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穆沙罗对这一天有所预见啊。丹青微微仰头,嘴边勾起一丝微笑,心中的苦涩却渐渐漫延开来。
慕容从珂安顿了苍浅舟之后便想走走散散酒劲,鬼使神差地,却来到了丹青的小院门口。见房中的烛光还亮着,虽然不如平时昏暗,却还是足以说明,房中主人还没入睡。
等回过神时,人已经站在房门口,摆好了敲门的姿势。愣了愣,慕容从珂随即无奈地摇摇头,将自己的行为归类于鬼使神差,恩,或者是命中注定。
刚想敲门,丹青就开了门。
见到来人,丹青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你怎么来了?”
“鬼使神差。”慕容从珂故作神秘地笑了笑。扑面而来的酒气却让丹青止不住地皱眉,强忍住一把关上门的冲动,丹青硬是耐住性子,冲慕容从珂挑了挑眉,示意来人有屁快放。
慕容从珂却只当做没看见一般,死皮赖脸地挤入要房间,过门栏时候因为人有些迷糊了,似真似假地踉跄了下一头载入丹青的怀中,然后赖着再不肯起来。
好像真的醉了似的,慕容从珂捆着丹青的腰,撒娇似的摇了摇,随即紧紧地捁起,仿佛要将怀里的人揉入自己身体里一样,迷迷糊糊道:“丹青,你回来吧?我知道错了。你回来吧?”语间,也不顾怀中人死命地推挤,霸道地勾起她的下颚,含住眼前的双唇。
冰凉的触感让丹青一个激灵。
猛地扬起手,仿佛用尽了全力甩了慕容从珂一巴掌。
“啪——”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夜中唐突响起。
丹青愣了,慕容从珂也楞了。
随后,慕容从珂原本朦胧的双眼忽然变得清晰锐利起来,浓浓的阴郁随即笼罩上脸。慕容从珂冷冷地笑了一声,随即一把横抱起怀中的人,大步走向床榻。
丹青被狠狠地摔上床,随即慕容从珂迅速地覆了上去,将企图乱动的女人的手交叉按在头顶,冲之阴森一笑。
“丹青,你自找的。”
待丹青从噩梦中挣扎醒来的时候,身边空出的位置早已冰凉。只留下了身下斑斑点点的血液和满屋子的腥燥气味,残忍地提醒她,她以为的噩梦并不是全部。
紧紧握住手中的床单,指尖泛白。
从静静地流泪到小声的抽泣,最后。
“啊啊啊啊啊————”
痛苦的尖叫如同一把利剑,狠狠划破晨曦的宁静。
眼角泛红,泪水却再也流不出来。
——以前听人家说过,人在最悲伤的时候,是流不出眼泪的。
慕容恒静静倚在门外,茫然地望着一片蔚蓝的晴空。在房中竭斯底里的绝望尖叫声中,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第二天夜里,丹青不敢置信,略带惊恐地抬头,死死地盯着床前站着的慕容从珂。后者对她微微一笑,却让她毛骨悚然。
“慕容从珂,你够了。你明明知道我不是她。”丹青不顾一切地跳起来,紧紧地握住慕容从的手腕狠狠摇动,一向带笑或淡定眼中,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慌乱和祈求。
“我当然知道。”慕容从珂残忍地微笑着。
“不要了……求求你。”
“嘘……”慕容从珂将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后温柔地将人拉至铜镜面前,按住她的颈脖,微微使力,迫使其看向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女人头发因为挣扎和冷汗,凌乱地帖在面颊上,目光涣散惶恐。
丹青眨眨眼,随后绝望地闭上。
“啧啧,你看看你这副样子。”宽大的手掌从后面伸出,细细地摩挲丹青的面庞,从眼,至鼻,到唇线。“那么平凡的一张脸却被当做一个稀奇的猎物被人们相争追逐,你该荣幸才对,是不是?”
“慕容从珂,你看清楚,我,不,是,她!”丹青再次睁开眼,这一次,眼中将恐慌深深地隐藏了起来,闪动着坚毅的目光。
“再回答你一次,小丹青,我,当然知道。”慕容从珂笑笑,从新将人压回床上。
——这一次,丹青不再反抗,深深呼吸,闭上眼。
咬紧了下唇,直到感觉腥甜的味道从齿间流入喉管,也再也不,发出半点声音。
毫不留情地将眼前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白粥打翻,丹青头也不抬地靠坐在床边——打从早上试图起来时发现双腿发软,她就再也没打算动哪怕一下。
慕容从珂顿了顿,随即淡定地起身唤来侯在外面的下人收拾一地的狼藉,后敛睫将被热粥烫红的手背放入一边的水盆中,动作无比娴熟,显然,如此的动作之前他已经做过无数次。手浸入凉水的一刻,微妙的痛感让他忍不住微微皱眉。
良久之后,慕容从珂再次坐到丹青身边,用手绢细细地擦拭自己的手,道:“你闹够了没。”
“……”
“别挑战我的耐心,你知道,想让你吃东西,我有很多种方式。”
丹青地睫毛不可抑地颤了颤,却始终一言不发。
慕容从珂几乎细不可闻地叹了下气,无奈地起身,唤道:“来人。”
“大少主。”门外的人立刻推门而入,恭敬地垂首立于慕容从珂面前。
“给我灌。”
“是。”“慕容从珂——”
慕容从珂停止往外离去的脚步,微微转身,冷虐地瞥了眼床上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自己的人,勾勾唇角:“怎么?”
“……”丹青双目无神,无可奈何地妥协:“让他滚,我自己来。”
慕容从珂眯了眯眼,强压下心中的快意,冷冷一笑:“晚了。”随即头亦不回地拂袖而去。到了房门口,不顾房中下一刻响起的凌乱动静,平静地吩咐下属:“从影卫中调动几个人来,房里面的人给我好好看牢。”
“是,大少主。”
这天夜里总算是没见到慕容从珂的人,丹青忽然觉得白天受的那些罪忽然变得物有所值。虽是这么想着,躺在床上,却还是因为下颚的烫伤疼痛得翻来覆去,难以安眠。
等困到极致了,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入睡,丹青却被下颚隐约地清凉弄醒了来。睁开眼,定眼一看,对上一双失措的双眼。
“你来做什么?”
“……你这伤得上药……”慕容恒莫名心虚地撇开对视目光。却不知这副样子尽收丹青眼底,引起对方的鄙夷。
“慕容家兄弟真是不简单,一个红脸一个黑脸唱的好是精彩。”丹青冷笑,“慕容恒,你最好让门外那群看门狗打好十二分精神,若哪天真让我出了这个门,我丹青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兄弟二人找到哪怕半块尸骨。”
面对丹青显是恨极了说出的话,慕容恒眼眶一红,却是生生强压下了辩解的话,只是轻轻将手中的药膏放在丹青的手指边,推着小盒子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那我走了,你,记得好好上药,这烫伤,留久了要出大毛病的。”
带上门,随即便听到,房门里一个硬物几乎是同时砸在关闭的门框上。
慕容恒僵了下,强忍下再次推门的想法。揉了揉发酸的眼角,一改方才的温柔悲凉,肃冷地瞥了眼一直倚靠在回廊柱上的慕容从珂,一言不发地擦身而去。
慕容从珂看着自己弟弟从未对自己有过的冷硬生疏,不可抑制地笑出声。
——手中,握着扇子边缘泛白的手,却泄露了他真实的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我虐得好不好╮(╯▽╰)╭?
凌光卷三
汴京。
祭天殿内,侍神鼎上三炷香袅袅地燃烧着,一缕缕青烟绕饶而上。秋风带着丝丝寒意从两侧开启的窗刮进来,殿中明黄垂地长帘随风鼓起相互交缠。
在祭天时间热闹非凡的神殿,今日显得清冷异常。
赵恒负手,英眉微辇地望着天玄女神像面部眼眸下的一行清晰的水痕。
穆沙罗沉默地站在赵恒身后,望着他的背影,不自觉嘴边勾起一丝满意的狡笑——这一次交易,哪怕对方是狡猾谨慎的今太子赵恒,他穆沙罗怕也是胜券在握。
“实不相瞒,凌光匙确实在本殿手。”赵恒沉默片刻,最终收回目光转过身对上穆沙罗,后者眼中迅速闪过一丝早有所料。“但,凌光卷却丢失了。外头传言并非属实,朝廷手上,只有凌光匙。”
说谎。
“太子殿下说笑了,堂堂帝王家人才济济,穆某自愧不如,怎会连一副卷轴都看守不住。”穆沙罗傲慢地打断赵恒的话。
“无论你信不信,本殿只拿得出凌光匙。”
“没有卷轴穆某拿了钥匙也不可当饭吃。殿下如意算盘会不会打得太满,一把钥匙换两张卷轴两把钥匙,实在抱歉,穆某神智还未有不妥。”哪里管对方是什么天家之人,穆沙罗毫不客气地讽刺道。
赵恒从未遇见过敢直接驳他面子的人,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恼怒喝道:“若不是教主实在被逼得急迫,怕也不会如此找来本殿。你只不过承诺若借凌光之力于你,事后你会连同‘凌光’将‘孟章’‘执明’一齐交予朝廷,可你忌水教在江湖中何种名声,穆教主的话,本殿不是不信,实是不敢信!”
三副卷轴,力量虽不及兴亡天下,却足已引起一场撼动天家地位的腥风血雨。这种后果,他赵恒承担不起,也不敢承担!
穆沙罗听了赵恒所言,也未动怒,只是悠然点点头,相比起赵恒的略显激动,他显然是镇定地多:“穆某是不是该夸赞殿下的谨慎?”笑了笑,眯了眯眼,“不过,不要怪穆某丑话说在前头,这‘凌光卷’,太子不给便罢,但穆某要的东西,没得到的怕是还没出现在这个世上。”
赵恒浑身猛烈一震,瞳孔微缩不可置信地瞪向穆沙罗。后者微微仰起下颚,唇角浅浅勾起。
“你威胁本殿?”
“……”你倒是才看出来?“是又如何?”
赵恒恼羞成怒,狠狠地甩了下袖子:“你如何逼都是无用处的,朝廷没有‘凌光卷’,‘凌光卷’两个月前被人从国库中盗走了。”语罢,似乎是对这个事实略微恼火似的,抿了抿唇。
穆沙罗愣了愣,显是未料到。
“两个月前,宫里来了个江湖上的女艺人……”赵恒叹了口气……
自己,好像已经不再能称作“人”了一样。
为了一些已经不可能的东西,死死地撑着。每吃下一口饭,每喝下一滴水,都载着接近于疯狂的执着。
丹青总是这样告诉自己,好好活着,总有一天会来的。
他一定会来。
带我走。
这样的信念随着日落而破碎,再花上一晚上的时间重新建立,最后在阳光升起来的时候,又开始一轮新的等待。
在慕容从珂的身下哭泣也好,呻吟也罢,挣扎也好,妥协也罢。有些东西,狠狠地破碎过,却始终不会忘。
那一夜,属于她的冰凉的吻。
那一夜,属于她的温暖的拥抱。
那一夜,属于她的承诺。
他说。
“你是丹青也好不是也好。过去的东西忘记也好记得也罢。过去,未来。你只是我的。恩?”
他说。
“丹青,答应我。不管怎么样,你都会相信我。最终,我都会在你的眼前。天涯海角,带你走。”
穆沙罗,你知道么?我真的相信了,真的相信了啊!那你呢,你在哪里?
穆沙罗,你知道么?我曾经那么认真地为你相信,也许明天就是未来。
可是,你怎么忍心让我一次又一次地面对镜子都忍不住嘲笑镜中的人,苍白,再无骄傲,只剩着一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要散去的气死死撑着。
门外的侍卫早就撤了,武功也恢复了,但是丹青却没有逃——她甚至不知道该不该逃,逃,又逃去哪里。
其实如果就这么活着,也许也没什么不好?
丹青没有精神去算她究竟这么浑浑噩噩地不知道过了多久。
直到某一天白天忍着强烈的不适独自在冰冷的床上醒来,舔舔干裂的唇,想撑起身子好歹去喝一口水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连坐起身都办不到了。
努力了几次还是失败,气喘吁吁之余还带着强烈的头晕目眩。丹青躺在床上也没心思唤来下人——人家说病来如山倒,但是也没见有倒得这么彻底的。前一天好歹还能下床到处蹦跶下,怎么今天就成这样了?闭上眼苦思不得其解,最后也不知道是睡着,还是昏迷,总之是又失了知觉。
再次醒来的时候好像外面又接近黄昏了,慕容从珂坐在床头,半边脸被阴影遮盖了去,看不清神情是何。
丹青见他也没做出什么特别反应,反而只是淡定地挑挑眉:“慕容盟主,您今天也歇着吧,小女子可经不起您这么夜夜折腾。”
慕容从珂一动也未动。
两人相对视良久,最后丹青偏开了头——有什么好看的,无聊。
“丹青。”慕容从珂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毫不掩饰的落寞。
“……”
“我可能爱上她了。”
“……”爱上了谁您去啊,成天来我这折腾什么?
“刚开始我骗她,对她好。她信了,她本来就不爱笑,可是那段时间简直和做梦一样,慕容山庄到处都是她浅浅冲我笑的身影。”
丹青闭上眼,被子中的手缓缓抓紧身下的床单。
“我以为我不会动心。”慕容从珂顿了顿,呼吸变得沉重,甚至带着一丝水汽。“可是我错了。她被带走以后,我几乎不能忘记她走前那一眼,除了恨和绝望,什么也不剩。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每天夜里我都是从血海中醒来。”
“……”
慕容从珂伸手拂了拂丹青额前的刘海,继续道:“我后悔了。我不想承认,不敢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小恒说得对,虎毒不食子,我连畜牲都不如。”
最后一句话差点把郁闷中的丹青逗乐——感情他也知道自己禽兽不如。转念一想好像重点不在这儿,等丹青想通的时候,那好不容易出现的笑意凝固在嘴边。
——慕容从珂的她,是“她”。
丹青觉得自己的背贴着床板快僵硬地断掉,声音颤抖着:“慕容从珂,可是‘她’已经不在了。”
“不,我可以让她回来。”慕容从珂声音异常轻柔,丹青却觉得让人毛骨悚然。“只要你愿意。”
丹青脸上血色尽退——他是什么意思?
“慕容从珂,你们公平一点好不好,那我呢?我怎么办?你们忽然发现自己爱上‘她’了,我就活该该魂飞魄散,给她挪位置?那我受的这些罪,是为了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嘘……”慕容从珂伸出食指,抵住丹青的唇,附在她耳边轻轻道:“你不必魂飞魄散,我自会给你找一副好用的身子。一日夫妻百日恩,好歹这么段时间我们也……”
丹青心灰意冷,觉得这群人简直不可理喻,“人的灵魂说换就能换?你以为你们是神……神……”
“想起什么来了?”见丹青忽然失了声,慕容从珂低声笑了笑,充满磁性的声音响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魅惑人心。
“苍……浅舟?”
“你真聪明。”慕容从珂忍不住伸手将人抱起来,半倚在自己怀中。
丹青沉静在一派震惊之中,像个人偶似的随慕容从珂摆弄。良久,才被呼在耳边的热气唤回神,偏开头躲开,不确定地问:“前日里,那些茅山派的道士……”
“没错。”亲昵地吻了下怀中人的耳际,慕容从珂觉得自己心情甚好,丹青微微震动,随即整个人忽然沉跌下来,趴在慕容从珂怀中。
“慕容恒怎么说?”直到他以为她已经在自己怀中睡着,怀中才传来低低的声音。沉闷的声音隔着衣料传来,闷闷地,像撒娇似的特别好听。
慕容从珂在黑暗中微微一笑,轻轻地拂过丹青的脸庞,残忍的话随即吐出:“小恒到底是个孩子。以前他不懂自己要的是什么,现在,他总算是懂了。其实苍浅舟,都是他找来的呢。我们都商量好了,等她回来,我们就……”
慕容从珂接下来的话丹青没有再放心思去听。
不,应该说,她不知道心在哪了。好像被人生生地挖出,下一秒,她就会立刻停止呼吸。
等觉得耳边慕容从珂带着那种从来没有过的愉快和幸福语气兴致地滔滔不绝完,丹青才迷迷糊糊地推拒了他下,呐呐道:“你们都是骗子。”
慕容从珂一愣,低下头将耳朵凑至她唇边,柔声问:“你说什么。”动作轻柔地,仿佛对待相爱的情人一样。
“慕容从珂,慕容恒,穆沙罗。”
“你们通通,都是,骗子。”
作者有话要说:带好避雷针了么?下章真的要用上噢~
凌光卷四
白首婆婆有一个很传奇的过去。
早些年,白首婆婆还是白首姑娘的时候,也算是个倾城的大美人儿。而且父亲是林家堡堡主,做些水路上的生意,家里还算是兴隆。
白首姑娘有一个哥哥,当时在武林白道上还算叫得上名气,家中时常会来些江湖中的人进行这样那样的走动,小时候白首姑娘就极羡慕这些来去自由的人,觉得他们的人生很是快意,并且暗暗下定决心长大了也要跟着哥哥厮混江湖。
她没有食言,当成为双八少女时,翘了家里给安排好的婚事,硬是在外面躲了三年。靠着一手不凡的医术在江湖上闯出了名堂。哪知道这时候,就像常看的民间小本儿的狗血情节,她动心了,对象是魔道九炎真域里当时的右护法黑面魔刀,也就是后来被江湖人戏称的黑面老爷。两人怎么相遇的?如你猜想,魔刀受了重伤,被偶尔上山采药的白首姑娘捡到了,带回家疗伤。
哪知,疗着疗着,白首姑娘就一不小心爱上了这位有些面瘫的小哥。这一看上可就没完了,魔刀伤好了以后,就再也没甩开过她。白首姑娘就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后头,不孜不倦的穷追不舍。魔刀生来就只知道杀杀杀,突然跟了个俏姑娘在后面,除了烦真没感觉到其他。原本想着,白首好歹救了自己一命,要跟就让她跟吧,反正跟一段时间没趣了应该就会走。谁知道白首姑娘一跟就是两年,还仗着自己医术毫无廉耻之心地放倒了魔刀,来了次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饭。
两年后,白首姑娘没有主动走,先爆发的是魔刀——某一次出任务,因为白首的关系,魔刀差点任务失败。这对一向任务高质量完成的魔刀来说,绝对不可容忍。于是在那个很有情调的夜晚,魔刀抽出了那把饮遍敌人血的爱刀,指向了一脸苍白的白首。
“你走不走?”
“不走!”
“再问你一次,你走不走?”
“刀,不要赶我走。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魔刀没有再逼白首,狠狠地瞥了白首一眼,转身离开了。
隔了几天,就在白首松了一口气准备动身跟回九炎真域的时候,白首收到了哥哥的死讯。动手的,就是魔刀。
长兄如父,白首知道是自己的幼稚和执着害死了自己的哥哥,后悔也没有用,恨也没有用,怎么样自己的哥哥都不会再活过来了。
白首想到了死。
但,狗血的是,这个时候白首发现自己竟然有了身孕,孩子的爹是谁,那自然是不言而喻。
白首想了很多天。最终觉得,孩子没罪,自己要谢罪的话等孩子生下来再去也不是不可。爹爹就算再恨自己,终究不会和自己的孙儿血脉过不去。
于是,白首躲了起来。
话说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这头魔刀回到了九炎真域,开始觉得耳根好不容易清净了几天,后来发现越来越不对。早养刁的胃会因为没有早餐而疼,早惯坏的嘴会吃不惯大厨房做出来的饭菜,就连身上的伤口,没有熟悉的药,都好得没那么快了。魔刀开始像游魂一样精神涣散,等到言败好心提醒他时候,他方才惊醒——好像大事不妙,他不能离开那个女人了。醒悟过来的魔刀动作很是快速,利用护法的公职狠狠地开了次后门,不出半个月就找到了白首的身处,还顺便得知,他要当爹了。
魔刀也不知道该喜还是忧,倒是言败比他还高兴,找他好好地喝了一次,还使劲拍着他的肩说他出息了,竟然赶在自己前头。
在这不得不加一句,其实这时候的言败不知道,丫这辈子都没出头的机会了。不过这是后话,不提。
第二天,魔刀就上路去寻找他的爱人和儿子去了。
找到了门口,自然而然地吃了闭门羹,这一点,魔刀早有准备。别看魔刀二愣子似的,他胜在背后有个游戏花丛间的言败。
得知魔刀混事的言败没用一壶酒的时间就给他下了对策,这不,魔刀在白首门前毫不含糊地,一跪就是三天,一动未动。
你说白首不爱他了?嗨,谁信啊。她不过是跟言败做的事过不去,跟自己过不去。眼看着爱人在雪地里跪了三天滴水未进,怎么可能不心疼。
所以当魔刀用尽了内力终于耗不过去倒进及膝高的雪地的时候,白首奔了出来。
那速度快的,差点把那小木屋的门给撞飞。
之后就是很老套的故事了,两人到底还是冰释前嫌,生了个大胖儿子,一家三口快意江湖。
后来的后来,黑面魔刀变成了黑面老爷,白首姑娘变成了白首婆婆。两人的儿子长大了,很没良心的一去不复返闯荡江湖去了,其中就回来过一次,就是他老爹黑面老爷下葬的时候。
黑面老爷死了,白首婆婆也活得没了滋味,寻了个破断崖,安安静静地住了下来,等死。为什么不直接跳下去?因为黑面老爷死之前,说过他这辈子唯一的一次情话,他说:“白丫头,不许跟来,我心疼。”
于是白首婆婆咬着牙,独个儿又呆了五年。
五年之后的如今,白首婆婆没想到的是,这连鸟都飞不来几只的断崖,竟然来了人。
虽然说这个人奄奄一息,也离死不远了。
说实话,白首婆婆死也想不通,这孩子是怎么从崖下面爬上来的——这断崖正常方式,应该只有她和黑面老爷知道,而且,这孩子是她在悬崖边捡的。当时也就剩一口气了,不知道靠着什么撑着,挂在悬崖边,也不知道挂了多久。
白首婆婆本来就学医的,医者仁心嘛,立马就把人救了上来。
丹青只记得,她到底还是下决心从慕容山庄逃了出来。
一路上,也不顾自己时不时的头晕目眩想吐,没了命的赶路,哪儿偏僻,往哪儿钻——因为她记得,慕容从珂说过这么一句话。
“你有本事走,这辈子就求着别被我慕容从珂找到。不然,你以为我慕容山庄养不起一个彻底废了手脚的废人?”
每一字每一句丹青都清楚地记着,不怕窝囊地说,之前撤了看守之后丹青没跑,除了觉得心灰意冷自暴自弃,多少,还是忌惮着慕容从珂。
她知道,他不是开玩笑的。慕容从珂,说到做到。
醒来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虽然破旧但是还算是整洁的小木屋里——一看就是寻常人家的屋子,丹青下意识地出了松了口气。
到底,还是让她逃脱了么?
白首婆婆刚推门进屋就看见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救回来的姑娘醒了。心下多少还是有些欢喜的,白首赶紧放下手中的水盆,凑了过去。
“姑娘,可感觉好点了吗?”
丹青楞了下随即礼貌地点点头,看着眼前慈眉善目,满头银发的老太,倒也未警觉反倒觉得有些温暖,便不自觉放低了嗓子,轻声问道:“婆婆,这是哪?”
“断崖。”白首掏出自己特制的伤药,给丹青抹了些在脸上那些细小而繁多的划伤上,女孩子啊,脸蛋花了今后嫁人可麻烦咯。丹青只感觉到一丝冰凉的感觉和小小的刺痛——正是外伤药起作用的证明。猜到眼前的老太多少懂些药理,丹青就放松了身子让老人家用布满褶皱的手掌给她揉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