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纪,长一辈的可能性比较大,不过也不好说。
“堂哥。”孟寒答道。
“哦。”秦绾点头,顺手又拉了一把上官珏的头发,好奇道,“他为什么不是少年白头?”
“血统不纯。”孟寒淡然道。
“你堂哥血统还不纯?”秦绾纯粹是惊讶,这应该是很近的血缘了吧。
孟寒仿佛是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南疆王族一向是内部通婚,他母亲血统不纯。”
“这…”秦绾一愣,内部通婚,按照这个标准来算血统纯度的话,岂不是…兄妹乱伦?就算不是亲兄妹,堂兄妹也不行好吗?同姓不婚啊!
“恶心!”上官珏鄙夷道。
“你很庆幸自己是个杂种啊?”秦绾笑道。
“你!”上官珏气结,随即又道,“难道你就不是个杂种吗?”
“我又没嫌弃人家恶心。”秦绾一摊手,直接偷换概念。
上官珏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脑袋都快被绕晕了。
“行了,他留下,你可以走了。”孟寒开口道。
“好。”秦绾的目的就是把人交给孟寒,至于圣山…自然是随口说说的,只要上官珏不用这个身份给南楚惹麻烦,她就算是对得起外祖父了。当然,如果孟寒不想要,她确实也可以把人丢到无名阁去眼不见为净。
“对了,我要出门一趟。”孟寒又道。
“回南疆?”秦绾一挑眉。
“嗯。”孟寒应了一声。
“这个拿去。”秦绾转身掏了些东西给他,“染发染肤色都挺好用的,另一瓶能洗掉,虽然过去了多年,南疆那边的戒备应该不会那么紧,但还是要小心。”
“知道了。”孟寒淡淡地收好了东西。
“我还有客人要见,一路平安。”秦绾笑笑,开门出去了。
“喂!”上官珏忍不住叫了一声。
虽然一路上他把秦绾恨得要死,可现在秦绾真走了,把他丢给了眼前这个据说是他堂叔的怪人,他又不禁有些心慌。
“休息,明天一早出发。”孟寒指了指房间里窗下的小床,自己转身准备上床睡了。
“我凭什么听你的?”上官珏怒视他。
他看得出来眼前的人不会武功,而且身体连健壮都谈不上,自己就算被封了内力,光凭拳脚都足够打趴他了。
孟寒冷漠地转身,手一翻,一对长着翅膀的血红色飞虫从他宽大的衣袖里飞了出来,悬停在半空中,虽然个子小,却足够威慑。
“…”上官珏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又忍不住想起了不久前宁王府里那些死囚的惨状,胃里也在翻腾不已。怎么就忘了,南疆出来的都是真正的蛊师,要武功干嘛!
“只要不出这间屋子,不睡也随你。”孟寒说完就上了床,可那对红色的飞虫却没有收回去,反而慢悠悠地飞过来,落在桌子上,仔细看来,居然还在慢条斯理地梳理自己的翅膀!
居然连虫子都鄙视他…上官珏捏了捏拳头,考虑要是用鞋底拍上去,砸扁那两只该死的虫子的可能性有多大。
不过,思考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没敢动手。
睡觉?被两只蛊虫虎视眈眈地盯着,要是还能睡着,上官珏自问没那么大的心。
而秦绾走出西院好一会儿,才突然想起来,明天一早孟寒要回南疆,这一来一回没几个月别想回来,那她明天怎么跟苏青崖交代?
一瞬间,她脑门上都不禁冒出冷汗来,不过,下一刻又淡定了。
反正现在苏青崖又弄不死她,怕他?
“大小姐。”不远处,传来温和的声音。
“虞先生。”秦绾立即调整好了心态。
接下来,才是今天晚上的重点。
面对虞清秋,秦绾小心计算着,自认为能把握好分寸,不过,面对李钰…必须打起十二分小心,以免自己一个忍不住,直接就把人弄死了。
要杀了李钰报仇,对于现在的秦绾来说,敌明我暗,实在是件很简单的事,甚至秦绾都有把握,绝对不会怀疑到自己身上。
可是,刺杀…这种手段怎么够浇灭她的仇恨?李钰被刺身亡,还是太子,皇帝还会追封,极尽哀荣。
秦绾并不想沦落到再去鞭尸、挫骨扬灰的地步。
所以,这种脏活累活,还是想想办法,请皇帝陛下代劳了吧。
她要让李钰,在距离心心念念的帝位一步之遥的时候,狠狠地把他摔下来。
“今天一早,端王的国书才呈现在陛下的御书房里,没想到晚上,大小姐就已经回到京城了,在下佩服。”虞清秋拱了拱手,微笑道。
可想而知,端王恐怕根本就不知道身边的秦绾是个冒牌货。事实上,出发的时候,若是端王有所察觉,也不至于让秦绾在襄城一举得手了。
“思家心切,让先生见笑了。”秦绾同样笑得很纯良。
虞清秋再好脾气也不禁僵了僵。
思家心切?听起来这么有道理,但放在秦大小姐身上,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好吗?
“虞先生看起来气色不太好啊。”秦绾又道。
“大小姐见笑了。”虞清秋清咳了几声,摆手让路。
他原本就体弱,最近这般来回折腾赶路,一路风霜,回到京城时就大病了一场,还是李钰把太医都请了回来,珍贵的药材不要钱似的灌下去,他今天才能好好地出现在这里的。
“说起来,这回苏青崖跟我一起来了,要不要请他来给先生看看?”秦绾道。
“苏青崖在含光寺?”虞清秋一愣。
“嗯。”秦绾笑眯眯地点头。
“他…知道今晚大小姐有客吗?”虞清秋只觉得拳头里都渗出汗水了。
“知道啊。”秦绾很无辜地点头。
孟寒嘛。
“大小姐这边请。”虞清秋也顾不得原本的计划是想再探探秦绾的口气,只想赶紧把人带到太子跟前才保险。
竟然让太子和苏青崖同处一地,相隔不到百米距离…怎么想都是嫌自己命太长啊。尤其这次出行为了保密,一共就只带了四个侍卫,根本不够苏青崖毒的。
秦绾笑吟吟地看着他忙乱,却故意坏心眼地不解释那“客人”指的不是李钰。
想拖时间?现在看看是谁拖得起时间!
☆、第二章 条件,贬妻为妾!
李钰黑着脸看着对面的女子。
应秦绾的要求,谈话的地点不是客房和后院,而是…小佛堂!
别以为佛堂里清净,这半夜三更的,只有佛前的长明灯一点光明,两边的罗汉三头六臂怒目圆睁,换个胆子小的,都能被吓出病来。
何况,也不能指望佛堂里会有桌椅,三个人只能各自拿一个蒲团坐在冰冷的地上。茶点瓜果是有,但那都是贡品,就算是自己带…不怕遭报应倒是去吃?
四个侍卫也知道了苏青崖在含光寺,把守在门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秦小姐一定要在这里谈吗?孤在禅房里备了上等的雨前茶和点心。”李钰尽量让自己露出和善的笑容。
“可是这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可不太好,小女觉得,还是佛堂更让人安心。”秦绾严肃地说道。
虞清秋郁闷,孤男寡女,那他是什么?何况,要说不安心,也是他不安心好吗?秦绾的武力完爆他们六人的总和。
李钰也黑线,我就是再饥渴,也不至于到寺院里来找女人好吗,何况找的还是你这么麻烦的女人!
“我记得,今年年初,秦小姐也在含光寺进香,还住了几天。”李钰忍了忍才道。
“殿下倒是消息灵通。”秦绾看着他,一声轻笑,“连哪家的小姐去上香这种事都打听得清楚。”
“…”李钰本来就勉强挤出的一点笑容顿时僵硬了。捏了捏拳头,他第一次有想打一个女人的冲动。
“咳咳。”虞清秋干咳了两声,苦笑着道,“大小姐说笑了。”
“好吧,小女是说笑的
。”秦绾点点头,然而,那板着脸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说笑的样子。
“你是…她的师妹?”李钰问道。
“她?她是谁?”秦绾似笑非笑地道。
李钰脸一黑,狠狠地瞪着她,似乎在怪她明知故问。
“欧阳姑娘。”虞清秋代为答道。
“是啊。”秦绾点头承认。
“那她的坟也是你挖开的?”李钰直视着她。
“是啊。”秦绾理所当然地点头,“我把她挖出来,烧成灰,供在佛前超度。”
李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最后落在面前巨大的佛像前,不由得浑身一冷,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从牙缝里漏出两个字:“这里?”
“嗯,是啊,含光寺的主持空远大师是得道高僧。”秦绾道。
李钰的身体一片僵硬。
幽暗的佛堂,摇曳的长明灯,明明灭灭之间的佛像,仿佛虚空之中,就有一双眼睛在背后冷冰冰地看着自己一般。
“现在欧阳姑娘的骨灰,应该已经送回圣山了吧。”虞清秋叹了口气道。
李钰一愣,随即看向秦绾的目光又有几分不善。
“我也没说她现在还在这里。”秦绾一摊手,笑道,“还是…殿下居然怕了?”
“孤从来不信鬼神!”李钰冷哼道。
“色厉内荏。”秦绾轻描淡写。
“你!”李钰想抓狂。虞清秋说秦绾有拉拢的可能,可看她现在的模样,哪里有半分与他修好的样子?
“殿下息怒。”虞清秋压低了声音道。太子还是不够沉稳,秦绾针对他才是正常的反应,你杀了人家的师姐,如今还想让苦主先放下恩怨主动示好,怎么可能?何况秦绾并不是没有资本不对他低头。
或者说,李钰只有在遇见欧阳慧的事上才会不沉稳。
李钰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底的怒火。
“大小姐,意气用事的话,你今天也不会在这里了,何必还要为难殿下呢?”虞清秋又道。
“虽然没有见过师姐,但是…如果小女和殿下合作,家师可能会很不满呢。”秦绾道。
“墨阁主不是已经不问世事了吗?”虞清秋微笑,“无名阁,现在是小姐做主。”
“尊师重道是美德,小女总要给师父一个交代的。”秦绾笑吟吟地道。
“那么,秦大小姐要孤如何交代?”李钰冷声道。
“这个么…小女今日才到含光寺,不过听见一位夫人说,殿下的婚事已经近了?”秦绾道。
“孤已经向江家下聘,择定了下月初就要迎娶涟漪——”李钰警觉地看着她道,“这门婚事,孤是不会放弃的,如果秦大小姐是以这个为条件,那就不用多谈了
“小女无意破坏殿下的婚事。”秦绾摇了摇头。
“真的?”这句话别说李钰,连虞清秋都不信。
他们能想到秦绾最有可能提出的条件,其中之一就是放弃与江涟漪的婚事,这是李钰不能妥协的,也是他们和秦绾的矛盾重点。
谁料,秦绾却说,她不反对婚事?
“小女为什么要反对?”秦绾疑惑道,“江涟漪身为丞相千金,即便殿下悔婚,同样不乏人求娶,有江丞相在,无论嫁给谁她都能过得很好。用这种方式报复她毫无意义,反而让殿下失去江家的支持,没有任何好处。”
“小姐所言极是。”李钰终于点了点头,缓和了表情。
从这句话,至少秦绾还记得江家是他最重要的支持,那么,秦绾确实是有合作的诚意的。
虞清秋却微微皱眉。
要说秦绾能和李钰合作他信,但连江涟漪一起放过似乎太宽容了点,应该不会那么简单。
果然,秦绾接下去的话就让他心神一颤:“殿下可要赶紧把人娶过来,然后…就贬做侍妾吧。”
“你说什么?”李钰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这女人的脑子是什么做的才能这么异想天开?娶了江涟漪,再贬她做侍妾?江辙那个爱女如命的疯子还不来跟他拼命?那还谈什么江家的支持,连悔婚都没得罪江辙这么重!
“有什么不对吗?”秦绾一挑眉,无视了他的怒气,淡然开口道,“江家的支持,说到底只有江辙一个人,而且江辙无子——于是他爱江涟漪如命对女婿也会爱屋及乌是优势,但江辙之后,江家后继无人却是个劣势。所以,江家只需要利用几年,其实没有拉拢的价值。”
李钰闻言,不禁一愣,暗自思索她的话,怒气也不禁慢慢平息下来,沉思许久,他才道:“江丞相站在孤这边,是因为孤娶了她的爱女,若是孤将江涟漪贬谪,你如何保证他不会反戈?”
“那也得他能反戈。”秦绾冷笑道,“现在殿下要是欺负了江涟漪,江辙当然敢找殿下拼命,可大婚后,江涟漪就是扣在太子府的人质,只要殿下不同意和离,江辙就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捏着他的软肋,还怕他不听话?”
“…”李钰无言。
“江丞相性格颇有些气性,万一他一怒之下,上书陛下要求和离?”虞清秋皱眉道。
“只要贬谪江涟漪的理由让人挑不出错来就行了。”秦绾笑道。
“你说得轻巧,那可是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岂能说废就废?”李钰道。
“殿下有办法的。”秦绾不为所动,微笑着看他,“如果殿下当真没有办法,这点小事,小女也可以替殿下办妥。”
李钰抿了抿嘴唇,暗暗计算着得失。
只要表面上看是江涟漪失德,那就是江家理亏,江辙为了女儿在太子府上过得好,如果那时候自己表现得好一些,应该是不会翻脸的
。最重要的是,江涟漪本人是个草包,抓紧她的心很容易,只要江涟漪的心在自己身上,江辙再精明也无可奈何。
这件事,做起来风险确实没有那么大,只是…毕竟还是有风险的,而且对自己的名声也有伤害,能废太子妃的定然不会是小事。所以,做这件事得到的利益够不过大才是重点。
“殿下难道觉得,江涟漪担得起一国之母的重任?”秦绾又道,“空有美貌的草包而已——废掉江涟漪,空出来的太子妃之位,不是正好能再拉拢一门得用的姻亲?反正那时候江辙已经绑死在殿下的船上了,就算他想下船,只要江涟漪一日在太子府,就没有任何人敢相信他不是太子的人。既然如此,何必还要让江涟漪霸占着太子妃的位置?”
虞清秋静静地看着秦绾的侧脸,心中苦笑。
这个女子的确是个非常好的说客,连他都不禁心动了。
“听说,凌老将军正在给大小姐选婿。”秦绾道。
李钰眼神一闪,心动了。要说利益,这不就是他从前想的,鱼与熊掌兼得吗?下意识地,他看了虞清秋一眼。
虞清秋叹了口气,情知他心里已经同意了。
秦绾所说的,他未必想不到,只是以他的为人,不会主动去用这种手段对付江涟漪一个女子。只是,秦绾却有这样做的理由,公私两便,任谁也不能说她不是。
何况,秦绾是女子,也只有女子才最知道,如何报复一个女子才是最狠的。
江涟漪在李钰除掉欧阳慧这件事上狠狠地推了一把,目的就是想要太子妃的位置,而秦绾让她从上面狠狠地摔下来,做一个最下等的侍妾,在看着她心心念念的男人迎娶另一个女子,而她还要向新人敬茶——对于骄傲的江家大小姐来说,再没有比这更狠的报复了。
一边想着,他对李钰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小女原本以为,虞先生光风霁月,怕是不能认同我这个小女子的阴险毒辣呢。”秦绾笑道。
李钰一怔,眼神中也带了几分疑惑。
当初他设计欧阳慧的事就不敢让虞清秋知道,全部都是派遣其他心腹做的,就怕他的为人会反对。可如今,虞清秋亲耳听着这般不堪的计划对付江涟漪,他却同意了?
“在下私人很不喜欢江小姐,这算不算是理由?”虞清秋想了想道。
“算。”秦绾也笑了。
“那么,秦大小姐是不是也该拿出些诚意来?”虞清秋又道。
“这么说,殿下是答应了?”秦绾只看着李钰。
“嗯。”李钰沉着脸点了点头。
秦绾在心里微微一叹,这就是个无情的人,江涟漪虽然草包,但她对李钰却是一片痴心毫无作假,可李钰对江涟漪,如今看来,就连最基本的感情都没有,纯粹就是看在江辙的利用价值份上罢了。
不过,事情是她做的,她自然不会去同情江涟漪,只道:“小女站在殿下这边,不够吗?”
“不够
。”虞清秋摇头。
“大小姐别忘了,令尊大人已经选择了孤。”李钰也道。
既然自己付出了条件,不算其他附带,自然也要从秦绾这里得到足够的好处才行。光是化解欧阳慧的仇怨可不是他想要的。
“小女以为,自己的价值足以与父亲相等。”秦绾微笑道。
“哦?”李钰有些不以为然。
从虞清秋口中,他已经知道秦绾继承了无名阁,但无名阁主并没有号令圣山的权力,只是一个精神象征的话,不够。
“宁王府。”秦绾吐出三个字。
“你和皇叔祖…”李钰想起李暄就觉得牙疼。
这位最难拉拢的冷面亲王,他不知道撞过多少次南墙,以李暄的谨慎,就算他娶了秦绾,也不见得就会站在自己这边。
“我能让他公开支持殿下。”秦绾道。
“你确定?”李暄满脸怀疑。
“拭目以待?”秦绾歪歪头,调皮地一笑。
“即便如此,还是不够。”虞清秋道。
李暄闻言,也微微一怔,疑惑地看过去。在他看来,秦绾最大的价值,自然是身后的宁王府,区别只是她究竟能掌握多少罢了。
“虞先生可真会砍价。”秦绾一摊手。
“在东华,太子殿下的地位其实已经很难撼动,有了宁王府的支持,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虞清秋悠然道。
“虞先生,条件是互相的,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而已,说说看。”秦绾道。
“卓然和简一。”虞清秋回答得很简略。
“那是谁?”李钰疑惑道。
“水神卓然,盗皇简一。”虞清秋道。
李钰一愣,好一会儿,猛地反应过来:“卓然?南楚的大将军卓然?他不是被南楚的皇帝砍了吗?”
“卓然原名冷卓然,是无名阁长老,自然是活的。”虞清秋摇头。
李钰张大了嘴,半天才回过神来,怔怔地道:“那简一又是谁?好像有点耳熟。”
“怎么不耳熟?”虞清秋苦笑,“北燕全国至今还贴满他的通缉令。”
“偷了北燕元帅虎符的那个?”李钰脱口而出。
虞清秋微微点头。
李钰看着秦绾,眼神复杂难言。
他现在才终于明白,虞清秋为什么再三嘱咐今天态度要诚恳,哪怕秦绾提出一些不合理的条件,尽量都满足对方。他还是小看了这个女子的价值
。单单只是卓然一个人,就能抵百万大军。最重要的事,卓然是将来进攻南楚的一把钥匙和一把尖刀!
“虞先生指望我命令他们?”秦绾叹气。
“小姐虽然没有号令圣山三十六宗门的权力,但是,却可以号令无名阁。”虞清秋与她对视,分毫不让。
“…”秦绾慢慢收敛了笑容,低头沉思。
“大小姐,一统四国,我们这一代人将会名留青史。”虞清秋道。
“我一个小女子,名留青史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秦绾反问道。
“若是没有意义,小姐就不会选择继承无名阁。”虞清秋沉声道。
至少,他可以确定,就在墨临渊发出集贤令的那一刻,他还没有传位给秦绾的打算。所以,那三场试炼,其实是秦绾自己争取来的。
这一回,秦绾思索得更久。
李钰几次忍不住想要开口,都被虞清秋的眼神示意打断,只能耐着性子等下去。
“可以。”秦绾终于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虞清秋暗暗舒了口气。
“不过,简一不可能留在东华随时效命。”秦绾又道。
“在下明白。”虞清秋微笑道,“奇人异士,也受不了那份拘束,只要有需要的时候,简一前辈能帮点小忙就够了。”
“只要不是去偷北燕皇帝的玉玺。”秦绾接口道。
“当然不会。”虞清秋也笑了。
“那么,什么时候可以请卓将军来东华?”李钰迫不及待地问道。
东华的兵权基本上都被皇帝控制在手里,虽然调度上难免有些不灵,但却从根本上制住了皇子逼宫的可能性——没有兵权,就是文人造反,三年不成。
只是,如今军中的将领,也多半是当年追随皇帝南征北战的宿将,以及他们的子孙,近年来颇有些青黄不接。而这个时候,如果卓然加入东华,定然会被委以重任,这样的话,他在军方也就能插进手了。
“第一,怎么把卓将军还活着的消息捅出来,还不能让人觉得他加入东华是因为当年的谋反罪名是真的。第二,殿下想要通过卓将军插手军方,至少不能自己举荐吧,撇得越清越好。第三…”秦绾一根根扳手指,数到第三,又笑了笑,才接下去道,“陛下的诚意小女可还没看见,想空手套白狼可不成。”
李钰脸色微微一变,这言下之意,是要他先处置完江涟漪了。
不是不可以,只是被人如此要挟,太子殿下面子上下不来罢了。
“可以。”倒是虞清秋答应下来。
“虞先生。”李钰有些不悦。他承认秦绾的价值,可毕竟自己是太子,是未来的一国之君,没有必要如此低声下气。
“大小姐说的没错,前面两条操作起来也是需要时间的。”虞清秋解释道
李钰一怔,脸色这才好看起来。
这么算的话,算是两边同时操作,交换条件,确实不是秦绾要挟了。
“那么,合作愉快?”秦绾道。
“合作愉快。”李钰点了点头。
“其实,等端王迎娶了端王妃之后,大小姐就和殿下是一家人了,不是吗?”虞清秋又道。
“殿下的弟弟的王妃的姐姐?这关系远了点吧?”秦绾微笑道,“还不如再等等,其实小女很期待殿下叫小女一声奶奶的。”
“你!”李钰闻言,直觉就想发作。
“不知道宁王殿下准备什么时候提亲,作为圣山人,在下自应为小姐添妆。”虞清秋苦笑着压住李钰,抢在他前面开口。
“…”李钰彻底黑了脸。
好吧,要是这女人真的嫁给了宁王,在外面见面,他还真的得叫…叫皇叔奶奶?
“时间不早了,殿下慢走,小女不送了。”秦绾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微微一笑。
“小姐还不走?”虞清秋好奇道。
“总要对师姐说声抱歉的。”秦绾转过头,看着宝相庄严的佛像,缓缓地道。
“孤会请高僧来含光寺做水陆道场超度亡魂。”李钰开口道。
“有劳。”秦绾点点头,看不出喜怒。
“告辞。”李钰又看了她一眼,毫不留恋地转身走人。
秦绾,这个女人很像欧阳慧,可又不像。
她有欧阳慧的那份聪慧机敏,却比她阴狠毒辣,不择手段。这个女人,最好是能合作,若是不能…必须一击必杀,决不能给她喘息翻身的机会。
“更深露重,小姐保重身体。”虞清秋没有立刻跟出去。
“病了,有苏青崖会医。”秦绾不在意。
“苏青崖那里,小姐打算怎么安排?”这才是虞清秋等李钰离开后想问的问题。
“他应该会暂时留在东华。”秦绾想了想道。
南楚,苏青崖最近几年肯定是不能去了,楚帝马上就要死了,就算与他无关,毕竟不是每一个皇子都是讲道理的人。北燕就更不要说了,苏青崖、欧阳慧、简一,绝对是告示板上永不撤销的三张通缉令。西秦…苏青崖刚刚从西秦回来,肯定不会立刻再回西秦去,以他的个性,大约是会守在京城等孟寒回来。
“…”虞清秋动了动嘴唇,半晌才道,“必须?”
“怕什么?他答应我不会毒死太子殿下。”秦绾笑道。
虞清秋无语,他知道欧阳慧和苏青崖的交情,所以能理解苏青崖会这么帮着秦绾的理由。但是,如果苏青崖知道秦绾和杀死欧阳慧的李钰合作,他还能听秦绾的话吗?
“同出圣山,你应该知道他的脾气,不管我怎么让他答应的,可他答应的事,一向是说一不二
。”秦绾道。
“欧阳慧,很可能让他破例。”虞清秋是真的担心苏青崖用素来说一不二的信誉做代价,利用秦绾让李钰放松戒心,然后翻脸就毒死他。
以苏青崖的性格,因为答应云舞十年不报仇,就一个个毒杀无辜的毒宗弟子,为此不惜离开圣山,他是真的做得出来这种事。
“你以为,他帮我,是因为师姐?”秦绾道。
“不是吗?”虞清秋一怔。
“我和苏青崖…交情也不差哦。”秦绾笑眼弯弯,“至少这一点,他不会骗我,不会利用我的。”
一向,也只有我骗他,利用他的份嘛,尽管苏青崖也不介意就是了。
“小姐有把握就好。”虞清秋点点头。虽然并没有完全放心,但担忧也减少了许多。
苏青崖确实会不惜一切去为朋友报仇,但绝不包括坑另一个朋友。
只要,秦绾和欧阳慧一样,真的是他认可的朋友。
“不送。”秦绾已经转回了头。
“告辞。”虞清秋笑笑,转身走出了佛堂。
李钰就在不远的地方负手等着他。
“殿下。”虞清秋道。
“解决了?”李钰问道。
“嗯。”虞清秋点点头,又道,“女人啊,狠毒起来真是可怕。”
“所以先生这个年纪了也不成婚?”李钰打趣道。
“在下这个身体…还是别祸害好人家的姑娘了。”虞清秋苦笑。
“先生认为,秦绾,可信?”李钰走上前,又瞥了一眼佛堂里那个隐约可见的纤细人影,压低了声音道。
“八分。”虞清秋犹豫了一下,给出答案。
李钰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殿下苛求了。”虞清秋轻笑道,“这世上哪有十成十的忠诚,何况秦绾还是合作者。殿下只要保证,我们与她目标一致,利益共享,一损俱损,就不会有问题。至于其他的,没有一点小私心的人才不可信。因为必定怀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秦绾的私心?”李钰皱眉。
“江涟漪。”虞清秋提醒道。
“先生似乎也不喜欢涟漪。”李钰试探道。
“秦小姐至少有一句话说的没错,江小姐…如何担得起国母之责任?”虞清秋淡淡地道,“在下只问一句,若是殿下登基,要选秀纳妃,江小姐会如何?”
“当然…”李钰只吐出两个字就哑然了
会如何?江涟漪一定会毁掉秀女名册,冲到储秀宫大闹一通,然后跑来对自己哭诉,完全可以预见。
“那么,江丞相又会如何?”虞清秋又问了一句。
“…”李钰更汗颜。
江涟漪回家一哭诉,第二天他案上一定能收到一堆劝谏,什么国事为重,女色误国,红颜祸水…
“现在陛下离不开江丞相的支持,但是…”虞清秋顿了顿,将声音放得更轻了些,继续说道,“当殿下能坐稳这个位置的时候,相权压倒皇权却不是什么好事,丞相么,完全可以换个更听话些的。”
李钰闻言,眼前不禁一亮,顿时豁然开朗。
另一边,秦绾却是坐在佛前良久。
当然,她纯粹只是图这里足够清净。
隔了一会儿,一个脚步声走进来,慢慢地在她身后停下,冷冷地开口道:“虞清秋心思灵敏,小心与虎谋皮。”
“与虎谋皮,成,得虎皮,不成,则杀虎,皮肉兼得。”秦绾冷酷地开口。
“你心里有数就好。”来人道。
“怎么不休息?”秦绾转过身。
淡淡的月光从敞开的殿门口照进来,落在苏青崖脸上,更显得他眼角边那朵刺青多了一份诡异的妖娆。
“答应过你,不会毒死他。”苏青崖答道。
“…”秦绾叹息,心里不免有几分同情。
苏青崖的毒,能毒死人的那些,很少会有让人生不如死的,他很追求一种死亡的美感,就像是长生的无疾而终,或是悲灵笑梦那种尸体全部面带微笑的特性。但是,毒不死人的…既然无法要命,那自然是要在其他方面弄手段了,毒药终究是害人用的,总不至于给人下毒是让人更舒适?
所以,秦绾几乎可以肯定,李钰要倒霉了,就是不知道他会倒霉到什么程度而已。
“药量很浅,只够他拉一次。”苏青崖道。
“泻药?”秦绾很惊奇。
苏青崖…不至于下这么没技术含量的药吧?何况,只拉一次,哪算什么折腾?连药都不用吃。
“计算了时间,明天卯时三刻发作,误差不超过半柱香。”苏青崖补充了一句,随即转身离去。
卯时三刻?秦绾又是一怔,随即就黑线了…卯时三刻,那是早朝时分吧?
提问:早朝时,第一,举手报告说,父皇我要上茅房。第二,直接拉在裤子上。哪个更丢脸?
什么?你说忍忍?普通的泻药都不是人能忍住的,何况是苏氏出品。
秦绾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惹谁都不能惹苏青崖…怎么告诉他明天孟寒就回南疆了,没两个月时间回不来?哦,现在自己不怕他毒…
☆、第三章 送上门找虐
当李暄刚刚走出圣山的范围,进入东华的一个小镇子的时候,就听到了一个消息。
南楚的太上皇,驾崩了。
估算了一下,是第八天,比起苏青崖理论上的九天,提前了一天,不过还算在预料之中。
一回到东华,宁王殿下自然能够动用官府的势力调动官船,依旧走水路,并要求沿途州郡护送。秦绾是轻装秘密返回,所有的东西都放在他这边,别提楚帝和临安王给的嫁妆,单是绿绮和大圣遗音两张古琴就万金难求了,这世上总会有些要钱不要命的人的。
秦绾人在京城,得到消息自然比李暄更快。
因为名义上,她是要和使节团一起回来的,所以即便人在京城,她也不好光明正大地露面。不过临走前荆蓝提供了易容药水,她虽然没办法像荆蓝那样直接变成指定的某个人的模样,但给自己换一张脸让人认不出来还是很简单的。
所以,现在秦绾就打扮成一个江湖侠女的模样,大大方方地坐在醉白楼二楼的雅间里喝茶。
掌柜和小二显然也没认出她来,虽说以前她每次来醉白楼也都是用这个雅间,但她也没说这地方不许别人用,她离京日久,醉白楼自然也是正常做生意的。
不过,不久,秦绾就看见了一个熟人。
这时候正是正午,醉白楼生意最好的时候,一楼的大堂几乎坐满了人,空位是肯定没有了,只能是拼桌。二楼的雅间也差不多都满了,仅剩的几个,有的是被人定下,正主还没到的,还有两个,就是掌柜预留着,以免突然有贵人驾临了。
只可惜,这个人别说是拼桌了,到了面前有人都绕着走。
“小二。”秦绾笑了笑,把门外的小二招进来,指指那人道,“把那位公子请上来,本小姐请他吃饭。”
“啊?”小二呆愣了一下,似乎是没见过这么爽快,直接就说请一个男人吃饭的单身女子,隔了一会儿又道,“姑娘不是本地人吧?”
“怎么,醉白楼歧视外地人不成?”秦绾一挑眉。
“不敢。”小二急忙否认。这话要是传出去了,对于醉白楼的声誉可是抹黑的。
“那就去请人呗,人都要走了。”秦绾提醒道。
“是。”小二苦着脸下楼去了。
外地人就是外地人,知不知道那位公子是京城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祸害?
秦绾微笑,看着大门口的人摸摸鼻子,很识趣地想走人,然后小二磨磨蹭蹭地走出来,说了几句话。
没一会儿工夫,雅间的门就被敲响了。
“进来。”秦绾笑笑。
“公子请。”小二推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送点酒菜上来,随便拿几个招牌菜就是。”秦绾挥挥手。
“是。”小二答应一声,关好门出去了。
“无痕公子,别来无恙。”秦绾继续笑。
“本公子认识你?”萧无痕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他今天来醉白楼也是个偶然,李暄不在京城,他其实没什么太多的事要干,顶多就是背地里监视一下百官什么的,不过醉白楼客满,他也没这个兴趣去自讨没趣,就想随便找家店吃饭。谁知道,就在他要走的时候,小二很不情愿地来告诉他,有位姑娘请他吃饭。
萧无痕觉得有些意外,毕竟在这个京城里,见到他能不绕着走的姑娘也只有青楼里的了,而请他吃饭?好吧,是有那么一位,可惜人家不在。他身份特殊,也怕是有人察觉到了什么给他下套,不过想想这光天化日之下,而醉白楼的背景更不简单,也不怕有人敢做什么,再加上实在好奇,也就上来了。
“忘性真大。”秦绾叹了口气,摇摇头,拿出一块玉佩往桌上一放。
“他连这个都给你了?”萧无痕黑线。
说严重点,这个玉佩是每一个皇族子弟身份的象征,就跟玉牒一样重要。
“他欠我的,谁叫那时他就只有这一件值钱的东西呢。”秦绾很快收起了玉佩,笑眯眯地道,“拖账赖账可都不是什么好习惯。”
“…”萧无痕无语。能让李暄头从到脚只剩下这一件值钱的东西也挺能耐的,咦…不会就是小燕山那一次吧?
很快的,小二送了几样招牌菜上来,又退了出去。
“吃不吃?”秦绾问道。
“有人请客,为什么不吃?”萧无痕在她对面坐下来,挽起衣袖,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瞥了秦绾杯里的茶一眼,也没劝酒,低声笑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几天吧。”秦绾叹了口气。
“手上怎么了?”萧无痕一眼瞟见她左手手腕处露出的几道红痕,有些惊讶。
南楚那边,应该不至于需要动用武力吧?要是在襄城受的伤,这都多久了还留着痕迹,一个女孩子…果然还是李暄那个禽兽,把女人当男人用,把男人当牲口用!
秦绾看看因为劲装的衣袖不够长而露出的一截痕迹,很是淡定:“没事,手痒,自己抓的。”
“你不用为他说好话,我知道的,我们王爷就是个冷血的禽兽!”萧无痕愤愤地道。
“关亦晨什么事?”秦绾奇怪地看了一眼他夸张的反应,又道,“还有,我说的是真的。”
“真的?”萧无痕明显不信,“你自己抓的?”
“你身上痒,难道不会自己抓,还要找个人帮忙?”秦绾莫名其妙。
身上痒,于是自己抓的…萧无痕嘴角抽搐,这么天方夜谭的理由,只能拿去骗骗小孩好吗?别说这季节还没有咬人的蚊虫,就是有那么一两只,这得有多毒的蚊子才能让人抓出这么久都消退不了的痕迹?而且根本就没肿包嘛。
秦绾翻了个白眼,虽然不想解释,但未免他脑洞开到月亮上去,自己补出几十个话本子来,还是加了一句:“苏青崖拿痒粉招呼我。”
“…”萧无痕愕然,好一会儿,猛地“噗嗤”一声笑出来。
秦绾也很无奈,她自以为有轮回蛊在,已经万毒不侵,所以当苏青崖得知孟寒走了,愤怒地对她洒药粉的时候,她就托大没有躲,只想着让他洒两把毒药消消气就算了——于是就悲剧了。
苏青崖很冷漠地告诉她,所谓万毒不侵,其实就是不怕毒而已,而他的痒粉主料是辣椒粉…轮回蛊再不挑食,也不至于连辣椒粉都吃。
秦绾只能是为自己的大意付出代价了,在含光寺呆了几天,天天拿冷水泡澡,总算消除了药效。而得到的教训是,以为自己不怕毒就去挑衅苏青崖觉得他拿自己没办法的想法,实在是太甜了。
“你回来的事,有人知道吗?”萧无痕又问道。
“该知道的,现在也该知道了。”秦绾不在意地道,“其实不是非保密不可,只不过爆出使节团那个是冒牌货的话,对南楚官面上交代不过去。”
“你爹肯定不知道吧。”萧无痕笑道。
秦绾白了他一眼,显然在鄙视他说废话。
“萧公子,这里不能…”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和小二急促的呼喊。只是,没等他说完,雅间的门已经被人一脚踢开了。
“我倒要看看,什么女人能请这个野种吃饭。”闯进来的少年十六七岁,趾高气扬,一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模样,扫了秦绾一眼,发现她虽然五官细致,但组合在一起看,也挺平凡的,顶多就是清秀,而且皮肤微黑,也不是什么绝色,随口就问道,“你是哪个楼里的?”
萧无痕脸色一沉,拿着酒杯的手狠狠地捏了捏。
秦绾不仅是李暄的人,更是这些年里除了李暄之外,唯一把他当正常人看的人。就算没有李暄,他也是把秦绾当成朋友的。
“这谁?”秦绾问道。
“萧家的三公子,萧慕蓝。”萧无痕漠然道。
自己被侮辱已经习惯了,只是有点抱歉这次连累了秦绾,只可惜,就算他才比天高,却手无缚鸡之力,就算萧慕蓝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花架子,可他身后的两个护卫却不是。
“我有个问题。”秦绾看都没看人家一眼,一脸正经地问道,“萧家主是不是很想要个女儿?”
“什么?”连萧无痕也被她的跳跃思维弄得愣了一下。
“要不然,为什么给儿子取名叫木兰?可就算他生出一个花木兰来,也不需要代父从军,他不是有儿子么?”秦绾说到一半,一脸的恍然,“哦,萧慕白废了嘛。可是,难道他十多年前就知道萧慕白会被废掉?真是太神奇了,六大世家之首果然是深不可测。”
她还没说完的时候,萧无痕就已经感觉郁气全消,等她说完,唇边已经挂回了悠然的笑意,顺口接道:“我想他大概是没有这个意思的,毕竟东华的律法,萧家这样的人家并不需要强制征兵入伍。”
“是这样啊。”秦绾一脸的遗憾。
“我是羡慕的慕,蓝色的蓝!”萧慕蓝涨红了脸,一声怒吼。
然后,他就发现不止是萧无痕拍桌大笑,连自己的两个护卫都一抽一抽地在忍着笑,他才反应过来,人家哪能不知道他的名字究竟是哪两个字,分明就是拿他开刷,他蠢透了才认真去解释自己的名字。
“给我揍!”萧慕蓝怒道。
两个护卫一愣,你看我,我看你,一时没敢动手。他们是萧慕白出事后,被家主派给三公子保护他的安全的,是真正的高手,可不是那种打手。何况,三公子不知道,他们可知道,这醉白楼是秦家大公子的产业,背后除了安国侯府,还隐隐站着宁王府,萧家可惹不起。
“怎么,本公子的话你们听不见吗?”萧慕蓝见状,更觉得面子上下不来,回头怒吼道。
“这个…三公子,家主说过,不能让您闹事。”一个护卫小声说道。
事实上,三公子上来找茬的时候他们就已经阻止过了,可惜未果。
“你们不敢,本公子自己来。”萧慕蓝冷笑,大步走了过去。
在他想来,萧无痕一个文弱书生,而自己好歹还是跟武师练过的,而秦绾一个女人就更不用提了,自己一个人就足以将他们揍一顿,谅萧无痕那个杂种也没胆回去告状。何况,就算他告状,父亲也不会帮他的。
“三公子,你确定要这么做?我在这里可是还约了人的。”秦绾微笑道。
“你的恩客吗?有一个还不够?”萧慕蓝轻蔑地看着她。
“希望你一会儿还笑得出来。”秦绾叹了口气,目光却落在他后面。
萧慕蓝一怔,虽然觉得她是虚张声势,但还是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然后,他就看见了一张冰雪般的容颜,仿佛周围的温度都一下子降了下来。
“借过。”苏青崖一到醉白楼,就看见里面的热闹,不由得皱眉。果然,那个女人在的地方,永远少不了麻烦,计算易容了也一样!
“那个…”萧慕蓝傻傻地看着被自己的护卫堵在雅间外面的人,这人…好面熟啊…
“萧家的?”苏青崖冷冷地开口。
“你不是昨天才见过的么?”秦绾笑道。
萧慕白的腿,太医都宣布没法治疗,萧家主到处寻找苏青崖,如今终于打听到苏青崖在含光寺借住,自然是带着儿子亲自上门请人。无奈萧慕蓝当时的大半注意力都在含光寺进香的女眷身上,对于苏青崖这个男人只扫了一眼就没了兴趣,这才一下子没想起来。
“垃圾,我记他做什么。”苏青崖没好气道。
随着他的话,两个护卫突然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苏青崖一脚跨过护卫的身体,继续道:“劳驾,借过。”
萧慕蓝猛地像是被针扎了似的退到了一边,惊恐地看着他。他的护卫可是父亲从江湖上请来的武功高手,就这么一声不响地倒了?
“你们。”苏青崖回头道,“这么大的垃圾,不会清理出去吗?”
小二也傻眼,犹豫了一下,一溜烟地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