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的,掌柜亲自上来赔了不是。
这个掌柜也是李暄得用的人,隐约知道自家主子和萧家大公子的关系其实挺不错的,隐晦地看了现场几眼,就吩咐几个小二赶紧把昏迷的两人拖走,从后门扔出去。
萧家?六大世家?呵呵。
“进来。”苏青崖又叫了一声。
一个瘦瘦小小的中年男人小心翼翼地贴着墙边走进来,很识趣地站在一边。
“啊!”萧慕蓝终于想起来这个冷漠的男人是谁了。可就是想起来了,他才整张脸都绿了…要是父亲知道他把唯一可能治好二哥的腿的神医得罪了,该不会…又罚他去跪祠堂吧?
“你怎么还在?”苏青崖不悦道。
“苏神医,那个…我是…”萧慕蓝勉强换上一张夸张的笑脸,就想挽回点印象分。
“本公子知道你是垃圾。”苏青崖不耐烦地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萧慕蓝的脸青青白白的,倒真像是塞了一嘴垃圾吐不出来的憋屈。
“哈哈…”萧无痕笑得毫无形象。
萧家的几个公子一个比一个眼高于顶,要说秦绾的讥讽还只是让萧慕蓝愤怒,但苏青崖的那种浑然天成的“我就是俯视你”的气势,更让萧慕蓝吐血。
秦绾一挑眉,隔空一掌就直接把人打了出去。
“轰~”一声巨响伴随着杯碗瓢盆碎裂的脆响,谁都知道萧三公子是直接从扶栏处摔下去,一直掉到一楼大堂了,就不知道是哪一桌倒霉,遇见天降飞人了。
掌柜继续致歉,并且免了单,这才退去,小心地关好了门。
“这谁?”苏青崖道。
“萧无痕,朋友。”秦绾笑道。
“又姓萧?”苏青崖皱眉。
“很抱歉我姓萧啊。”萧无痕终于坐直了身子,一摊手,无奈道,“虽然我也觉得挺丢脸的。”
“呵。”苏青崖一声冷笑,目光从他脸上掠过,却是眉头微动,轻轻地“咦”了一声。
“怎么了?”秦绾一怔。
“不急。”苏青崖顿了顿,回头道,“先签字。”
旁边那个被忽略的中年人赶紧走过来,也不敢坐下,点头哈腰地道:“姑娘要不要去瞧瞧?那宅子幽静,精致,最主要是那条街上都是王府侯府…”
“不必了。”秦绾挥断,要过契约来,扫了一眼见没问题,就按了手印,顺手从怀里抽了一张银票丢给他,直接道,“你可以走了,办好过户,把房契送到醉白楼交给掌柜就行。”
“啊?是。”那中年人干了一辈子的中介,还没见过买房子这般爽快的人,愣了一下,赶紧拿着银票和其中一份契约书走了。
“你要买宅子?”萧无痕奇道。
“苏青崖要住一阵子,不太方便住我那里。”秦绾解释了一句。没有说的是,她自己也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搬出去住不显示,宁王府也不安全,买个宅子是最方便的了。
当然,若是李暄愿意,自然可以让宁王府像是铁桶一般毫无破绽,但是为了安皇帝的心,他必须留下一些眼线探子,这就导致了在王府里做事也同样束手束脚。
“对了,刚才你看出什么了?”秦绾又转过头问道。
“手。”苏青崖道。
“啊?”萧无痕一愣,没反应过来。
秦绾闻言,脸色微微一沉,直接拽了他的手放在桌上。
“我…觉得身体挺好的。”萧无痕这才恍悟过来是要把脉,不由得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知不知道苏青崖在楚京出诊一次,要价十万两黄金?”秦绾冷笑。
“啊?”萧无痕张大了嘴,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这个…把自己卖十几次,也不够塞牙缝吧?
“荼蘼。”苏青崖没理会他们说笑,放开手,凝重地说了一句。
“那是什么?”秦绾疑惑道。
“毒。”苏青崖看了她一眼,又补充道,“慢性毒,至少有二十多年了。”
“二十多年?”秦绾惊讶道。
萧无痕今年也不过才二十八岁,那岂不是说,他很小的时候就被人在下毒,而且一直下到了如今?
“荼蘼…是毒的名字?我记得那是一种花。”萧无痕疑惑道。
“开到荼蘼花事了,尘烟过,知多少?”秦绾缓缓地道,“荼蘼是春天最后一种花,开过之后,便无后路。”
“荼蘼这种毒,是百年前医宗一位女前辈发明,用来惩治夫君宠妾生下的女儿的。”苏青崖的表情也很凝重,“它并不会对身体造成任何损害,甚至如果中毒的是女子,反而能让容貌更加娇媚动人。这种毒下毒的手法非常繁琐,时间又极长,可对人造成的后果却只有一个,那就是无后。不是血海深仇,不会有人用至少十几年时间来害一个人的。”
“你说,至少十几年?”秦绾疑惑道,“不下足十几年,就不会有效吗?”
“荼蘼要从幼童时期开始服食,一直下到…失去童子之身的那一天。”苏青崖当中停顿了一下才道。
秦绾愣了愣,目光移到萧无痕脸上,一脸看珍稀动物般的惊奇。
“看什么看!”萧无痕脸皮再厚也禁不起她这种眼光盯着瞧,脸上也诡异地红了。
“只是没想到罢了,萧大公子夜夜醉醒青楼,原来还真的是单纯地在睡觉?”秦绾奇道。
“不可以吗?”萧无痕怒视她。
“可以。”秦绾忍着笑点点头,又道,“亦晨回来,本小姐一定好好和他交流一下这桩趣事。”
“…”萧无痕顿时黑了脸。
“你们要关心的难道不是毒吗?”苏青崖无语。
“不是有你吗?”秦绾一脸的理所当然。
“大不了就是无后嘛。”萧无痕挥挥手,表示不在意。
反正…连个愿意嫁给他的女人都找不出来,孩子?那是什么玩意儿。
“他身上的荼蘼虽然没有完成最后一步转化,但是…人家顶多也就十五六年,他攒了二十多年的毒,我没把握弄干净。”苏青崖道。
“难得听到你说没把握。”秦绾很稀奇。
“我的毒术启蒙是跟着那位前辈的手札学的。”苏青崖看了她一眼。
秦绾顿时恍然,就说蔺长林虽然解毒的功夫还过得去,可明显是不通制毒的,医宗也犯不着和毒宗去抢饭碗,怎么就出了苏青崖这个医毒双修的怪胎,果然,天才在初级时段也是需要启蒙老师的。
“好吧,你尽力而为吧。”秦绾道。
苏青崖又看看萧无痕,微微点了点头。
明知道自己要来,还能把这人邀请过来,想必是关系不错的,不需要避忌。
“你知道谁给你下毒的吧?”秦绾又道。
“我又不傻。”萧无痕沉默了一会儿,一声苦笑,“都把毒性说得那么清楚了,还能猜不到是谁吗?我那个爹,明明看见我就觉得脏,偏还不想弄死我,就想着不让我把身上肮脏的血脉再传下去,连这种传说中的毒都找来了,至于吗?”
秦绾沉默。
“其实,没有这劳什子的荼蘼,本公子也没想过要个带着这种血脉的孩子。”萧无痕停顿了一下,又很不屑地嘀咕了一句。
“那也不必解毒了。”苏青崖淡淡地道,“至少带着荼蘼,你这辈子都不用麻烦女人喝避子汤了,也算对将来那个倒霉的女人负责吧。”
“…”萧无痕瞪着他说不出话来。
你真是大夫么?大夫有你这么说话的么?
“几位客官。”就在这时,雅间的门又被敲响了,竟是掌柜的声音。
“什么事?”秦绾皱眉。吃个饭还能来这么多事?能让掌柜亲自来打扰客人的,肯定不是什么小事。
“萧家家主求见一位苏公子。”掌柜在外面说道。
“不在。”苏青崖冷淡地回答。
“嗯,他说他不在。”秦绾提高了声音转述道。
许久,门外没有声音,想必是人被噎到了。
就算没有秦绾转述,一道纸门而已,苏青崖又没特别压低声音说话,门外完全听得见好吗?
“那个…萧家主就在这里。”好一会儿,掌柜才有些尴尬地说道。
“那他也该听见了,苏公子说他不在吧。”秦绾回了一句。
“…”掌柜的又被噎了,只想问姑娘你跟我们东家大小姐真的没有什么血亲关系吗?
“苏神医,老夫是诚心求医。”门外响起了另一个声音,苍老而带着倦意。
“知道了。”苏青崖完全不受影响地继续吃饭。只答了三个字就没下文了。
然后,萧家主也被噎了。
“他的意思是,关他屁事。”秦绾翻译道。
确实,苏青崖不坐堂,不出诊,医不医全凭他高兴,他不想医的,你再诚心,与他何干?
“无痕,既然你在里面,就不劝劝苏神医吗?慕白怎么说也是你弟弟。”萧家主加重了声音道。
秦绾好奇地看着萧无痕,想见他如何应对。尤其是…刚刚知道了自己父亲给自己下毒的当口。
“嗯…”萧无痕握着筷子,想了好一会儿,开口道,“我不在。”
“噗——”秦绾没忍住笑了出来。
“无痕!”萧家主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恼怒。
“没听到人家说不在吗?还是年纪大了,耳背了。”秦绾笑道。
门外的掌柜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身边的轮椅里满脸通红的老人,该不会…被气出什么好歹吧?一直听说萧家主身体垮了二十多年了。
“家主,真不行,直接把人带走再说。”身后推轮椅的少年低声道。
“没用的。”萧家主摇头,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北燕留城候的教训已经公告天下,对于苏青崖,用强是没有用的,你要杀他泄愤,可以,但要他医人,没门!要不然,他一个百年世家的家主,也不至于像个登徒子一般,坐着轮椅到处追着苏青崖跑了。刚刚小儿子回来说苏青崖在醉白楼,他就立刻赶了过来。
除了萧无痕,他就只有这两个儿子,慕白不成器,可慕蓝更不成器,至少慕白受伤后,性子收敛了不少,不像是平时般到处惹事了,若是腿伤能治好,还是可以调教的。
想着,他挥手示意少年将他的轮椅退后了一些,就不声响了。
“萧家主?”掌柜为难道。
“老夫就在这里等。”萧家主淡淡地道。
他的声音不轻,同样隔着一道纸门,里面也能听见,或者说,他就是说给里面的人听的。
“怎么办?老头子倔起来真的挺固执的。”萧无痕无奈道。
“送上门找虐的。”秦绾也厌烦了。
“那我先走?”萧无痕道。
毕竟,他可以当做不知道秦绾揍他爹,可要是他在场,那就不太好了,怎么说,那还是亲爹来着。
☆、第四章 拿银子埋了你
“你要怎么走?”秦绾好笑道。
雅间可不会开两个门,现在萧家主就守在外面,难不成要跳窗?
萧无痕打开窗子,探出头去,往下面张望了一下。
二层楼而已,确实是不高,但对一个文弱书生来说,跳下去跌断腿也是很正常的,一个不小心跌断脖子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帮一把?”萧无痕踌躇了一下,回头求助。
“有好处?”秦绾一挑眉。
“这也要好处?”萧无痕瞪她。
“反正外面那个是你爹不是我爹。”秦绾一耸肩,很无所谓。
“…”萧无痕无语,半晌道,“算我欠你人情。”
秦绾放下筷子,笑了笑,一把抓住他的腰带,随手就从窗口扔了出去。
“哇~”萧无痕没想到她说扔就扔连个招呼都不打,一声怪叫,下一刻却发现已经脚踏实地地站在大街上被人围观,干咳了两声,整整衣服,镇定地走了。
至于身后那些“果然被人家姑娘丢出来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之类的窃窃私议,他直接就扔在了身后。
雅间里的苏青崖视若无睹,慢条斯理地吃完饭,还擦了擦嘴,这才起身道:“先回去了。”
“好走不送。”秦绾点头。
苏青崖却不用人帮忙,脚尖一点,轻飘飘地从窗口直接飘落到街道另一边的屋顶上,直接换了条街走了。
秦绾微微一笑,将残羹剩饭往桌子另一边推了推,继续给自己倒了杯茶,还拿了本话本子,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反正使节团回来之前,她又不能公开露面,着什么急?
茶水是温在小火炉上的,旁边还贴心地准备了添水的大壶,完全不用叫小二进来。
直到夕阳西斜,秦绾都看完了一本话本,悠然长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话本子里的才子都是要女人要爱情不要父母不要功名不要家国的愣头青,才女都是楚楚可怜迎风流泪永远一身白衣飘飘仿佛在戴孝的白莲花?还动不动就来个卖身葬父英雄救美,然后就是门不当户不对被棒打鸳鸯…能不能有点儿新意?怪不得这些都是闺中小姐的禁书呢,把人家好好的千金小姐教坏了可怎么好。
伸了个懒腰,秦绾站起身,摸了摸肚子,扬声道:“小二,结账!”
“是。”因为萧家主一直等在门口,掌柜没办法,只好专门派了个人在旁边伺候着,闻言赶紧推门进来。
秦绾随手拍给他一块碎银子,笑道:“多的赏你。”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小二顿时喜笑颜开,就算被罚站了一天也没什么怨言了。
秦绾走出雅间,也没看不远处的萧家主一眼,直接走人。
萧家主看到她一个人走出来,先愣了一下,赶紧朝敞开的门里望进去,却只见小二忙着收拾桌子,哪里还有第二个人影?
“人呢?”推轮椅的少年身形一晃,在扶栏上一撑,直接跳到了楼梯中间,挡住了秦绾的去路。
“苏神医,还有大公子。”少年道。
“不是早就说过不在了吗?”秦绾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又回头看看萧家主,不禁笑道,“两位还真的在门口等了两个时辰?是听不懂人话吗?这可有点儿麻烦了,就算苏公子大概也医不好这种毛病的。”
“你!”少年脸上涨得通红,可比嘴皮子,他哪里斗得过秦绾?
萧家主在看到两扇敞开的窗户时就已经明白过来,顿时脸色阴沉。
要说苏青崖不见他,从窗口离开了,他虽然不悦,但也有心理准备,只要苏青崖留在京城,就算是缠,他也能缠得他来萧家。可是这女子明知人走了,却故意一个人在屋子里停留了两个时辰之久,分明就是存心让他在外面白等!
“小兄弟,就算你拦着不让我走,我也不会看上你的,你太小了。”秦绾叹了口气,认真地说道。
顿时,大堂里几桌零零散散的客人都没忍住笑了出来。
“谁会看上你啊!”少年怒道。
“那你大庭广众之下,拦着一个单身女子做什么?京城难道是无法之地吗?”秦绾左右看看,对着楼下一桌人喊道:“有人调戏民女了,就没人管管吗?”
“那个…萧伯伯,好歹您约束一下这位小兄弟吧,别给京城的世家太丢人了。”被秦绾直接喊话的年轻人苦笑了一声,只得抬头说了一句。
“阿云,回来。”萧家主一声冷哼。
少年迟疑了一下,一纵身,回到了轮椅后。
秦绾一挑眉,武功倒是不错。她知道萧家主除了三个亲生儿子,还收养了一个义子萧云,只是听说脑子有点问题,比同龄人智商稍差。如今看起来,就算笨点,至少比萧慕白萧慕蓝两兄弟靠谱。
“恕老夫眼拙,这位公子是哪家的?”萧家主在楼梯口道。
“尹家,尹飞鸿。”那年轻人答道。
“原来是尹家的大公子。”萧家主点点头。
秦绾见他们搭上了话,也没人拦路了,便想走人。
“这位姑娘…”尹飞鸿转头道。
“你也想…调戏民女?”秦绾看着他,满眼的无辜。
“…”尹飞鸿黑线。
堂堂尹家大公子要什么样的美女没有,犯得着调戏你这样的?他叫住秦绾,其实也是有些好奇,毕竟,萧家的家主在醉白楼的雅间门口等了一下午的消息,六大世家早就传开了,而他正好闲着,才会约了几个世交来醉白楼吃饭,特地坐在大堂,想看看让萧家家主等候的到底是什么高人。
没想到…是个很平凡的姑娘,只是那张嘴,实在有点儿毒。
“笑话,调戏你?尹大公子还能看上你了不成。”倒是和尹飞鸿同来的一个世家子弟不屑道。
“就是,也不知道哪个村子里来的乡下丫头,该不会是讹诈吧。”另一人低声嘀咕了一句。
秦绾将肤色涂黑,又弄粗糙了些,别说还真像劳作过的,看出她会武的以为她是江湖人,而像这种世家公子,就只能当她是农家女了。
“没事的话,我要走了。”秦绾挑眉。
尹飞鸿迟疑了一下,还是让开了路。看萧家主的反应,他等的人应该不是这个女子才对。
就在这时,大门口又走进来一个人。
“姬夫人。”尹飞鸿赶紧恭恭敬敬地行礼,这可是最近京城风头最盛的人了,别说已经没落的六大世家,就是那些鼎盛的家族也招惹不起。
离开了无名阁的姬木莲也算是入乡随俗,换了一身银灰色的锦缎长衣,外面批了深灰色的罩纱,俨然一派雍容华贵。
“姬夫人。”萧家主也拱了拱手,打了个招呼。
和尹飞鸿不同,在他们老一辈人那里,姬木莲的名字可以说是如雷贯耳,这位出自圣山的调养师,曾经让东华上一代皇帝在身患绝症的前提下,毫无痛苦地渡过了最后五年,连太医都称为奇迹。只是,这位夫人在先皇驾崩后就拒绝了新皇的挽留,从此渺无音讯。谁料竟会在几十年后,重新出现在京城。
如今的姬木莲可是皇后的贵客,连皇帝都礼遇有加,反正姬木莲这把年纪了,出入宫廷也没有什么避忌。
不过,姬木莲进门后看都没多看他们一眼,径直走向秦绾。
秦绾干笑了两声,自知这点粗浅的易容是瞒不过她的眼睛的,也不等她开口数落自己回到京城了也不知道去报个平安,直接就扑了上去,搂着她的脖子撒娇:“夫人,我想死你了!”
“想我,倒是有时间在外面闲逛。”姬木莲一板脸。
“这不是…看夫人很忙嘛。”秦绾有些心虚。
姬木莲到了京城,就用曾经的关系见到了皇帝。
要说当年皇帝挽留她一半是客气,那这回就是急切的希望了。
人越老,就越怕死,越怕伤病。姬木莲不仅仅是最好的厨子,她是最好的调养师,她会用最普通的食材,搭配简单的药材,从根本上达到调养身体的目的,可不是太医开的那种是药三分毒的补药可比。
“这位姑娘是夫人的?”尹飞鸿小心地问了一句。
“女儿。”姬木莲答道。
尹飞鸿无语…别说姬木莲的年纪生不出这么小的女儿,人家也没叫娘好吗?不过,至少也说明了,这姑娘和姬木莲的关系极为密切,是个需要拉拢的人。
幸好,刚刚应该没有得罪她。至于这两个“朋友”,还是断了来往的好。
“夫人,你带钱了吗?”秦绾笑眯眯地问道。
“你缺钱?”姬木莲一愣,随即道,“要多少?”
“随便拿个几万两吧。”秦绾随口道,“那个家伙说我是个穷丫头。”
“知道了。”姬木莲点点头,一指掌柜的,“你,过来。”
“夫人有什么吩咐?”掌柜笑眯眯地走过来。他早就得到王爷传信这位夫人是自己人,怪不得那姑娘和自家的大小姐作风那么像,果然是一家人嘛。
“叫两个人,去钱庄换银子。”姬木莲随手甩出一张银票。
“三万两?”掌柜一愣,小心翼翼地道,“这么多银子怕得有十几箱,不好拿吧?”
“用银子把他给我埋了。”姬木莲一指刚才说秦绾讹诈的青年,冷声道。
那青年闻言,脸色一白,拔腿就想跑。
姬木莲虽然没看他,但随手捡起旁边桌上的一粒花生米,屈指一弹。
“哎哟。”那青年脚下一个踉跄,顿时五体投地趴在了地上,然后他惊恐地发现,自己下半身竟然没有知觉了,当然,也爬不起来了。
“记住,把人埋了。”姬木莲道。
“是。”掌柜擦了把汗答应道。他虽然是宁王府出身,但也确确实实是个生意人,第一次亲眼见证了“拿银子埋了你”的气魄,真是…太让人崇拜了!
“夫人,张世兄也是一直心直口快,得罪了姑娘,在下替他陪个不是吧。”尹飞鸿硬着头皮道。
虽然他不想求情,但要是姬木莲直接教训一顿他也不会开口,可这般放着丢人…人毕竟是和他一起来的,不能让别人说他太过势利了。
“若非妾身今天出门只带了三万两,连你一起埋了。”姬木莲冷声道。
这个京城,谁缺银子姬木莲也不会缺,有的是人捧着白花花的银子哭着求着她收下。来得容易,砸得自然也不心疼。
“干嘛换银子?换成铜钱嘛,十个都够埋了。”秦绾随口道。
这话一出,跟着尹飞鸿来的几个世家子,就连刚刚一直没说过话的两个都白了脸,悄悄往后退,生怕被迁怒。
被铜钱埋了,其实也死不了人,只是放在醉白楼里展览,实在太丢人了,回去肯定被家法抽死。
“小姐行行好吧,三万两银子的铜钱,别说没有一家钱庄能立刻拿出来,就算有,小店所有人一起上,也搬不回来呀。”掌柜苦笑着连连摇手。
“那就埋一个吧。”姬木莲不耐烦地打断,抓着秦绾的手就走。
“这个,可不能怪到小店身上。”掌柜一脸镇定地吩咐小二去换银子。
他都敢拦着朔夜要赔偿,还怕几个没有官职在身的纨绔子弟?别说背后的宁王府和安国侯府了,就只说一声是姬夫人的命令,就是这个纨绔子弟的爹来了,也不敢把人带走。
萧家主早已按捺了怒气,陷入了沉思。
原本他的目光一直在苏青崖身上,并没有关注这个似乎一直和他在一起的女子,可若是和姬木莲亲如母女,那可得好好查探一番了。
另一边,姬木莲带着秦绾走进了醉白楼不远处的一家停业中的酒楼。
“夫人也打算开酒楼?那不是跟我抢生意嘛。”秦绾笑道。
“别闹。”姬木莲一根手指戳她的脑门,“抢不了你的生意,我这里一天只办一席。”
秦绾顺手拿起一边精致的菜单,扫了一眼就不由得咋舌。
一个字:贵!
这简直是贵得离谱!
当然,一般的酒楼,包括秦绾的醉白楼,都是没有菜单那玩意儿的。平民百姓识字的不多,有钱人家也不一定会教育子女,加上那些不让女子念书的人家,菜单其实并没有什么用处,一般去吃饭,熟客都会直接报菜名,第一次来的,只要点菜,基本上普通菜肴,一般店家都能做出来,真不懂行的,还有小二给介绍。
不过,姬木莲连菜单都准备得如此精致,加上那让人望而生畏的价格,显然是走最上层路线的,而这部分人,少有不识字的,更不会喜欢有人在耳边喋喋不休,自己看,自己提问才是他们喜欢的方式。
当然,姬木莲所谓的每天只办一席,指的是她亲自动手。平时就是聘请的厨子,按照她的菜谱烹制药膳。
菜单上,每一种药膳都详细写明了用到的药材和功效,以及适宜食用的人群,很是贴心。
“什么时候开业?”秦绾问道。
“五月初十五。”姬木莲道。
“第一天给我留着。”秦绾笑道。
“早给你留下了。”姬木莲点点她的脑袋,一声轻笑,“我都是从十六开始排的,现在已经排到八月了。”
“京城有钱人多。”秦绾道。
普通的菜就已经够贵的了,可以想象,姬木莲亲手做的一桌席面价值多少。
所以,拿三万两银子去埋人什么的,姬夫人眼睛都不眨一下。
“厨房好了吗?”秦绾问道。
“行了,我去给你做点吃的。”姬木莲道。
“嗯嗯。”秦绾点头,笑眯眯地跟着她一起去了厨房。
虽说店面还在修整,但厨房已经准备就绪,连柴米油盐都已经备好,新鲜菜蔬也有不少。
姬木莲开始淘米切菜,虽然还穿着一身堪称华丽的拖沓衣裳,但她的动作依旧优雅动人,如行云流水般赏心悦目。
“夫人见过皇帝陛下了?”秦绾搬了个椅子坐在一边等,随口问道。
“当然,还有皇后和几位皇妃。”姬木莲道。
“陛下还年轻吧?”秦绾道。
“你是问皇帝的身体?”姬木莲一扬眉,“先申明,我不会用食物帮你杀人。”
“知道啦。”秦绾笑道,“真要杀人哪里会麻烦夫人,不是有苏青崖嘛。”
“苏青崖。”姬木莲的动作微微一顿,皱了皱眉才道,“苏青崖这个人太过随心所欲,他只有爱憎,没有原则,一个底线随时可能刷新的人,是一把最锋利的刀,只可惜是双刃的。”
秦绾沉默。她知道,无名阁中人虽然不喜蔺长林和蛇姬,但苏青崖滥杀毒宗无辜弟子的事也让她们很有微词。可是,苏青崖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她也不需要多事地替他解释。
至少,一个毫无原则的人是不会说出楚帝是个伟大的人这句话的。
“先吃点点心垫垫。”姬木莲从蒸笼里拿出一叠酥软的桂花糕放在小桌上。
“夫人知道今天我要来?”秦绾一愣。这分明是早就做好的吧。
“刚刚看见醉白楼有人跳楼了,就先把糕点蒸上了。”姬木莲淡淡地道。
“夫人真好。”秦绾一脸满足地吃着香甜的桂花糕。
“至于你们陛下的身体,那是真的不怎么好。”姬木莲把洗完的米上锅蒸,一面说道,“我看过太医的脉案,他早年受到过瘴气的侵害,虽然当时也服了对症的草药,但环境气候太差,调养不佳,现在的问题挺严重的。”
秦绾顿时神色一凛,但也有几分恍然。
李暄也曾暗示过她,近年来皇帝的身体不太好,只是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不过这倒说得通了,毕竟皇帝比楚帝小了近二十岁。
“你是想让这个皇帝活着的吧?”姬木莲道。
“嗯。”秦绾满嘴的桂花糕,腮帮子鼓得像只小青蛙,不住地点头。
“我尽力而为,看看能拖几年吧。”姬木莲叹了口气。
“这么严重?”秦绾脱口道。
她当然是希望皇帝好好活着的,皇帝活着,而且身体状况良好,他就不会那么着急忌惮李暄,他们就有足够的时间发展自己的势力。更何况,皇帝一死,现在的太子可是李钰,让李钰当皇帝,除非是她先死了!
“本来是没那么严重的。”姬木莲冷哼道,“也不知道哪个嫔妃给他吃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太医没看出来?”秦绾疑惑道。
“又不是下毒,也不算是春药。”姬木莲这把年纪了,自然也不避讳什么,直言道,“不知道哪里找的偏方食谱,做的助兴的食物,吃多了,对身体并没有好处,何况你们皇帝本来就体虚。”
秦绾微微皱眉,但没有说什么。
姬木莲并不会去查是哪个皇妃干的,她也不会拐弯抹角。但秦绾心里有数,能常年让皇帝在自己的小厨房逗留的的嫔妃也没几个,周贵妃,尹淑妃,还有近几年比较受宠的贞嫔,听说马上就要封妃了。
不过,宫里的事,她目前插不上手,还是等李暄回来,直接丢给他算了。
很快的,姬木莲就做好了三菜一汤,也没端出去,直接就放在了厨房的小桌上,自己也拉过一把椅子。
秦绾很自觉地去添了饭,拿了筷子过来。
“还有一件事。”姬木莲道。
“嗯?”秦绾忙着往嘴里塞珍珠丸子,只发出一个鼻音。
“李钰来预订开业那天的席面,被我推了。”姬木莲道。
就算李钰不是秦绾的仇人,姬木莲也不怵一个没有实权的太子。
“我知道他要请谁。”秦绾想了想就笑了。
预订这么贵的酒席,而且是开业的第一天,当然不会是自己吃的。换个角度说,能订到那一天的席面,就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姬木莲从十六开始排订单没有一个人表示不满,一来是不够资格质疑皇帝的座上客,二来也是心里清楚,那一天,定然是要让给最尊贵的人的。
只是,姬木莲连太子都拒之门外了,才让有些人感到好奇了。
比太子还尊贵的能有谁?总不能是皇帝吧?皇帝也不需要,直接招姬木莲进宫就可以了。就算是宁王,至少在面子上也不应该压太子一头。这如果是留给还在南楚的宁王的,简直就算给宁王拉仇恨。
“该不会是要请你?”姬木莲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
虞清秋也罢了,男儿志在天下。可一个女孩子整天算计着朝堂上的事,就说墨临渊把徒弟给带歪了。教儿子和教女儿能一样吗!
“反正有我的份。”秦绾笑眯眯地道。
李钰要请的人,江辙和秦建云,他最重要的两大臂助,她也会有份,毕竟刚刚才达成交易,还是合作的蜜月期,而她去了,自然有理由请上宁王,最后再加两个陪客,凌从威父子和端王李钧。
凌从威是皇帝的人,一来他身为元帅,单独不请他说不过去,而且请了他还能给秦建云这个表面上的保皇党打打幌子,至少看起来不是太子在结党营私。
“那你想怎么办?”姬木莲道。
“太子殿下想请客,我替他办妥了不是好?”秦绾笑道。
“你的名义,别人还罢了,江辙,恐怕你请不动。”姬木莲说着,顿了顿,又接下去,“这位丞相…我虽然没怎么打过交道,不过听说性格孤傲,目下无尘,却不知这样的人是怎么做到丞相的位置的。”
“这有什么,最开始是尹家把他推上去的。尹家没有出色的继承人,江辙出身寒门,官途艰险,岂不正是一拍即合?”秦绾有些不以为然地道,“不过到了后面,是我们的陛下发现了江辙这把刀非常好用,指哪儿打哪儿,而且杀人不见血,那当然要好好用了。尤其江辙无后,他就江涟漪一个女儿,迟早是别人家的人,于是江辙孤身一人,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百无禁忌,所以许多有顾忌的对手都倒在了他的脚下。”
“听你这么说,好像是一个很危险的人。”姬木莲皱眉。
“他除掉的政敌,都是皇帝不想留的。他只有这么做,才能得到皇帝的绝对信任,因为他除了皇帝,没有退路。”秦绾深深地叹息道,“这是一个不但对别人狠,也对自己狠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年他似乎和尹家的关系不太好,连他的夫人也病了好几年,没有出席夫人之间的交际了。”
“这样的人,会对江涟漪一个草包爱如至宝,宠得没有原则?”姬木莲疑惑道。
“这…大概是再狠毒的人心里也会有一块柔软的地方吧?”秦绾无言以对,一摊手,猜测道,“或许在江辙心里,江涟漪那是天真可爱单纯善良?”
姬木莲抽了抽嘴角,露出一个想吐的表情。
“好吧,我知道那是扯淡。”秦绾叹了口气道,“不过,如今江辙确实是因为江涟漪的婚事,已经开始站在李钰这边了。虽然他之前反对过这桩婚事,但一个爱女儿的爹,哪里拧得过犯傻的女儿呢。”
“这个人,很难对付。”姬木莲沉声道,“他唯一的软肋就是江涟漪,但是…一旦动了江涟漪,谁知道一个疯子会干出什么事来。”
“我知道。”秦绾很明白,她和江辙必定是你死我活,单单弄死他倒是简单,但是她和江辙并无私仇,一旦动用了暗地里的手段,那就是破坏了规则。一个不尊重规则的人是得不到别人信任的,为了一个江辙赔上自己,不值得。
“今天那个小子,是尹家的?”姬木莲又道。
“嗯,算是江涟漪的表哥吧。”秦绾点点头,“以前见过一两次,似乎…对他这个表妹挺有好感的,江辙曾经也有意招他做女婿。”
“这倒是有意思。”姬木莲冷笑道,“和尹家关系不怎么好,却愿意把宝贝女儿嫁到尹家去?”
“尹家对这个外甥女还是不错的,要不然江涟漪上回也不能借长庆宫的人手算计我。”秦绾一耸肩。
“尹家有十一皇子,怕是不会站在李钰这边的。”姬木莲道。
“先不管那么多,且顾眼下。横竖十一皇子还小,不够资格参与这场游戏。”秦绾笑道。
“不就是因为小,所以才合适吗?”姬木莲淡淡地反问了一句。
“这种事…自己知道就好么。”秦绾笑笑,扯开了话题。
从南楚风光,到楚宫秘史,反正对于姬木莲,没什么不能说的。有些事哪怕太没底线,姬木莲不赞同,却不会阻止她去做,甚至事后出了麻烦,她同样会无条件的护短。
从前秦绾一直在想,她从来不知道母亲是什么样的,但如果有,大概就是姬木莲这样的了。
☆、第五章 抠门的秦大小姐
;amp;nb南楚太上皇驾崩,虽然是一件震惊四国的事,可毕竟已经禅位,是太上皇,不是皇帝驾崩,影响还是小了很多,加上新帝也是有手段的人,南楚国内倒是没出什么乱子。;amp;nbco;amp;nb南楚皇族的家丑,自然是秘而不宣,连徐氏投入天牢时都被药哑了嗓子,徐家一门以谋反罪论处——倒也说不上冤枉,徐氏的罪名足够诛九族了,如今只抄了徐家,还算是新帝上位,大赦天下后法外开恩了,也是徐子宇一生征战,立功不少,才没有真的祸及九族。
;amp;nb就在东华使节离开的那一天,太上皇曾招新帝入宫,密谈了三个时辰之久,大约是交代了后事,之后,南楚的政局平稳,毫无异动。
;amp;nb李钧还在南楚地界就听到了消息,命令全军戒备,不过并没有派上用途,安安稳稳地渡过大江,返回了东华。
;amp;nb回程的时候多了三条船,是南昌公主的嫁妆和陪嫁人员,很自然的,行程也被拖慢了不少,回到京城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
;amp;nb李暄回来得自然更早,而秦绾暂时回不了安国侯府,开始是在买下的小院子里住了几天,而后李暄回京,就被揪到了宁王府,顺便被砸了一摞账本。
;amp;nb宁王殿下的回答是,你不是问宁王府的产业吗?作为未来的王妃,现在开始先学着管账吧。
;amp;nb于是,反正也没法公开露面的秦绾在王府整整算了十天的账。
;amp;nb不过,王府总管李少游倒是对这位曾经的疯女大小姐刮目相看。
;amp;nb原本得知王爷挑挑拣拣多年,选定的王妃竟然是安国侯府的大小姐时,他着实差点吐血,只是王爷坚持,那他就不能对未来的王妃有丝毫不敬。在端王下聘的当天找上门去给秦绾撑腰也是如此,秦大小姐配不配得上王爷另说,可王爷既然选了她,就不能让未来的王妃被欺负了。
;amp;nb然而,这回十天相处下来,李少游反倒是佩服自家王爷的眼光了。虽说上回的宫宴秦绾已经展现出了不同于普通闺秀的手段,可那毕竟是女子之间勾心斗角的小算计,但这次让他大开眼界的是秦绾算账的能力,不过十天功夫,就将她从未接触过的账目算得清清楚楚,而这些,其中还有他有意考较而故意弄乱弄错的部分,也全部被挑出来了。
;amp;nb如今的名门闺秀,说起才艺来个个出挑,可要说管家理事…李少游自问,恐怕挑不出一个比秦绾更强的了。毕竟一个女子在闺中和出嫁后的生活是完全不同的。现在很多擅长管家的当家主母,出嫁时还不是一头乱麻,全靠婆婆调教才能慢慢上手?而宁王府是没有女性长辈的,真要来一位目下无尘的“才女”,难不成让他这个总管去教导新王妃?
;amp;nb所以,果然还是王爷眼光好。李少游暗自感慨着。
;amp;nb就凭着这一手理账的本事,就能当得起整个宁王府了。不过,秦大小姐不是生母早逝吗?别说继夫人对她不好,就连张氏自己,恐怕也没这个能耐吧?
;amp;nb一边感叹,李少游很顺口地吩咐侍女赶紧将熬好的参汤给客院的小姐端过去。
;amp;nb秦大小姐这些年吃的苦不少,要好好调养身子,才能早点给王爷添世子嘛。
;amp;nb拈着三缕美须,李少游又往库房走去。
;amp;nb聘礼也该打点起来了,指望自家王爷想起来再置办,哪里还来得及?
;amp;nb李暄也很满意目前的状况。
;amp;nb李少游算是他的心腹之人,在王府多年,又有点像是半师半友,而秦绾不但是他未来的王妃,更会是他的左膀右臂,他们能彼此认同就最好不过了。
;amp;nb想着,他慢悠悠地走进客院专为秦绾留的小书房,却见秦绾低着头,在书案上专心地画着什么,不觉笑道:“画什么?我不记得你喜欢书画。”
;amp;nb“过来看。”秦绾看见是他,笑着放下笔,招了招手。
;amp;nb“嗯?”李暄一挑眉,走到她身边。
;amp;nb是画,不过不是消遣的绘画,更像是一幅…房屋园林工程图?
;amp;nb“怎么样?”秦绾目光闪闪地看着他。
;amp;nb“你要改建王府?”李暄一眼就看出来,她画的正是自己居住的宁王府主院。
;amp;nb“我以后要住在这里,当然要让自己住得满意啊。”秦绾一脸的理所当然,“有些地方,趁着这一年里,都改了吧。”
;amp;nb“哪里不满意?”李暄笑道。
;amp;nb“屋子还不错,家具什么的,到时候肯定会置办新的,不过花园不好。”秦绾指着图纸道,“我喜欢桃花和桂花,把这片梅林换一换吧,还有这边,牡丹要成片才好看,多种一些,还有玫瑰也是。池塘里莲花太多了,换成荷花吧。”
;amp;nb“我以为…女子多嫌桃花轻薄,而喜梅花高洁。”李暄不解道。
;amp;nb“高洁能当饭吃?”秦绾一脸“你是笨蛋”的眼神看他,“桃花能做桃花酥鱼,桂花更、桂花糕、桂花酒,能做好多吃的!”
;amp;nb于是你觉得哪种花好是用能不能吃来衡量的么?
;amp;nb李暄黑线了一下,指着池塘问道:“你不要莲花,换成荷花是因为荷花有莲子和莲藕可以吃?”
;amp;nb“难道不是吗?”秦绾睁大了眼睛。
;amp;nb“你喜欢就好。”李暄苦笑了一下,玫瑰也是可以吃的,不过牡丹…没听说牡丹可以吃?反倒是图纸中要清理掉的菊花,好像能做菜?而且梅花同样能做点心也能酿酒的。
;amp;nb“我不
☆、第六章 冤家路窄
;amp;nb秦绾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起来,原本还预备着张氏母子几个攒了许久的怒气肯定要挑衅她,谁料秦建云和张氏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连带着秦桦几个也不敢说话。r>amp;nb“父亲可有什么难事?”秦绾想了想,还是决定当一个关心父亲的好女儿。
;amp;nb“无事。”秦建云看了她一眼,只觉得更头疼了。
;amp;nb张氏倒是好应付,可老夫人也不知为什么就是看秦绾不顺眼。要说以前秦绾有疯病,母亲嫌弃她给秦家丢人而不待见她,也可以理解,可如今,明明连陛下都看重绾儿,可母亲怎么就听张氏的话,如此拎不清呢。
;amp;nb之前争执了一个下午,结果母子俩还是不欢而散,老太太气得晚饭都不吃就睡了。
;amp;nb要论公,绾儿是原配嫡长女,生母是南楚公主,出身最为高贵,远不是珍儿和珠儿能比。论私…端王虽然也马上要封亲王了,但就算同样是亲王,差距也是很大的。皇帝有很多个皇子,他看谁顺眼都可以封个亲王,可那能和宁亲王的地位相比吗?若是在嫁妆上让珍儿压了绾儿一头,别说宁王会恼怒,文武百官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了他!
;amp;nb妇人之见。
;amp;nb只可惜,张氏他能呵斥,母亲却不能,只好讲道理,可老太太完全不讲道理,弄得秦建云也是焦头烂额。
;amp;nb一顿团圆饭草草结束。
;amp;nb秦建云一生气,又直接去了陈姨娘院子里,逗着秦榆玩了一会儿,只可惜秦榆虽然才七岁,但平时母子俩都不受宠,长年被张氏打压,秦榆在秦建云面前也是怯生生的,一段论语也背得磕磕巴巴,秦建云素来喜爱聪慧的孩子,顿时就没了兴致,打发了秦榆,就拉着陈氏歇下了,一面不忘吩咐了一句要她帮着张氏打理公子小姐们的聘礼和嫁妆。
;amp;nb倒是陈氏愣了好半天,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个砸在自己头上的馅饼。
;amp;nb张氏一向把管家权利牢牢地抓在自己手里,她们几个姨娘只能安分地待在自己的院子里,靠例银过活,可打理聘礼嫁妆是多么大的油水,张氏居然肯让她们插手?
;amp;nb陈氏一晚上翻来覆去没睡好,不过,第二天一早跟张氏请了安,才知道自己接手的哪是什么肥差,分明就是个烫手山芋!
;amp;nb秦珍的嫁妆,张氏当然不会给她们插手的机会的,可大公子的聘礼,那是好办的吗?
;amp;nb陈氏之前也是小家碧玉,见识还是有一些的。给柳家的嫡长女下聘,聘礼绝对不能轻了,可大公子的生母早逝,而且柏氏丫头出生,也没给留下什么东西,光靠张氏拨下来的两万两银子够干什么?
;amp;nb可张氏倒好,直接把事情甩过去,就真的万事不管了。
;amp;nb陈氏愁得不行,直到第二天下午,最后还是曹氏给她出了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