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都快成一具灰尸了,她这才不紧不慢地从腰间取出了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灰褐色药丸来,几下在手心碾了粉碎,接着一口咬破了自己指尖滴了几滴血到那药粉上头,伸指和了和,便成了一团药泥。
这可是灵丹妙药!
她一手扒着那人下巴,一手将那药泥囫囵塞进了他的口中,再半扶起人,用茶壶里剩下的水直接对着嘴灌了几口茶水将那药泥算是给他服了下去。几息之后,男子的脸色渐渐好转,嘴唇颜色也淡了下去。
好得还挺快。她抬头看了眼那铁门,依旧好好关着,又低头看了看脸色渐佳的男子,计上心头。
手起针落,只听得男子闷哼一声,从口中吐出一大口黑血。眼婕轻颤,明明刚才还是个活死人模样,这会儿却是将将要醒了。
右手把住此人脉门,石曼生侧了身子,压低声音,“这位公子,该醒了。”
男子听到了她的声音,眼皮动了几下,终是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这一睁眼,倒把石曼生看得一愣。本就道此人相貌不俗,如今睁开双眼更是画龙点睛,纤长的眼线微微上翘,好似桃花又似丹凤,浅褐色的眸子微微泛着透明,只是如今眼神涣散,却平添几分柔弱,让人忍不住有些心疼。因中毒而泛红的眼睑到更像是故意涂上的颜色,倾人倾城。
石曼生眨了眨眼,转开视线,定定心神,“小声回话,现在有一事需要你解答,答得好我便救你,答不好…生死由天。”
男子视线转向她,依旧带着青黑颜色的唇很缓慢地张了开来,“…你?”
石曼生拧了拧眉,继续抓紧问道,“你身上那块黄底蝎纹玉佩是从何得来?”
男子将将苏醒,身子很弱,喘息间有些费力,声音若有似无,“近些…说与你听。”
石曼生看了看他,指下又不动声色地把了把脉门,确信此人不存威胁,这才附身侧耳凑近了些,“说吧。”
“是…”
“是什么?”她没听清,侧脸正要询问,却被一个稍凉的事物贴上的脸颊。石曼生大惊失色,右手一用力,直直卡紧了那人脉门,“你!”
男子轻笑出声,“真…好。”接着,脑袋一歪昏死过去。
这…
她讪讪收了手。刚才卡脉门的时候好像下手有些重了。嗯…还好没大事,只是此人看来又要昏上一整天了。
活该!谁叫他刚才突然那、那什么自己。
烦躁的石曼生,抓起一旁的毛巾就往脸上擦,果不其然还沾着那人先前吐出来的些许黑血。她狠狠又擦了几下,脸颊都红了一片。
说不出来心里窝着的那股气,从昨天晚上遇到那个人开始就不顺。
石曼生面色不佳地爬下床——什么人啊!死到临头,竟然就只想着轻薄姑娘!色胚!
反正现在任务完成了,这人也算救活了,以后八成也见不到了。刚准备往铁门那走,可才提步走了两下,她就停了下来。
看了看那木盆,又看了看那床,她的眼神几番流转,最后看向了自己怀中放黄蝎玉的地方。黄蝎玉随身携带可避毒,昨夜里遇到的那的头头既没被迷晕,又没被毒倒。说到昨天晚上自己用的那种毒,如果有黄蝎玉在身确实可以避开。
会不会昨天那人,和今天这人就是…同一个人?
她皱了皱眉,而后若无其事地低头理了理衣服,不再停留,径直走向铁门——闲事还是不管为好。
门打开的瞬间,柳木白睁开了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门内正要出来的身影。然而,一瞬之后,那笑容突然变得温暖起来。
“石姑娘,如何?”
循着声音,石曼生这才注意到了一旁阴影中,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柳大人,如往常一样,清雅温润,水墨如画。
“没事了,只不过人还昏着,可能夜里才能醒,到时让人喂点粥水,慢慢养着就行。”
旁边的两个衙役都惊讶地看着她,先前那么多大夫都束手无策,说救不回来。怎么这么个小姑娘一来,进去了也没多久,人就救回来了?
柳木白对她解决了问题豪不意外,“劳烦了石姑娘一个上午,还请赏脸,一起吃顿饭?也让在下聊表谢意。”
这么一说,也确实有点饿了。毕竟帮了忙,吃顿饭不算过,于是,她不客气地点了点头,往前又走了一步,正好站到了窗户边上。
阳光照过来,石曼生脸颊上那块不自然的红色分外明显。柳木白的笑容突然有一刻稍稍凝滞了下。
“这是…伤到了?”他抬起手,虚虚抚上她的脸颊。
她惊得后退一步,随口说道,“刚才蹭到了些血。”没擦干净吗?
柳木白收回手,面颊稍微低了低,眉眼处一片阴影,“打些水来。”
“是。”王牢头反应最快,忙跑了出去。
“不用了,我已经擦过了。”
“洗洗为好。”柳木白微笑着安抚住她。
不一会儿,水打来了,在看到石曼生好生洗了脸之后,他这才说道,“饭菜应该都备好了,再不去怕是要凉了。”
接下来,在离开牢房,去到府尹后院的路上,石曼生这心里一直莫名忐忑。
而这份忐忑在看到后院的景色后,却渐渐被她抛在了脑后——当官的就是会享受,你看看那亭台、那假山、那潭水…相比之下,她平日里乐呵呵喂鱼的那个池塘只能算是个水坑。
“这边请。”柳木白走在前头,她听得到他的声音,看不见他的神色。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虽然声音一如往常,可石曼生总觉得身前人似乎有些不悦。可这种感觉,在每次柳木白转过身看着自己的时候却又很奇怪地烟消云散了。
她摸不清情况,便也不多话。
两人来到一处假山后头的小院,院子里的铺着清爽的石砖,正中间摆着石质桌凳,那上头已经放着做好了的菜品,香味阵阵袭来。
柳木白领着她走了过去,石曼生便趁着走路四下看了看这院子。整个院子里只有一棵树,别的花草一点儿也没。那是院子南边角落的白兰树,仰头看去足足有四五丈高,此刻正直秋季,还未开花。但看着这高大树木,她似乎能想见花开时白玉兰一枝枝昂在枝头,白如皑雪,纤尘不染的模样,就和眼前淡淡而笑的人一样。石曼生第一次觉得,原来花儿与男子也是这样般配。
柳木白就好比这木中白花,模样儿白玉如兰。
只可惜,这朵玉兰的心思太深,寻常人可承受不起。
两人相对而坐,桌上是三菜一汤,都是些家常菜色,吃起来味道很是不错,石曼生不知不觉就下了一碗饭,尤其是其中那盘苋菜她一个人就吃了一大半。柳木白看着对面人认真吃饭模样心无旁骛的模样,本来心底那一丝闷气,悄然散了开来。
“可要再添些?”
扒完了最后一口米饭,还有些意犹未尽,可是被对面人这么一说,她才发现自己一个姑娘家吃得比他快了不少。
“不用了,我已经饱了。”放下碗,她笑了笑,“多谢柳大人款待。既然那人已经没事,在下这就告…”
“昨日京城遣人送来了些瓜果,味儿不错,正好做饭后甜食,且尝尝吧。”他打断了她的话,说的话也是陈述,并没有询问的意思。
石曼生听出他似乎不喜自己就这般告辞,皱了皱眉,正要开口,却又被柳木白接了话头。
“来者是客,更何况是帮了本官大忙的贵客。”
听到“本官”两字,石曼生到底还是应了下来,“那就叨扰大人了。”
“我先领你逛逛院子,顺且消消食。”柳木白面上现出满意的笑容,吩咐了边上的人一声,“等会把那些瓜果切好,直接送去湖心亭。”
“是,大人。”
随着柳木白逛衙门,石曼生还是挺有兴致的,像她这种平头老百姓可从来没进过衙门。不过可惜的是,因为是白日里,衙门前头还是要办公务的,于是她只能跟着他逛后院,说白了就是看看府尹老爷的家长什么样。
遥遥地就瞧见了湖心的那顶蓝顶的亭子,九曲桥连接着岸边,石质桥面似恰恰浮于水面,边上是城边的青绿荷叶,花儿都谢了,一个个饱满的莲蓬甚是喜人,夏日中若是满池荷花尽开,定然美不胜收。
“今日多亏你了。”柳木白清淡淡地起了话头,边走边聊。
“好说。”她笑了笑,脑海中不觉又闪过刚才的一幕,那个莫名其妙沾着黑血的亲吻。终于,她忍不住问出了口,“那人,不知是什么人?”
“这…”他面上有些为难。
她恍然,立马说道,“是我问得不当,还请柳大人莫要放在心上。”那人是“重要人物”,他的身份应该也“相当重要”。
“并无不当。只是此人罪名尚且不明,我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柳木白站到了湖边慢慢走着,似是思考着什么,目光自然而然看向了石曼生的面庞,“梅子倾,此人名叫梅子倾。”
石曼生有些好奇,“青色的那个青?”
柳木白雅然一笑,“是倾国倾城的倾。”
男的起这名字?也算人如其名。她不由得看了看身边人,心中又加了句——论相貌,柳木白也是人如其名得很。
“你可曾听说过他?”
“嗯?他?”石曼生有些奇怪地摇摇头,“没有。怎么,他很出名吗?”
“我不清楚。”柳木白笑笑,看上去心情似乎不错,“他是江湖中人,我原本以为他在江湖也许应该有些名气。”
一段没头没脑的对话,石曼生也随着他笑了笑。梅子倾?反正以后见不到了,今儿个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吧。
湖心亭,顾名思义,建在湖心。链接亭子与岸边的是一架贴水而建的九曲桥。此时,几个侍女正端着瓜果、茶水从桥上往亭子走。柳木白见状放缓了步子,想等那些侍女离开后再领石曼生过去。于是,他俩就站在桥边不远处,对着满池荷叶。
一时间两人之间有些沉默。
没了话头,石曼生有些尴尬,木木站在那里,只能分外认真地看着那些绿油油的荷叶。心中不由想——这池塘里会不会也养了鱼?会是锦鲤吗?
想着,她便努力朝那些叶片中的缝隙看去,想要觅一觅游鱼的踪迹。
“为何不戴我送你的发簪?”站在她身边的柳木白突然开了口。
作者有话要说:
痛哭流涕…娘子签证被check,要补充材料…
含泪忍痛更新一章…
十五
想得入神的石曼生反应了一会才明白他在说什么,语气平平地答道,“玉石易碎,我好动,万一摔了不好。”她一直用的都是那根木簪,已经忘了是什么时候买的了。
闻言,柳木白接着问道,“那我改日再送根结实点的,不知石姑娘可会戴上?”
她当然不会戴,簪子的意义非同一般。既然要与他划清界限,又怎么可能戴他给的木簪?
“在下不缺簪子。”觉出他投来的目光,石曼生低头看向脚边不远处的一片荷叶,动了下眉。这片荷叶在一池之中并不显眼,和一旁的相比还有些偏小。可偏偏此刻入了眼,她也就顺势盯着看了一会儿,很自然地忽略了柳木白的视线。
此时,侍女们已经摆放好了瓜果,正沿着桥往岸边走,路过他俩边上纷纷弯腰行礼。
“大人,都备好了。”
“下去吧。”
“是,大人。”
柳木白没有继续纠结簪子的事,很有礼地引着石曼生走上了九曲石桥。石桥的桥面很低,几乎贴着池面,只要稍抬脚就能触到一旁的荷叶。他在她前头两步距离,衣袂飞舞,如风起波。她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随着桥的曲折变向,怡然看着湖面的不同风景。
当真是——九曲蜿蜒桥,曲曲景不同,东南西北望,步步如生波。
待二人行到桥中央的时候,一直走得好好的柳木白忽然停了步子。
“石姑娘可在恼我?”
石曼生不得不也停了下来,两人站在一池荷叶之中,气氛有些微妙,她牵出了一个笑,“大人何出此言?”
他回身,视线凝住她,“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她稍低了视线,“在下并不是很理解大人的意思。。”
柳木白又看了她一会,目光灼灼,“那日,阿甲被我罚了三十板。”
那侍卫挨打了?石曼生眼中流露出些许惊讶。
“从古松亭回来那天,我就问了他。他说那一箭是他故意打偏,想试试你侍卫的身手。”
石曼生视线有些飘移,她没想到柳木白会开门见山地说这事,便打着马虎,“是吗,原来他是故意的?”
“嗯。我也是故意的。”柳木白的声音沉了下来,“我故意不去寻你,总想着,说不定能看到你主动找我一次,和我理论阿甲的事情。结果,还是我去寻的你。”
——寻我?他确实是来寻了自己,在离开青州一个月后,为了那位中毒的“重要人物”寻了自己。
她波澜不惊地回复道,“今日能帮到大人,是在下的荣幸。”
柳木白视线转向了那一池荷叶,“你果然是恼我了。”
“大人言重了。”她岂敢?
他轻笑一声,声音不愉,“若我不去寻你,你是不是会一直不来寻我?”
石曼生没有作答,沉默以对。她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良久,柳木白叹了口气,“是我太心急了。”他面上又恢复了往常笑容,“若不是今日那人,我可能还能再捱上几日,再去寻你。还好,那人倒是给了在下一个好借口提前去见你。”
石曼生不知道怎么接话,正尴尬之时,柳木白适时地道了一句,“走吧,尝尝瓜果。”
恍神间,她的手边忽然有了暖意,下意识就要收回,却被一只骨节纤长的手稳稳牵住。衣袖掩盖之下,他的手心干燥温暖,牵着她大步往亭子走去。
石曼生呼吸一滞,仓皇间,急急试着挣开,而在她用上力气的前一刻,身前人松了手,接着很是自然地将她引到桌边,还为她满上了杯子,“这些是今年的新茶,我试过的,还不错。”
胡乱点了几下头,混乱的石曼生突然很想回家。
被牵过的手有些僵硬,亭子里瓜果甜美,茶水清甜,而她,心不在焉。反复斟酌着什么时候告辞比较合适。可对面那位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微笑,时不时为她再递上洗净的葡萄,叫她莫名有些开不了口。
终于,她坐不住了,放下手中用来清喉的绿茶,豁出去一般抬头望向了他。
“柳大人,家中还有些事,在下就先告辞了。”
“你还是没有什么想问的吗?”又是这个问题。
“呵。真是有事,我就…”
“真的,什么都不想问吗?”他的话似若引诱。
想问的…其实很多。
他接近自己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和自己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今日中毒的那个人又有什么玄机?
等等等等。
可惜,她明白这些问题就算她问了,得到了答案,她也辨别不出真假
然而,待对上他水墨一般的双眼,她心跳仿佛漏了一拍,鬼使神差间,石曼生问了一个也许最无关紧要的问题。
“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风停水驻,小亭静得仿若白纸,等待回答的时间显得额外漫长,她心底已经从一数到了十,可面前人依旧只是看着自己,并未开口。
石曼生说不出心中感受,只想着——她确实应该告辞了。
柳木白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犹豫。也许是他从她清澈的眸子中看到了自己的倒映,忽然有些愣神。也许是她微抬的额头光洁白皙,吸引了他的心思。也许是…
他犹豫了…
然而,当看到她的神情从有几分不宜察觉的小心翼翼渐渐变得有些退缩时,一个字忍不住从他口中蹦了出来,如释重负。
“是。”
我是真的喜欢你。
…
风悄然而起。
那一刻,明明夏至已过,石曼生却仿若听到了一池花开的声音。
她有些慌了,心里一个声音告诉她——怕是…要来不及了。
她要来不及去深究、去怀疑了。
~~~~
是夜,二更天。
石曼生躺在床上,睁眼看着天花板,那是怎么都睡不着。这一整天,她脑海中都会时不时闪过柳木白的话,还有那个叫梅子倾的犯人。她觉得自己有七成把握,梅子倾就是昨天晚上那个人。
视线不觉又飘向了一旁桌子的第三层抽屉,那里有昨天柳木白给自己的“诊金”,实实在在的三个大银锭。
——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是。
烦死了!
猛翻个身,她闭着眼开始数数催眠。可是直到数到了一万都还是分毫睡意也无,反而越发精神了。——要是师姐在就好了,她故事说得最催眠了。
余夏:…
刚这么想着,突然窗户那边就有了动静。
难道是说曹操曹操到?可是等了半天也没人敲窗,石曼生便试探着叫了声。
“是师姐吗?”
外头没回应,石曼生怀疑自己听错了,毕竟师姐两天前才来找过自己。可就在她准备转身继续数数的时候,窗外传来了余夏的声音,正贴着那扇窗。
“石头,你还没睡啊?”
石曼生忙起了身,开了窗,正看到余夏站在窗外,“师姐来了怎么也不敲下暗号?”
余夏翻窗跃了进来,站定在她边上,一袭夜行衣带着寒气,“我怕吵醒你。”
“不会不会。“石曼生关了窗,“我正睡不着呢。外头这么冷,怎么不早点进来?”
余夏站在阴影处,含着胸,不知是不是黑衣黑夜的原因,石曼生总觉得她看上去瘦了。
“我去点个灯。”她边招呼余夏坐下边跑过去桌边,可还没等她走上两步就被余夏扯住了袖子。
“师姐?”
“别点灯。”余夏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石曼生停了步子,转过身,牵住了她扯着自己袖子的手,一片冰凉,“…出什么事了?”
“我想师父了。”余夏轻笑了声抽回手,“真丢脸,别点灯了。”
“师父?”
“哎呀,这么大把年纪了,今儿个夜里突然就好想师父和你,忍不住就跑过来了。你师姐我还从来没这么多愁善感过…眼睛都酸了。难道是春日愁思多?”黑暗中,石曼生看到她夸张地扇着手的动作,像是要把眼泪扇干一般,“不行不行,不能点灯,要是让你这破石头看到,还不得笑话死我。”
“我才不会…”
“你个石头最会脸上一本正经,心里头笑话别人了。”余夏语气平复了几分,“对了,解蛊的事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石曼生也语气认真了起来,“快了,东西试得差不多,应该再过三四个月就成了。”
余夏似乎顿了下,而后大咧咧地拍着她的肩膀,“我就说我们家师妹最厉害了。不急不急,时间多得是呢,可别累坏了我们石头,要让师父知道了还不得训我。”说着说着,她的嗓音有些干涩起来,声气也低了下去,“你说师父她…还好吗?”
石曼生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好久没她老人家消息了。本以为青州这边会有线索…”
两人一同静默了一会儿,余夏突然伸手抱了一下她,而后转过身摆着手往窗口走,“好了好了,也算看完你了,我走啦。好好睡,睡少了会变丑的。”
看着她被隐隐月光勾勒出的背影,石曼生竟然觉出了几分落寞。
“师姐!”猛地出声叫住了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不然她怎么会突然说想师父?而且,距离两人上一次见面仅仅才过了两日。
余夏的身形一顿,而后又无比自然地掀开了窗户,“小丫头乱想什么呢!你师姐我好着呢,就是想你了,来看看你不行啊!好了好了,快睡觉去!我走了啊。”话毕,她从窗口跃了出去,消失在了夜色中。
师姐…
石曼生默默阖好了窗户。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去趟青林镇。那个青州边上的镇子,师姐嫁去的那个镇子,还有那做着花草生意的姐夫家。
~~~~
该是月上梢头的时辰,不知何时飘来了一片乌云结结实实挡了月光。安静的街道显得有些萧瑟,空荡荡地没有一个行人,远远传来三更天的梆声。
——咚——咚咚
“三更了呀。”王牢头打了个哈欠,伸手捏了捏脖子,熬夜果然难受。回头看了看边上站着的几个小衙役,一个个已经眼睛快要搭上了。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一声大吼,几个快睡着的小衙役惊着般都醒了过来,立时站得笔直,面容一个比一个严肃,只是眼睛十分无神。
“这还差不多。”
王牢头又四下看了看,确定那铁门依旧锁得好好的,再接再厉又瞪了瞪那些小衙役,最后扭了扭脖子,舒服地坐上铁门正前头的木椅,放心地闭了眼睛——他先眯会儿,还有两更就天亮了。反正外头还有柳大人从青州带来的护卫一同守着。应该出不了什么事。
夜越来越深。
一阵凉风从街口吹过,青州衙门口圆滚滚的灯笼慢悠悠晃了起来。一摇一摆地倒像挂在枝头的大葫芦。灯罩里的火苗也随着摇摆左右晃荡,照得前头的路面还有那两只大石狮子忽明忽暗。
——咚——咚咚
更夫正巧来到了衙门前头的路,边走边裹了裹衣服,这春夜里还是有些凉的。忽然,眼前一闪,他好像看到前头跑过去了个人影。
刚有个人?
伸手揉了揉眼睛,空荡荡的街道哪有半个人影。
难不成我眼花了?
更夫兀自咕哝了几声,而后敲着手中更锣渐渐走远了。
衙门口再次安静了下来,从一座狮子像后头悄悄探出了个脑袋,那人四下逡巡了几眼,毫不犹豫跃上了屋顶,一路弯着腰走向了衙门左侧,正是牢房的方向。然而,此人仅仅前进了不到十丈距离就停了下来,半匍匐在屋顶不再动弹。
——有暗卫。
几番思量,只得放弃,匿入夜色中。
府衙后院的一处二层小楼。
“大人,刚才有可疑人物出现在府衙屋顶,我等按您吩咐按兵不动,那人便离开了。”
“知道了。下去吧。”
“是。”
这般深夜,柳木白也并未歇息,而是站在桌旁一笔一划写着一封信件。
信封已经在一旁准备好了,写着四个字——瑞安亲启。
好一会儿,收笔完工,他将信塞入信封,默不作声看了看,放到了一边。而后弯身从桌子下面取出了一本手札模样的东西,翻开,里头已经记了几张纸。略一踌躇,柳木白再次提笔。
…
九月初三,青州。
领石曼生于牢中见梅子倾,解其无名剧毒,共耗半个时辰。
…
她喜食苋菜。
…
与她九曲桥边聊及梅子倾,对此人并无印象。
…
顿了顿,柳木白将今日所有事情都写了下来,包括他与她在九曲桥的对话简要。
——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是。
微凝着眉头,柳木白写着写着停了下来,看着最后那个“是”字,他眼神有些发怔,而后猛地放下了笔,似乎是被什么烫到了一般。
…
罢了,今日就到此处吧。
阖上手札,放回原处,他揉了揉眉心,转身进了内室。
作者有话要说: 各种白天困,夜里猴精神。。。但是睡下去又五点钟自然醒…
这章写的时候不大顺,等我空了再回过来改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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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青林镇,镇如其名,绿树环绕成林,草木繁茂呈青。
说到青林镇里头最有势力的人家自然要数花草世家——詹家,整个青林住的人,要么是詹家人,要么是詹家亲戚,再要么就是与詹家产业相关的农户。所以,来到了青林便是来到了詹家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