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丝箱磕在后备箱内板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那小狐狸压着声音“吱吱”叫了两嗓子，像是疼，又像是怕，缩在一角不敢再动。
陈默径直关上了后备箱。
“我送你回去。”他拉开驾驶座的车门，隔着车顶，叫还站在花木旁发呆的陆愿。
陆愿眨眨眼睛，“哦哦。”她有点心疼那只小狐狸，这一下肯定摔惨了。
***&
回家的路上，陈默单手控着方向盘，不时从后视镜里看一眼陆愿。
她显然在犯难怎么跟他说，纠结都写在白净的小脸上。
从钟离家楼下接到她，一路到捡到这只畜类之前，他几次三番问话，都被她回以沉默。
的确，才撞破钟离与金柠的苟且，她的心情应该会糟糕。
只是他没有预料到，会糟糕到这种程度。
她的心情越糟，他的怒气就越盛。
陈默盯着后视镜里女孩的眉眼，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带点嘲讽的笑容。
“学长…”陆愿终于开口了，她小心翼翼的，“你打算把那只小狐狸扔到哪里呀？”
“离我家越远越好。”陈默的语气很随意，“网球场旁边的那片荒地就不错。”
陆愿抽了口冷气，家养的宠物被丢到荒地里，只怕很难好好活下去吧。她小声道：“那只狐狸的耳朵都被人修剪过了，而且它看起来很小，应该还没成年…”
陈默好整以暇，淡淡道：“所以？”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着。
“所以…一定要丢掉么？”陆愿悄悄抬眼看他。
陈默断然道：“我不养宠物。”皱着眉头，似乎有点烦躁。
陆愿忙道：“我可以养。”她的声音突然提高了，有些急切道：“我可以先养着，等找到它的主人就给送回去——如果丢掉，这小狐狸可能活不下去，而且这小狐狸丢了，它的主人肯定也很着急伤心的。”
陈默静了片刻，似乎在思索，他慢慢道：“这只狐狸看起来很野。”
陆愿笑道：“因为它不认识我啊，可能分人吧——学长你伸手的时候，它不是很乖么？”
“是么？”陈默挑起一边眉毛，看她卖力的游说自己，眼底浮起一层笑意。
陆愿重重点头，“是呀是呀。而且学长你说巧不巧——我的小名叫周周，这小狐狸的名牌上竟然写着个boat，听名字都像是我养的小东西呢。”
“是么。”陈默仍是这俩字，问的时候声音却温和起来。
陆愿双手合十，满怀期待从斜后方望着他的侧脸。
车内顶灯的光洒在他俊朗的脸颊上，给他覆上一团透着暖意的橘红色。
陈默忽然扭头看了她一眼。
两人目光相接。
陈默回过头去，在陆愿看不到的角度，低头隐隐笑了一下。
陆愿小心道：“学长？”
陈默轻咳一声，含笑道：“如你所愿。”
Chapter12
驯养
Chapter12*
在撞破了男友与前室友的丑事后，陆愿抱了一只名叫小舟的小狐狸回家。
萧子珊担心了半天，见她安然回来，松了口气，跟在她身后碎碎念道：“你再不回来，我都要报警了——怎么到了钟离家门前，你就突然不说话挂断电话了？”
陆愿轻轻关门，透过渐渐合拢的门缝，望着那辆驶入夜色中去的黑色轿车。
“哪里来的小狐狸？”萧子珊很快被那只装在铁丝箱里的小狐狸转移了兴趣，她在那箱子面前蹲下来，一低头这才看到陆愿脚踝上的白纱布，“你的脚怎么啦？”
陆愿小声道：“路上不小心磕了一下。”
萧子珊端详着她的脸色，狐疑道：“你是不是跟男友闹别扭了？”
陆愿抿了抿嘴唇，虽然没有说话，脸色却不受控制得难看起来。她转过身去，走到洗碗柜旁，挑了一个浅底的塑料盘子，盛上清水推送到箱子里去。
萧子珊见她不愿意回答，猜想是有不好告诉别人的事情发生，便不再追问，只是逗着那只小狐狸玩，又问道：“哪里来的小狐狸呀？”
陆愿翘了翘嘴角，柔声道：“树丛里捡到的。它把自己缠在藤蔓里，被困住出不来了。”
萧子珊闻言噗嗤一乐，逗着小狐狸，“小笨蛋”“小笨蛋”的喊着它。
陆愿奔波了大半个晚上，不只是体力上的透支，情感上更是受到了极大冲击。她看了一眼缩在箱子一角警惕环顾四周的小狐狸，又塞了一个小羊的毛绒玩具到箱子里，想让小狐狸放松些。
与萧子珊道过晚安，陆愿便去洗漱。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失眠。
谁知道在僵硬的后背陷入柔软床褥的一瞬间，她就像被施了魔法般沉入了睡眠中。
一夜到天明，连梦也不曾做一个。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刻意。
接下来的一周里，陆愿一次都没有遇到过钟离或是金柠。
直到周五下午的数学104A组助教课。
陈默下课前淡淡说道：“上次我说过，两次作业都没过的同学，周末请给我发邮件联系面谈时间。”他的目光掠过陆愿清秀的小脸，透过明净的窗户，落在看不到的虚空里。
陆愿心里“嗳哟”一声，上个周末过得兵荒马乱，她可全然忘记这回事儿了。
她慌乱地瞄了陈默一眼，暗暗低下头来。
陈默弯起修长的食指，在原色木质桌面上叩击了两下，“希望某位同学，这次不要忘记。”
某位？
陆愿十根手指绞成一团，难道只有她一个人忘记了？
她悄悄环顾四周，同学一共才十几个人——里面会两次作业都没过的，想来最多也就两三个…而那两三个里面，没有按照要求给陈默学长发邮件的，似乎、可能、大概真的只有她一个。
一下课，陆愿立马站起来往外走，埋着头不敢看讲台的方向。
陈默被学生环绕着，居高临下地瞥了落荒而逃的她一眼。
陆愿快步出了教学楼，面对校园里的草地林木，深深吸了口气。她原本还在担心这堂课要遇到金柠，会很尴尬；没想到金柠没来，她仍然觉得尴尬得要命——陈默学长还在，而她显然是个不怎么合格的学生。
她没想到真正尴尬的还在后面。
陆愿抱着书本往前走，一抬头就看到钟离站在一旁的喷水池边。
他正望着她，显然在等她。
陆愿微微一愣，下意识地低下头去，就要转身走开。
明明是钟离和金柠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
陆愿反而觉得自己才是尴尬的那一个人。
那晚她一脚踏入客厅，撞见那不堪的一幕，回过神来立刻就要夺门而去。
逃离的时候，陆愿脚踢在墙拐角处的木雕。
三根腿的木雕倒在光滑硬实的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重而恐怖的巨响。
她惊恐地回头一望，就见钟离从金柠身上抬起头来看着她。
他的脸与头发都有点湿漉漉的，眼神也很迷离。
但是陆愿可以确定，钟离认出了她。
她扭头就跑，连脚踝就受了伤都没发觉。
就像这一刻，陆愿本能的，想要再次扭头就跑。
钟离从后面追了上来，“周周！”
他喊着她的名字，急切而忐忑。
陆愿加快脚步，慌不择路地往回跑。
钟离喊着，“周周，别跑——别再躲着我了…”
陆愿不听，不知不觉竟又跑回了教学楼里。
与正下课走出的众学生逆向而行，她被撞得肩头一歪又一歪。
陆愿不管，埋着头，抱着书本，只是往前跑。
不想给钟离追到，不想谈那些尴尬的事情。
她还没准备好。
“跑什么。”有人猛地握住她的肩头，令她不得不停下来。
陆愿有点茫然地抬眼，就见陈默一脸严肃地盯着她，他的双手紧紧握在她肩上。
见她回神，陈默松开了她的肩头，“脚上的伤还没好，这么跑是真想去医院了？”
他稍微退开一步，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浅浅向她俯身，端详着她的神色，问道：“你在躲什么？”
不等陆愿回答，钟离已经分开人群，追到了跟前儿。
“陆愿，你听我解释——那天我们都喝多了…”钟离猛地闭嘴，他看到了陈默。
“你们怎么在一起？”钟离问道，视线在陈默与陆愿之间打转。
他不由自主地走向两人中间，要阻断陆愿正望着陈默的视线。
陈默眯了眯眼睛，温和笑道：“我是周周的助教。”
在这风暴眼里，陆愿却定定望着陈默，心里讶异。
他问她“你在躲什么”。
在听到这句问话之前，连她自己都不曾想到这一点。
那转身跑开，只是本能。
连她自己本人，在停下来之前都不曾想过，这是在“躲”。
忽然之间，陆愿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在陈默学长面前，她是没有穿衣服的人。
不，岂止是没穿衣服，简直连皮肤都是透明的。
她里面的心肝脾肺肾长什么模样——他都一清二楚，比她本人还清楚。
这可当真奇怪。
chapter13
驯养
Chapter13*
躲着钟离跑了一路，陆愿被陈默撞见后，反倒冷静下来。
此刻钟离挽着袖口，不甚友善地打量着陈默，他问道：“你是周周的助教？”
为什么他竟然不知道，陈默没有说过，陆愿也没有提过。
这虽然算不上什么非说不可的事情，但就是莫名的令钟离感到不爽。
好像三个人之中，他才是最外面的那个。
陈默微笑起来，他语气仍旧温和，“周周没有告诉你吗？”
他问得很随意，闲话家常一般。
这语气令钟离越发不爽，他去牵陆愿的手，“周周，我们私下谈一谈。”
那晚看到的景象又在眼前闪过，陆愿下意识地微微摆动手臂，避开了钟离的手。
她避开来之后才意识到，顺势抬起手来理了理耳边的短发，好像那闪躲只是个无心的动作。
陈默推开一步，微笑道：“看来要赢回芳心，还要下点功夫。”像是朋友间善意的调侃。
这调侃化解了钟离刚刚莫名的敌意，他晃晃脑袋，说道：“陈默，你就别起哄了。我这头疼着呢！”
陈默点点头，又看了陆愿一眼，叮嘱道：“我下课前说的话，你这次记住了吧？”
陆愿微微一愣，旋即明白过来，这是在说给他发邮件约面谈时间的事情。
她脸色微红，有点不好意思，说道：“学长，我这次一定记得。”
陈默就不再说话了，最后看了两人一眼，转身离开。
钟离恳切地望着陆愿，“周周，我们谈一谈好吗？”
陆愿跟着他，出了教学楼，在喷水池旁边的露天咖啡店中坐下来。
“周周，你听我说，那晚真的是个意外…”钟离提到当时的事情，比起惭愧来，更多的是委屈与愤怒，“这一周来，你不肯接我电话，不肯见我，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你是不相信我吗？我知道，你一直打心底里不相信我会学好，所以出了这种事…”
“你要谈一谈，就是要指责我吗？”陆愿垂着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热咖啡。
钟离一噎。
陆愿轻声道：“我已经听你说了很多了。你要告诉我，这是个意外，对不对？”
钟离大声道：“是啊。”
陆愿抬起眼睛里来，看着他认真道：“我相信你。”
这相信一点铺垫都没有，钟离反倒愣住了。他呆了半响，有点不确定的问道：“所以…我们和好了？”
陆愿又低下头去搅那杯咖啡，纤细的睫毛落下来，遮住了她眼中神色。
钟离的心也随着她的睫毛，忽悠悠一下落了下去。
他和陆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在钟离□□岁的时候，周阿姨带着陆愿和他家成为了邻居。从此他的生命里，就多了一个妹妹。
是从什么时候起对她有了情愫，钟离已经记不清了；但是两个人小学中学都在一个学校，他是学校里的小霸王，同学们到了发育的年纪后，凡是对陆愿动过心思的，都被钟离“教训”过。
只是一直以为是妹妹，所以不能让旁人把她教坏了。
虽然钟离自己在外面玩得很开，对陆愿，那种保护小孩子的心理却一直不曾褪去。
高中毕业后，家里送钟离出国读书，他最舍不得就是两样——第二样是他养的德牧，头一样就是陆愿。
德牧被他千方百计带了过来。
唯有一个陆愿，无论如何不能放下。
心心念念中，钟离才恍然，原来他竟是喜欢这个妹妹的。
于是去年春假，钟离溜回国内，把陆愿也拐来了。
他虽然在外面玩得很开，但是在陆愿面前很少露出这一面，更不用说在陆愿妈妈周翔宇面前了。
周翔宇跟钟妈妈是闺中密友，对密友这个人帅嘴甜的儿子很喜欢。
两个妈妈私底下，不知多少次把这对儿女凑在一起讨论过。
那会儿陆愿急于脱离周翔宇的过度保护，钟离一心想要让陆愿来自己身边。
又有钟妈妈推波助澜。
不只陆愿出国的事情定下来，连两个小辈的事情都过了家长这一关。
当初送机的时候，周翔宇和钟妈妈你一言我一语，俨然两个孩子一毕业就要结婚的架势。
陆愿那会儿望着机场外的夜空，想到要去万里之外的异国，非但没有担心害怕，反倒有种自由的畅快。
现在陆愿搅着那杯咖啡，斟酌了很久的用词，才慢慢开口道：“我相信你这次是意外。”
有金柠和萧子珊初恋男友的那回事儿在前，陆愿冷静下来后，也愿意相信钟离不是故意的。
更何况还是钟离发短信喊她过去的。
如果她看到的那一幕是钟离计划的，那他发短信喊她去看的原因是什么？成心想要跟她分手吗？
他当然不是要跟她分手，否则现在又何必追着要她“谈一谈”。
“可是你能让我相信，不会再有下次意外吗？”陆愿轻轻问道。
钟离哑然，他看着陆愿的眼睛。
她的目光像雪地里的刀，锋利而凉。
他第一次意识到，当初那个跟在他身后，一口一个“钟离哥哥”的小女孩长大了。
“你说要谈一谈。”陆愿低下头继续慢慢道，“可是钟离，这不是靠谈话能解决的事情。请你等一等，给我时间，让我淡忘这件事情…没有别的办法。”
钟离只是看着她，一时间感触异常复杂。
“你说是意外，我相信；你保证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意外，我相信；你当初说喜欢我，我相信。”陆愿轻轻道：“我都愿意相信。只是请你给我一点时间。”
她的大脑告诉她要相信，只是她的心不听话。
她的心需要再多一点时间。
钟离声音干涩，“周周…你是要跟我分手吗？”他睁大眼睛望着她，唯恐错过了她微小的表情，“你其实一直当我还是邻居家的哥哥——是不是？”
陆愿睫毛颤了一下，她轻轻道：“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钟离不听，仍是循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你不吃醋，你不黏人，你不提过分的要求，你不挑我的毛病——连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也可以平静地告诉我，你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陆愿轻声道：“钟离，我的性格一直是这样的。你应该了解的。”
钟离只是摇头苦笑。
他交往过很多类型的女生。不管多么淡定的女生，只要动了感情，贪痴嗔恨一样都不会少。
无人能例外。
除非她不爱。
Chapter14
驯养
Chapter14
“我们分手吧。”
万万没想到，这句话竟然是由钟离提出的。
他望着近在咫尺的陆愿，低声道：“周周，我们分手吧。”
陆愿看着他，第一次在他清澈的眼睛里看到忧伤。
她忽然就觉得是自己做了什么残忍的事情。
“钟离，如果你…”
“我说我们分手！”钟离忽然大吼起来，他瞪着眼睛，逼退涌上来的鼻酸，“我有我的骄傲——你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要答应和我在一起？”
陆愿手足无措，小声道：“我以为我可以试着去…”
“你以为？”钟离又伤心又愤怒，他讥讽的一笑，“所以你现在是要告诉我——你很努力的尝试过了，就是没办法喜欢我，对不对？你觉得我现在的样子，还不够可笑，是不是？还一定要把这种话当面甩到我脸上，才够快意，是不是？”
陆愿闭上了嘴巴。
钟离虽然看起来随和开朗，骨子里却是个很傲气的人。他人生里的前二十年，顺风顺水，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只除了一个陆愿。
当陆愿来到这小岛上的时候，他天真地以为，这世上想要的一切都拥有了。
就算即刻死去也不会有遗憾。
陆愿静静看着钟离，直到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与无理。
钟离颓然地坐倒在露天凉椅上，抓着乱糟糟的头发，闷声闷气道：“对不起，周周，我不知道自己在发什么疯…我是说，当初是我要你接受我，可是我没有想到…”他丧气地看着陆愿，自嘲的笑了一笑，“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高估了自己的魅力。”
陆愿诚恳道：“你很有魅力。”
“得了吧。”钟离晃晃脑袋，把脚架在桌边，惬意地半躺下去，“别再招我了。放了我，是你的仁慈。”
陆愿轻轻皱起眉头，小声道：“我没有抓着你啊。”
钟离瞪着眼睛，定定看了她半天，恨恨道：“所以我讨厌你。”
陆愿闹不明白钟离话里的弯弯绕，喜欢一个人，感情就会变得很奇怪吗？
他明明说喜欢她，现在却又说讨厌她。
陆愿“哦”了一声，有点茫然地搅着面前已经冷掉的咖啡。
讨厌她就讨厌她吧，她了解钟离——他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都说清楚了。”钟离伸个懒腰，“咱俩正式分手，小爷以后逍遥自在，你可不要羡慕嫉妒…”他忽然不说话了，陆愿在他身上就从来没有羡慕嫉妒过；不过转念一想，陆愿在谁身上都不曾羡慕嫉妒过。
罢了，罢了，不是他的，强求也没有意思。
陆愿听了这话，心里竟然松了口气，表情里顿时露出来一点笑模样。
钟离盯着她，看了半响，别过头去恨恨道：“周周，你可真是个狠心的丫头。”
陆愿抬眼看他，不明所以。
他们明明是因为钟离和金柠的事情，这才坐下来“谈”；怎么谈到最后，倒好像是她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一样。
钟离站起来，“晚上还有个派对，我先走了。你——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陆愿微笑道：“住处很近，我等下和萧子珊一起走路回去就好。”
钟离不再说话。
陆愿就看着他转身离去，一路边走边转着跑车钥匙，只看背影倒是潇洒自在。
迎着傍晚的霞光，钟离背对陆愿大步离开，只微红的眼眶泄露他的心。
***&
晚上临睡前，陆愿又接到周翔宇的电话。
“妈妈，我一切都好啦…你不要担心。钟离？钟离…钟离也很好啊…”陆愿挠了挠翘起来的短发，糟糕，今天忘记跟钟离对好词了——分手的事情要不要跟家里说？要怎么说？
当初周翔宇能同意陆愿一个人出国，一来是因为陆愿舅舅、舅妈在这边；二来是还有钟离信誓旦旦，在她面前拍胸脯保证照顾好陆愿。
现在舅妈工作忙，钟离说分手，周翔宇知道后，说不定会直接飞过来“陪读”。
陆愿这一停顿，立刻被周翔宇听出异常来。
“周周，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啊？”周翔宇关切又担忧，“跟钟离吵架啦？他欺负你啦？你们年轻，拌嘴不是大事儿，都退一步慢慢相处…”
陆愿有一搭没一搭得听着，反正也睡不着，赤脚下床，翻出自己的画板来。
打开来，里面十页里有八页倒都画的是狐狸。
红色的小狐狸，灵动俏皮。
她不知道为什么，旁人都喜欢猫猫狗狗，陆愿却对狐狸情有独钟。
其实这有点奇怪，毕竟她从来没养过狐狸。
也许是小时候看的童话寓言里，总是出现狐狸的缘故？
陆愿正天马行空地想着，夹着画板下楼倒水喝。
周翔宇忽然道：“什么声音？像是动物叫声。”
陆愿看了一眼把铁丝箱咬得“咯咯”作响的狐狸小舟——她也不算没养过狐狸，这不就养了一只么？第一只。
“周周，你是不是养什么奇怪的小动物啦？”知女莫若母，周翔宇立刻猜测道。
“没有，妈妈，是窗外花园里传来的声音…”陆愿不敢让妈妈知道自己捡了一只狐狸回家，一边通话，一边把今天才去宠物商店买来的狐狸罐头倒在铁丝箱的小碗里。
它咬铁丝都咬得那么狠，大概是饿了吧。
“呀。”陆愿惊呼一声，匆忙挂断了电话。
她的小手臂被小舟狠狠抓了一把，血珠立刻渗了出来！
chapter15
驯养
Chapter15
狐狸小舟一击得手，立刻闪电般扑上来。
陆愿正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血痕，闪躲不及，被它突破铁丝缝隙咬在左耳上。
她只觉得左边耳朵一热，紧跟着有什么液体流了出来。
“啊！”萧子珊的尖叫声从侧前方传来。
她刷剧到半夜，肚子饿了正准备去冰箱取食物，一拐过楼梯角，就看到陆愿跪坐在装狐狸的铁丝箱前——半张脸都染着血迹。
小舟退回到对角去，弓身露牙，为下一次攻击蓄力。
陆愿跪坐着向后倒去，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左耳，看着指间斑驳的血迹，目光都是散的。
萧子珊跑过来，无措地转了两圈，拎起墙角的棒球棒，把小舟所在的铁丝箱击打出去——连箱子带狐狸沿着地板滑出去两三米。
小舟紧紧贴着铁丝箱内角，一双寒碧色的眼睛改为盯着萧子珊，喉咙里发出阵阵威胁的咕噜声。
“周周，你还好吗？”萧子珊扔掉棒球棒，扑上去想要查看陆愿的状况，又不敢碰她脸上的血痕，“会不会很疼？对，我叫救护车…”
陆愿按住萧子珊的手臂，她反倒是镇定的那一个。
很奇怪的是，她明明耳朵上被咬了，却没有感觉到痛，只是耳朵上热乎乎的，还有点胀——有种什么东西在涌出来的感觉。
陆愿松开画板，就近去了楼下的洗手间。她拧开水龙头，冰凉的水刷过她的手臂，使那灼痛感消下去许多。
萧子珊跟在后面挤进来，紧张兮兮地念叨着，“怎么办，周周？捡回来的狐狸，会不会感染——狂犬病什么的？”
陆愿冲水的动作微微一顿，她不敢看镜子里自己的样子，半闭着眼睛撩起左耳上的短发来，侧着头，一手掬水往左半张脸上泼。
直到感觉脸上黏腻的感觉去了大半，陆愿这才小心得看了一眼镜子。
只见镜中的女孩脸色煞白，原本栗色的头发因为沾了水，深得近似于黑色——于是越发衬得一张脸发白。她穿着蓝色的长袖睡衣，这会儿左臂的衣袖挽了上去，莹白的手臂上露着一道刺目的红色抓痕。
“周周？”萧子珊一直得不到回答，更加担心起来，她从后面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陆愿。
陆愿有点儿困惑得拧起眉头，她微微偏了一下头。
于是镜中的女孩也偏过头来，露出她小巧的左耳——耳垂有两个新鲜的小洞，还在往外渗血。在这新伤的上方，薄薄的耳郭边缘，有一条不易察觉的疤痕。疤痕的两端各有一个小而浅的窝，像是曾被动物咬伤过留下的痕迹。
那是她小时候被周祥铃养的宠物狗咬到，留下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