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愿把左耳上的短发扒拉下来,将新伤旧伤一起遮了起来。
她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总觉得这一幕有点儿熟悉——就好像这一切她早就经历过一次似的。
也许是在梦里演练过?
“周周!”萧子珊推着她的肩膀,“你没事儿吧?”
陆愿鞠了一捧冷水,泼在脸上,她摇摇头,强笑道:“我没事儿,就是刚刚有点懵了。”
“你不去医院上点药吗?打个狂犬针什么的。”萧子珊跟在她身后,“这狐狸太吓人了,咱们不要养了吧?实在找不到它以前的主人,送到宠物医院之类的地方去也可以啊——总不能为了养这么个玩意儿,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吧?你不知道,我刚才一下楼,一眼看见你半张脸都是血——差点吓晕过去…”
“我明早去医院。”陆愿倒是淡定,她走到离小舟三步远的地方,这次也不敢冒然靠近了,只远远看着,“这会儿都半夜了,叫车看诊都不方便。”
萧子珊看怪物一样得看着她,“我要是你,被这狐狸抓了一把,又咬了一口,流这么多血——我连眼睛都合不上。你倒好,还能等到明早才去看医生。”
陆愿从冰箱里取出牛奶,倒在杯子里,推到微波炉里热着,小声道:“我只是觉得没那么严重。”她想了想又道:“只是看着吓人。你看没上药,这不是血也止住了吗?”
萧子珊翻个白眼,见当事人如此淡定,也无话可说,只好吐槽,“你看起来,跟被咬过几百回了一样——习惯的很!”
陆愿拧了拧眉头,那种奇怪的熟悉感又来了。
毫无道理。
她取出温热的牛奶,递给萧子珊一杯,“让你跟着担心,对不住。喝完好好睡一觉吧。”
萧子珊耸耸肩膀,拿她没办法。
陆愿劝了萧子珊去睡觉,她自己却是一夜无眠,迷迷糊糊总是要在快睡着的时候醒过来——忽的一下,身子像失重一般落下去,被咬伤时的那种熟悉感涌上来,她就睁大眼睛,再也睡不着了。
天边的蓝色越来越明晰。
陆愿扶着因为失眠而作痛的脑袋从床上爬起来。她如常洗漱,吃饭,换好外出的衣服,直到临出家门去医院前,手机“叮叮”一响,冒出一条日程提醒来。
“9:00am 约见助教陈默 C3楼5层09室”
陆愿烦躁又沮丧地“哎”了一声,捧着手机一时有点犯难。她竟然差点又把这事儿给忘了。数学课作业两次不过,第一次陈默要她约时间面谈,她根本没记住;这一次倒是记住约好了时间,可是…她看了一眼手臂上的抓痕…
“你站在门口发什么呆?”萧子珊披着睡衣,睡眼惺忪得走下来,“不是说好今早去医院吗?姑奶奶我求你了,就算你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安全——请为我考虑一下好不好?”她其实是担心陆愿,“我还怕自己的室友在狂犬病潜伏期呢。”
陆愿叹了口气,“我…我明天再去医院吧。”
“为什么?”萧子珊拔高了嗓门,凑过头来看她亮着屏幕的手机,“你和助教约了时间?喂,分清楚哪个更重要好不好?你耳朵上的伤口不及时处理,感染发炎怎么办?”
“算了,我还是先去助教那里,毕竟有约在先…”陆愿小声道,她潜意识里不想跟陈默有不必要的交涉——总觉得,他太有压迫感。
陆愿的话还没说完,萧子珊已经夺过她的手机去。
“陈默,”萧子珊对着手机命令,为了追来的陆愿,一路跑到客厅里。
手机自动把对应号码显示出来。
等陆愿追上萧子珊的时候,电话已经接通了。
“我替周周跟你请假,面谈改到别的时间。她要去医院…是的,很严重,她被狐狸咬了,血流了一脸…”萧子珊噼里啪啦一通报备,语调还是台湾女生又软又嗲的特色,语速却平白快了好几倍。
陆愿急的一张脸由白变红,又由红转白。她好容易抢回电话,一看,却已经挂断了。
只剩下萧子珊在这边不解又义愤道:“这人怎么这样?都说你伤得这么严重了,还不许你请假——我看你别理他好了,偏就先去医院了!他又能拿你怎么样?”
陆愿忙问道:“他到底怎么说的?”
“就说不准你请假啊,要你去他家面谈。”萧子珊顿了顿,忽然疑惑道:“咦,我刚在你手机上看到的地点,不是约在学校吗?”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天使【胖成球的小许子】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10-15 17:23:37

Chapter16

驯养
Chapter16
陆愿付了出租车费,站在通往独栋别墅的小径上,环顾四周雅致的花木——原来陈默学长住的地方,白天比晚上看起来还要幽静。
她沿着小径一路走过去,穿过绿草茵茵的庭院,停在原色的木门前,轻轻按动门铃。
门铃却没响。
陆愿又按了两下门铃,确信它已经坏掉了。
她犹豫了一下,用指节在门板上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叩击声。
没有人应答。
陆愿想了想,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动静,边敲边试探着喊道:“陈默学长,你在吗?”
她喊了好几声,始终没有得到回应,门板另一侧的空间里静悄悄的。
陆愿肩膀一塌,掏出手机正准备给陈默打电话,目光一转正撞上从旁边车库里走出来的男子。
他手中握着一柄利器。
陆愿倒退了两步,下意识地要躲到身后的花丛中去,却见那男子转过脸来。
是陈默。
陈默看到陆愿,握着手中的利器向她走来。
他说道:“门是开的,你进去吧。”他只往她的方向走了两步就停下来了,似乎只是为了让对话清晰一点。
陆愿定了定神,这才看清陈默手中的利器是一柄凿刀。
橙黑相间的把手被他牢牢握在掌中,铮亮锋利的刀头反射着上午的白日光。
“哦…”陆愿小声答应着,慢半拍问道:“学长你…?”
陈默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手中的凿刀。
他笑起来,指了下车库,“我里面的事儿还没完。你先去二楼稍等一下。”
他举起手中的凿刀,刀头上沾着几卷新鲜的木屑。
陈默学长在做木工?
陈默似乎没察觉陆愿的诧异,他镇定自若地把滑下来的衬衫袖口慢慢挽上去,边挽边抬眼看着陆愿说道:“你朋友说你被狐狸咬伤了?”
“没什么要紧的,我下午就去医院检查…”陆愿不知为何,想起那晚在钟离家扭伤脚踝后陈默那句“你要去医院”来;她捋了捋左耳上的头发,确保伤口都遮住。
陈默低下头去,单手慢条斯理系着袖口第二颗纽扣,他随意道:“二楼有我一个朋友在,他刚好做过一阵子医生。可以让他先给你看一下。”他握着凿刀,一弯腰,消失在半放下来的车库铁门后。
陆愿推开木门,就见玄关摆放着一双换下来的皮鞋,一双居家蓝底拖鞋,还有一双放在旁边备用的一次性拖鞋。居家蓝底拖鞋应该是陈默学长的,换下来的皮鞋要小了几码——大约是他说的那位医生朋友的?她弯腰换着鞋子,忽然感觉在被人盯着。
她心里一紧,抬头四顾,就见有位亚洲面孔的红发青年正靠着楼上栏杆打量她。
见她抬头看来,那红发青年挥了挥手,笑容烂漫地说道:“你好啊,小美女。”
陆愿微笑道:“你好。”
“上来啊!”红发青年嚷嚷着,活力十足的样子,“我叫高宇,是陈默的朋友。你是他那个被狐狸咬伤了的学妹吗?”
被狐狸咬伤了的学妹?
陆愿只能点头,小声道:“昨晚不小心…”她忽然失声了,盯着转过楼梯的一整面墙发愣——雪白的墙壁上,挂满了各种针具、手术刀具、甚至还有标本。
高宇笑嘻嘻走到墙前面,张开双臂自豪得展示给陆愿看,“都是我的宝贝。好久没给人看诊了,见到你还真有点小激动呢。”他摩拳擦掌,指着一个看起来像是人身上某节骨头的标本给陆愿看,一一介绍道:“这是手骨上的手舟骨、月骨、三角骨、豌豆骨…据说你被狐狸抓破了手?”
陆愿抽了口冷气,“不不,我的手没事儿,是手臂…”
“手臂?”高宇手指一转方向,往另一块更大的标本指去。
陆愿忙道:“只是抓破了皮肤,没有伤到骨头,高、高宇?”
高宇有点遗憾地撇了撇嘴,“如果你这么说的话。”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旁边,从沙发边上拎起一个半人高的医药箱来,打开来乒乒乓乓收拾着里面的东西。
陆愿搓着手臂,有点不安地环顾四周,问道:“陈默学长什么时候上来?”
“鬼知道呢。”高宇耸耸肩膀,正兑着针剂,“他心情不好。”
“陈默学长心情不好吗?”陆愿回想刚才与陈默的对话过程,他似乎是笑着让她先进来的。
“不然他为什么要去摆弄那些木头。”高宇随口说着,轻轻弹了下半满的针筒,看向陆愿,“来吧,打一针狂犬疫苗。”高宇眯着眼睛调节着推压力度,“今天打完第一针,第三天、第七天还有第十一天,都再打一针——就完了。”
“不…”陆愿瞪着他手中小孩拳头般粗的针筒,小拇指一般长的针头——她连连摆手,“我、我还是下午去医院看吧。”
“你不相信我的医术?”高宇歪头看她。
陆愿快速扫视了他一眼——运动T恤橙色短裤,锁骨上的蝴蝶纹身抢眼夺目,再加上一头燃烧着般的红头发。
只从这身打扮看,比起医生来,他更像是搞艺术的大学生,还是比较激进的那种。
再加上他刚才介绍人体标本时的狂热——这位初次认识的高宇,简直像是危险分子。
“我只是…”陆愿犹豫了一下,妥协道:“请你帮我治外伤好不好?”她挽起衣袖,露出被抓伤的手臂,“我只是比较怕打针。”
高宇连考虑都不考虑,他抱臂哼道:“外伤会有陈默给你治的。我只喜欢给人打针。”
这人…好奇怪。
那么粗大的针筒,那么长的针头,怎么看都不像是用来打疫苗的——抽骨髓都差不多了。
陆愿已经退到了楼梯口,她白着一张脸笑道:“我还是去车库找下陈默学长吧。”
高宇斜着眼睛看过来,阴森森一笑,“打完针再去。”说着举着针筒就向陆愿扑来。
陆愿条件反射得尖叫了一声,咚咚咚跑下楼去,连鞋子都没顾上换,拉开门就往外冲,一下撞在正往里走的陈默怀里。
“跑什么?”陈默扶住她肩膀,让她站好。
陆愿结结实实撞在他怀里。
脸颊都能感觉到他胸口的热度,分开来还能嗅到他身上清爽的气息。
她低头红了脸。
高宇笑嘻嘻道:“就是说啊,我正要给这位小姐看诊呢。她忽然就跑了。”他已经把针筒藏到了身后,趴在楼梯栏杆上,笑得人畜无害,又补了一句,“小姑娘怕打针吧。”
陆愿见到陈默,心里倒是稍微镇定了一点。
听了高宇的话,她目瞪口呆得望过去,这人到底什么情况?
头顶陈默温声问道:“你怕打针?”语气里有淡淡的困惑。
好像陆愿怕打针是件奇怪的事情。


Chapter17

驯养
Chapter17
陆愿听出来了——陈默学长问话的语气,就好像知道她原本是不怕打针的人一般。
她的确是不怕打针。
但是陈默学长怎么会知道呢?
她只是刚才被高宇奇怪的举动吓到了。
所谓的不怕打“针”,一般指的是输液针之类的小针,像高宇之前举着的那种好似用来抽骨髓的大针——不怕的人才奇怪吧。
“没关系的,我等下去医院好了。”陆愿有点局促得跟在陈默身后,避开高宇的目光,“学长,我们现在可以谈作业的事情了吗?”
“可以。”陈默往二楼走去,“等你接受治疗之后。”
高宇对陆愿咧嘴一笑,“你怕什么?”一副无辜的样子。
陈默走到二楼栏杆旁,一眼看到高宇藏在身后的巨大针筒。
高宇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跟小美女开个玩笑。”
他快步走到医药箱旁,把拿出来吓唬陆愿的针筒收好。
陈默转过身去,对陆愿温和道:“他在开玩笑。”见陆愿站在楼梯底下不动,又说道:“别担心,他是有医师执照的——虽然看起来不像。”
陆愿小心翼翼走过去,见高宇给针筒清洁的动作很熟练简洁,心里稍微安定了一点,但整体上还是抗拒的,“真的不用麻烦了,我还是去医院吧…”
“那只狐狸没打疫苗。”陈默淡淡道:“你最好尽快就医。”
陆愿“哦”了一声,顿了顿问道:“学长,你怎么知道那只狐狸没打疫苗?”她小声道:“我觉得应该打过疫苗的吧——捡到它的时候,脖子上的名牌还是崭新的。”如果是家养宠物,应该定期都有预防病毒的。
高宇在医药箱里翻找着,闻言幸灾乐祸地瞅了陈默一眼,问道:“对啊,你怎么知道那只狐狸没打疫苗?”
陈默神色不变,淡定道:“以防万一。你最好当它没打过疫苗。”
高宇嗤笑一声,捡出两枚小瓶针剂来。
陈默走过还在发呆的陆愿身边,伸手在她肩头按了一下,“听话。去医院更麻烦。”
陆愿只觉肩头微微一沉,那份力度令人不由得信服。
她还没来得及作出回答,就听陈默丢下一句“我去冲个澡”径直下楼去了。
二楼又只剩了她和这个奇怪的高宇。
陈默一离开,高宇又开始上上下下打量她。
陆愿从遇到高宇的第一刻起,就有这种感觉。
他在打量她。
不是那种初次见面时正常范围内的了解——比如对方穿什么衣服,可能是什么地方的人…
更像是想要从她身上知道具体的事情。
就好像中学时代,隔壁班的同学盯着她走过,目光里写满了“那个爸爸跟情人跑了的学生原来长这样”的意味。
但是这毫无道理。
她根本不认识高宇,而高宇也不会听说过她的传闻——除了那条“被狐狸咬伤了的学妹”。
他在好奇揣测什么?
陆愿安静地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背后暖暖的阳光洒下来。
“你不怕了?”高宇用正常的小针抽着针剂,斜眼看着陆愿。
陆愿视力很好,隔着两三米的距离,能清晰看到针剂瓶上的蓝色字样——PHKC-RV(rabies vaine),的确是狂犬疫苗。
她舔了舔有点发干的嘴唇,问道:“你刚才在大针筒里兑的什么?”
高宇噗嗤一笑,空着的左手打了个利落的响指,“葡萄糖水。”
陆愿忍不住也弯了弯嘴角,人稍微放松下来,窝到沙发深处去。
高宇的医术很好。
陆愿眼看着针尖刺破皮肤,藏到血管中去,痛感并不比被一只蚂蚁咬了一口更强烈。
高宇处理着用过的针剂,感叹道:“你胆子真大。我都不敢看扎针。”
“可是你刚刚看了。”陆愿按着留在胳膊上针口的酒精棉球。
“我是说,我不敢看给自己扎针。”高宇有点嫌弃她的理解能力,又笑道:“现在我有点相信你做出来的事情了…”
陆愿皱眉,“我做出的事情?那是什么意思?”
“他的意思是,你这胆子像是会收养野狐狸的人。”陈默不知何时出现在楼梯口,换了一身灰色休闲服,脖子上围着一条天蓝色的毛巾,额前的黑发还有点湿漉漉的。
陆愿愣了一下,挪开视线,小声道:“不是野狐狸…”
高宇收着医药箱,看了一眼陈默,笑嘻嘻说道:“我给她打过疫苗了,过三天记得再打一次。她胳膊和耳朵上还有外伤——你来?”
陆愿诧异地看向高宇,手不由自主地往左耳拢去——头发明明遮住的,他怎么会看到伤口?她顺着高宇的目光看向陈默,又要麻烦学长给她上药吗?无端端的,她坐直身子紧张起来,甚至比见到高宇举着大针筒扑来时还要紧张。
陈默拽下脖子上的毛巾,握在手中拧成一条。
他闪了陆愿一眼,似乎考虑了一下,最后对高宇道:“你来吧。我去吹头发。”
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高宇的医术真的很好。
连包扎外伤的手法都是一流的。
除了消毒的时候疼了一会儿,陆愿并没有经历其它的“折磨”——上次陈默给她包扎脚踝的时候,力度显然重了点,每扎一圈收紧时都很痛。
“好了,我要享受一点私人时光了。”高宇晃晃脑袋,毫不避讳得从一旁的壁橱里掏出几张封面香艳的光碟来,他不怀好意得打量着陆愿,“你不下去吗?”
陆愿从来没有遇到过行事这样乖张得人物,她有点狼狈得逃下楼去,背后男欢女爱的声音一路追下来——还有高宇得意放肆的大笑声。
她跑下楼梯,有点茫然地原地转了一圈,决心到客厅里去等陈默学长。
陆愿一转过客厅墙,就看到陈默倚着对面的墙站着。
他的目光落在她面前的虚空里。
“陈默学长…”陆愿慢慢走过去,抬眼就见他额前的黑发仍是湿漉漉的。


chapter18

驯养
Chapter18
过了两三秒,陈默动了一下身子,好像这才看到陆愿般低低“嗯”了一声。
“伤口都处理好了?”他上下扫视陆愿一眼,目光在她被白纱布束紧的左臂上微微一滞。
陆愿点头,把背包抱在怀里,问道:“学长,我们可以开始说作业的事情了吗?”
陈默越过她往房间另一侧走去,“书房在这边。”又回头看她,“你赶时间?”
“不、没有…”陆愿不知道为何,对上陈默学长的时候,总是有点过分紧张,她只是想赶快结束这面谈,离开他的住所。
好在陈默没有继续追问,他打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陆愿跟在后面。
书房很大,左侧有两排又高又厚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类书籍;沿着书架还搭着一个小梯子。
陈默坐在右侧的电脑桌前,调出前两次作业的试题。
陆愿走过去,站在一旁,有点局促地看着。
“坐。”陈默指了一下紧挨着自己的黑色滑轮椅子。
“哦哦。”陆愿答应着,手指捏住椅背,小心地往外拉开一点,离陈默远一些后才坐下去。
陈默停下鼠标的操作,扭头看了她一眼,扯起嘴角问道:“你坐那么远,能看清吗?”
“我视力挺好的…”陆愿下意识回答道,抬眼看到陈默嘴角那抹奇怪的笑容才觉得不妥当,要改口却已经来不及了。
“这是前两次的作业题目,我印象中——你好像错了百分之八十?”陈默一本正经地说起作业的事情来。
陆愿脸上微红,低头说道:“是的,我错的…很多…”
“教授上课讲的内容能跟上吗?”陈默口气很温和,好像学生作业错很多是很正常的事情,不值得大惊小怪。
陆愿被他的态度影响,脸上热度稍退,小声道:“基本都能跟上的…”
“所以是不会解题?”陈默盯着她。
“也不是…”陆愿有点为难,不想对他袒露自己的缺陷,却又没法避开这些问题,绞着手指低头坐在陈默面前,咬着下唇犹豫起来。
陈默长臂一伸,从旁边的大书桌上捞过纸笔来,推到陆愿面前,温和道:“写几个公式下来。”
陆愿听他指令,把一个个公式写在纸上。
前两堂课刚学的基本导数公式,陆愿一个不错全部默写下来。
陈默抽走白纸,大致扫了一眼,温和道:“你有听课。”他安静了片刻,忽然在纸上写下一串数字,拿给陆愿看。
“7,18,73,29”
“这里有四个数字,你记一下顺序,两分钟之后背给我听,能做到吗?”陈默扣着钢笔笔帽,低头没看陆愿。
陆愿心里一下子慌起来,她紧紧捏着那张薄薄的白纸,指尖因为用力都泛着淡淡的青色。
两分钟很快就结束了。
“来吧。”陈默调暗了iPad的屏幕,抬眼看向陆愿。
陆愿舔了舔有点发干的嘴唇,闭了一下眼睛,深呼吸慢慢背道:“7…”
下一个数字是什么?
“7…7…”陆愿卡在第一个数字上,脸色涨红起来,脑子里乱成一团,双手不自觉发颤。
陈默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幽深的瞳孔尽头是一片黑暗。
陆愿在彷徨中撞上陈默的目光,立时失声;手上的白纸被她错手撕成了两截。
“只记一个数字呢?”陈默自言自语般低声呢喃着,在新的白纸上又写下一个数字来。
“32”
他给陆愿看了一眼,然后将那张白纸倒扣过去,“能告诉我你刚刚看到的数字是几吗?”陈默身体前倾,语气温和,神态也亲切。
陆愿却不由自主地把身体紧紧贴在椅背上,尽可能离他远一些,“32…23…?”她习惯性地去揪左耳上方的短发,却不小心碰到耳垂上的伤口,痛得整个人一缩。
她睁开眼睛,就见陈默安静地盯着她。
他的目光里似乎充满了怜悯。
陆愿眼睁睁看着他收拾起纸笔来。
他说,“我建议你退掉这门课。”
“什么?”陆愿站了起来。
陈默把那两张纸递到碎纸机里,看它们被撕成碎片,他的语气仍旧很温和,“退掉这门课的最后期限在下周。不然,你会挂科。”
陆愿惶恐道:“可是我不能——这门课是必修的。”即使躲过了这一学期,下个学期、下下个学期还是要一样面对。
陈默静了一瞬,淡声道:“那我建议你换个专业。”
他的态度还是那么温和,可是他说的话却如此残酷。
陆愿一着急,捂着嘴小声咳嗽起来。
陈默一手撑在书桌上,侧着身子看着陆愿,等她止住了咳嗽,才递上一杯温水来,温声问道:“你不要换专业吗?”
陆愿用力摇头,含了一口温水在嘴里,腮帮子微微鼓起。
陈默看着她,轻轻笑了一声,叹息般道:“那只能我辛苦一点了。”
陆愿睁大眼睛望着他,还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仍旧解释着,“就算要换专业,也是因为我有更喜欢的专业了——而不是因为我学不好现在的这项…”
“每周的周一、周三、周五还有周末,晚上来我家,我给你补习。”陈默平静道。
陆愿几乎忘了合上嘴巴,“我、学长你…”
陈默睨了她一眼,“你时间安排不开?”
“不、不是…”陆愿定格了好几秒,才把思路重新启动,“我有数字记忆障碍,补习不一定有用,可能会浪费学长您的时间…”她一着急,连尊称都用上了。
“π的数值是多少?”陈默忽然问道。
“3.141592657…”陆愿脱口而出,自己也吓了一跳,倒退一步不敢置信地捂住嘴巴。
陈默笑起来,眼睛里亮闪闪的,“这个你是怎么记住的?”
陆愿呆了半响,小声说道:“我妈妈说,我中考前很用功,那之前学的数字都记得不错…大概是逼到一定程度,大脑忽然开窍了吧。”
“是么?”陈默淡淡道。
陆愿歪头看他,不确定他是否轻轻哼了一声。


Chapter19

驯养
Chapter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