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吟挣扎了两下,前襟微敞露出片雪白的肌肤,胸脯更是起伏不迭,她龇着口莹洁细碎的贝齿喘气道:“那你说——你说是何投胎的?”
“狐狸精!”达什汗碧目转深,俯首舔着那润泽渗光的红唇呓语道:“你这小狐狸,小妖精,恨不得将你一口咽到肚里去,便再也不用耗神费力的记挂着了!”
兰吟手捂着他的胸口,媚眼如丝地问道:“我这狐狸精可能掐会算,适才可是让我猜中了你的心思?若有违心之言,便再也不理睬你了!”
达什汗呢喃了声,眼含狡黠道:“倒是真说中了一半,只是我特意跑来确非为了看你出丑,而是怕哪个没脑子的太过嚣张得罪了你,那日后岂不会被你往死里整治?所以我不是来搅乱一波春水,而是平熄风浪的。”
“原来如此啊!”兰吟颔首,转而将脸贴着他的颈项摩挲,达什汗早已按耐不住开始拉扯着两人之间的阻碍之物,就在将手探入那私秘之处时不禁顿然停下,抬眼诧异道:“你——那个了——”
“是啊,晨起来的。”兰吟坦然地合拢了衣裳,推开他道:“光天化日之下,也不适闺房之乐,为免惹人非议,陛下还是请回吧。免得哪个没脑子的借此机诋毁,祸患无穷啊!”
懊丧地捶着床沿,达什汗双目赤红地瞪着她道:“适才为何不早说,你存心撩拨的!”
兰吟眨着眼,无辜地摊开手道:“情不自禁,焉能怪我?你还是快前往他处寻乐,免得憋坏了身子。”
达什汗铁青着脸起身整理衣衫,兰吟则靠在床栏上咬着手指浅笑,因见他向门外走去忙又高声道:“对了,小狐狸适才卜了卦,说这几日陛下不宜接近女色,否则——小狐狸可不知要怄气到何时呢?”
硬生生地吐了口长气,达什汗转身抽搐着嘴角强笑道:“告诉小狐狸,我会一日日扳着手指等,届时连带着今日的一笔帐通宵清算!”
乌力罕跃步踏上石阶,因听得游廊那边的说话声,胸口莫名一紧,闪身躲入石壁后,待脚步远去方松了口气,不料转身正迎面对上远处双饱含笑意的眼,怔愣后忙敛色上前行礼致候。
兰吟放下手中的书本,颔首笑道:“听闻大人午后便要出宫回部落,现值此刻却仍有闲情逸致在此游园赏景,果然是好雅兴啊!”
乌力罕因瞅见搁在石桌上的书皮封面,不由脱口而出道:“《土扈律典》!夫人竟对此有所兴趣?”
“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兰吟示意请他坐下道:“初入宫廷多有不善尽美之处,故此想熟悉些法典吏律,也免得将来出了错而不自知反落人口舌。”
“夫人多虑了。”乌力罕犹豫了下,终是撩襟坐到对面的石凳上道:“似夫人这般玲珑剔透的女子,又值新婚燕尔,免不得多受些恩泽,纵有微辞也是在情理之中,待时日长了宫妃间自然会一团和气。”
“以色侍君,焉能长久?”兰吟抚着书面上的一处折角,叹道:“女子生得好颜色不如有份好家世,有份好家世不如有个好兄弟,纵是有一日君恩不再终究还有娘家可依傍,不是吗?”
“夫人慧智兰心,又岂能与平常女子相提并论。”望着眼前面露忧郁的女子,乌力罕抱拳道:“愚妹自幼丧母,无人管束,方养成了如今这般娇横刁蛮的脾气,前日得罪夫人之处乌力罕在此替她赔礼道歉,望夫人海涵谅解。”
“这话严重了,高妃娘娘乃大王子的生母,管教似我这等位低权轻之人自是应该,不过——”兰吟顿了下,摇头叹道:“大人是个实诚人也是个聪明人,只是不知高妃娘娘可了解您这份良苦用心啊!”
乌力罕明白所指何意,苦笑无语,猛然间脸色大骇地伸手拉住她拽向自己。兰吟措不及防下被磕了膝盖,痛得蹲下身子,却见团白影已窜到脚下,顿时面露惊喜摊开双臂。
“小心,是——”乌力罕随即噎语,讶异得看着眼前的情形。
“雪影!”兰吟一把将白影揽入怀抱,搔理着那身柔顺的毛发噘嘴道:“怎得现在才回来?我自进宫后便盼着见你啊!你这坏东西,别是跑去山里与母狼生小狼崽了吧?”
雪影呜咽了声,伸出血红的长舌舔着兰吟的脸颊,惹得她娇笑不已。
“想当初我因好奇还险些被雪影咬去手指,高云更是被吓得不轻,本以为这汗宫之中,除了汗王外无人可再触碰雪影,却原来兰夫人也能够如此亲近于它。”乌力罕奇道,又见兰吟双颊红晕,若染了胭脂般艳丽,心中一动道:“听说夫人的原居地在和硕特部落以北,不知是否是在接近伏尔加河上游的基辅公国附近?”
兰吟闻言略皱眉,转而问道:“大人是在试探我吗?”
“不敢。”乌力罕目光微闪,忙道:“只是一个平庸寻常的小小台吉怎能教养出似夫人这般的灵性女子,且您的言谈举止着实不似土生土长的汗国之人?”
“大人甚有猎奇之心哦!不过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我的身世如何,全不过是看在汗王的面上众人彼此心照不宣罢了。”兰吟哼了声干笑道:“只是大人心中的那个秘密却不知是否可表露于外呢?宫廷历来是个是非之地,流言猛于虎不是吗?”
乌力罕双手略颤,脸上涌起微愠之色,却见面前的女子亲昵地抱着雪影的脖子,一双洞悉人心的黑眸望着他镇定自若道:“其实雪影并不可怕,它亦如你我众生,表面上的嗜血凶残只不过是为了能够活下去而已。”
问签卜
暮春四月,伏尔加草原已褪去一身银装,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祭祀之日,土扈贵族在汗王的率领下,一路浩浩荡荡地来到王寺祭天。土扈王寺座落于王都以南二十里,占地百顷,共有九座庙宇组成,结构严谨,正中央的黄庙更是四方周正,庙檐上翘,予飞动之美。因黄庙只对王族开放,兰吟虽来过王寺却未曾能入内,此次便仔细端详了一番。黄砖兰瓦,对色鲜明,四围皆是佛海壁画,高墙之上置有纯金□,两旁各有头金色祥鹿守护,柱木华表,上缀着五色彩帆,待正式跨入殿内,东西两侧供奉着弥勒佛、观世音菩萨等诸佛铜像,而正中央则端坐着一座巨大的金身麦德尔佛像。
殿中烟雾缭绕,烛香弥漫,渔木声声,诵文不绝,达什汗与众臣祭拜后便去听强巴法王论经,只留下一干女眷在此,兰吟见汗妃久跪在佛前不起,便上前随意摇了支签笺,借解签之名自后殿离开。
翠柏葱郁,清堂佛舍,在一处雕石碑文前流连许久,方沿着条石子甬道继续缓步而行,隐约听得处茅院内传来呼喝之声搅扰了这雅致之情,兰吟不禁寻声找去。院门微敞,侧目望去,赫然见两个喇叭正手持戒棍在鞭鞑刑囚,她惊讶地捂住了嘴,暗想这佛门之地竟还会有此等严酷之事?
“三百已到。”只见两个喇嘛停下手来,其中一人垂首道:“我佛慈悲,将军请起身沐浴更衣吧。”
受刑之人□的上身已是皮开肉绽,血迹斑斑,但听那人低哼了声沙哑道:“再来!还有一百!”
“不行啊,将军!”喇嘛当即道:“只因将军体悍,方经受得住这三百戒棍,若换作常人早已不省人事了。断不可再打了!”
“我还受得住!”那人咬牙恨声道:“若是不打,我便跑到法王哪里去告你俩的渎职之罪!戒律院的僧官素来执法如山,怎得还有下不了手的时候?”
因看不清那人的容貌,兰吟正揣测着是哪位将军竟要在王寺中受罚,棍声再起,痛苦又隐忍的闷哼声听得她胸口发堵,便欲抽步离去。
“谁!”发觉了脚步声,那人突然扭头望过来暴喝,不及调整的棍棒打飞了他头上的栖鹰帽,一头色泽枯槁的白发顿时迎风扬起,衬托着那扈色残厉、血污浊染的脸,狰狞若鬼。兰吟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张口无语,只能望着门隙中特木尔的脸发怵。
“是我,诺敏。”身后有人稳住她的身形,对着门内道:“王让我来劝诫一句,错不在你,凡事量力而行。”
“知道了。”特木尔应道,院内又继续响起了棍打之声。诺敏冲着兰吟无奈地耸了耸肩膀,示意她随自己离开。
待来到处僻静的丹舍前,兰吟才满脸疑惑地问道:“特木尔犯了何罪?为何不在宫中受刑,反要跑到这王寺里来?”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特木尔看似野蛮,其实是个大善人,想学菩萨普渡众生呗!”诺敏嬉皮笑脸道:“瞧他那幅凶神恶煞的模样,也不知会吓坏多少小鬼无常!”
兰吟知他存心推诿,便也不再逼问,只哼道:“不说也罢。这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终有一日我会知道其中的缘由。”
诺敏敛起笑意,正色道:“何必如此执着呢?有时候不知也是种幸,知了反倒徒增烦恼。”
“执着?”兰吟冷冷一笑道:“若论执着,这汗国之内恐怕济济有人吧。上至达什汗,下至依仁台,适才的特木尔,还有——你,谁人不执着?”
诺敏抿嘴不语,静置了会又笑道:“是刚抽得签吗?求福还是求子?若是求子,也不需问菩萨了,只消让陛下努力不就有了!”说罢,趁机夺了她手中的签笺详看。
“我还没看过呢!”兰吟红了脸,跺脚来抢。诺敏呵呵闪过身,待看完签文后顿时脸色大变,捏在手中的签笺当即一折两断。
兰吟气急败坏地捡起地上的半截签笺,另半截却又被踢飞入了灌丛中,待她看到上截签文写道‘开天辟地作良缘,吉日良辰万物全;’便知是支上吉签,更是火冒三丈地将签笺掷向诺敏怒道:“给你!自己抽不得祥签,便眼红作坏别人的,我倒要看看菩萨是如何左右你的好姻缘!”
诺敏也不说话,只冷着脸看着她败兴而去,良久方颤抖着将地上的残笺拣起紧攥于手,鲜血沿着笺缘缓缓滴落,沾染了路面的青苔,打落了那拔芽的嫩草,终只留得一片残红的寂静。
兰吟回到宫中,心火难平,瞧见两个行事不利索的宫女便冷言叱责了两句,却惹得她们当即便跪地求饶,更是悒郁烦躁。达什汗踏进房中便见她躺在春籘椅上恹恹不快,地上的两个宫女哭得泪目红肿,而茜红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不禁问道:“怎么了,是谁惹王妃生气了?”
那两个宫女见汗王亲自盘问,更是吓得浑身颤栗,兰吟则冷笑道:“陛下莫不是走错了地方,这里哪来得王妃?我左右不过是个夫人,任人践踏的妾室小星罢了!”
关于名份之论素来是两人之间极力避免提及的事,这一句话便将达什汗原本的好心情尽消打散,他转而向两个宫女厉声呵斥道:“无用的东西!来人啊,拖出去各打二十板子,赶出宫后永不录用!”
两个遭受无枉之灾的宫女当即吓得面无血色,倒是茜红见她们可怜想求情,却见兰吟侧转背过身去不搭理,只得无奈地看着侍卫将她们拖了出去。达什汗因见她银洋松花长裙似宽松了些,更显得腰身弱柳,浓眉紧蹙地走过去搭着她的背道:“怎得又比上月清瘦了些,可按时吃饭了?”
一旁的茜红嘴快道:“怎得不按时吃饭?只是格格吃不惯宫中的食物,每每沾了几筷便放下了。如此长久,岂能不消耗人!”
“这倒是了。”达什汗颔首,又转而对着兰吟道:“现开了春,我已命人在宫中辟地种菜,待不了些时日你便能吃上果蔬。现下让巴根再多拿些燕窝过来补身,每日定送来的牛乳也要喝完,这东西没羊奶的那股骚腥味,最是能强身健骨的。”见还是没有动静,便也沉不住气扳过她的身子,却见那芙蓉面上泪迹纵横,不觉诧然道:“真是生气了?究竟是谁得罪了你?”
兰吟便将诺敏毁坏签笺之事说了,越说越气,直恨得咬碎银牙,一席话毕却见达什汗笑意盈目,表情寻味,登时挑高了美目道:“怎么?你不生气?”
“生气!怎不生气!”达什汗手指绞着她发尾的柔丝道:“不过既然毁了便也算了,咱们的姻缘已成定局,还怕甚么毁签不灵吗?”
“你又护着他!”兰吟用力抽回发辫,冷声道:“我知诺敏王子位高权重,加之与你又是表亲,纵是多偏袒些也无可非议。可你对他的一再纵容,已到了毫无理由原则之境,别是其中有何龌龊之事,说出来让人恶心!”
“何谓谓龌龊之事!”达什汗面色转黑,提高了嗓门,一旁的茜红眼见情势不妙,忙捧着茶盏抖擞地捧上前对兰吟道:“格格,喝口水润润嗓子吧!”
兰吟不领情地推开手,茜红没拿稳当便摔了杯盏,溅了达什汗一身的茶水,唬得忙跪下替他擦拭。眼见达什汗的神情愈发不善,兰吟起身径自甩帘进了里屋,还不及挨床便被反剪住双臂动弹不得。
“你这蹄子,还敢给我摆脸色!”达什汗自背后咬住她的耳垂,轻声逼问道:“说!从哪里听得的流言秽语?”
“猜的。”兰吟努力撇开脸终摆脱不得那私缠,干脆放松了身子靠着他的胸口道:“诺敏王子所到之处,日羞入云,花惭谢地,似这般的绝色人物与我这等庸脂俗粉相较,陛下焉能不动心?”
“诺敏是好,但我却无此龙阳之癖,再者自有了你,纵是个天仙落在眼前我也不屑多看一眼。”达什汗的手一点点覆盖上她的腹部,暗哑着嗓子道:“昨夜来得太迟,茜红说你早躺下了,我只得在外面的炕上胡乱睡了宿。你说该如何补偿?”
“活该!”兰吟转过脸吐着舌道:“难怪听着嗓子怪,可是夜里着了凉?此处不留君,自有留君处,何必眼巴巴地干耗在这里呢!”
“我若是进了这屋再回转去别处,岂不要被你给活活磨死。当初真是看走了眼,竟不知咱们的兰格格原是个醋坛子!”感到怀中之人身形略僵,达什汗埋首于她项间呢喃道:“可偏偏我就好喝醋,越是酸心里便越痛快。怎么办?上了瘾再是戒不掉了!”
兰吟扬起首,粉靥若花,晶莹的眼定定地望着他,那碧目深处的柔情竟令得自己沉溺地都无法再呼吸。过了多久,两人同时轻咛了声交绕在一处,榴齿香泽,冰肌生暖,不知不觉中已齐身倒入床内,脑海中存留的最后丝清明迫使兰吟微撑开眼,虚软地道;“要迟了——宫里还有晚宴,王公——王公大臣们都等着你呢!”
“那就让他们等着去吧!”达什汗喘着粗气道,见她还欲开口,便以嘴封缄彻底消止了抗拒声。鸳鸯戏水的床顶不断摇晃,绢黄色的帐穗排排浮动,纤细的玉腕无力地垂挂在榻边,腕上盈绿的翡翠镯上下叮当作响,若道动听的音符在房中徐徐播散开。
铜锁落地,双门开启,月光挥洒在镌花的石板地上,倒映出孤寂离索的身影。点燃了房中的红蜡,跳跃的烛火下满室萧条的红色刺痛了墨玉般美丽的,龙凤床上的珠镶华冠,金绣红装,依旧灿烂如新,梳妆台上的白玉首饰盒光润温泽,信手打开盒盖,里面的珠玉宝石更是灿烂夺目,闪闪生辉。每一件首饰都式样文秀,雕琢精致,每一处都无不显示了自己的用心良苦,只因想将这世间最美好的礼物都送于她,只因她是自己今生唯一的新娘!
诺敏坐在铜镜前,纤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妆台上的每件东西,直至拣起搁在角落处的一柄签笺——‘开天辟地作良缘,吉日良辰万物全。千年古镜复重圆,女再求夫男再婚。’
想当初在王寺求得此签时,自己险些当场砸了庙场,幸而解签的喇嘛告知签文所讲的是宋代王十朋与妻钱玉莲破镜重圆的典故,乃是支上吉签方才罢休,但终心有梗固,愤愤不平。而她却笑盈不语,无比温柔地望着自己,每当此刻自己便忍不住会捂住那双眼眸,因为那双眼睛太过绚丽纯洁,令自己犹生出太多的自卑和惭愧。
本以为一切都会圆满,自己将与她携手共渡今生;本以为自幼相依为命,自己与她已心意相通;本以为两人情比金坚,自己与她是天造地设的夫妻;可是一场风云突变后,伊人不在,只留下他枯坐新床,蜡炬成灰。
柔雅的笑声历历在耳,却已成了刺痛的讥讽;发间的清香依稀尤存,却已变成了噬心的毒;妙曼的身姿浮绕眼前,却已成了夺魂的箭——
矮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前,在踌躇许久后终还是踏进了房内,冰冷的手刚触及那清颜,便被狠狠地攥住。“主人——”孟恩痛得面无血色,屈膝跪倒在地。
诺敏缓缓睁开眼,冰冷地望着脚下的少年,直到他额头冷汗淋漓,蜷曲成团方松开手呵斥道:“滚!不准再进这间房!”
孟恩红着眼,颤巍巍地抱住他的腿道:“主人若是心里难受,只管发泄在孟恩身上!孟恩绝不会怨您,只求主人不要不理睬我!您已经许久没有找——找孟恩了!”
诺敏捏起他的下颚,勾起嘴角冷笑道:“贱人!你才几岁便这般熬不住寂寞,若是再大些岂不是要偷着出去吃外食了!”
“不——”孟恩含着泪摇头道:“孟恩只喜欢主人,心里只有主人一个,绝不会做出背叛主人的事!若是有半分虚言,必遭天谴!”说着便开始解下身上的盘扣。
诺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逐渐将裸身暴露在眼前,又淫靡地趴跪下来,便将手搭在那瘦弱光洁的背脊上来回画着圈。“主人——”孟恩回首唤道,双目中竟是渴求之色。
夜风猛地吹敞开房门,襟帘飘动,烛火尽熄,诺敏手一颤,迅速地攥住了床上扬起的白色束团。在黑暗中静息了许久,只听他叹了口气道:“回去吧,过两日我来找你!”孟恩蠕动了下嘴唇,僵持了会方抱起衣物走出了房间。
风干的花束毫无生息的躺在手中,女子的笑靥却仍是如此鲜明,在那片荡曳的草海中,自己亦如往昔般轻而易举地捉住了她,得到的战利品便是这洁白的花束。当时的笑语仍镌刻在心——“诺敏,诺敏!你便是这束桔梗花,在我心中永远是最纯洁善良的!”
可原来一切都是谎言——
身体沿着床栏滑落在地,桔梗花瓣纷扬洒落,泪水自眼角涌溢出来,内心的痛灼化作了困兽般的低嚎:“决不能原谅!即便是死了,即便逃到黄泉之下也要把你追回来!不能原谅!决不能让你如此轻易逃脱!决不能!”
暗潮涌
时至了五月初,这日茜红正坐在矮凳上做针线,因听得廊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便回头对正在临画的兰吟道:“定是阿茹娜夫人来了。”话音刚落,果见阿茹娜脸颊红润,兴匆匆地甩了竹帘走进来。
兰吟放下手中的狼豪,笑道:“心急火燎的,有人在后面追你不成?”
阿茹娜抹着额头的细汗,兴高采烈道:“兰姐姐,今日我得了样好东西,特意拿来送你!”说着,便在怀中摸索起来。
见她递过个小巧细致的玻璃瓶子,兰吟接过手晃了晃了瓶中橙黄的液体,又拔了瓶盖放在鼻下,转而道:“香水?哪得的?”
阿茹娜顿时垮下脸,失望道:“是舅舅进宫来时捎给我的,亏我还想考一考姐姐,却原来你早知道啊!”
“小时候曾得过一瓶。”兰吟塞回瓶盖还于她道:“只是用了后便全身起疹子,可惜了你的好意,留着自己使吧!”
“这样啊!”阿茹娜噘嘴接下玻璃瓶,泱泱道:“这些日子在姐姐这里好吃的、好用的拿了不少,原还想总算可以还份礼了,却是不能用的。那还让我如何再开口啊!”
兰吟闻言抿嘴笑道:“原来是又看中了我房里的东西啊!说吧,是那瓖梵玉鼎还是挂在墙上的孔雀毛版画?”
“这两件太昂贵了,我可不敢要。”阿茹娜拿起搁在桌案上的乳钵左右端量,又道:“昨日我舅舅进宫赴宴,我被唤去坐陪,因见陛下腰上悬挂着的鱼莲香囊好玩,便兴起想摸两下。哪知陛下竟然当即拉下脸来拍开我的手,弄得我舅舅都觉得颜面无光,事后还训斥了我一番。我想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便是要上十个百个都有,后来从巴根那里才知道原来是姐姐的手艺,难怪陛下似揣了宝似的。”
听她言语颇为不平,兰吟奇道:“莫非你今日是向我来诉苦撒气的不成?”
“才不呢!”阿茹娜放下乳钵,绕过书桌拽着兰吟的胳膊撒娇道:“我是来央求姐姐也给我做个香囊的。既给陛下做了个鱼,那便给我做只老虎,反正要比陛下的更大更神气!”
那边的茜红噗哧笑出声道:“阿茹娜夫人果真还是个孩子!”兰吟也不住颔首,随手在她额前抹上了点朱砂道:“傻丫头,你可知端午节又称何节?”
眉间的朱红更给阿茹娜添显了份稚气,她摇头不知,兰吟便道:“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所以这端午节又称女儿节。”
阿茹娜听得越发迷糊,歪着脸道:“那有如何?这与做香囊有关系吗?”
见她淳质娇憨的模样,兰吟不禁尤生怜惜之情,抚着她的发鬓道:“不提也罢,若要个虎头的未免太不相衬,不如做个倭角梅花样的,加上五色串珠缨络,既秀丽又别致。你看可好?”
阿茹娜高兴地直拍手,嚷嚷着满屋子找裁制的料子。茜红见状走过去对兰吟咋舌道:“这位竟不知香囊是传情之物,未免也太孤陋寡闻了吧!”
“她才多大,哪懂得这些!”兰吟轻声道:“十二岁父母双亡,而后便被舅舅送进宫来,又是个天真浪漫的脾性,岂会知男女之事。若不是因娘家族人在汗国中还有些声望,莫说是宫里这些欺软怕硬的势利眼,便是达什汗又岂会正经朝她一眼。”
茜红也叹息了声,转而道:“想来这宫中也只有格格是真心相待,与之交好的了。”
兰吟瞟了她一眼,冷笑道:“我较她更处在不堪之境,难免会有惺惺相惜之意,再者那边不是一直在提防监视着咱们吗?我偏就要来个结党营私,看会有何反应?”
两人悄声说着话,这边阿茹娜已从簸箩里挑出块柔红的缎料过来道:“兰姐姐,便是这块了。你可千万要用心做,定要比陛下那个的好才可!”说完,自己也禁不住笑起来。
门外冷不丁地传来声咳嗽,随后便见达什汗走进来,一脸笑意地问道:“什么要比我的好啊?”阿茹娜僵直了身子,就近挪步到了茜红的身后,兰吟则迎上前笑道:“用过膳没?我这里刚热好了粽子,有裹肉和栗子,还有枣馅的。”
“有粽子,自己包的?”达什汗眼前一亮,颔首道:“当初还是在京城时吃过次,你倒是真有心来过这端午的,话说回来毕竟在中原这可是个大节庆,到了土扈却只不过是应个景的日子罢了。”
“奴婢这就给陛下去热粽子。”茜红听达什汗似有兴趣便应声走了出去,阿茹娜少了个依仗,顿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达什汗这才朝向她道:“听你舅舅说这几日病了,央求着我得空去瞧瞧你,现下看来能说能笑,并无大碍吗?”
阿茹娜哆嗦了下,低着头道:“只是前几日有些咳嗽,服了两贴药便好了,想是舅舅小题大做罢了。”
达什汗冷笑了声道:“你舅舅是倚老卖老,我顾及他的颜面且不作论,你倒是年轻,说话做事要拿捏得当,别将宫里那些兴风作浪的手段尽学上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