生多多包涵。”
夏临渊突然从引颈受戮的阶下囚,升为了上宾、“先生”,这惊喜来的太突然。
以至于他沐浴完,换了干爽清洁的新衣,走出房门时还有点身在梦中的感觉。
“我就说我是天命之子…”他抓着李甲的手,激动不已。
“拉倒。”李甲比他麻利多了,早就穿戴整齐,跟守门的士卒闲聊了几句,就把情况摸清楚了,“李良误杀了武臣姐姐,没办法干脆反了,把赵王武臣给杀了。他攻打武臣余部,吃了败仗,这会儿没粮没补给也没靠山,周围的反贼都想吃掉他呢。他这是没办法了,才想起咱们来。”
夏临渊一噎,可是立刻又兴奋起来,“不管他因为什么想起咱们来的。李良要归顺朝廷,这事儿是真的?”
“他是这么说的。”
“他手下这数万人马是真的。”
“是啊。”
“那不就完了吗?这就等于是咱俩游说成功,招降了一名带着数万人马的大将啊!”
李甲:…
夏临渊眨巴着大眼睛,自信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李甲纯洁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在夏临渊炙热的眼神下,他勉强道:“算…是…”
这句话吐出来,他自己也不能确定了——到底是不是他俩的功劳啊?
这边夏临渊带着李甲,准备大展宏图。
那厢咸阳宫中,却是一个要急疯了,一个要愧杀了。
小半个月了,夏临渊和李甲一去无影无踪,下落不明。
李斯只担心长子李由守城有失,不防备,眼底下小儿子跑到前线出了事儿。
而幕后主使胡亥则是再一次体会到了夏临渊的不靠谱。
这次还搭进去了李斯小儿子。
廷议之时,胡亥都有点不好意思看李斯那张焦灼的老脸了。
到底胡亥是皇帝,李斯也不能指责他什么,只能咽了这口气。
就在君臣俩尽量维持表面和谐的时候,章邯军中传来捷报,说是反王武臣被诛。
而杀武臣的大将李良,在特使劝说下,领数万兵马来降。
特使二人,曰夏临渊,曰李甲。
胡亥大喜,这个夏坑坑和李甲,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嘛!
就知道朕这眼光错不了!


30.秦二世这

章邯曹阳征战, 夏临渊在外游说,胡亥在宫中也没闲着。
他跟众臣盘点了朝中能用的将领, 把可用人马调给章邯驱使,为章邯和李由打好后勤战。同时, 他施行的新政,要发布《语书》,下到各郡县去,让每个黔首都知晓才行。
在新政的细则上,胡亥跟李斯起了分歧。
或者说,这分歧早就有了, 只是之前周文攻破函谷关,于是君臣都默契地没有激化矛盾,先解决了当时眼前最要紧的战事。
这会儿周文败退, 与章邯在曹阳对峙。
朝廷得到了喘息之机。
于是之前胡亥和李斯搁置的争议,就又摆上了台面。
那就是关于是否继续用苛政严法来统治黔首。
其实秦朝律令庞杂详尽,但是基本都很有道理;有的甚至比现代法律, 对人更有道德上的要求。
比如胡亥灌醉司马欣那次问的最后一个问题。
如果街上有人把路人砍伤了, 围观者不救援,要处罚围观者吗?
按照秦朝法律, 距离百步之内, 不施以援手之人,要交两副甲的钱作为罚金。
而现代看到路上出了车祸, 照走不误的人多了, 也没有什么法律制裁, 只是民众可能会道德上谴责一下而已。
胡亥对秦朝大部分的法律都没意见,唯一想要改变的,就是废除肉刑。
挖鼻、扣眼、割耳朵、剁脚…
这种肉刑,人一旦被判了,之后基本就是个废人了。
可是李斯坚持不能废除。
皇帝和丞相起了争执,与会的众臣都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这次廷议的参与者除了胡亥、李斯,还有博士仆射周青臣、新晋廷尉司马欣、右丞相冯去疾,以及赵高。
周青臣不说话是因为怕惹祸上身,他本人没什么立场。
司马欣不说话,是因为他个人观点是支持李斯的,但是他又是陛下一手提拔上来、飞黄腾达的。所以司马欣不说话,是出于为胡亥着想的角度,还挺“知恩图报”的。
至于右丞相冯去疾,则是觉得两边都有道理,打算回去想想再做计较。
再说赵高嘛…他另有自己的小算盘。
胡亥把自己认为很充分的理由罗列了一遍,“众卿,刑罚如此重,那些黔首为了逃脱罪责,也会起反心的!反正听从朝廷的也差不多会死,造反也有可能死,那为什么不造反呢?再者,朕为皇帝,天下黔首皆是朕的子民,朕如何忍心把一个个健全的人给处置成残废呢?况且,如今正是国家用人之际,珍稀人力还来不及,又为何要反过来去戕害呢?”
胡亥说了这么多,李斯只四个字就给驳回去了。
这四个字便是“以刑去刑。”
以刑去刑,是说用刑罚止住刑罚。
具体来说,就是从重量刑,使黔首因为畏惧而不敢犯法,以此达到天下不需用刑的效果。
因为小儿子李甲的事情,李斯其实这会儿对胡亥颇为窝火,好在后来李甲平安,还立了功。
偏偏于公于私,李斯不能找皇帝的麻烦。
这下好,胡亥撞到枪口上来。
李斯火力全开,引经据典,旁征博引,把个胡亥说得头晕脑胀、不知今夕是何夕。
以刑去刑这个办法也不是李斯提出来的,而是《商君书》中“靳令”篇所载。
商鞅变法,是秦国后来能够一统六国的基础。
李斯把商鞅的办法搬出来,众臣都点头。
当然李斯反驳胡亥,并不只是出于私心。在李斯看来,他已经七十多了,在大秦经营三十多载;而胡亥是个年轻的帝王,从前长于深宫,继位后又总是做不靠谱的事儿。
新君突然说要变法,正值天下如此动荡之时,李斯哪里能答应。
李斯这么想,其他臣子大半也是这么个想法。
胡亥一时找不到更有力的名人论点驳回去,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一时众臣都退出去了,只有赵高留了下来。
胡亥看他一眼,“有事儿?”
自从那夜阿旁宫殿前看了十二金人,赵高颇为收敛了,在最近的战事中,为后勤工作也出了不少力,尤其是督工战车这方面,发挥了很大作用。
所以胡亥又让他回到廷议中心来了。
赵高凑上来,笑着,略带为难道:“陛下,小臣有一事想提醒陛下。”
“你说。”
赵高就说了,“陛下呐,丞相李斯原本是上蔡人,跟这会儿造反闹事的贼人陈胜可是同乡呐!荥阳的事儿为什么会拖这么久?还不是因为三川郡守李由在那里守城,这可是丞相李斯的长子。小臣听说,正因为是同乡,所以李由防守贼兵也不尽心…”
胡亥面不改色听他胡说八道。
赵高见皇帝听得认真,越发凑上来,压低了声音,神秘又可怖道:“陛下,小臣还听说…甚至李由跟那个反贼陈胜有过书信往来!哎呀,这可真是吓死人!”
胡亥淡声道:“可有证据?”
赵高一愣,诚恳道:“正是因为此前一直没有真凭实据,所以不敢贸然奏知陛下,一直到今天,小臣见左丞相李斯对您无状,恐怕他有不臣之心——万一李氏与反贼勾结…”
“糕糕呐。”胡亥叹了口气。
赵高听陛下叫得亲密,胸口一热,心中一喜,只道跟李斯的大仇就要报了!
胡亥一巴掌拍在赵高脑袋上,“你可做个人!”
赵高捂住脑袋,一时没反应过来——刚才廷议上,陛下明明对李斯很是不满啊!
以他对陛下的了解,陛下绝对已经把李斯怀恨在心,只等他递个借口上去,就会发作李斯的。
又是哪里出了错?
胡亥卷起竹简敲赵高脑袋,“人家儿子在前线浴血奋战,你还想着进谗言报私仇——你说你丢不丢人!丢不丢人!”
“陛下,小臣…小臣冤枉呐!”虽然的确就是胡亥说的那么回事儿,但是赵高是万万不能认的。
被敲得满头包,赵高夹着尾巴退下了,留下胡亥哭笑不得。
这一次论战失败,倒是激发了胡亥学习的心。
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呐!
胡亥一声令下,什么《商君书》《鬼谷子》《左传》《列子》《韩非子》,统统都到了他案上来。
不就是会引经据典吗?朕也能!
这一日,他正伏案苦读,看着看着,倦意袭来,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梦中,他见到一位高大亲近的男子,那人着黑袍、神色威严、目光幽深。
他仿佛是变回了小时候,因为在他看来,那男子实在高大,令他要仰着头去看。
“父皇。”
梦中这一声喊出来,胡亥便惊醒了。
他定定神。
自此遇刺之后,他便时不时会做这样的梦,也许是原主散落的童年记忆。
胡亥怕再睡着,起来伸个懒腰,抱起爱犬小二郎,打算到宫中走走,再回来继续。
宫中有一渠清溪,蜿蜒流出宫外,汇入渭河。
胡亥沿水徐行,忽然见溪畔出现了一丛被摘下来已经半枯萎的鲜花,还有各色丝线。
“那是什么?”
宫中一物一品皆有定规,突然冒出这么随意摆放的物品来,很是显眼。
侍者阿圆道:“不知道是谁那在哪里的。”
事关禁中,不敢大意,于是把溪畔做活居住的宫女们都聚集起来问询。
胡亥本就是要散心,弯腰鞠水,漫不经心听着阿圆询问。
众宫女忽然被询查,都唯唯诺诺,生怕大祸临头。
内中独有一位宫女不同,主动站出来,朗声道:“大人有所不知,这是前些日子七月七日,奴婢们遵照旧俗,向天上织女乞巧,所留下的鲜花与丝线。”
原来自战国以来,人们便有了对于织女星和牵牛星的想象。
这会儿宫中女子之间,已经有了在七月七日向织女乞巧的习俗,只是还没有在民间流传开来。
原来是七夕已过。
清凉溪水自胡亥手中滑落,徒留满掌湿滑。
胡亥想起前世七夕时,作为一只单身狗与兄弟们聚会的欢乐轻松;现在想起来,真正已是隔世,不禁顿生怅惘。
侍者郎官都远远跟在后面,胡亥独立溪畔,低头望向溪水,见里面只有自己和云朵的影子。
称孤道寡,这就是帝王呐。


31.秦二世

正在胡亥临水感慨之时, 一旁有女声柔媚道:“初秋气燥,奴为陛下奉汤水。”
看时, 正是方才站出来朗声回答的宫女。
胡亥这才看清,见这宫女竟是位殊色丽人, 柳眉樱口,是一种有别于秦地女子的柔婉。
汤水,胡亥是没有喝的。
但是他跟这位殊色丽人聊了聊天。
“姓名叫什么?”
“奴唤作刘萤。”
“流萤?”胡亥微讶,这名字很有诗意啊,“你是官宦之女?”
“奴婢不记得了。”
胡亥观她年纪,不过十六七岁, 若是六国贵族或官宦后人,国灭之时恐怕还不记事儿。
胡亥转向阿圆,问道:“宫中如这般宫女有多少名?”
阿圆道:“原有三千名, 自陛下登基后,扩增至万名。”
胡亥:…
原主真是净干好事了。
不只是宫女扩增,原来的秦二世还把拱卫咸阳宫的中尉军扩建到了五万人。
为了供给这些人吃喝, 把咸阳附近郡县的粮食都耗完了, 以至于当地农民都吃不到自己种的粮食。
胡亥问刘萤道:“若有机缘让你返乡,你愿意吗?”
刘萤讶然, 半响, 感觉皇帝不是诈问,道:“若能返乡再见爹娘, 奴愿毕生为陛下吃斋祈福。”
胡亥观这刘萤行事言语, 虽然她口口声声不记得幼时事情了, 但是明显能感觉到出身不凡。
提到爹娘,刘萤仿佛触动了衷肠,垂头不语,婉转动人。
胡亥赏了她两匹丝绸,便让她退下了。
他当然不是闲的没事儿瞎聊天,而是在考虑怎么节俭用度、收拢民心。
不过,独宿了快俩月的皇帝,忽然赏了一位貌美宫女两匹丝绸,落在有心人眼中,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这等有心人,赵高说自己排第二,就没人敢排第一。
此节容后再表。
却说这段日子,得到陛下封赏的人里面,刘萤属于根本排不上号的。
不必提章邯军中奋勇杀敌的原骊山奴,各自按照军功封爵,更是被允诺了自由之身。
自由,比什么都更能激发囚徒们的作战热情。
而夏临渊和李甲也有封赏。
只不过,李甲的封赏被他爹李斯给坚决辞掉了。
李斯当时的话翻译过来,意思就是,虽然碍着陛下的面子,我不能现在把李甲那小子抓回来;但是按照家法,他这一顿打是免不了的,如何还能给他封赏,岂不是要惯得他不知天高地厚?
当然了,李斯虽然这么说,其实内心深处,还是怕小儿子出事儿。
只是封了个中郎将,小儿子就为了皇帝上前线卖命去了;这要是再给更高的封赏,那傻小子怕不是要马革裹尸来偿报。
不能封赏,坚决不能!
比起来,夏临渊就没这个忌讳了,可是他得到的封赏很奇怪。
皇帝赏了他和李甲各自黄金二百镒,另外,还给夏临渊封了个“抱鹤真人”的虚衔,没说什么品秩,也没说管什么事儿。
就是…听起来挺高端、冒着仙气儿。
夏临渊念叨着,“抱鹤真人,抱鹤真人——陛下这封赏好生奇怪。”
李甲笑道:“有什么奇怪的?有封赏就不错了,我还担心陛下罚我们呢。”
夏临渊奇道:“你我引了李良带数万兵马,归降于章邯将军,这是大功啊——陛下为何会罚我们?”
李甲笑道:“可是我们差点被李良给杀了啊。”
夏临渊摇头道:“你可真笨!结果才是重要的。再说了,反正过程也没人知道…”
李甲笑容一僵。
夏临渊看着他,脸慢慢绿了,“你不会是…”
“我奏章里都告诉陛下了。”李甲是个老实孩子,把自己和夏临渊怎么做了个半个月阶下囚乖乖交待了,不吹不黑,很真实。
夏临渊绿着脸,瞪着李甲,仿佛第一天认识他。
李甲也反应过来了,“你也上了奏章?”
夏临渊艰难点头。
“你奏章里怎么说的?”
夏临渊:…
看陛下封了“抱鹤真人”这个名号给他,就知道夏临渊奏章里是怎么吹的了。
如今夏临渊和李甲在章邯军中,因为是特使,刚来就带了归降的数万人马,所以地位还是比较超然的。
军中细务,如果夏临渊和李甲愿意了解插手的,章邯并不约束。
当然,李甲忙着跟军中好汉单挑,夏临渊忙着熏陶仙人气质,都没空理会这些俗务。
章邯如今与缩在曹阳的周文对峙。
周文军中有了逃兵,章邯军中的骊山刑徒出关后也偷溜了不少,所以双方现在都按兵不动,等待后方支援。
章邯等的,是附近县的秦国精兵;周文等的,就只能是陈胜派来的人了。
可是陈胜此前的战略方针里,主力交给了吴广,这会儿被李由拖死在荥阳。
剩下的几路人马,武臣自立为赵王又被李良杀了。
西路的周市拿下魏地、立了昔日魏王后人宁陵君魏咎为魏王,自己登上了人生巅峰。
有武臣、周市这样的好榜样在,陈胜之前派出去的将军们都有样学样。
要么自立为王,要么找个不知真假的六国后人立为王。
陈胜手中,已经没有听他差遣,愿意支援周文的兵马。
只除了被李由拖住的吴广所率十数万人马。
章邯在与周文对峙之中,唯一要担心的,便是吴广是否会抽兵来增援周文。
如果吴广只留一小部分兵力,反过来拖住李由;率大军驰援周文。那么形势对章邯便不利了。
章邯把这担忧跟特使夏临渊讲了。
毕竟,特使是一来就带来了数万人马的高人。
夏临渊听章邯说完,昂着下巴,仙气儿飘飘道:“这有何难?待我为将军谋划。”
章邯拱手道:“先生要用多少人马?”
“不需一兵一卒。”夏临渊气势惊人,指了指自己鼻子下面,“这是什么?”
章邯一愣,不确定自己领会到的是不是夏先生的意思,“…嘴?”
夏临渊摇头,道:“舌头。”
夏临渊抱着仙鹤,拽着极不情愿的李甲,一走一趔趄出了军营,歌曰:“先有虎父后有儿,夏家贤名遍四海;从来攻战不需兵,一根巧舌安天下。”
李甲:…我要拔剑了啊啊啊啊啊!
而胡亥在宫中,也正为解决各地热火朝天的反秦局面而绞尽脑汁。
这段时间以来,各地不停上报紧急军情,一会儿是周市立了魏王,一会儿是从前齐国的贵族田儋自立为齐王,一会儿又是武臣旧部韩广自立为燕王了。
这还是能说得出名号的,底下小县城里,趁乱造反的就更多了,数不胜数。
这些造反的人里面,有的是六国贵族后人推波助澜,有的是当地犯了罪的青年趁机翻身,当然他们都有民意基础——那就是天下苦秦久矣!
胡亥新政虽然颁布了,可是离真正贯彻实施到帝国的每条脉络分枝,少说也要一二年光景。
更何况如今四处造反,很多县里的政府机构已经趋于瘫痪。
在这种情况下,胡亥决定写信。
招降信,或者说招安书,把各路梁山好汉请下山来,再让愿意下山的去攻打不愿意下山的。
招安书大意便是,朝廷大赦,只要英雄愿意归顺,从前过错既往不咎;而且按照英雄所带兵马人数,封赏相应的爵位官职。
这样的招安书发出了近百份。
全国上下,正在进行造反活动、准备进行造反活动的各路人马首领,基本人手一份。
连这会儿在芒砀山流窜,黑瘦得跟猴儿似的刘邦,也收到了一份。
诸组织大小首领收到了一模一样的招安书。
唯有一人收到的不同。
那便是未来的西楚霸王,如今正追随叔父避祸吴中、筹备造反的项羽,时年二十四岁。


32.秦二

先说其它的造反首领。
比如说芒砀山刘邦。
提起刘邦来, 总感觉他跟二世胡亥、项羽是一辈人。
其实刘邦跟秦始皇才是同龄人。
刘邦出生于公元前256年,秦始皇出生于公元前259年, 论起来,秦始皇只比刘邦大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