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下午,可能要开仓放银,你下午哪都别去,等陆大人过来找你。”
虞璁思索着军营里的情况,慢慢道:“工部的事情,暂时交给那几个侍郎来管,听懂了吧。”
赵璜点了点头,很认真的应了一声。
由于三大营的位置略有些远,子时未过,虞璁便穿好了正装,在锦衣卫的护卫下从正门开道,用较快的速度向郊外前去。
这三大营包括五军营、三千营和神机营,总人数在起初有十七万之多。
可是在嘉靖时期,其实剩下八万不到。
根本原因在于前朝的土木堡之变。
土木堡之变时,皇帝听了太监的谗言,去御驾亲征,还被敌方俘获。
当时死了十余万的兵士,将领也死了六十多个。
要不是当时有于谦死守北京城,也没自己现在什么事儿了。
如今这三大营报上来的有十万余人,可是虞璁自己知道,真正能打仗能守卫国家的,其实只有八万不到。
老弱病残,空饷空位,什么问题都多得是。
陆炳在朝廷里往来听风,自然清楚其中的门门绕绕,如今皇上突然要过去视察,恐怕又会勃然大怒。
虞璁在这一路上都不断的告诫自己,莫生气,莫生气,生气太多了会短命。
这军营里的贪污腐败,不正视他就没法解决他。
眼下自己不光要壮大锦衣卫的势力,给他们加薪加员,还要拿稳兵权,让这些人都知道自己是给谁卖命的。
这样哪怕宫里那些文官死命蹦跶,自己心里也有底气。
桂萼也好,严嵩也好,这些人再怎么造次,也碰不了兵权。
之所以没有被皇帝收拾,那是因为大明朝真正励精图治的皇上,根本没有几个,大部分当皇帝的还不是得过且过,哪管国家死活。
眼瞅着快到了,锦衣卫跟守着营门的小厮一通报,那几个将领都督,还有听闻消息慌忙赶来的兵部尚书,全都候在了营门前,谁都没有想到皇上会来这么一出突然的巡查。
两列精兵立刻过来当作仪仗使用,一列大臣守在了门侧,心情忐忑的等皇上下玉辇。
在虞璁下宫车的那一刻,所有人当即跪下,山呼万岁。
浩浩荡荡的声音可穿百里,倒真有那么几分国家元首的感觉。
虞璁冰冷了神色,默不作声的走了过去,见着了兵部尚书兼左都御史李承勋,不紧不慢道:“李立卿,陪朕进去走走吧。”
李尚书自然知道这里头的情况,忙不迭道:“皇上,这兵营上下未知您要过来……”
“不要废话了。”虞璁打断道:“开路。”
几个高官面面相觑,只好硬着头皮陪皇上往里走。
陆炳同虞璁并行一侧,手握刀柄时刻注意着周围的情况。
一众锦衣卫训练有素的跟在另一侧,亦然不发出任何声响。
虞璁有意去看神机营的情况,这里虽然还在日常操练和运行,果然与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一致。
大部分人都肌干骨瘦,一副难民模样,一个个见着皇上和大官们过来了,都是强行提起精神,不敢有任何的放松。
虞璁一路边看边走,什么都没问。
他其实心里很清楚,经过朱厚照那一通乱来,现在什么都是百废待兴,哪怕多拨些银子下来,也都会进某些人的肚子里。
不过其他人他不清楚,这李尚书清不清廉,在历史上还是记载清晰,基本上不会出什么错的。
也正应如此,他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心里还是对这李大人保留了几分好感。
左右掖军、铳炮火器,还有各军各司的营总内官,都模样破败而尘土满身。
至于盔甲什么的,恐怕也都许久没有更新过了吧。
这整个军营,都弥漫着一股得过且过的气息。
虞璁越看越沉默,开始还与高官们搭几句话,到后面来一言不发。
几个大臣都心里有数,越往后越战战兢兢,生怕龙颜大怒,一不小心就被剥了官职。
他们也想搞好军防,可真的是没钱啊。
平时不花钱打点宫中的那些狗逼文官,他们这些武官压根就没法活。
单是桂萼和张孚敬那群鸟人的挤兑打击,都够自己喝一壶的。
直到整个神机营巡查完,他才缓缓开口道:“李尚书,你去替朕传旨。”
“找个地方,把这几万大军都集结起来。”
“朕有话要说。”
虞鹤掏出了准备好的改良版电磁大喇叭。
皇上……今天又要搞事情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穿插了些说理的内容,主要是想跟大家解释清楚故事背景,这样可以更清晰的纵观全局。
解释几个小问题:
1、石头房屋。还没有确定是石料还是砖块,但这么做的主要目的是让大学在战火中都能保存,这样才能让文化更好的延续。至于工艺,文中也说了,古代的工艺都是为了君王服务的,何况中国有名的石制建筑也有很多。
2、公交车。公交车的根本目的在于推动商业经济的发展,根本就不是为了赚钱。算是社会福利的开端。
如果能带动整个北京城的GDP发展,那有钱坐车的百姓也会越来越多。
3、明后天的更新都会超好看,如果我有空就日个万哈,毕竟又是一个小高潮了。
第36章
其实寻常人, 可能也就在春运的时候,才能无比真实的感受到什么是几万人。
从上地铁起, 到车站前的安检, 几乎连脚都塞不进去。
到处都是汗臭味和呼吸声, 让人颇有种求生逃跑的冲动。
但是此刻,虞璁和几位将领站在高台上, 看着一列列的骑兵步兵接连跟随号令前往演练场,心里的感情非常复杂。
本身这个时代地价不贵, 演武场也特意选了这种可以容纳几万人的大地方,当无数的队列纷纷到位时,台下只见人头攒动。
他视力极好,看得见其中无数人穿着破衣烂袄, 还看得见他们浑身脏垢, 怕是许久都没有洗过澡了。
明代的士兵条件之差,地位之低,简直超出想象。
几个大臣已经浑身都跟进了跳蚤似的, 就盼着皇上少生些事端来。
这禁卫军虚报空饷的事情,还有肉眼都能看出来的凋败残破,那每一桩都够自己全家砍十个脑袋的。
可是人在官场, 当真是身不由己啊。
“实际有多少人?”皇上淡淡开口道。
“七万八千余。”李尚书如实道。
这个时候还想瞒,根本瞒不住了。
“饷银实际耗费多少?”
几个大臣又面面相觑, 谁都不敢开这个口。
“每年总支军费,约两百三十万两。京畿卫军每人每年十五两,每年支出八十五万两以上。”
李世勋知道, 皇上明慧至此,怎么可能看不出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他一句话说完,直接撩袍跪下,不敢再出半声。
其他几个都督见李尚书都跪了,忙跪下来跟着告罪。
那些士兵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麻木的跟随着号令,继续集结整合。
年轻的帝王沉默了许久,任由他们跪着。
陆炳站在他的身侧,也一言不发。
其实这些事情,都是可以连起来的。
明朝的军队制度,是世兵卫所制。
当年太祖爷爷在位的时候,官军有一百二十万人有余。
按照老祖宗的设想,他们不仅可以免除各种差役,还能闲时屯田耕种。
在当时那个大环境里,这样的军事集团完全可以自给自足,没有任何的压力。
坏就坏在自己那一串串兔子般能生的亲戚里。
他们肆意的搜刮田产,以至于普通百姓都无田可种。
有的藩王哪怕人被拘在府里,手也能伸到湖广两省,肆意的吞并大量的良田。
在这种实际情况下,屯田制名存实亡。
那些原本应该去耕种的士兵,如今跟奴仆一样任由高层使唤劳役,待遇之惨不亚于奴隶。
如今最可怕的不是这个,而是逃兵。
现在鞑靼还没有进攻,全国就已经有几十万的逃兵,看管他们的军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等着人跑了去贪了他们的饷银。
唐朝崇文尚武,只有前六等的富人才有资格参军,这挂钩的就是荣誉制度。
元朝时不仅供应米粮,政府还承担马匹、兵器等开支,赋役方面一度厚待减免,这挂钩的是生活补贴。
明朝和唐朝一样,到最后都毁在了激烈的土地兼并里。
这意味着不但要改好土地制度,解决藩王之乱,还要待这些都基本平定以后,再研究怎么改这个军队的待遇和各方面问题。
眼下其他的军队他有心无力,但至少京城的禁卫军,要握紧在手里。
如果有声望系统的话,现在的藩王因为都在忙着肆意搜刮金银财宝,对他的好感暂时在尊敬及以上。
可朝廷里的无数文官,可能对自己已经降低到中立甚至仇恨了。
眼下第一重要的事情,不是提防藩王们的异心,而是朝中的叛逆。
当初他拜托杨一清和王守仁帮自己研究赋役的减免,可这事一拖就拖到了如今六月。
不是杨王两位大人无才无能,虞璁自己心里明白,若是赋役减免了,朝廷里的那些大人还从何处贪墨?
一条鞭制度起码还有役银,还可以有东西染指。可是徭役一除,就减少了隐形收入,还可能增加政府开支。
哪怕他们能想出更好的法子,这满朝的文官也未必会同意。
还多亏了王阳明这个定心丸稳稳呆在朝中,起码信仰心学的那批官僚会跟着王老头子走。
李尚书和其他几人跪的腿都麻了,还是大气不敢出。
虞璁叹了口气,慢慢道:“起来吧。”
这些事情,怪不得你们。
明王朝的腐烂,是由里而外的。
李尚书原本连株连一族的可能都想到了,见皇上吩咐自己起来,颇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难道——陛下没有看出来,这其中的蹊跷么?
如今正是六月,阳光明媚惠风和畅,但虞璁的心里,还是沉甸甸的。
眼瞅着所有人都已经到位,台下略有些骚动,一旁的传令官忙连鸣五声大鼓,示意他们都安静下来。
虞璁接过鹤奴的喇叭,递给了李尚书,示意他出面介绍自己。
下头张望着高台的士兵们见有个大官走上前了,都十分好奇。
“今,皇恩浩荡,御驾亲临,”李尚书其实心里还慌得很,还是深吸一口气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是皇上?
真的皇上吗?
皇上来了?!
几万人如多米诺骨牌般纷纷跪下,人群中翻滚出一道波浪来。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几万人跟着高呼,哪里看得清皇上在什么地方。
他们当中甚至有人,这一刻连蹿上台杀了这狗皇帝的心都有。
虞璁看着几乎四五个操场般大的演武场里几万人声势浩大,定了定心神,也上前几步,拿过了李尚书的喇叭,高声吼道:“起!”
“谢皇上!”人们又纷纷站了起来,再度翻滚出好几道波浪。
“朕今天过来,”虞璁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高声嘶吼道:“是为了给你们——”
“发!钱!”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变了颜色。
就连李尚书也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虞璁心里清楚,跟这些没受过教育的军户讲什么国家兴亡,讲什么军国大义,那都他妈是扯淡。
普通人就认一个字——钱!
这两三句吼完,虞璁就觉得自己胸闷气短,脑仁胀痛。
这想有气势的吼点东西,还得肺活量好才行。
他直接示意一个还懵着的都督走过来,继续替自己吼。
“皇上说——今天要开仓放银——每!人!十!两!”
都督自知死罪已免,哪里还不敢抖擞精神,就差把肺都吼出来了。
话音未落,操场中立马陷入一阵沸腾中。
刚才还窃窃私语着要杀了狗皇帝的许多人,这一刻高兴的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说是年饷十五两,真正一层层盘剥之后能落在自己手里的,能有五两都不错了。
如今是御驾亲临,说了要当场给银子,还有谁敢偷拿东西!
大鼓又砰砰砰响了五声,人群立马就安静下来,前所未有的守规矩。
“陛下还说——现在就派人去开仓取银——你们都等半个时辰!”都督吼得脸都涨红了:“在此期间,如有——含冤者——自行来台前诉状!”
“一!个!个!来!”
这时候开始高呼青天大老爷之类乱七八糟的都有了。
虞璁掏出自己的钥匙,交给了陆斌,眼神坚定道:“你去银库,取八十万两白银来,所有人手找赵大人再要一批,速去速回。”
锦衣卫们候在皇帝身后,已经是全然的防备状态。
陆炳借了钥匙,略有些不放心的看着他道:“稳妥么?”
“怕什么。”虞璁笑道:“谁敢对我不轨,下头这几万人第一个上来撕了他。”
陆炳匆匆点头,要了匹快马,当即绝尘而去。
已经有几个胆大的,陆续走到了高台下,略有些茫然的不知道该干什么。
“鹤奴,你把第一个领上来。”
虞璁扭头看向那几个都督:“你,继续帮我喊话,你还有这两个,去维持秩序。”
那几个原本都以为自己会被皇上抄家问斩,哪想得到能逃过这一劫,当即忙不迭的应了,匆匆赶了过去。
这军队之中,必然有些为威作福的头子,如今要拉个来上铡刀,才能进一步的树立威信。
发钱也好,杀人也好,虞璁的目的很简单。
他要让这几万人明白,自己是为谁卖命的。
什么尚书都督,那都只是天子的代表,真正能够给他们钱给他们肉吃的,永远都是朝廷,是自己。
只要这一点可以稳固,回头折入紫禁城,他根本不需。
前有已经全面提升待遇和规模的锦衣卫,后有开始发力和表忠心的禁卫军,几个文官自己还是有胆气去收拾干净的。
鹤奴领了那个五大三粗的千户来,示意他站在几尺外说事情。
那千户一瞅见虞璁的金丝龙袍,当即噗通的跪在地上,心想戏文里编的那些还真是这样,忙不迭胡乱道:“皇上万岁!”
“说吧,有什么冤情。”虞璁不紧不慢道:“讲慢点。”
原来是军中有位统领,不仅贪污饷银,将他们一年所得都尽数夺走,还动辄大骂侮辱,甚至让他们舔干净自己靴子上的尘土。
这话一讲,几个高官脸色都变了。
他们完全猜不到皇上下一步要做什么,也不敢拦。
毕竟几十个锦衣卫就站在他们身后,每个人的绣春刀都雪亮无比。
谁敢惹皇上动怒,搞不好脑袋说飞就飞。
“好,那个统领叫什么?”
那大汉慌忙抬起头来,高声道:“汤毛!”
负责喊话的宋都督早就满背冷汗,此刻得了皇上的指示,只硬着头皮走上前去,高吼道:“汤统领——为害下属——贪赃枉法——是——还是不是!”
台下一片轰动,齐声高呼道:“是!是!是!”
人群中有个人陡然面色惨白,还没等皇上下令,就被左右的人齐齐钳制住,直接给推到了台下。
那统领一见到龙袍加身的皇上,哪里还说的出话,早就屎尿屁起下,哆嗦快抽过去。
虞璁坐在楠木椅上,慢条斯理道:“把铡刀推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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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铡刀了,就算皇上现在要个永动机,他们也会想着法子先推过来个什么玩意儿再说。
不知道人群中谁开始起哄,越来越多的人也跟着加入:“杀头——杀头!”
那个统领终于缓过神来,在这一刻哆哆嗦嗦痛哭流涕,却又无法逃脱几个壮汉的钳制,脑袋直接就按在了铡刀之下。
虞璁不紧不慢的看着为之欢呼的人群,淡淡道:“斩。”
下一秒寒芒一闪,一颗人头直接滚落了下来。
一旁行刑的官员吓得手直抖,却还是提起了那颗人头,把他扔向了千万的人群中。
你们要的,无非就是钱和痛快。
我都给你们。
旁边的都督胆战心惊的看着皇上面不改色的模样,再度扬起了喇叭,卖力嘶吼道:“忠君忠义,有钱有盼头!”
这话是鹤奴悄悄塞了纸条给他的。
皇上想了许久的口号,什么都没这一句到位。
果然,那些人一路在那人头上吐着唾沫,泄愤般踹了好几脚,一边跟着高吼道:“忠君忠义!有钱有盼头!”
很好。
虞璁微微一笑,继续道:“再审。”
在这一刻,所有的贪官污吏几乎是用所有的心思盼望着发钱的陆大人赶紧回来。
他在路上每磨蹭耽搁一刻,就有一个为威作福的狗官人头落地。
五个臭名远扬的官吏将领斩完人头的时候,人群的情绪已经高涨到了极点。
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皇上会御驾亲临,还亲自来主持正义。
有皇上在,还谁都可以过来告状,哪个狗东西敢贪他们的一分钱!
终于,远处黄尘席卷,那陆炳的车马长队终于姗姗来迟,明显还有新调来的一批锦衣卫和主簿,一起过来开箱放银。
这里面,装着白银整整八十万两。
虞璁刻意让高台上留出一大块地方,让台下的人们能看见一箱箱真实的银两被搬了上去。
李尚书和其他几人早已安排好了发放方式,示意三大营的分级头头,过来搬走一箱箱的白银。
人们也只有在发钱的时候,才会如此狂喜的遵守规矩。
兵营里办事的效率从来没有这么快过。
搬八十万两白银花了接近一个时辰,可散掉这些钱只需要差不多半个时辰的功夫。
这时候终于有人斗胆端了热茶来,虞璁也并没有任何惧意,直接把这碗茶喝了。
他看着人们热火朝天分钱的功夫,开始想新的问题。
自己这一次的动静,绝对会闹得满城皆知。
恐怕今天一回宫里,各种折子就纷纷递上来了。
文官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没有让陆炳隐藏行踪,连开仓取银之事也没有瞒着任何人。
这样一来,朝中激烈的反对声自然又会迭起。
因为这些文官,他妈的就是看不惯自己有任何大动静。
腐儒这种东西,从宋朝就开始有,烂的比脓疮还要恶心。
杨一清和王守仁之所以不用做任何思想工作,就默默支持自己的各项改革,恐怕也是看多了朝廷里的肮脏东西。
他们也知道,不改革制度,这国家没法安定繁荣。
不改革体制,清除贪污,这帮狗屁文官就能继续蛀空这个国家。
陆炳显然也想到了一些事情,神情颇为严肃。
待发完钱之后,都督又扯开了嗓门,把口号又喊了一遍。
这一次,所有人都跟突然吃饱了饭一样,捂紧银子开始欢呼着高喊口号。
虞璁在地动山摇的高呼中缓缓起身,站在高台前,对着他们张开了双臂。
长袍上的九爪金龙昂首怒目,极为清晰。
“吾皇万岁万万岁!!!”
待打道回宫之后,黄公公一见着皇上,忙不迭道:“陛下,东殿又递了许多折子来。”
“都压着。明日上朝以后再理。”
虞璁连龙椅都懒得坐,直接一路回了寝宫,歪倒在那芙蓉榻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其实今天的杀人,也只是他临时起意而已。
这里面就算有杀错的人,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能够让这些不识字的白丁能够信服自己,能够信服皇权。
可是人头骨碌碌滚出去的样子,还是太恐怖了一点。
他现在一闭上眼,都能想到那无比血腥又残暴的画面。
陆炳站在他的身侧,低声道:“明日不宜上朝。”
起码要让那些震惊的文官们缓一天,或者自己提前跟锦衣卫们打好招呼,尽力维持秩序。
“上。”虞璁两指扶着额侧,任由鹤奴给他锤腿捏肩:“陆炳,大理寺卿万采,对么?”
陆炳沉默了一刻,还是点了点头。
他知道他在问什么。
这大理寺,相当于如今的最高法院,不知道判决了多少条人命的生死。
而这大理寺卿万采的来者不拒,几乎人人皆知。
“你做好准备,明天杀了他。”虞璁缓缓闭上眼睛,在脑海中的名单里划掉一个名字。
“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的。”陆炳垂眸道。
“错了。”帝王再度睁开眼睛,语气冰冷道:“你不光要让他们看见,还要让所有人都看见。”
当年朱元璋接受元朝遗留的烂摊子时,跟如今的自己几乎是一样的焦头烂额。
元朝遗民早就习惯了那腐朽的派头,哪怕换了帝王以后也照样乱来,光是造钞厂的一个官员就能贪一两百万,何况朝廷上下有那么多的官员。
也正因如此,老朱同志的反腐手段过激又暴力,甚至把官员的皮都剥了下来。
当然如果剥皮有用的话,虞璁现在也会选择剥皮。
有时候你跟一些人讲道德,讲人权,讲民生和平等,他们只会在心里发出嗤笑,把你当成天真的顽童。
因为有的人,骨子里就是贱的。
你对他好言好语,他不以为意,你暴力相向,反而什么都肯照办。
哪怕是放到文明开化的现代,也毫无改观。
陆炳犹豫了一刻,还是伸出手,帮他轻柔的按摩额角。
虞璁又闭上了眼睛,慢慢道:“阿彷,你说有没有法子,造一个只能进不能出的仓库?”
“嗯?陛下想要什么样子的?”
“比方说,后门三道关卡锁紧,前面建一堵开了个洞的高墙。”虞璁想得很慢,语速也渐渐放缓:“洞口做一道机关门,让所有的东西可以推进去,但不能拿出来。”
等等,把旋转门横向加个栏杆,就像火车站或者机场的出站口那样?
陆炳应了一声,回道:“臣见过这样的东西,应该不难。”
“好,鹤奴,你去写个折子,跟赵璜问下这个事情。”
第二天上朝的时候,气氛完全不一样。
虞璁依旧走的是老路线,广场上的诸臣也依旧是从前般沉默安静。
可是他知道,又免不了一通折腾。
其实归根到底,自己跟篡位者没有什么区别。
这个大明朝,已经换了一个主人来做。
从前的嘉靖帝叛逆而桀骜不羁,可如今的自己看似温和平静,只会做比他更离经叛道的事情。
比如昨天的刀铡人头,比如昨天的开仓放银。
文官们自然不会把某些利益判断拿到明面上讲,他们只会提一件事——坚决反对陛下再出紫禁城。
只要把皇帝关在这紫阙朱阁里,就如同灭了他的耳目,让皇帝再也无知无觉,看不见外面丑恶的现状。
这样一来,哪怕他们再怎么鱼肉百姓,也都跟这大明朝的主人毫无关系。
可是现在,和过去刚穿越过来的那个时候,已经截然不同了。
虞璁他不怕了,也不慌了。
藩王已经收割了各省的宗亲,他们的田产基本都交还于衙门,作为合法抢劫的凭证。
京城的经济在不断复苏,农田和商业都在繁盛发展。
在此刻,哪怕把这满朝文武替换掉八成,自己都不会有任何的心疼和不安。
何况有三成到四成,是信仰着心学的门人。
“入——班!”
文武百官顺着御道再度前行,犹如高铁般纵横清晰,又移动的平缓自然。
一众人似麻将般排列好方阵,只听鸿胪寺的官员再次喝令,他们一齐行一拜三叩头礼,神态恭谨而各异。
接着,如同从前一样,伴随着鸿胪寺官的奏名,各衙门的人会从这些队伍里轻咳一声走出来,大声诵读奏折里的内容。
虞璁十指交叉,神色晦暗不清。
第一个上来的,还是内阁的大学士。
“陛下!臣闻圣上昨日出京访三大营,此乃危机重重之举!”一个大臣出列以后猛地跪了下来,高声道:“陛下!您的安危便是国本,京中人多眼杂,难护平安!”
虞璁打断了他的奏事,淡淡道:“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