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平日里也这么伺候着,实在是不大自在。
想了想,无卦转过头,“青竹?”
“在。”
“嗯…我这里你以后把吃的送来就行,不用伺候我。我吃完自会把东西放在门口的。”
青竹恭敬地行了个礼,“是,姑娘还请慢用。”接着,她便面对她退了出去,双手带上了门。
过了一会,无卦又听到了院门被关上的声音。
这下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无卦一下觉得轻巧了好多。
看看桌上的食物,竟然还有一包包得好好的大肉骨头。不用想也知道这是给谁的。
“小黑。”无卦叫了一声。
“汪汪汪——”从内屋冲出来了那只短短肥肥的小身影。
“今日你有福了。”拿着肉骨头,她领着小黑一路去到了前院。
捡了块干净的石板,她将纸包摊开放在了地上,小黑瞬间就扑上去开始大块朵颐。
无卦拍拍它的脑袋,自己起身回屋内去吃饭了。
吃饱睡足,小黑趴在屋内的软毯上开始打盹,无卦翻出了那本记不清看过多少次的《空花决》再次一页页翻将起来。
她心中越发不确定起来——师父他,究竟在何处。自己这般找下去会有结果吗。洛阳这地…她还会停留多久?
唉…走一步是一步吧。
如钩悬月,如舞烛焰。
孰悲孰喜,所往不可知。
次日一早。
无卦靠着门框,抬头看那天色,心下微叹:今日看来是不能出门了。
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回身进了屋内,安静地等着她的早饭。
青竹辰时送来了早食。
摆放好盘子,青竹微微一伏,“王爷今日去了朝中,特地吩咐:让姑娘且等他一等,王爷早朝后会陪姑娘一起上街。”
无卦看看门外,转头说道,“我今日不会出门。韩苏…你们王爷下朝回来后应该也出不了门。”
青竹眼中闪过一丝奇怪,而后很快又收了回去,“奴婢话已带到,就不打扰姑娘用餐了。”话毕,她缓缓退了出去。
“你最好走快一点。只有半刻时间就该下暴雪了。”无卦好意提醒道。
青竹心中惊疑,但还是伏身说了句“多谢姑娘”。
从听雨楼出来,青竹抬头看了看天——那位无卦姑娘说什么下暴雪,可这不是大太阳吗?
她心中疑惑,但还是微微加快了脚下步子——宁可信其有吧。
一路走来,风平浪静。
眼看住处就在眼前,青竹有些松了口气,放缓了步子:哪有什么暴雪吗。
她正在怀疑,可突然间,风声大作,空中不知从哪里涌来了片片乌云,风起云涌之间,眨眼工夫就下起了暴风雪。
青竹小跑着进了屋,仍是湿了不少。怪只怪这雪实在是来得太突然。
拍着身上雪花,她感叹万分:自己从听雨楼这一路走来都没有屋子可躲,若是自己脚步再慢上几分,那定是半路就被雪覆了个遍。这可还是冬天,要是得了风寒,那可就不得了了…
无卦姑娘真乃神人!
下雪的时候,韩苏正坐在马车中往府里赶。
好在车夫有在马车后头挂着预备蓑衣,这时正好披上了继续赶路。
韩苏的马车刚到门口,徐管家早已经撑了伞在外头等着。见到马车来了,他赶忙迎了上去。
车帘掀起,韩苏面色有些疲惫地下了车,站在了徐管家的伞下。
徐管家将手中伞递给他,复又自己撑起了另外一把,“王爷,这雪大,我们快些进去吧。”
韩苏接过伞,“劳烦徐先生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府。
“徐先生。”韩苏突然停下了步子,转头看向他,“我还有些事,就先不去书房了。”
“啊?”徐管家惊讶不已,“可这雪这么大,而且王爷你还没吃早食…”
“早食就送到听雨楼吧。”韩苏有些勉强地对着徐管家笑了笑,提步走了。
徐管家顿时了然:听雨楼…王爷原来是要去找无卦姑娘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些过渡章节写得我当年很是纠结啊。。。
此时,无卦在屋内刚刚吃完了早食,正在逗着小黑在玩耍。
大厅的门半掩着,雪的清爽气味阵阵袭来,屋内的炭炉暖和和地生着,很是舒服。
“汪汪!”突然小黑冲着门口开心地叫唤起来。
隔着重重雪幕,无卦看到院门关得好好的。可是小黑那脸兴奋地看着门口又是为什么呢?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到院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无卦姑娘,韩苏特来拜访。”
这是他自己家,还什么拜访。无卦推开厅门,冲着外头说道,“进来吧。”
韩苏听到她的回话,这才伸手推开了院门,沿着小路一步步向听雨楼走去。
他披着黑色白边的长袍,撑着一把黄色的油纸伞,在风雪之中慢慢走来,好似一幅雪中美景。
“你最好是走快点。”无卦在厅内皱了眉,声音有些不耐——这么大的雪,走这么慢干什么。
伞下,韩苏疲惫的脸上微微绽出了笑容——她是在担心自己着凉吧。也就她会把好好的关心话语说得这么生硬了。
边想,他边加快了步子,一路进到了厅内。
屋内很暖和,韩苏脱了外袍坐在了桌边的凳子上。
无卦抱着小黑坐在他对面。
那小黑在她怀里拼命蹬着小胖腿想要爬出来,无卦手下用力把它按了回去——没这么见色忘友的啊,注意点!
可小黑也不是省油的灯,就是不肯消停。无卦手按得有些酸了,禁不住松了一下,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色的小身影就脱离了她的怀中直扑对面的韩苏而去。
我…
无卦满脸黑线。
略带惊喜地看着扑到自己怀中的小黑,韩苏笑着摸了摸它的脑袋,“小黑,可曾想我。”
“汪汪~~”小黑尾巴几乎要摇到天上去。
无卦在对面木了脸——个没良心的家伙。
“无卦,这里住得可还习惯?”韩苏看向她,嘴角带着微笑。
“嗯…不错。”
“那我就放心了。”
他虽然在笑,可那笑意背后似乎有着勉强?是心里有事?
“我还没吃早食,便让人送到听雨楼来了,不知可否…”
“怎么不吃了再来?”无卦眼里有了一丝责怪,“天寒,胃哪受得住。”
“以后一定注意。”看着她有些生气的双眼,韩苏心中暖成一片。
早食被送了过来,韩苏让送饭的小厮先离开了。
他放下怀中小黑,起身净了手,便又坐回了桌旁。
“无卦,你要不要再吃点?”
“不用了。”无卦直接摇头。
韩苏笑了笑,自己端起碗,拿着筷子吃了起来。
他吃饭的样子一向文雅,筷子也拿的很上,夹菜的时候显得很是轻巧。无卦就这么无聊地坐在对面直看到他吃完了饭。
放下碗筷,韩苏有些歉意地笑了笑,“等会我会让人来收拾的。”
无卦不声不响地站了起来,将桌上空盘随意收到了提篮中,而后放在了门口,“会有人来拿的。”
“麻烦了。”
“好了。”无卦端着茶壶、杯子坐到了他的面前,给他和自己各倒了杯茶,“这下你可以说了吧?”
“你来找我,难道不是有话想说吗?”
韩苏伸手拿了杯子,看着杯中,久久没有出声。
无卦不再多话,也只静静坐在他的对面,轻抿着杯中略带清香的绿茶。
“今日早朝之后,父皇宣我去了书房。”韩苏轻轻缓缓地开始言语,“他说他见到我回来很高兴。还说当年赐我祈王的封号,就是希望能为我祈福,多福多寿…可他说那些话的时候,为什么眼里要带着同情呢…”
韩苏抬头看向了无卦,“他是我父王,可为什么他不觉得伤心,而只是同情…”
无卦没有回话,只是平淡地看着他。
“你…你应该都知道的吧…”韩苏苦笑了一下,“我这个短命的二皇子,只不过是父王酒后乱性宠信了一名宫女所生下的孩子,要不是当时了清大师正在宫内,且算出我命不过二十,我怕是生下来就该死了的…”
没有母家的背景,这样一个意外出生的皇子必然是所有宫妃的眼中钉、肉中刺。尽管了清大师说过他命不过二十,但还是有人担心夜长梦多,想要置他于死地。也许他们想的是:既然活不到二十,那早点死和晚点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娘…当年为了护我,想要求出宫。娘以为出了宫,就能平安拉扯我长大,哪怕只到二十也行。父皇看在她服侍了自己十年的份上准了,还赐了我这么一个封号。出了宫,没有了那些勾心斗角,我这个不受宠的短命皇子终于保住了性命。可娘她,却在每日的担惊受怕中身子越来越差,在我七岁那年染了风寒…”韩苏说到这里,声音带上了哽咽,“娘病的时候,我进宫去找过太医,可连宫门都没有能进去…最后是徐先生托人将消息偷偷递给了父皇身边的小太监,父皇这才遣了太医。可是,已经太晚了…”
无卦听着他说着那些滴血的往事,心中有一块地方微微痛了起来。当时他还只是个孩子,那么小就见识了人间的冷暖。
“父皇终于想起了我这个皇子,可娘却再也回不来了…”韩苏一口饮尽了杯中早已凉透的茶水,轻笑了一声,“这个府邸还是父王在娘死的那年赐给我的,那之前谁能想到祈王爷住的地方只不过是一个听雨楼一般大小的民宅。”
“都过去了。”无卦轻声说到。
“是呢…只要再一年多,我这个二皇子就再也碍不到谁了。”韩苏脸上浮起了自嘲的笑容。
气氛凝滞了下来,两人对坐无语。
无卦不知道说些什么,此时她只能做一个安静的听者。
过了一会,韩苏站起了身,“没想到打扰了你这么久。我就先告辞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白色的雪幕之后,无卦心中沉沉地闷了起来:这些都是命…可为什么这些都是他的命呢。
韩苏沿着小径慢慢走着,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无卦说那么多。他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说说心里压了许久的那些东西。而无卦,这个刚认识不到三月的人,却是他现下最能倾诉的人。
不知不觉中,他已那样地信任她,在乎她。
因为昨日韩苏的那番话,无卦沉闷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雪已经停了,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看着眼前宁静的雪景,她提步出了院门——今日就出去散散心吧。
一路走到府门,她在路上正好有碰到青竹,和她说了下,便自自然地一个人出了门。当然,为了方便她还是着了简洁的男装。
清秀削瘦,隐隐散出一种雌雄莫辨的美来。
许是因为积雪,街上的摊铺都没有搭起来,但不少孩童都在开心地玩着雪。
无卦远远地绕着他们走——小心被他们丢出来的雪球误伤了。
走着走着,她眼前出现了一条宽阔的河流。
在这白雪皑皑的寒冬,那河中之水仍是潺潺流动,没有一点结冰的迹象。
——莫非这就是那传说中冬日不冻的洛河?
沿着洛河,她慢慢而行。
人都说洛河之水,波光浩渺,其美不可话也。此话不虚——冰天动地之时,还能有滔滔流水,真是奇景。
好景使人舒畅,这点着实不假。看着眼前怡人的景色,她烦躁的心情也似缓缓被这流水抚平了开去,平和了不少。
——人各有命,无卦啊无卦,你又何必为一个短命之人庸人自扰。
复又看那冬日流水,一个想法跃入脑海——要是能在这河畔垂竿而钓,怕是别有一番风味。
正想着,她前头不远处就出现了一位垂钓之人。
那人裹在厚实的长袍之中,独自仰坐在河边的躺椅上,晒着雪后的暖阳,看上去好不惬意。
——倒是有人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无卦心中有些惊喜,提步向那人走去:能冬日垂钓之人,必定风雅,我且看看他的面相去。
在行到离那人约莫五丈之时,无卦突觉有些不对,微微放缓了步子。
果然,下一刻就有两个黑衣劲装的男子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两人分别伸出一只手在她面前交叉挡住了去路,冰冷的声音从其中一人口中传出,“什么人。”
原来还随身带着护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无卦退后两步,压低了些嗓音,“在下只是游玩散人,恰巧路过罢了。”说完,她便转身往回走去。
可她才走了不到十丈的距离,突然身后传来了奔跑的声音。无卦下意识地回头,就看到刚才拦路的一位黑衣男子一路跑向了自己。
?怎么回事?
她正在奇怪,那人在她面前站定了下来,“这位公子,我家主子邀您过去一叙。”
无卦莫名其妙地问道,“你家主子?…是正在垂钓的那位吗?”
“正是。”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无卦起了兴致,那人倒是个有趣的。
她也不推辞,反正这光天化日,旁边不远处就有不少行人,不会怎样。
再说,她也很想见见那个风雅的垂钓之人。
于是,无卦跟着黑衣男子一路走向了那处。
待她走近,那垂钓之人在躺椅上半侧过身看向了她,有些熟悉声音带着几分慵懒缓缓响起,“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倾城一笑,映雪生辉。如此容貌,如此笑颜,只要是见过一次就绝不会认错。
无卦定立在那处睁大了眼睛:小杨村的帷帽白衣男子!
作者有话要说: 妖孽男再现~
看无卦认出了自己的样子,那男子心情很好地扬了嘴角,伸手指了指钓竿,“姑娘可想试试运气?”
很快就回过神的无卦听懂了他的意思,有些遗憾地说道,“我没有鱼竿。”
“无妨。”那男子空伸了下手,不一会就有黑衣护卫送了另一支鱼竿过来。
“姑娘如若不嫌弃,就且用这一根吧。”他看了身边护卫一眼,那护卫双手拿着鱼竿递到了无卦手上。
待握住那鱼竿细细一看,无卦忍不住赞叹了起来。
那制竿之竹杆形通直、材质坚韧、粗度均匀、节长适中,分明是上佳怀集厘竹。
以前和师父东奔西荡的时候她曾经见过,这种厘竹是所有竹子里头最适合做钓竿的。
——这人果然是个懂行的。
拿到好鱼竿,无卦也禁不住心痒痒了起来——好久都没钓过鱼了,手都要生了。
犹豫了一会,她还是抵不住心里的那份蠢蠢欲动,“那…我就且试上一试。”
男子莞尔一笑,“请便。”
这时无卦才发现,自己的身后早已有人端了另一张躺椅放在了那里,看了看那躺椅,无卦试探问道,“可否…”
男子轻点了下颌,“就是备给姑娘的。”
这般细心的待客之道让无卦很有些受宠若惊。这不,她刚坐下身,就有护卫拿了鱼食过来,直接就要帮她装上钩。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来。”无卦连连摆手,而后自己伸手接过了鱼食,很是熟练地挂上了钩,继而“呼——”地一甩鱼竿,放饵入水。
这整套动作,在她做来娴熟潇洒,快意非常。
一旁的男子挑了挑眉,眼中露出一丝欣赏。
“都说钓者‘怕得鱼惊不应人’,在下就不多话了。”而后,男子慵懒地转过身子,半闭眼帘,继续静静地钓着鱼。
无卦也静下心坐在那躺椅之上,放松地看着湖面,直屏去远处喧闹,默享雪岸无声。
周围的护卫早已隐起。
脉脉洛水之旁,两个表情各异的垂钓者在这冰天雪地之中静静守着粼粼的水光,几要融入那如银的白色雪景。
天地一线,白茫雪色,银银洛水,分地如画。
微风吹过,河面的浮子好似动了一动。
无卦定睛看去,那浮子却又静了下来。
是风?
她不很确定,而正在疑惑之时,那浮子再次动了起来,在河中几乎划成了小圈,荡起一层层涟漪。
真是千尺丝纶直下垂,一波才动万波随。
——鱼儿终于上钩了!
无卦一抓鱼竿,猛地从河中提拉起来,一线水珠随着她的动作从水面跃起划破天空,就顺那水珠看去,一条一尺来长的鱼儿正用力扭动着尾巴。无卦身子一仰,鱼竿微弯,那鱼顺着她甩手的方向直直摔到了松软的雪地上。
大功告成!
“啪啪啪。”那位刚才似乎入睡了的绝色公子正番坐在躺椅之上,笑着轻拍手掌,“好好好,好一条大鱼。”
无卦心情大好,不觉嘴角微微翘了几分,“这还要多谢公子的鱼竿。”
那位公子摇摇头,笑着说道,“哪里哪里,是姑娘善钓。”
看着在雪地上蹦跶的那条大鱼,无卦走上前褪下了鱼钩,将那鱼一路拎到了公子旁边,放在了地上。“这条鱼就当是我谢公子借我鱼竿一试。”
那位公子一路看着她拿鱼过来,现下正笑着看着地上的鱼儿,复又抬头看向了她,“这也快到中午时分了,不如今日就由我借花献佛,将这鱼烤了权作我和姑娘的午食如何?”
“已叨扰公子许久,我还是就此告辞了。”和他一同钓鱼是无卦一开始没有想到的,毕竟是萍水相逢,还是有点距离的好。
那公子脸上的笑意停顿了一下,而后微微摇了摇头,也不挽留,“罢了,反正以后还会再见的。”
?无卦愕然,他怎么说得很肯定的样子。
“长青,你叫我长青即可。今日有缘同钓,不知在下可有幸和姑娘交个朋友?”男子起身走近她,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
无卦的心中突然紧了一下,定睛仔细看那张脸庞,她有些吃惊起来——在那美色晃眼的背后,分明也是个短命之相,可为何她刚才一丝短命无福之感都没有从他身上感觉到?
长青,长青,这个名字是为了能活得长一点而取的吗。
“姑娘?”见她看着自己不说话,长青又唤了一声。
无卦微低了头,努力抚去心中莫名的焦躁,直觉告诉她面前的人对自己并无恶意,她略一思考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无卦,我的名字。”
“无卦?”自己的名字从他嘴里被缓缓念出,她突觉得自己应该说个假名才是,“好名字。”
“后会有期,告辞了。”有些摸不清自己心里的那份怪异,无卦匆匆道别。
“雪天路滑,姑娘慢走。”
背对着他,无卦不觉加快了步子。
——短命之人,韩苏、长青…你说,她怎么一个接一个地遇到?
此时的无卦并不知道,日后她所面对的一切,感受的一切全都是为了短命之人。
回到王府,无卦鬼使神差地拿出了那只龟壳。
——嗯,就算上一算吧。
长青,长青。
手起,卦出。
无卦表情一时僵在了那处。
好吧,竟然又是个算不出来的。
那个从容有度男子第一次让无卦感觉到了什么是琢磨不透,如迷似幻。
闭上眼睛,她有些倦意地撑着脑袋靠在桌上——那日在小杨村,他曾提出要看自己的手,难道是要看手相?这么说来,他也是个中高手?
随意拨弄着手中的铜钱,无卦有些感慨地闭目养神起来。
——国师、长青,才来洛阳这么点时间,她就见到了两个同道中人,而且都是高手级别?
什么时候,算卦这一行这么热了?
突然,一副诡异的画面在她脑海中闪现:白衣胜雪的长青和那位带着面具的国师渐渐重叠到了一起,如影随形,金色面具下那张惊为天人的脸庞带着倾城笑意,眼中漆黑一片。
…!
猛然睁眼,她十分诧异于自己刚才所想。
这…细细思来,却又不是那么不可能。
是不是呢,到底会不会呢?
唉!
怎么猜没用,怪只怪自己都算不出来。
她有些丧气地收了龟壳。
算了,算了,想不明白就别想了。
闹心得很。
转眼间,在王府已经住了半个多月。
无卦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倒是和徐管家、青竹越发熟悉了起来。
韩苏时不时会来找她,有时是一起上街,有时只是坐在屋中天南地北地随便聊聊天。
小黑在王府的日子过得很是滋润,胖了一圈,连那毛色都亮的快要滴出油了。
至于那天在洛水所遇的长青,她倒是再也没有见过,渐渐地也就被她抛到了脑后——想不通的事就不要想。
这么白吃白住的,无卦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最后在她的坚持之下,徐管家迫不得已地收了她一些住宿费。
另外,她还认真地表示自己可以免费提供天气预测,包准包灵。
这倒是件好事,要知道测算天气这事可有用着呢。起风、下雨什么的都能提前知道,出门也好有个计划。徐管家自然欢喜。
于是,徐管家时不时会亲自前去听雨楼。待无卦面无表情地掐指一算,今日天象如何如何地一说之后,徐管家才会去决定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至于府里上下,更是将无卦姑娘视作了活神仙一般。
说啥来啥,那叫一个准!
这半个月,韩苏都没有去上过朝,一切似乎都恢复到了他那闲散王爷的日子,除了多了个让他挂心的无卦姑娘。
当然,这是好事。
冬日的雪早就化了,再过几日就是新年,府里在徐管家的吩咐下,已经都换上了新的春联、门联,大红的灯笼高高挂起。红彤彤一片看上去喜庆非常,到处洋溢着新年气息。
韩苏特地找人给无卦做了身新衣——大过年的必须得有。
无卦推辞了半天,最后还是收下了。
因为韩苏很认真的说道:“如果你不要,那我就裁了给小黑做衣裳。”
无卦:“…”暴殄天物啊!
除夕夜,府里的众人聚在一起吃了大团圆饭,饺子是肉馅的,有的还包上了铜钱。吃到铜钱的来年一定交好运。
为了让新年过得欢喜,徐管家特地吩咐多包了些铜钱,不少人都吃到了。
韩苏也吃到了一枚,看无卦没有吃到铜板,他喜滋滋地想要去炫耀一番,却看到无卦拨了七八饺子放在盘子一边,将其他的都吃了,就是不动那七八个。但回头却又去舀了新的一碗接着吃,边吃还边又挑出了两三个放到一边。
“这些你为何不吃?”韩苏好奇地指了指那些被她挑出来的饺子。
无卦看都没看,说道,“硌牙。”
硌牙?
韩苏略一细想,顿觉吃惊——这十几个全都硌牙?
他不相信地拿着筷子把那十几个饺子全都戳了个遍,竟然颗颗都有铜钱。
看了看自己手上那好不容易吃出来的一枚铜钱,韩苏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咬了咬牙,“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听他此言,无卦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地点点脑袋,而后将那十几个饺子一骨碌都倒在了吃得正欢的小黑面前。
小黑毫不在意的一口一个,还像吐子一般一枚一枚地吐着铜钱。
看着眼前的一切,韩苏半响无语。
守岁是新年的必备环节。
无卦入乡随俗地跟着府里众人一起守岁。
鞭炮声声,辞旧迎新。
锣鼓喧天,喜入新年。
看着天空中绽放的美丽焰火,韩苏的心渐渐沉了下来,耳边的喧闹似乎也慢慢远去。
——又过了一年呢,时间…也许不多了。
“睡吧。”有人拍了他的肩,他一回头就看到无卦有些无精打采的脸庞,小黑耷拉着脑袋趴在她的怀中,看上去困得不清。
“嗯。”韩苏微微扯了下嘴角,笑得很是落寞。
无卦看了他一眼,低头从他身边走过,“新年大吉。”
“新年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