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是逃出来的是吗?”白首问道。其实她知道不该这么问,惹了人心头事容易招来杀身之祸。但是她白首一把老骨头不仅不怕死还想着怎么才能赶着去见自家老头子,而且,她老觉得自己在这姑娘的身上,多少看见了自己当年的影子。
丹青显然也没想到老太那么直接,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郁,随后在老太关切的目光中掩藏下去。犹豫了一下,终于抿着唇还是点了点头。丹青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得白首觉得眼前的女娃真是挺可怜的,再加上混账儿子随了老爹的性子冷冷清清不爱粘自己,长年积累下来没地方发泄的母爱瞬间汹涌而出。
“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你放心,我老太婆什么也不求,不会把你怎么样。我这断崖人烟稀少,你仇家人追来可能性不高,你若不嫌弃,就留在这好好养身子,顺便给我老太婆做个伴。”
丹青在听见“仇家人”三个字时候,眼光闪了闪。
“丹青。”顿了顿。“我叫丹青。”
白首很久没在江湖上走动,自然是不知道丹青这个名字跟忌水教有什么关系,只是安抚地冲丹青笑了笑:“好好好,你就让我占个便宜,叫我婆婆吧。”
“……”丹青无言点点头,回之一个温和的笑。
忽然有人陪自己说话,性子又挺温和,白首一个人惯了现下自然是心情好了许多,这么一来对丹青的感情又深厚了几分,乐呵呵地伸过手,在被子里给丹青把了脉,然后洗洗地给她盖好被子: “饿了么?”
丹青摇摇头。
白首了然一笑:“你怕是连着赶了几天路了,现在是不该饿就只是疲得很吧?你好好休息,等休息够了再醒来,婆婆给你做些清淡的先挑挑胃口,中不。”
“恩,丹青谢谢婆婆救命之恩。”丹青乖巧地应了声。
“你和我老婆子见外什么。”白首佯装怪责地瞪了丹青眼,后者又冲她笑了笑。
白首站起身,将丹青之前换下来上头满满沾染着血的衣服抱到火盆里烧了——断崖虽是几乎人烟绝迹,但若是专程地寻搜人,会不会被放过可就很难说了,如果真的被丹青的仇家找上门来,到时,这料子一看就不坏的染血衣服,一定是大麻烦。
火盆里,火光跳跃,时不时里面的干木材发出爆裂的“噼啪——”声,配着外面如鬼号的岚风,屋里显得特别温暖祥和。
看着那盆跳跃的火焰将老太太因为年迈稍显迟钝缓慢的动作长长地拉投影在破旧的土墙上,时不时因为婆婆的动作变换而颤抖。慢慢地,丹青的双眼皮几乎又粘在了一起。
“姑娘,你该多笑笑,你笑起来多好看,可比我家那坏小子强多了。”
是么,那以后,就多笑笑吧。丹青迷迷糊糊地想。
“所以,你的孩子以后肯像你,笑起来老可爱了,哈。”
恩?
“哎呀,对了!你看我老太婆的记性,什么重要忘记什么。姑娘你也太胡来了,那么高的断崖也敢往上爬,不顾着自己也不顾着些自己的孩子。幸亏我发现得早,你没见我刚捡到你的时候你那血流的,那孩子差点就保不住了。我可是费了老鼻子的劲儿才留住那小东西的脚步呐,呵呵……”
孩子?
孩子?
孩子?!
丹青猛地睁开眼,睡意全无,惊骇地竟一下子撑起之前半点无力的身子,半个身子探在床外几乎要跌滚下床去,声音止不住颤抖:“婆婆,您说什么?孩子?什么孩子?”
白首忙着手里的活也没回声,全当丹青是在惊喜万分了,乐呵呵埋怨着:“哎哟我说你,要当娘了自己也不知道。啧啧,怪不得那么胡来。你就算了,连孩子他爹……”刚想问问孩子他爹的下落,老太婆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是啊,要是孩子他爹好好的,丹青用得着这么亡命天涯地逃命么?唉,自己这讨厌的老嘴真是口不择言……
赶紧闭了嘴转身去看丹青的反应。
却见后者双目空洞,浑身颤抖地捂着自己的肚子,难以置信地肚子呐喃。
“……这孩子……没有爹。”
“我不能要他。”
“绝对不能。”
到底还是个老江湖,白首婆婆被丹青这么一说,就多少瞧出点端倪来。再发挥发挥想象力,丹青的情况就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除了孩子他爹是谁不知道,可以肯定的是,这孩子肯定不能是丹青自愿要的,在丹青屁股后面追的那个,怕就是那个作孽的男人。
白首顿时爱心泛滥,轻声叹了口气:“姑娘,如果你孩子你不想要,信我老太婆的一次,我能帮你拿得干干净净。”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丹青闻言一愣,眼中迷茫地轻轻摩挲着自己的小腹——这里面竟然有一个生命。惊慌过后,忽然有一种微妙的感觉。这恐怕就是人与生俱来的,对生命的敬畏吧?丹青扯扯嘴角,苦笑。
要,还是不要?
“婆婆,容丹青再想想。”
慕容山庄。
“追丢了?”慕容从珂阴沉着脸。
慕容恒瞳孔微缩——这是他即将动怒的表现。地上恭敬跪着的下属均觉寒毛一立,自觉将头埋得更低。
“是,她轻功似乎是恢复了,速度甚快,我们曾经废了很多心思才追上她的步伐……无奈……”
怪不得赶逃,轻功什么时候恢复的?阿,对了,是穆沙罗么?丹青啊丹青,你还真会隐藏,我与你日夜同床共枕,竟然都没发现。
“在哪追丢的。”
“三百里开外的断崖下,那崖壁陡峭且高,从下面无法望见崖顶。普通人绝对无法攀登上去……”
啪——
慕容恒手中的杯子应声而碎。“给我上崖搜。”
不知从何时起,慕容恒脸上的笑容日益减少,取而代之的是比哥哥从珂更多的阴谋沉郁。“追不到人就不要回来了。”
“是,属下明白。”
忌水教。
穆沙罗满意地点点头,勾勾唇角露出一个邪肆的容笑,慵懒地点点头:“影四,就这样,不要让他们有机会接近断崖。”
“是,教主。”
“苍怀。”
“属下在。”
“给你七天时间,想办法上崖。然后……”穆沙罗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把人给我带回来。”
“属下领命!”
作者有话要说:噗0。0乃们别霸王我了
再霸王我要哭了……这悲催的……
凌光卷五
深秋,平日里安静得有些萧条的风呜呜地在断崖之间哀鸣缠绕,却显得凄列了。
悬崖边上简单结实的小屋内,火盆里还在劈里啪啦地响得欢。而之前那件被血渍渗透勉强还看得出原色布料的裙衫,此刻只剩下一些黑漆漆的残余,无力地耷拉在烧的暗灰的旧木上。
白首婆婆和丹青两人各怀心事,相对无言。
丹青软软地靠在床头,之前为了逃脱慕容山庄的追捕,丹青完全是拼着最后几口气攀上了这仿佛没有尽头的深崖。衣裙上骇人的血迹便是那时候留下的,随之差点消失的,还有如今肚子里这个微小到几乎不被人觉察的生命。
精神和身体的双重压力还未恢复,现下又面临着这么个难题——疲惫的丹青脸色上还是不大好看。她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平坦的小腹,却禁不住走神想到,如果留下了这个孩子,那么,再过三个月,四个月,这里也许就不再平坦而变得微微隆起了吧?
然后再过一个季节那么长的时间,也许,她的生命里会出现另一个意义不同的生命?即使他从开始就不被祝福,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死亡,这样,也可以吗?
丹青停下动作,有些迷茫地仰起头盯着房梁。
缓缓闭上眼。
——即使她想留下这个意外的生命,可是,她又能瞒多久?知道了这个孩子的存在,慕容从珂又怎会善罢甘休?慕容恒的‘金线盅’距离发作到现在,也不过只有短短半年的时间而已了。
一辈子呆在断崖上?
丹青苦笑,她清楚自己在哪里才甩开的慕容山庄的追捕——慕容山庄的人找上断崖,莫说半年,就怕是半个月,她都该捂嘴偷笑了吧?
喂。
我知道你听得见,忽然很同情你。
当初被蒙骗的你,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孕育这样一个生命的?
当你满以为的幸福被生生剖离身体的时候,那种痛,又该是怎样的痛?
喂。
他们都告诉我,他们后悔了。各种各样的方式和原因,其实他们都多多少少地爱着你。
他们希望我把身体还给你。
他们之中,包括穆沙罗。
恩,所以,我不知道该同情你还是嫉妒你了。
喂。
如果我把这破身子还给你,一切都还能从来的话。
你会幸福吗?
会给他幸福吗?
如果答案是,那你拿去吧。
如果你说,你不知道又或者是不。那,这具身子,我不能还哦。
我们有义务让自己变得幸福的,不是一直都在努力吗?不管是之前的你,还是现在的我。到了这个时候,怎么可以摇头说出放弃的话?
更何况,我也爱他啊!
——真是个大傻瓜,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姐妹?
啊?真的在啊。
喂,你厚道点哦!被骗个彻底的人好像是你不是我唉!
——你看看你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了?
啐,不要一副先知的德行啊,我又不知道肚子里有这么一个玩意在?不对不对,就算知道有,恐怕会逃得更起劲,把肚子剖开,想想都气鸡皮疙瘩。
——……你说话都是这么口无遮拦的吗?
恩?咱俩谁跟谁啊?哎呀你不要偏题啊,刚才商量的事情你听好了吗?
——恩,现在告诉你,我办不到。
……我应该欢呼么?
——主人是个好人(是吗?),我这样三心两意的女人怎么能配得上他。
……三心二意?我可以把此话的意思理解为……你说你爱上慕容从珂了?
——……
你眼光好特别啊,哈哈哈。
——所以,就算是为我,请留下这个孩子。
……我倒是想答应你来着,你情郎可是要用这个孩子来做药的,怎么留?
——四神天地书。
四神天地书?
——只需要两卷完整的四神天地书,就可以将慕容恒身上的盅毒拔去。如慕容所言,四神天地书不一定要收齐才能发挥作用。三两卷单独使用一样可以,而拔除盅毒,只需要两卷。
……那咱们兜这么大圈子是图点什么?忌水教早就收集到两卷,借来用用不就行了……
——你怎么不想想主人会不会答应?
啊,主子这么小气啊。
——不是小气,四神天地书百年现人间一遭。每次每个卷轴只能发挥一次神力,用必就碎如尘屑。它会在另一个时间和地点重生以等待下一个轮回,但是,没人知道那是什么时候,又在什么地方。主子收集《四神》必有他的目的,怎会为了儿女情长而放弃他为之努力许久的目标?亏你口口声声说爱他,你到底知他多少?
我也不知道喜欢他什么,到现在为止我都还觉得,我会不小心看上他完全是条件反射。啧,其实本来就是,他就是他啊。
——也罢……
……
那个声音喟叹之后便是一片沉默,丹青也随之一起不语,一直到丹青恍然领悟她不会再多说什么。
才抬起头,对白首婆婆微微一笑,偏了偏头:“婆婆,我想好了。这孩子,我要。”
我素未蒙面的亲爱的姐妹,答应你的,我丹青,一定做到。
白首闻言一怔,觉得眼前的女娃儿多少有些出乎她意料——她一直以为,再考虑那么久之后,得到的答案一定是否定的。
难道,是她猜错了?
这么想着,却情不自禁地问了出来:“孩子,你可想好了?这娃娃……”怕不是你主动要的吧。
“恩,想好了。只是婆婆恕丹青有一事相求。”
“你先说说看,老婆子看看能不能帮到你,我半只脚进棺材的人了,如今帮你也算是积德行善,等下了地府也好指望阎王爷早日让我见到我家老头子。”
“实不相瞒,我原为忌水教护法丹青,奉了主子之命到慕容山庄去换取《四神天地书》中孟章卷轴。那慕容从珂并非是图我这个人,而是贪图我黑庙家巫王血脉,我族血脉极其特殊,未成形婴孩可做引子解除万盅。而那慕容恒小时候不幸中了盅王“金线”,我族血脉虽不可将之彻底拔出,但却可以压制其的发作……我原本应该还有一个姐妹,却成了上一次“金线”发作时最大的牺牲品……”
白首闻言顿时惊骇得瞪大眼睛,原本浑浊的双眼中竟也透出清晰的惊愕:“如你所言,这孩子究竟是?!”
丹青耸耸肩,疲惫地闭上眼,嘴角扯出一抹虚弱的气息。“可是,我姐妹却爱上了那个骗她的人。您信也好,不信也罢,此刻她就在我的身体里,占据了身体的一半,这个孩子,我答应她的,为她而留。”
“想不到啊想不到,白道名门也不过如此肮脏!还有穆修恒,当年虽是不喜言语难以接近,但好歹是个为人处世光明磊落之人,怎会把穆沙罗那个娃娃教成这副德行,竟将一个好好的女娃娃送去由着人糟蹋……哎,我白首不过二三十余栽未涉江湖,不想如今江湖竟这样白不清白,黑不明黑。”
丹青闻言心中一动方知这次到底是没有求错人。
对这孩子能否留下心中竟有了七八分的底,顿时大喜道。
“原来婆婆就是江湖有名的善医白首前辈。如若是白首前辈,那丹青所求必是易如反掌……丹青恳求前辈帮晚辈渡过此劫!”语罢,竟是真正急切起来,不顾身子还虚弱就要起身下跪。
白首见状哪还坐得住,赶忙扶着丹青安抚:“你先好生休息。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婆婆能帮的,你若信得过我老婆子的手艺便一定帮你。”
见丹青眉目间透出的急切,白首忙乱间竟然想到了当年的自己也是如她这般独自一人怀着孩子,到处躲躲藏藏,却一直坚定从未疑惑地要把孩子生下来。
如此一来,常年平静等着入土的心此刻仿佛找到了年少时的冲动,却是一把紧紧握牢了丹青的手。
丹青抬头感激地望着白首,抿抿唇,犹豫了一下随即颤声道:“我要一种药,在怀胎四个月之前没办法让医者把出孕脉。”
四个月,已经是最终期限。
三个月一过,胎儿便要失去压制“金线”的效果。
其实如果可以,丹青倒想一辈子不让慕容家人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但是,被他们的人捉回去只是早晚的事情,想要瞒住,除了平时小心翼翼掩盖怀孕的各种不良身体反应,五个月,肚子怎么说也会显出倪端。
所以她只要四个月。
剩下的,就走一步算一步吧。
慕容恒,莫怪我太狠不顾你性命。
怪就怪我丹青从相遇那一刻开始就真诚待你,就算被骗也一次又一次原谅。
而你,你却是恨不得我灰飞烟灭,才好将她还你。
我丹青可以忍耐你们的一切的阴谋诡计,但是这不代表,我会认你们随意蹂躏。
慕容恒。
慕容从珂。
还有,穆沙罗。
我丹青今天做的一切,不过是想向你们证明一个道理。
——我丹青,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拥有一个完整的,属于自己的灵魂。
作者有话要说:扭动ing...
丹青1号和2号的对话……
凌光卷六
接连数日,慕容山庄始终蹬崖失败。
唯一一次,眼看这几乎就要成功了,半路却杀出了一路人——那些人好像在悬崖的半截处等待了许久似的,双方见面就杀红了眼。
落崖的惨叫或是锐器入体内的闷响此起彼伏,场面一时异常惨烈。
这一次的突袭,慕容山庄失了好几个轻功好手,一时之间竟是抽不出人手再去探崖。慕容从珂能坐上武林盟主的高位,自然不是光靠一身蛮功夫,清醒冷静的理智告诉他不得激进,徒然再派人去也不过白白折去,浪费牺牲。
至于来人究竟是谁?他觉得用脚后根儿猜都猜得到。
这一次搜寻就让你占了上风,穆沙罗。咱们,来日方长吧。
而忌水教这边,虽然是早有准备,但毕竟对手是慕容山庄,那是什么地方?是白道首领的地盘儿,所以多多少少,忌水教也是损兵折将,颇显狼狈。
“哎哟哟哟……老大……您轻点儿啊……”影四一改在穆沙罗面前沉沉稳稳的样子,一巴掌拍到苍怀肩上没好气,“让您帮上个药就这么憋屈?下手这重……你知道那悬崖有多高么?站着旁边我都两腿儿直颤悠……亏得才丹护法上……嗷嗷嗷!好好好我错了您轻点轻点儿……”
“你嚷嚷什么?丹青还活着这事宣扬出去几条命都不够你赔。”苍怀面无表情地给影四揉着脚踝。
“老大,再看见您影四好感动啊!您不知道,慕容山庄有个小头头挺狠的,小的剑斗戳进他脊梁骨了,还有力气硬是把我往外推了好几步……”想到这影四仿佛还沉在当时的心惊中,啐了一声,“落崖那一刻差点就以为死定了……谁知道双眼一闭,嘿!您猜我看见什么了?我看见了老大您的面容在眼前这么一——”
“磕咯——”
“嗷嗷嗷嗷嗷——”
苍怀面上冷漠动作却轻柔地把下属的腿塞进被子里,淡淡道:“给你接回去了。”
我知道您给我接回去了……那一下多响啊……影四咬牙切齿疼得恨不得把自己的腿给剁下来。
“你少瞎嚎,别给我丢人成不?”苍怀无奈,他手下第一影卫队长就是这么个德行。“硬是拖着条崴着的腿从半崖爬下来了,有这个力气你就不能自己接上?”
“……我怕,手伸过去就软。小九他们被我吓得更加不敢动了。”影四靠床边尴尬地抹了抹鼻子。
“杀人你怎么不怕。”苍怀瞥他一眼。
“戚!您瞧不起我!剑捅出去那是捅别人身上疼得是他我怕什么怕。”影四没心没肺地翻了下白眼。
苍怀转身就走,自己有病才和影四站这儿废话。
“哎……老大?老大!您怎么了走了啊?喂,别忘记把小九叫过来伺候我啊!……”影四惨兮兮地拖着个残腿在床上探出半个身子,见苍怀头也不会只得悻悻地缩回去,失落望着房梁叹息一口气,“……太没同胞爱了……”
“白首前辈也在崖顶?”穆沙罗停了苍怀的上报,不自觉皱了皱眉,“她竟然还没死啊?”
“……”教主啊做人不带这样的……
见苍怀也没搭话,穆沙罗自顾自地略一沉吟,“那老太婆挺难缠的……看来一时半火的还不能硬闯啊。”想了想便抬手就要挥退苍怀,才刚抬起手又顿住。
“苍怀,这次折了多少影卫在山上?”
“回教主,正式的影卫都回来了。影七受的伤略重,但已无碍性命,其他人尚好。折在崖里的全是上一批刚从影阁出来的后备,本想借着这个机会让他们锻炼下……”
穆沙罗见苍怀绕来绕去的绕的人心烦,索性打断他:“那影四是怎么回事?我见小九他们抬着他回来的?”
“……”苍怀真的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影四,老老实实呆着别动,一会看我怎么收拾你。
“啊,说啊?”穆沙罗英眉一皱,听见自己熟悉的影卫都没事倒也松了口气,毕竟从小跟着他一块儿长大的。这不,就乘机发挥了下自己对下级的关心。
“啊,没大碍。差点落崖,半路脚踝面磕到突出的岩石,估计不过是骨裂罢了,养养就好。”斟酌了片刻,苍怀还是决定撒谎——因为真相实在是难以启口。
“恩,那你去丹青以前的药阁里翻翻,看看有没什么药给下面的人分了。”
“属下带兄弟们谢过教主。”
“恩,去吧。”穆沙罗点点头,恢复了慵懒的表情,懒懒地朝门外挥了挥手。
他不知道的是,当苍怀站在一尘不染,干净得像是随时要等着主人回来的药灵阁前的时候,又一次地风中凌乱了……
断崖。
白首觉得最近丹青有些心神不宁,做事说话经常做到一半忽然走神。
这样的状态使得她身体状态越来越不好,每天清晨的孕吐几乎没有间断,见不得荤腥。眼看着丹青的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眉无时无刻不轻轻撵着,白首终于是忍不住了。
一日晚膳,丹青就着点没有半点油水的野菜勉强喝了两口粥,就想将碗放下。
白首见她停下动作,也略微气恼“啪”地放下手中的碗,想质问却仍旧是狠不下心:“丹青,告诉婆婆,你到底怎么了。你若再这样折腾下去,莫说婆婆不会再帮你研制你要的药,就连孩子,我也会想办法强行帮你拿掉。”
白首知道这么说是过分了,毕竟她没有权利去对这个孩子的生命进行左右。但看见丹青的遭遇,白首总忍不住想起自己还年轻时候那么一些风花雪月的事儿,再加上这么一段时间与
她的朝夕相处,白首多多少少将丹青当做自己的亲女儿一般关心。
眼下见人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差,怎么能不出言相劝。
到底还是问了。丹青叹了口气,白首的观察她的小动作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些关心她也看在眼里,纵然是心中感动,却还是很犹豫要不要说出来。
——她不愿意拖累白首。
沉思了片刻,知道白首婆婆不得到答案不会罢休,丹青只好缓缓回答。“他们就要来了。”提到那些人,顿了顿,瞳孔微缩,可见惊惶。
“慕容山庄的人?”
“恩,还有主子。”
“穆沙罗?那臭小子现在才来凑什么热闹。”白首没好气地挑挑眉,眼角的皱纹更深了。
闻言丹青只是苦涩地笑了笑,“婆婆,我说了,我体内还有我姐妹的灵魂。主子来,为的不是我。”
“说那么多,第一次送她去慕容山庄的还不是他。”
“……”丹青无言,摩挲了下小腹——打从知道自己又身孕以来,这个动作几乎代替了以前她爱咬指甲的坏毛病成了新的小习惯。
“你看上穆沙罗那混球了?”白首婆婆见丹青那种言不由衷的苦涩,不禁胡乱猜想。
“……”
“真的啊?”
丹青懵了下,随即恍惚地点头。
“……你们这关系挺混乱的。”白首觉得自己是老了,反应不过来了,只得悻悻下此结论。丹青 对此结论也是无奈地耸耸肩。
还是结束这个尴尬地话题吧……自己也该过了瞎八卦的年纪了。白首心里想着,不动声色:“孩子,你告诉我,你怎么知道他们就要来了?”
“前些天我在断崖边吹风,听见从半崖处隐约传来打斗声,但是雾太大了我看不清楚。不过,这种时间能来这个偏僻地方还起了争执的,除了主子和慕容山庄还能是谁?”
“……”白首全被第一句话吸引去了注意力——怀着孕你去崖间吹冷风?现在可是深秋啊!岚风侵骨这个词没听过说么?白首动了动嘴角,最终将到唇边的责怪吞咽下去,哎,罢了罢了,这孩子受的苦够多了。
一时两人陷入无言。
仿佛都在用尽全部的心思在倾听屋子外那悚人的狂风呜鸣。
“……”白首忽然站起身,踏着利索的步子进了里屋,屋子里响起了沉木柜子开启的吱呀声。不过一会儿白首便出来了,手里拽着个小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