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曼生站在墙根看了看,觉得自己应该能从那窗户挤进去。可这高度,还有这光滑的墙面,有些棘手。
嗯…
有了!
她气定神闲地往来处走去——刚才好像有路过一个梯子。
光明正大地搬梯子爬墙。待架好梯子,石曼生不由赞叹了一番:梯子长度与那窗口高度简直天造地设,将将好够到。为了以防万一,她特地找两块石头压实了梯子脚,而后不紧不慢哼着小曲往上爬。
到了窗口,她一手托着窗户,一手拿了木棍,很轻松地就开始往里头扒拉,眼看着一只脚就要跨上窗台,黑暗中却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来,对着她架着的梯子就是狠狠一推。石曼生本就没站稳,这么一推,立时整个人合着那梯子都一同往后倒了下去。
啊——!!
一声惊呼卡在嗓子里还没叫出来,只见那窗口突然又如蛟龙出洞一般射出了条布匹,牢牢缠住了梯子的一条腿,而后狠狠一拽,她哐当一声又被拉回了窗口。
惊魂未定间,一把刀由下而上顺势架上了她的脖子,石曼生笑不出来了。
驾在脖子上的刀很凉,这绝对是开了刃的。擒着她的人身形半隐在窗户后头,只露出了一只手。而那那拉着她梯子的布匹,看着有些像床单。此时的石曼生待在窗外,进退两难。
——搬梯子?爬窗?还哼小曲?
敌暗我明,石曼生一想到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就头疼。这院子里竟然有人没中招!
“壮、壮士…”她咽了咽口水,“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微微转了下手腕,总算姿势不再那么变扭,她一手悄悄往腰间伸去。
听了她的话,脖子上的刀片似乎退离了一些,石曼生顾不得,起手又撒了一通药粉。当然,这次换了一种,只有更毒,没有最毒!
只要沾上一分,任何人都绝无抵抗之力。她嘴角已经带了笑,等那毒立时发作。
一息…
两息…
三息…
她洒药粉的手还扬在半空,可她脖子上的刀却分毫未移,还有那床单,另一头应该还是好好地被那人拽在手里。
“怎么会…”表情凝在脸上,石曼生震惊了。
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姑娘你,还真是与众不同。”
糟糕,竟然连药毒都没制住此人,刚刚那几招下来,她明白自己这三脚猫功夫更不用说了。不作他想,石曼生猛地往后一仰。
摔下去就摔下去,翻几个跟头就能跑了。然而,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唰——”
床单紧随其上,这一次牢牢缠住了她,把她整个人往上一提,径直从窗口横拉了进去。石曼生撞上了一堵墙,不对,是一个人,而且还是男人。还是个正在笑的,披头散发,只穿了里衣,黑暗中看不清相貌的男人。此人应该刚从被窝出来没多久,身上还带着热气。
技不如人,她确确实实栽了。
“壮士。”被床单缠成粽子的石曼生只有一张嘴能用了,“深夜叨扰,在下并无恶意,还望见谅。”她艮着脖子,尽量让自己远离那人,奈何手脚被床单所束,竟是难以动作,整个人被他牢牢固在怀中,脖子上依旧架着那柄短刀,嗯,开了刃的那把。
“壮士?”男子重复了这两个字,声音从她头顶传来有些低哑,“既是深夜?来者何意?”这话说得分明就是不信她的言辞。换谁谁都不信。
“我,我这是…”石曼生本想着说自己只是小贼,然而略一忖思之后,她觉得全盘托出会比较好,既然这人能派了人来提醒自己,肯定对自己不会有恶意…起码不是太大恶意。
“在下石曼生,今日阁下派人前来示警,这才想来一探究竟。”
说完话,石曼生便只有听天由命地等着此人作答,她万万没想到竟然会遇上这么个百毒不侵的。这世上,除了她和她师姐,这还是头一个。她师父和师叔都不是!
“好奇可不是好个好习惯。”男子伸手在她后背轻拍了两下,倒像是安抚,“以后…莫再如此。”话毕,他伸手快速封了石曼生几处大穴,“今夜就劳烦石姑娘暂且留宿于此了,待明日我等离去,姑娘便可自行离开。”
这人!竟然连她哑穴都给封了!
石曼生身不能动,口不能言,被裹着床单直挺挺地送到了尚有余温的床铺上头。
——这人要干吗!
看着黑暗中她睁大的眼睛,男子轻笑一声,“姑娘放心,在下还算是个君子,只是…”边说,他边从一旁取了枕巾牢牢盖住了石曼生的眼睛,“石姑娘,有些事情,不知道远比知道要来得好。”
黑暗给人以遐想,更给人以恐惧,她越发忐忑起来,自己此时就是一条任人宰割的案上鱼。
那人的指尖在她脸颊处稍稍停留了一会儿,而后床边一轻,离开了。接下来,隔着枕巾,石曼生隐隐觉出了一丝光亮——点灯了。
真真的敌暗我明,我还不能动。她更紧张了。这人这点穴的手法有些厉害,她竟然丝毫冲不开。呃…虽然她功夫不咋地,一般点穴都不大冲得开。此时此刻,石曼生后悔了,由衷地后悔了。以前怎么就没想着好好练功夫呢!
咯吱——
门的声音,那人好像出去了。紧接着她又听到窗口的方向有了动静,当然从头到尾就他一人的脚步声。明明出去了,可那人并没有叫醒其他人,似乎连到别的屋子查看都没有。
被独自留在床上的女子就是容易胡思乱想,比如说现在的石曼生…
他干嘛去了?
他为什么把自己放在床上?
他还回来不?
他要对自己做什么?
孤男寡女,受制于人,她该怎么办?
想着想着石曼生心都酸了。
为什么偏偏要好奇,家里好好地不待,大半夜乱跑什么…
怎么就这么倒霉遇到个不会中毒的…
…
又过了一会儿,那人回到了屋里。一声轻响,光亮灭了下去。
“睡吧。”床边一重,一个带着些许寒气的身体在她旁边躺下。接着,她被盖上了被子,还被那人好好的压了压被角。唯一庆幸的是,那人没和她盖同一个被子。
…石曼生凌乱了…
这怎么可能睡得着!
似乎是感觉到她的心思,那人支起了身,轻飘飘点了她的睡穴。
昏过去的前一瞬,石曼生清楚地听到自己内心的一声怒吼:你大爷的!!
确定身边人的呼吸已经变得平稳,梅子倾伸手拿开了刚才附在她脸上的枕巾,就着零零落落撒进来的月光,她的容颜清晰地倒映在他的眼眸中。
“你不该来的。”
一声轻叹,他俯下身轻轻搂住了她,呼吸相闻,愁若满肠。被点了睡穴的石曼生什么都不知道。
云散月明,夜冷星寒。
层楼独窗,未语先愁。
此生唯恐情已断,相逢陌路无相干。
来生若得缘能识,你当为花我为泥。
…
作者有话要说: 肥肥章送上,有存稿的娘子各种造~
接下来,咳咳…娘子要回国玩啦~~~哈哈哈!!!我要回国狂吃狂吃狂吃!
所以…接下来请假三天~嘿嘿。16号再更新,老时间,不见不散哟~~mua~
十三
等石曼生醒来的时候,天色早已大亮。
她很欣慰地发现自己能动了,接着更加欣慰地发现床上就剩她一人,被子依旧好生盖着,衣衫完整,没有任、何、怪、异。深吸一口气,石曼生小心翼翼地推门探了出去。
她所在的小楼很安静,待确认周围没人后,便走了出来。从木质的楼梯下来时,一路听着木板咯吱咯吱地响,石曼生的心里有些惊得慌,生怕引起别人的注意。然而,待她蹑手蹑脚地转了一圈后,却一个人影都没见到,更别提昨天晚上那个住在这屋里,武功比她好,不会中毒,又喜欢点人穴道的头领了。
——这人都走光了?
出了小楼,她大方地在院子里又晃荡了一大圈,依旧半个人影也没。石曼生打心眼里觉得郁闷——这趟夜访,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昨天那人要么站在阴影里,要么就是脸颊背对月光,从头到尾除了那披散的长发和里衣下貌似修长的身姿,她也是连长相都没看清。总之,以目前的结果看来,就是她大半夜闲着没事跑到别人家的床上睡了一觉…而且旁边还同时睡了个男的。
要是柳木白知道这事,你说会是个什么反应?
突然起来的念头让石曼生整个人愣了一下。她狠狠拍了下自己额头。呸,瞎想些什么呢!
摸着被自己拍疼得额头,她看了看头顶的天,兀自叹气——唉,都这么亮了,得想想等会找个什么样的说法,突然夜不归宿,师叔那个人精可不好对付。另外,半夜出来的时候,自己还被丁泽那小子抓包了…
在复杂满满的心情中,石曼生回到了金树院前。站在院子外头,她正琢磨着要不要从后头鲜有人经过的围墙翻进去换身衣服再说。可刚要转身往后门走,一旁的院门就从里头打开了,紧接着走出来了几个人。对,是几个人,并不是她以为的最多两个人。除了师叔和丁泽外,此时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还有柳木白与那个八字胡侍卫。看到她时,师叔的眼睛明显瞪得大了一圈。
那一刻,石曼生心里悄然刮起了寒风。
“好巧,都这么早啊。”她尴尬地挥了挥手,这招呼打得着实有些僵硬,脸上扯出的笑怎么看怎么心虚。
“嗯,石姑娘早。”柳木白是第一个回应她招呼的人。他明明看上去是笑着,可在石曼生眼里,那笑莫名掺了寒意。
女儿家彻夜不归,算是大事…
很大的事…
很大很大的事…
——可再大的事,关他柳木白什么事?这么一想,石曼生顿时有了底气,“柳大人,早。”
柳木白微微一笑,声音听上去有些低,“好巧。刚还说姑娘不在,想不到,一出门倒碰见了。现在时辰尚早,石姑娘可要先歇息一会儿?”
“一早出门散了散步,就是肚子有点儿饿。”她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心知肚明的丁泽,目光在她面上一闪而过。石曼生兀自笑着,面不变色心不跳。
柳木白眼神淡淡地从她那身黑不溜秋的衣服上扫过,又淡淡地看了看她随意扎起的头发,像是用手扒拉的,不大整齐,“看来石姑娘昨夜睡得很好?”
“还好,还好。”默默转过头,她随意敷衍了两句,余光里的柳木白眼睛微微眯起,她身上立时多了几分寒意。
“哎呀。都站着干嘛,大清早的。正好人也在了,都进去说吧,来。”师叔适时打断了尴尬,迎了石曼生往里走。
丁泽一言不发地领着柳木白往会客厅走。石曼生本来也跟着一道,但在路过厨房的时候,闻着早饭的香味,她逃一般地钻了进去,“我先吃点东西,柳大人稍等。”
见她进了厨间,走在最后的夏近秋慢悠悠跟了过来。
“石头,那柳大人怎么一大早来寻你啊?”至于自己这师侄昨天晚上去哪了夏近秋并不关心。她这性子,别人不吃亏就不错了。
石曼生正在往碗里盛粥的手停了下来,拿了双筷子,声音有些恨恨,“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本以为自己夜里能回来的,谁知道碰到硬茬,睡到大天亮才醒。醒了回来,还正好又碰到柳木白,说来说去就是她倒霉。
——真是头疼啊头疼。
但是实在太巧合了,怎么想怎么奇怪。该不会…自己这儿又被盯梢了?
不对啊,昨天夜里出去的前,她特地往外狂撒了通药粉,本以为应该暂时弄残了盯梢的,可压根儿就没人从树上啊、屋顶啊什么的掉下来。她还以为是因为之前整治了下就没人了。
见她表情阴郁,夏近秋抬了抬眉没有再问,帮她夹了几块小菜,“快些吃吧,莫让柳大人久等了。”
石曼生嘴上应着,手下喝粥的速度却明显降了下来。
夏近秋:年轻人的事就是复杂。
吃好饭,石曼生在灶间里又扭捏了好些时间,终于不情不愿地往正厅走去。待见到柳木白,她立马装作很是歉意的样子,“抱歉,让柳大人久等了。”
“不会,石姑娘肯来就好。”柳木白放下手中茶盏。
石曼生笑了笑,没有回话,而后挑了个离柳木白稍远的位置坐了下来,“不知柳大人亲自上门,所为何事?”
她想好了,如果他问及昨夜情况,自然是咬死什么都不能说。更何况,因之前那一箭,她与他可没什么好谈的。然而,她怎么都没想到,对面人确实是“有事”而来。
“今日府衙有些事,还需石姑娘帮个忙。”
请她帮忙?石曼生愣了一下,“什么忙?”
“府衙大牢内有位重要人犯突然重病,还想请石姑娘前去看看。”
石曼生惊讶了,她又不是大夫,“诊治一事实在不是在下所长,柳大人还是…”另请高明吧。话没说明,意思已经传达到位。
柳木白缓缓摇头,继续说道,“在下已遍请了城中大夫,他们都看过了,但却束手无策。可偏偏此人事关重大,在下这才来寻石掌柜。”
“我确实不善医。”石曼生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柳大人不如去寻鬼医谷?”对,就鬼医谷,什么麻烦事都该找他们才是。
“石姑娘,烦请您先去看看可好?如若不行,我再寻别的办法。”对面人的语气柔了下来,带着商讨,“还有,那人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话这么一说,再对上他那副水墨眸子,石曼生犹豫了——没办法。解毒确实是她的强项。
毕竟是府尹大人登门拜访,亲自开口,她个升斗小民,若是不给面子,实在说不过去。既然要和此人划清界限,自然也不该将私事代入“官家事”里头来。更何况,柳木白对于自己善毒一事很是了解,自己再推脱就太刻意了。
想了想,她退了一步。
“柳大人若是愿意将药铺周围那几人撤了,在下还是…”她还是觉得不放心。
柳木白大方笑了笑,并未隐藏,“之前是担心你与你师叔两人皆是女子,这才安排了几人以防万一。不过自从被你发现,我那些手下也受了教训,就撤了。”
那么说就是昨天晚上没人和他报告自己彻夜不归?看来他今早确实是因为解毒的事来找自己,却正好碰到她刚回来。
既然如此,一早碰到也不能证明自己一晚上没回家呀!
此时的石曼生已经忽略了自己还穿着夜行服的事实。至于好生“折磨”了那三人一事,她也自行忽略了。
“既然石姑娘答应了,还请随在下一同去府衙可好?”话毕,柳木白站起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现在就去?石曼生用眼神询问。
柳木白笑着看她,请的姿势保持不变:嗯,现在。
石曼生叹了口气,也站了起来,“好吧。”刚要提步,她突然一顿——不对,自己还穿着夜行衣。“稍等!容在下换身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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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柳木白一同离开金树院的时候,丁泽本也想跟着过来,石曼生踌躇了一会儿拦下了他——如果真有什么事,没他自己说不定还比较好脱身,要是毒粉一撒这小子跟着晕了,她可弄不动他。而且柳木白这么光明正大以府尹身份来请自己,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
于是,她随着柳木白一路去到了衙门,进去左拐走上了一条平坦石道,而后看到了传说中的衙门大牢。
衙门的牢房向来有男牢、女牢之分。柳木白领着石曼生进的正是男牢,不必多说,这个重要人犯是男的。但是,石曼生却有些好奇:人在牢房里?既然是个重要犯人,况且还是生死一线,为何还继续关在大牢,不是应该起码搬到个整洁清爽舒适的地方吗?
引路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衙役,一串沉甸甸的铜钥匙挂在腰间,小心翼翼地走在前头,时不时回个身作个引路的姿势,面上全是讨好的笑意,“柳大人,这里刚擦过地,有点滑,您小心脚下。”
沿着稍显狭窄的长方石板通道的两旁是一间间低矮的牢房,一眼看过去,根根矗立着的圆木栏杆里整整齐齐铺着干草、凉席、还有褥子。除了有些潮湿,整间牢房里的味道并不算难闻。而且每间牢房还有个小窗透光,大白天的倒也不暗。
只是这一路走过去,七八间牢房,石曼生愣是一个犯人也没看到。
——青州治安这么好?牢房全空着?
见她面上疑惑,柳木白主动解释道,“犯人判刑之后,另有别处牢房集中关押,衙门中只是还未定的案子才会用到这些监室。”
“哦。”她点了点头。
越往里走,耳边嘈杂就多了几分。从来没见过大牢的石曼生自是好奇,悄悄探了脑袋往前看,只见两三个带着儒帽的老者正站在路中间,每人身旁还都跟了个背着木箱的少年。他们似乎正在讨论着什么,只是个个眉头紧皱,满是苦恼。
三人里,有一位蓄着短须,正面对着走廊,恰好看到了走过来的柳木白一行人,忙掬着手迎了上来,“柳大人,我等…实在是无能为力。”
“黄大夫辛苦了。”柳木白点点头,语气中带着安抚的意味,“王牢头,领诸位大夫出去吧,诊金照先前说好的给。”
“是,大人。”应声的正是之前那位领路的衙役,他伸了伸手,“各位大夫请随我来。”
看着那三人一一拱手离开,石曼生有些诧异,他们三人身后跟着的少年背着的药箱上头都镶着字,全是最最知名的几家医馆。不用说,那三位看来也是颇有来头的大夫了。
漫不经心地看了看四周,最醒目的是走廊尽头的那扇结结实实的大铁门,除了一个一尺见方的小栏杆窗户,整个铁门严严实实遮着那房间,门边上还站着另一个年级稍轻,个子高长的衙役。看服装与装饰,比先前那位王牢头要简单一些,自然等级也要低上一些。
“开门吧。”柳木白对着那衙役吩咐了一声。
…
铁门上重重的铜锁被打开,缠着的铁链条被一点点绕下,铁门随着金属的摩擦声被缓缓推开。
“大人,请。”衙役说话有些生硬,仔细听还有点紧张,可能是面对柳大人有些不自在。
“石姑娘,请。”柳木白领她一同走了进去。
进到里头,石曼生有些惊讶——这真是监牢?宽床软帐,还有专门吃饭的桌椅。要不是刚才那扇铁门,还有那两扇窗户上结结实实的铁栏杆,她真要以为此处是个条件不错的客栈了。不过,这也解了她之前的疑惑,生死一线的重要犯人留在监牢里,这个情况下很是可行。
床上围着帐子,只隐约看出来躺了个人,空气里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道。
“石姑娘,麻烦了。”柳木白立在床边,伸手做请,语气淡淡。
石曼生客气一笑,自己走上前掀了帐子。
床上躺着一个赤着上身的男子,胸口缠着绷带,隐隐还有血丝渗出。
胸口的外伤应该是前头那几位大夫已经处理好的。石曼生视线缓缓上移,来到了男子面部,她猛然拧了眉。
男子的嘴唇已经呈现紫黑颜色,眼皮发红,脸色青白,呼吸几不可闻。她赶忙上前搭脉,待摸到脉象,石曼生的眸中闪过一丝异色。
“如何?”柳木白在一旁开口询问。
“此人中毒已深,气息将绝。”
柳木白看向她,“气息将绝,但仍未绝,不是吗?”
石曼生不置可否地扬了扬眉,“在下只能试上一试?”
柳木白点头,“但试无妨。”
中毒而已,要难住她石曼生还真不容易。不过这人确实中毒挺深,要不是那些个医生还有些本事压了压毒,拖了点时间,她再厉害也来不及。但是,这中毒的人看着很不对劲。
她眯眼打量着男子身上依旧扎着的几根银针,应该是先前用来抑制毒发的。只是,光靠针灸这些穴位绝对制不住这毒。所以,此人身上一定还有其他玄机。
“这人的衣裳在哪里?”
“衣裳?”柳木白看着她的眼神微微一定。
“嗯,衣物可能会残留毒物气味,有助判定是何种种类。”
“都在那边。”他伸手指了指门边上的一个木盆,里头正放着一些带了血的衣服。
“我去看下。”石曼生立马去了木盆边上,也不嫌脏地直接翻了起来。仔细辨别着夹杂在血腥味中的奇特,她的眉头依然紧锁——这是…?
突然,她指尖似乎触到了什么稍硬的东西,正要拿出来,一抬头却发现柳木白正半弯着身子略带疑惑地看着她。
“可发现了什么?”
“嗯,大约知道什么毒了。”她抬起头,手中悄悄捏着那个硬物,状若无事,“只是这解毒的独家秘法不方便为外人所见,烦请柳大人可否到外头一候?”
柳木白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墨色的眸子看不出情绪,就在石曼生以为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一声干脆的回答。
“好。”
走的时候,柳木白头也没回地出了门,随手还带上了铁门,声音越发淡得发冷,“石姑娘,请便。”然而,专注于手中事物的石曼生,并没有注意到柳木白明显的态度的变化。此刻,她的心里满满都是惊疑。
“啪嗒——”铁门阖上的声音。
转身瞬间,柳木白嘴角绷成了直线,水墨般的眼眸里晦明难变。
“搬张椅子来。”平静无波的声音带着几分寒意,听得一旁守着的衙役应答都有些结巴。
“是、是,大人。”
椅子搬来,柳木白拢起袖子坐了下来,闭着眼睛静静等待。
那衙役不敢吱声,默默站回墙边。过了一会儿,送完大夫的王牢头回来复命,见到柳大人正闭眼歇息,倒是很有眼色地没有打扰,也随着那个衙役站在一旁等候差遣。
作者有话要说: 肥肥的一章,请各位看官享用,明天老时间,不见不散~
PS:求收藏~求撒花~
——By 黑眼圈分外明显,脸上冒了两颗痘的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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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木白:那石头真真是个石头,本大人在生气,她竟然没反应!
石曼生:你说的…是我?
柳木白,扭头:哼。
十四
屋里,石曼生看了看那关上的门,又抬头看了看安静的四周,确定没别人,这才伸手将那木盆中的一件血衣捞了起来。先前她摸到的那个硬物就是藏在这衣服里头。
——会是什么?
她小心地翻过衣裳,从靠近胸口的内袋里将那东西取了出来。是个椭圆的扁块,四分之一巴掌大小,上头沾着不少已经发黑的血迹,但还能勉强辩出是块玉佩。
这形状…一个猜想划过石曼生心头。
起身在屋中看了一圈,她径直拿着玉佩走向了一旁梳洗架。梳洗架上头有个铜盆,里头装着水,准确地说,是泛着淡红色的血水,正是刚才几位大夫洗手用的。她毫不在意地将玉佩直接浸入水中好生擦洗了几番。渐渐地,玉佩上头的纹路显现了出来。
摸着那温凉的玉质,石曼生的眼睛越睁越大——黄蝎玉!果然是百里宫的黄蝎玉!
她猜得没错,正是因这黄蝎玉抑制了毒性,此人才尚有一线生机。光凭那些银针封穴怎么可能压得住化腑奇毒“绝魂散”!
那么…她默默把视线转向床上人事不知的伤者——这个人是什么人?怎么会有黄蝎玉?
不动声色将那黄蝎玉放入自己怀中,几步踱到床边。脑海中的心思转了几转,石曼生最后决定先救人,后审问。放下床帐,她提着从桌上顺来的茶壶,屈腿盘坐在了床头。
嗯…这些针可不行。
摸了摸茶水的温度,温中带热。掀了壶盖,她浇了不少在他的胸口,立时红了一片。过了一会儿,待那些红色稍稍消去,她这才开始一根一根拔下男子身上封穴的银针。而她每拔一根针,男子的脸色就会明显地灰暗上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