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随便笑。”此时的他只会在一旁傻笑,眼睛一刻都舍不得从她面上移开。
“你喜欢我?”
“嗯嗯!喜欢!”叶青一个劲儿地点头,老喜欢了!她是他见过的最好看,最特别的姑娘。
余夏扬了眉,“有眼光。”
于是,在叶青脸上青紫全消的时候,整个金树院已经默认他和余夏成了一对。
感情这事儿,真是最最难预料。石曼生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家贼。他们两个每天都在院子边上一起开地、种花、种草,还时不时去石曼生那里顺伤药,欢声笑语,羡煞旁人。
石曼生:你俩这也太快了吧。
不过,也不能怪,师姐当初为了那詹茂青毅然下山的时候也不过是和人家认识了几个月。果然,吃了相思阎罗还是改不了本性,男女之情,动不动就容易一头脑扎进去。
虽然师叔表示了支持——小叶这人挺好的。
但石曼生依旧是怀疑态度——这叶青是不是真名都不知道,就敢这么跟着人家了?
余夏不以为意地搓着手中的药饼,“他真名叫王小虎,是从柔骨堂出来人,他们那一辈就他功夫最好,这才到中原来混口饭吃。”
“王小虎?”就这么肯漏底了?
“是不是很好笑?说是属虎的就起了这个名字。我也觉得叶青好听,还是叫他叶青得了。反正王小虎这个名字他也从来不用。”
“那柔骨堂又是个什么地方?”
“柔骨堂都不知道,孤陋寡闻。”余夏点了点石曼生的脑袋,“那是西域的一个小门派,没什么别的本事,就是擅长收骨化形。那里头的人后来大多成了刺客,王小虎不想给别人卖命,就出来给自己卖命了。”
“你这是把他从、头、到、脚都打探清楚了?”
“那可不是…”突然瞥到石曼生不正经的眼神,余夏一个激灵,把手中药饼往她怀里一砸,“瞎想什么!我是把他的背景都问了下,可没你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我什么都没想啊。”石曼生厚脸皮反问,“师姐你怎么这么紧张啊?”
“干你的活去!”
28.二十八
恋爱中的女人是盲目的, 自从和叶青凑了一对, 余夏好似就不再管石曼生与柳木白的事了。虽然最近也确实没什么事…除了白玉香, 那也是十多天前了。本来以为就此蒙混过关,能继续在青州逍遥, 却没想到余夏还是坚持要走,而且希望尽快离开。
石曼生有些奇怪, “师姐,你该不会是为了叶青吧?”
两人正在池塘边闲聊, 余夏看着水中锦鲤沉默了一会儿,而后从石曼生手中取了块馒头屑丢进吃中, “事情很不对,我总觉得继续待在青州不好。”
“不对?什么不对?”
锦鲤纷纷凑将过来, 争食之下,水波叠起,模糊了水中景象。
“很多事。”余夏的眉头有些收拢,“比如说,叶青的伤都好了,可那些追杀他的人到现在也没弄清, 而叶青住在我们院子里还真就没人来动他了。如果只是为了相思阎罗, 石头,你觉得你真有这么大面子让他们的暗杀都停下来吗?”
“当初不就是因为没人来暗杀我,这才得出的结论让叶青住在这儿保命的吗?”
“话是这么说, 可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 明的暗的竟然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你不觉得奇怪吗?”
“也许那些人发现叶青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这才放手了?也不对…如果是这样,那一开始也没必要那般赶尽杀绝。”石曼生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可能,“除非…”
“除非什么?”
石曼生看向余夏,眼中有几分犹疑,“除非这件事一开始并不是为了相思阎罗,而是为了…我?”如今她面子要如此大的可能只有她成为事件关键。既然关键是她,那么相思阎罗也许只是一个引子。
余夏自然听懂了她话中含义,略一思考便觉有理,忙开口询问,“那你最近可有遇到什么很奇怪人或事?”
“有,还有不少。”这是实话——柳木白,梅子倾,那个来报信的漂亮姑娘,还有前两天突然兴师问罪的官家女子,当然叶青本身也算一个。似乎所有人今年都赶着一块儿来了。
奇怪,今年黄历没什么特别的啊。
听她如此作答,又见她面上复杂神色,余夏不觉一叹,“既然这样,青州,怕是不能再留了。”
这般分析之后,石曼生心下已经暗暗赞同了余夏的观点。可是一想到要离开,她心底某个角落偷偷生出了几分不情愿。柳木白还在这儿呢…
“收拾收拾,我们早些离开吧。”
石曼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她站直身子,把手里剩下的馒头屑一股脑儿全丢到了池里稍远的位置,“问问大家伙的意见再说吧。说不定也只是我们胡思乱想罢了。”
“噗通——”
一条白底红纹的大锦鲤从池中摆尾跃起第一个扑向了那团馒头屑,所有鱼儿豁然掉头,紧跟而上,围而争食。不一会儿,就吃得干干净净。没了吃的,鱼儿复又四散开来,各自寻着地方静静停留。
看着那些肥肥的鱼儿,石曼生突然来了句,“师姐,我们今天喝鱼汤吧。”
余夏点点头,“好啊。”
“天要冷了,这池水浅,鱼受不得冻,得快些吃了才是。”
明白她要吃的竟是自家池里头的鱼,余夏楞了一下,很是无奈,“既然为了吃,何必又特地养些漂亮的?一看就不便宜。”
石曼生笑着挽上师姐的手,“这不是为了不吃的时候能看两眼吗。等会儿我来捞鱼,包管捞条最大最肥的。不对,我们人多,起码得捞个两条。”
“要不三条?毕竟有两个男的?”
“好!就三条!”
二人离开池塘的时候,石曼生鬼使神差地回头又看了一眼水中静静停游的鱼儿。那一刻,她在想,会不会现在的她在某些人眼中就如这池呆头呆脑的锦鲤一样。
——不知危矣,怡然如常。
~~~
一天之后,整个金树院讨论的结果出来了——同意离开青州,越快越好。
石曼生是唯一一个没有表态的人,但在师姐、师叔明确表态,叶青表示听从师姐的,丁泽表示无所谓后,她的想法自然而然显得就不那么重要了。少数服从多数,他们要离开青州了,日子就定在半个月后。
时间这么赶?
石曼生颇有微词——房子还没卖掉,而且还有好多东西要理,半个月怎么来得及?
对此,师叔的回答是,“你不是从江家那边赚了不少嘛?一时半会儿又不差这些钱,反正房子在这儿又跑不掉,慢慢卖就是了。再说,顾老板不是说我我们这院子名字起得好,听着就招财进宝吗?你问问看她要不要买?”
石曼生觉得八成顾老板会说要,可她不是很想问怎么办。
师叔又说了,“东西多?不会不会。现在家里人多,收拾起来很快的。再说还有半个月,妥妥来得及。”
于是,行程板上钉钉。石曼生现在是心烦意乱——你说,她要不要去和柳木白打个招呼,道个别?
想来想去,她还是觉得自己当面不大开得了口,两个人关系好不容一才…那要不写封信?可是这也太矫情了,明明都在青州,离得这么近,太刻意了。
纠结了一番,她最后还是打理妥当出了门——怎么也得当面告个别吧。
走去城东府衙,她这一路走得要多慢有多慢,晃荡了大半天,在看到衙门口那两个挎刀而立的衙役后,石曼生又犹豫了半天,总觉得有些胆怯,还是不敢上前。正在这时,王牢头从街的那头走了过来。他一副刚从外头吃完饭,酒足饭饱的模样,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的小衙役。
总是得告个别啊。她叹了口气,迎着王牢头走了过去,“王牢头,劳驾,我想见一下您家大人。”
王牢头认出了她,立时换上了一副笑脸,“好好,您稍等,我这就去给您通报。”一边说,他一边领着石曼生进了衙门。
此时还是午休时间,是以衙门内比较安静。石曼生跟着王牢头一路去到了正堂边上的等候室,王牢头特意给她上好了茶水,这才去向柳木白通报。
石曼生凳子还没坐热,王牢头就回来了。
“劳烦石姑娘这边请。”
这一次,王牢头直接领着她去到了后院。这里之前石曼生也来过,是以并不陌生。
“石姑娘,柳大人就在里头,小的就送您到这里了。”
“多谢王牢头了。”
面前屋子的门虚掩着,石曼生敲了敲,听到里头一声“进来吧”,这才推门而入。
这是一间书房,柳木白正坐在书桌前头提笔写着什么。
“随便坐吧,我一会儿就好。”他抬头笑着招呼了石曼生一下,便又低头写字。
随意坐在了一旁的木椅上,石曼生开始打量起这间屋子。从堆满书册的书柜到墙上挂着的墨色字画,再到那长长宽宽的实木案桌,她的视线最后定在了柳木白身上。
他执笔的手拿得很高,手腕悬空,轻飘飘地在白纸上落下一道道墨黑笔画,特意挽上去的袖子下露出了他修长的一节小臂。石曼生眯眼看了看,不觉心下啧啧两声——怎么一点儿汗毛也没有,倒比女子还细腻了。
柳木白说的一会儿果然是一会儿,石曼生看他写了五六个字后就停笔了。
“你来找我了。”他说着话起身向她走近,眉眼都在笑,笑得石曼生有些过意不去——自己可是来辞别的,这一别还别到川蜀那老林子去了。
但拐弯抹角、拖泥带水从来都不是她的性子。
“我要离开青州了。”
话音落,还未走到她面前的柳木白生生停住了步子,眉眼的笑容立时凝滞在了脸上。
再接再厉,石曼生继续说道,“我老家那边有些事,要回去了。”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后面一句,她想了想还是吞了回去,这般说出来实在是有些伤感情。虽然他们之间应该还不是特别有感情…吧?
“你要回川蜀?”柳木白站定在离她四五步远的地方,脸色沉了下来,周遭气氛也跟着一凝,“什么时候动身?”
“差不多十天后吧。”
“打算何时回来?”柳木白缓缓提步,再次向她走来,声音发暗,一步一步走得很慢,仿若踏在她的心上。
“短时间内…怕是回不来。”石曼生是第一次见他这般阴沉模样,心中不免发慌,人往椅背上靠了靠。川蜀本就遥远,没有重要事情她应该不会回来了,再说,已经知道了师父就在鬼医谷,鬼医谷也在川蜀一带,是以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重要事情是非来青州不可的了。至于京城,八姓八家的事情已经解决,她一介江湖女子怕是也不会再去了。
柳木白再次上前一步,双腿几乎碰到她的膝盖,“不再回来了?所以…你是来道别的?”
石曼生勉强笑了下,“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柳…木白你要是有空也可以来川蜀之地逛逛,那边与青州、京城的风景很不不同。”她使劲往椅背上靠着,企图拉开点与眼前人的距离。
柳木白俯下身,双手撑在她的座椅扶手上头,把她圈在了自己与椅背之间,而后慢慢缩减着两人之间距离。石曼生的鼻尖再次闻到了那若有似无的青竹香气。
“你…”石曼生紧张得有些无措,身子想要再往后一些却是不能了,正当她纠结于是否要推开眼前人,却忽然听得柳木白轻声一笑。
他笑什么?不确定地抬头一看,相隔一尺的眉角确实带着笑意,不是那种怒极反笑,也不是那种无奈自嘲,而是真的在笑,有些欢喜的那种笑。
“好。我过些日子就去寻你。”
——寻我?去川蜀?他要去川蜀?石曼生诧异万分。
两人离得很近,柳木白自是将她的表情通通收入眼底。此时,他甚至能看清她脸上细小的绒毛,她的眸色在白天看来有些浅,现下正睁大了眼看着自己,一点都没有她平日里装腔作势的老练模样。看着看着,心中不知不觉染上了一丝异样,声音也暗哑了几分,“上次给了你白玉香,到现在只听得一声木白,在下怎么看都有些亏。”
还在惊讶中未缓过来的石曼生忍不住喉咙有些紧,“你…”
“今天想听你多叫几遍,可好?”说话的尾音随着他的眉眼一起微微上翘,似一只小爪偷偷在石曼生心尖上挠了一下。
呼吸开始变得不顺畅,整个人被青竹气息包围着,她若往前一点就能碰上他的鼻尖,他眼中映着自己,可这个自己正睁大着眼,看上去有点傻气。
!!!
瞬时回神,石曼生猛地低了头,“你,你也要去川蜀一带?”
柳木白不再逼近,稍稍放松,“朝廷上有些事,正好要去一趟。石姑娘一言九鼎,可别忘了要称我什么。”
一咬牙,“木白。”
他满面愉悦地看着她,见她耳后微微发红,心中有一丝丝颤动,视线不忍移不开,“我到时怎么找你?”
石曼生缩了缩脖子,“若你能到通义县,就到当地一处“黄家药铺”留条消息说要找我,我一般过两天就能知道。”
“好。正巧,我确实要去趟通义。”柳木白的声音缓缓暗了下来。
她突觉气氛不对,刚要抬头,额间却贴上了一抹微凉,转瞬而逝,回过神时,柳木白已经退到了三步开外。
“你…”
他摊摊手,指着自己额头,看着她笑,“我是故意的,你要不要…讨回来?”
咚咚、咚咚、咚咚——心跳得有些快。
她单手抚额,面红耳赤,“不,不必了。”
从府衙落荒而逃的石曼生,一路心情高涨地回到家中,看他们正在整理搬家的东西,石曼生很是殷勤地上去搭了把手。
“小心,别磕着了。”
丁泽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不是昨天还一脸不情愿走的样子吗?
“我去收收我屋里的东西。”石曼生忽略丁泽的眼神,乐呵呵地往里走,走的时候还忍不住悄悄摸了下额头,脸又羞涩的红了三分。
丁泽脑海中默默响起了一句话:女人心,海底针。女人脸,三月天。
29.二十九
半月时间转瞬即逝, 金树院的众人打理妥当, 要去川蜀了。
离开青州的那一日, 柳木白柳大人亲自前来送行。余夏见状什么,倒是没说什么煞风景的话。她估摸着反正都要离开青州了, 师妹这段“孽缘”就算来个依依惜别也翻不了大事,最后见一面, 吃不了亏。不冷不热地打了个招呼后,余夏就进到马车和师叔坐到了一起。叶青毕竟是正在被追杀的人, 帽子、面罩裹得严严实实,和丁泽两人, 一个骑马,一个赶车, 这一行人瞅着还有点气势。
当着大家伙的面,石曼生有些不大好意思和柳木白说话,站在那里不做声。
“给你的。”柳木白从一旁阿甲手里取来了一个四层木质食盒,“一些小食,留着路上吃,打发打发时间。”
“嗯。”她闷闷地双手接了过来, 咬了咬嘴唇没说话。离别时分, 还是有些舍不得。
柳木白见她纠结模样,微微一笑,语气温和中带着些宠溺, “别让他们久等了, 我不耽误你了, 启程吧。”
石曼生双手握着食盒的提手,点了点头,刚准备往马车走,她突然轻唤了声,“对了。”而后微微侧了脑袋,对着他悄悄用手指了下自己头发。
顺着她的指尖看去——秀发中,那支玉制的莲花簪子泛着莹莹的暖光。
柳木白心中一顿,暖意隐隐上升,嘴角笑意越盛,“好看。”
石曼生红着耳朵,兔子一样上了马车,临进去前冲着柳木白做了个口型——回、头、见。
他摆了摆手,笑得人如沐春风,“好。一路小心。”
一旁,骑马的叶青就着面罩偷偷看了看柳木白,而后又看了看他身边的阿甲,心下一凛:这个护卫不简单啊。丁泽默不作声地看着一切,待石曼生上了马车坐稳,举手一挥鞭,面无表情吆喝出声,“驾——”
马车沿着石子路晃晃悠悠地前行起来。
柳木白站在原地,看着马车远去,嘴角的笑缓缓拉平,掩在袖下的指尖狠狠掐了下手心。刚才,看着她指着簪子倩笑的模样,他突然觉得很想…抱抱她。
“回去吧。”
“是,大人。”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与石曼生他们一行反方向离开了。
“事情都安排好了?”柳木白淡淡说道。
“大人放心,阿乙他们今夜就出发。”
“手脚干净些。别当着她的面。”
“是。”
柳木白又加了句,“等她们走远些。”
“是。”阿甲默默记下,回去要叮嘱阿乙才行。
~~~~~~
这么多人一起出门,回川蜀的路上自然很是热闹。待马车行到了平稳的官道,石曼生打开了柳木白送的食盒。食盒有四层,放的都是精致好看的小点心与蜜饯之类的小食,粗粗一数种类不下二十,形状各异,颜色不同,看着人就胃口大开。
“师叔,师姐,一起吃点!我再那点给丁泽他们。”她很乐于分享。
见石曼生乐呵呵地样子,余夏默不作声从怀里掏出了一根银针,当着她的面将那些吃食从头到尾试了了个遍,一种戳一针。
石曼生脸色很难看,“你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余夏语气也硬。
眼看两个人将将要吵起来,被师叔果断拦了下来,“好啦好啦,有什么好吵的。柳大人也是好心。小夏,你想太多了。”
“就怕某人想太少。”余夏咕哝了一句。
石曼生眉毛一竖,“你…”
“少说两句!”师叔提高嗓子,“来,吃东西。反正都要回百里宫了,余夏,你别这么针对石头。再说,你怕什么毒!”
余夏抬了抬眉毛,不说话了。
石曼生很不高兴了,把吃的往师叔面前一放,“某人看不上,就不要吃。来,师叔,我们俩吃。”
“不吃就不吃!”余夏不屑。
“那王小虎也别想吃!”石曼生瞪她。
余夏一拍坐垫,“他敢吃!老娘削他!”
莫名被牵连的叶青后背一寒,默默回头看了眼马车。
师姐妹之间小打小闹很正常,余夏之所以验毒,一是确实有点不放心,看到柳木白她就不放心。二是想提醒师妹别得意忘形——柳木白那厮究竟打得什么主意可还不确定呢。
两人闷气了一路,夏近秋在马车自顾自地吃着小食——嗯,味道不错。反正她们两个从小就闹,一会儿就好。
果不其然,到晚上下榻镇子的时候,两人又好了。
“师姐,这个味道不错。”
“嗯,我尝尝。”
“好吃不?”
“不错不错,再给我一块,我给叶青也尝尝。”
从青州到川蜀百里宫,路途遥远,行路艰难,整个行程是从东北方向往西南方向,一路途径淮阳,淮南,江陵。按照他们的计划,一开始是走陆路,到江陵后要转为水路。因为师叔身体不是很好,是以他们这一路速度并不快。每天只行上四个时辰不到,隔个四五天还要在大城镇歇息采买一下,这么算下来差不多要一个月多月才能到百里宫。
反正时间有的是,他们也不急。一路上玩玩看看,倒也开心。有了江家那一笔进项,不仅这一路的银子不愁,以后几年也不必愁了。石曼生暗暗打算:有钱人的生意就是好做,等有空了得再来一票才是。
这一路走来,虽然偶有坎坷,但大体很是顺利。二十三天后,他们如预期地到达了江陵地区。等换上水路,这离家就不是很远了,赶一赶,说不定还能在百里宫里过年。
冬日寒冷,夏近秋的身子越发怕凉,平日赶路都一直窝在马车上,盖了好几层被子也不怎么顶用。石曼生和余夏一合计,准备在江陵多歇上几日再出发,住得客栈自然是要找最大最好最暖和的。
一打听,他们来到了知名的“春来客栈”。一共要了三间房,师叔一人一间,用最好的碳烧得暖暖的。石曼生和余夏一间,叶青和丁泽一间。
晚上在客栈一起吃好饭,余夏就和叶青出门逛夜市去了,师叔早早回屋睡觉,丁泽在屋里不知道干嘛。石曼生无所事事,拿了钱袋也准备出去逛逛,刚推门出去,恰见丁泽从一旁的屋子也走了出来。
“你要出门?”她笑着招呼,“我们一起?”
“不出。”丁泽看了看她,丢下两个字,从她旁边头也不抬地走了过去。
石曼生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这小子怎么还是这么个性。
只能一个人出去逛了,她暗搓搓地想——说不定能碰到师姐和叶青,到时自己就死粘着他们,做个不识趣的,赶都赶不走。哼!
出了客栈,右拐,没几步就能到大街。前头不远处,就是夜市中心,远远看着都是人。石曼生顺着人流也往那处走,期间路过一间酒肆,一个喝醉了酒的男子想要牵她的手,叫叫嚷嚷的很是烦人。
石曼生随意甩了甩手,那男子就瘫倒在地呼呼大睡起来。
被这么一打岔,她原本的好心情生生折了几分。看着前面人头攒动的夜市,突然没了多少兴致。那些逛的人都是成双成对,拖家带口的,就她孤单单一个女子,怪不得会被醉鬼看上。
要是,柳木白在就好了…
——算了,回去吧。
叹了口气,刚转身走了没两步,她前头忽然挡了个人,是个男的。
这男的个子修长,一身黑色长衫,白底黑靴,面上戴着夜市常见的青鬼面具,要是往黑的地方一站还真不好分辨。
石曼生皱皱眉,想要从左边绕过去,可那人脚下一抬又挡住了左边位置。
巧合?
她又往右边转,但那人也跟着往右边走了一步,再次挡住了她的去路。
——找茬的?
石曼生站定步子,看着这个离自己三步距离的人,不悦地开了口,“这位兄台,有话说?”
那人缓缓点头,面具上的青面獠牙很有些骇人。
哟?她这是遇上事了?石曼生正好无聊,双手在胸前一抱,“说吧。”
那人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棵树下,看意思是让她过去说。
石曼生看了看人来人往的大街,又仔细瞧了瞧那棵路边的树——树上叶子掉得差不多了,藏不了人。手指擒了几粒小药丸,她欣然应下,“那走吧。”
黑衣男子走在前头,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树下,虽然依旧是路边,但安静了不少。
“你要说什么?”石曼生再次开口。
那人站定在树下,转过身,取了面具,声音有些低,“石姑娘,好久不见。”
青面獠牙的鬼面下露出了一张俊美的脸庞,肤色隐隐泛着冷白的月光,带笑的桃花眼定定看着她。月夜中,他的容颜越发倾城。
——梅子倾!他怎么在这儿?
石曼生下意识退后了一步,隐有戒备,“是你?”
梅子倾一手执着面具,一手背在身后,几缕发丝被风拂起贴上了他纤细的脖颈,那双浅色的眸子在夜色之下犹如琥珀。
“敢问姑娘那日为在下解毒的时候可曾见过一块玉佩?”
石曼生心中咯噔一声——坏了!
30.三十
她若无其事地眨眨眼, 面不改色心不跳, “玉佩?”——什么玉佩?我怎么没听过呢?
“黄蝎玉, 是一个很重要人赠予在下的,若是姑娘见过, 还望告知。”梅子倾说话很平和,他并没有解释黄蝎玉这个名词, 是默认了她知道。
作为百里宫的人,石曼生自然是知道黄蝎玉的。由此可见, 梅子倾确实是和百里宫有旧。不过,这玉她可拿不出来, 都已经给柳木白了,哪来的玉再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