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你一点也不吃惊呢。”韩苏笑着跳下了马车,“你是不是早就算出来我的身份了?”
无卦很诚实地回答道,“我没算,但我知道你非富即贵。”末了她又加了一句,“很有钱。”
“…”韩苏的笑容僵了一下,而后忍不住大笑起来,“无卦,你实在是太有趣了。”
“下来,我们一同进府。”韩苏向无卦伸出了手,无卦看了一眼,而后干脆利落地自己从马车上一跃而下,并没有借他之力。
看到韩苏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无卦轻声说了句,“道长不应该扶小童的。”
韩苏展颜一笑,“等下就不是道长了。”
韩苏向大门走去,无卦跟在他后头,小黑跟在她后头。
此时的门口正有两个护卫在执勤,看到韩苏一袭道袍就要往里走,直接兵器一架,拦住了他的去路,厉声喝道,“什么人!”
韩苏刹住脚步,面色不虞地看着面前两人,“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吗。”
两人一听声音很是熟悉,定睛一看,刹时喜上眉梢。
“王爷!”“少爷王爷回来了!”
他们一边开门,一边冲着府内大声报着喜讯,“恭迎王爷回府!”
整个王府瞬间沸腾起来。
失踪了一个多月的王爷完好无缺地回来了!
老管家徐陵在听到消息的一瞬间,激动得几乎被门槛绊倒,大步流星地就往门口赶,迎面遇上了刚进府的韩苏和无卦。
“徐先生!”
“王爷。”徐管家双手相握,边行礼边微微发颤,几乎喜极而泣。
韩苏笑着伸手扶住了他,“徐先生,我回来了。”
面前的徐管家看上去约有五十好几,现金面色憔悴,两鬓花白,但是身姿依旧挺拔。此时的他压抑着声音里的哽咽,只会不断说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眼前的相聚场景让无卦很是感慨——王府之中怕是早就做好了韩苏回不来的准备了吧。
过了一会,徐管家才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无卦,“王爷,这位是…”
韩苏介绍了起来,“这位是姬无卦姑娘,我的救命恩人。”
“徐先生好。”无卦走上前,微微颔了下首,算是打过招呼。
“谢姑娘救我主之恩。”徐管家双腿一弯,直接跪下叩行了大礼。
无卦有些无措,她这是第一次见别人对自己行如此大礼,忙伸出手扶住了他,“徐先生,客气了,快快起来。”
韩苏也同时伸手拉起了他,“我说过,你从来就不是什么下人,不用这般。”
徐管家站起了身,“老朽只是太高兴了。”
韩苏道,“无卦姑娘初来洛阳,要在这待上一段时日,麻烦徐先生给安排个住处。”
“姑娘如若不嫌弃,就住在西苑厢房如何?”徐管家说起话很有一派儒雅的作风,看得出来是一个有学识之人。
“那就麻烦徐先生了。”无卦也不多谦,直接表谢。
“青竹。”
“先生。”一个样貌普通的丫鬟站了出来。
“你且领无卦姑娘去西苑歇息,这段时日好生服侍姑娘,切不可怠慢。”
“是,先生。”
于是无卦就顺其自然地住进了王府,小黑也跟着鸡犬升天地住进了大房子。
西苑的环境很是不错,像王府这样的大户人家西苑都是专门给客人住的。现下只有无卦一个人在此做客,所以清净得很,加上环境布置得简洁大气,让无卦一看就很舒服,同时也感概万分:果然是富贵人家啊。还有专门给客人住的的西苑。自己救韩苏那会,要不是师父不在,连给他睡的屋都没有。
她住在西苑最东边的听雨楼。
听雨楼是一幢两层高的小阁楼,周围有砖砌成的一人高围墙,围出了不大的前院,围墙上开着一扇木门,弄成了独门独户的样子。
阁楼的后院连着一潭养着锦鲤的池水,若是闲暇时分到那处坐坐,很是惬意。潭的对面是另外一院客房,现下无人居住,于是这池塘美景被她一人独享。
晚饭前的时候,徐先生来请无卦到偏厅一起用餐。
无卦摸了摸小黑,“你乖,我等会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小黑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开心地叫了声,“汪~”
一路跟着徐先生,无卦安静地不多话。这位徐先生在这王府之中的地位绝不是一个普通管家那么简单,不过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无卦也不愿去细想,不是什么事都要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而对接下来这顿接风宴,无卦倒是有几分期待:应该会有不少好吃的。
“无卦姑娘,里面请。”到了偏厅,徐先生做了个请的手势,无卦点点头走了进去。
韩苏正坐在桌前,见到无卦进来,他起身相迎,“无卦姑娘,请坐。”
“多谢。”无卦大方坐下,韩苏在她对面一直微笑看着她。
此时的韩苏,身着一袭墨绿长衫,头发束了白玉发冠,举手投足间都有着儒雅之感,真是玉树临风。再加上那张天怒人怨的俊容,真不愧是洛国声名远播的美王爷韩苏。
可是,无卦却突然就想到了他之前穿道袍的样子…
已然落座,韩苏便对旁边人吩咐道,“上菜。”
不一会儿,各式菜品就被端了上来。
鸡鸭鱼肉一应俱全,做法大都是家常口的,色泽诱人,还冒着热乎乎的香气,让人禁不住食指大动。
“无卦姑娘,请用。”
无卦也不矫情,直接拿了筷子开始吃。
嗯…味道很不错。
“尝尝这道长寿鱼,是洛阳名菜。”韩苏将鱼推到了无卦面前。
“嗯。”无卦夹了一块,味道很是奇特,甜咸酸三味俱全。她有些享受地眯起了眼睛——不错。
看她这般模样,倒像是小猫吃到了鱼一般,一脸满足,韩苏不觉脸上挂起了笑容。
这顿饭吃得无卦很是开心。
韩苏吃饭不喜说话,于是她可以专心吃饭。她最后特地问了能不能带点回去,屋里的小黑还等着。韩苏自然满口同意,还很大方的让丫鬟特地到厨房里包了几大块肉骨头给无卦,毕竟这一路他和小黑也算是患难之交了。
饭后,无卦有点觉着累,毕竟也是奔波了许久。
韩苏看出她的疲态,柔着声音说道,“你回去好好歇着吧,等休息过来,我带你好好逛一逛洛阳。”
“嗯,那就多谢了。”无卦依然面无表情。
“就再由我送无卦姑娘回去吧。”这时,徐管家从一旁走了过来,要为她带路回西苑。
“麻烦先生了。”韩苏微笑着道谢。
管家慈爱地看着韩苏,关心地说,““王爷也早些休息吧。”
“多谢。”无卦点头说些,起身跟在了徐管家的身后。
走着走着,她发现这回西苑的路好似与自己刚才出来的有些不一样。
“徐先生,这路…”她斟酌着开了口。
“老生有几句话想和姑娘说下,故特意绕了一点路,还望姑娘见谅。”徐管家回过身作了个揖,复又伸手指向了一旁的一个小亭子,“姑娘,请。”
无卦看了看那亭子,里头的桌上已摆好了茶壶、杯具,看来这位徐先生应该是早就打算好的。也行,就聊聊吧。
进了那亭子,徐管家为她和自己各倒上了一杯茶,而后坐在她对面,几番欲言又止的模样。
“徐先生,还请有话直说。”
徐管家斟酌了一下,说道,“王爷已经将这一个月来的事情和老生说了。在那山中他若是没有遇上姑娘,那就…万幸,真是万幸。姑娘真是王爷的贵人。”他的话中还带着几分后怕之意。
贵人还是当不起的,无卦摇摇头,“不敢当。我只是碰巧路过罢了。”然后她安静地等着他的后话。
“听王爷说,姑娘会占卜之术,所言和了清大师一模一样,实是厉害。不知姑娘师从何处?”徐管家问这些话的时候显得很是恭敬。占卜一事向来神秘,大家都不敢怠慢,更何况王爷讲的那些话如果是真的,那自己面前的这位小姑娘就一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并无师从,只是从小看过周易,自己多多揣摩了些。”师父说不能提师门,也不能提他,于是无卦将一切都推到了卜卦通典《周易》上去了。
看来她是不想说了,徐管家略一寻思,也不多问,只是感叹,“姑娘小小年纪,自学成才,真是不简单。”
“还好,只是皮毛而已。”
两人间再次安静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徐管家终于道出了目的,“姑娘…可否再替王爷算上一卦?”
无卦也不推拒,直接问道,“何事要算?”
“就算王爷能否过这弱冠之劫。”弱冠之期已经不远,徐管家的担忧也是越来越盛。这一次,他都以为王爷已经遇劫,再也回不来了。现下被无卦姑娘所救,是不是那个弱冠之劫已经解了?
无卦皱了眉,“韩苏的弱冠之劫我已替其占过一卦,现在还未到时候,他名中‘苏’字可留一线生机。而且起卦有三则,‘无事不占,不动不占,不复占’,所以我不会再算一次。”
徐管家露出了讶异的表情,但很快又掩去,“既然如此,确是占不得,麻烦姑娘了。”
“不碍事。”
两人接着又聊了一会儿,无卦是个话少的,见没什么话题便主动提出要歇息从而告辞了。
将她送回西苑后,徐管家回到屋内,独自思量:这个小姑娘,会不会就是娘娘当年所说,能救王爷的那个无命之人?
美美睡了一觉,无卦一早起来准备到市集去溜达一圈,探听探听有没有师父的消息。
她和丫鬟青竹打了个招呼,说明了自己的去向便直接出门了。
早点就随便买点吃吧,要是在王府和他们一起吃的话,韩苏一定会跟着自己去市集的,不是很方便,毕竟自己有师父这件事还是要好好保密的。
依旧是小童的打扮,朴素的衣衫穿在她的身上倒显出了几分素雅来。
走在洛阳的主街之上,感受着脚下的青石板路,看着面前的繁华景象,无卦有些不适应——果然还是不太喜欢人多吗?
在路边一家简单的馄饨摊吃了早食后,无卦决定到茶楼去碰碰运气——那里人来人往,比较容易有消息。
走着走着,面前就如她所愿地出现了一家看上去很是热闹的茶楼。
无卦提步走了进去,随便找了个位置,再要了一碗茶,眼睛四处看了一圈,不动声色地在桌下掐起指来。
她是算不出师父在哪,但是她可以算出别人不是吗?那就一个个算过来,看看面前这些人有哪些在最近这一个月中见过师父。
这么简单的是否问题,很多算卦人都觉得不可信,毕竟答案大多只是凑巧。
可是,这种事从来都是信则灵。而无卦从小到大这种是否的问题就从来没有算错过。
问她如何去算?
最简单地就是起卦一卜,但在如此人多之地显然不现实。那就只有从人之面、之气、之神来一一测之。
师父此次出行是有明确目的的,虽然她不知道是什么目的,但是他当日走得很急,就冲这一点,他这一路应该不会随便给人占卦浪费时间。唯一可能让他算卦的定是那些面相奇特之人——师父有这个爱好,对一些奇特的面相总会拦下别人,免费一卦。
端起茶碗,她微抿了一口,眼神漫不经心般从周围人身上一一扫过。
有眼大无神者,瘴眉鼠目者,虎背熊腰者,中不溜秋者众。偶尔一两个看上去仪表堂堂之人也不过是读了几年书的假清高之徒,而所见女子大都来自市井,没什么灵气。
——哼,都是些凡夫俗子。
一口饮尽碗中剩茶,她随手丢下几个铜板,直接出了茶楼。
一连去了三四家茶楼,无卦只见到了两个面相奇特之人。
一是位四十左右的说书先生,公孙池,在茶楼中口若悬河,叫好者众。
可看那面相明明就不是贫苦说书之人,两眼有神却隐带杀气,眉宇之间厉色暗藏,举手投足有着读书人所没有的狠绝之感,分明就是一大奸大恶之徒。再看他天庭怨气不散,成黑云缭绕之势,想必双手沾血,坏事做绝。藏身在这茶楼之中说书,对他倒是很好的隐蔽。
无卦摇摇头——以师父的心性,绝不会去招惹这样的麻烦之人。
另一是位十六七岁的茶楼卖唱女子,名叫怜花,犹抱琵琶半遮面,轻语吟唱久绕梁,听说还是那家茶楼的镇楼之宝,无数男子为之抛金撒银。
可是…
那女子眼睛虽美却眼眶宽大、面颊小巧可颧骨过高,印狭鬓窄,再加上嘴唇微抿之时有下垂之感,分明就是苦中极品、克中之克的倒霉相。男子与之交则必定一身霉气,如若娶之为妻、纳之为妾,那就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了。
——师父那样避难不及,绝不会去触这个霉头。
这两个都不可能,无卦叹了口气:只有继续找了。可如此之大的洛阳城,要找到何时才行。但当下,这也是唯一的方法了。
走了不少地方,无卦没有什么收获,心下有些泄气,索性在主街随意走逛起来——说不定来个蓦然回首,灯火阑珊呢。
走着走着,前面的人群突然散了开来,几个骑着高头大马、身穿黑色铠甲的侍卫将大道中间人群都驱散开去,大声喊道,“通通让路,国师大人驾到。”
听到国师二字,人群很是配合地让出了中间道路。
无卦也随着人流站在边上,有些好奇地向那处张望——国师?
这时,无卦旁边的两个人开始低声讨论了起来。
“听说国师大人有倾国倾城之貌,翻云覆雨之能,现在是皇上面前第一宠臣,权倾朝野。”说完,那人还啧啧了几声,满是羡慕。
另一人提出了异议,“其他我都同意,可这相貌一谈就不一定了,谁都知道国师一向是遮着面的,见过的人都没几个,倾国倾城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
“这无风不起浪,既然传了出来就很有可能是真的。”
“我还是觉得不可能,你想啊,国师大人是男的,哪有用倾国倾城形容男子的?八成是杜撰。”
“你这么说…也对。”
由于站得近,他们的对话一字不拉地进了无卦的耳朵,她的好奇心也随着对话一点一点地提到了嗓子口。
——倾国倾城的男国师?嗯…且容我看上一看。
正想着,人群出现了微微的骚动,原来是国师的轿子来了,大家纷纷抬了脑袋想一睹国师真容。
无卦也伸长脖子看了过去…
好一顶漂亮的轿子。
金边金底,白帘白板,轿顶镶一朵玉色鸢尾平添了好几分的妖娆之感。
只可惜这八抬大轿被白色轿帘严严实实地遮住了里面——什么都看不到,真是的。
轿子往前走到了一家酒楼门口。领头轿夫大声喊道,“停轿——”
八抬大轿稳稳停下。
帘子被从内掀开,在万众瞩目之下,轿中走出了一位男子。白衣黑发,身材欣长,飘逸自然,从背影看绝对是比潘安还潘安。可惜的是,那人偏偏带了一张金色面具遮去容颜,让人不得而见。
国师大人在随从的引领下进了那间酒楼,消失在了无卦的视线之中。
“唉…”不少人都发出了惋惜的叹气声。
无卦转向了身边的一位百姓,礼貌地问道,“请问…国师叫什么名字?”
那人看了一眼她,带着极其惊讶的表情,“你问的是我洛国国师?你竟然不知道?”
“嗯。”无卦点了点头——不知道对她来说很正常啊。
“左国师,左非色,你竟然不知道?”那人的表情就像是见到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一般。
无卦面无表情地说了声“谢谢”,而后就转身走了。
——左非色,名字很有意思。
街上的人群慢慢又恢复了之前的情形,主角进了酒楼,看也看不到,就只有散了。
无卦慢悠悠地走着,路过那家酒楼时,她抬头看了看——烫金牌匾上龙飞凤舞几个大字:天下第一楼。
“咯吱——”临街一侧的一扇窗户被打了开来。
顺着声音,无卦看了过去。
一个侍女模样的人在打开窗户之后,稍稍退了几步,放下了一层丝质的帘子,开窗是为了透气,而帘子是为了遮住外头的视线。
在那帘子放下的过程之中,无卦的视线所及恰好就有屋内景象。
两个男子正站在屋中。
一位是带着面具的国师,而另一位…
一看清那人的面容,无卦的脚步就似被生生定在了地上。
窗口的帘子已然拉上,可她仍保持着抬头仰望之势。
奇骨贯顶、天庭饱满、高鼻挺梁、眉顺眼亮、中直唇平、贵气逼人,此乃千古一帝,真君之相!
此人日后必定一统天下,千古留名。
心中几番震荡,无卦几不能言。
天下几分已有百年,而今终是出了平定四方之人。
从此,天下将同!
深吸几口气,她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开始细细想来:此人的装束是洛国装束,又和国师在一起,应该就是洛国人。而当今天子算算也有四十来岁,但此人目测刚过弱冠,不会是当今圣上。可看他那身帝王之相分明是从小贵胄,绝不是什么后起之秀、平民出生。且他周身有真龙之气,算来应是出于帝王之家。
而这帝王之家…
当今圣上育有三子,一是太子韩晟,一是二皇子祈王韩苏,还有就是尚且年幼的三皇子韩碧。
韩苏是个不受宠的短命皇子,自己还认识。三皇子韩碧年龄又太小,所以眼前此人只可能是当今太子韩晟。
未来的一国之君,天下霸主!
作者有话要说: 出现了关键人物们。。。
“无卦,无卦?”
嗯?有人叫自己?
无卦回过神,赫然发现韩苏正站在自己身边。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护卫。
“你在看什么呢?”远远地就看见她站在人家酒楼前抬头入神地看着什么,可他走近却发现什么也看不到。
无卦轻摇下头,“没什么。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怕你人生地不熟被人欺负,特地出来找你的。”韩苏说得很是轻巧,可声音背后带着几分认真。
无卦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就这么出来,不怕见着仇家?”
上一次韩苏遇难,她所得的卦象是金瓦红墙,囚牛逆音。
前半句金瓦红墙——放眼洛国就只有皇家宫墙是朱红之色且可配金瓦覆顶。
后半句囚牛逆音——龙生九子,囚牛为大。相传囚牛喜音,卦中所谓逆音是指违逆人常之事。
总的来看,说白了就是太子想要弑弟。
所以,韩苏这个祈王爷坐得很不舒服。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答道“洛阳城下,他们还是会收敛一番的。”
无卦皱了眉,“明的不行,暗的行。你还是多待在府里比较好。”
听她如此说话,韩苏心中有了欢喜之感,转过脑袋,露齿一笑,“果然还是你关心我。”那笑容在无卦看来就如春日骄阳一般明媚…还有晃眼。
转过头,忽略眼前的耀眼,她的眉头微微蹙起,“你,最好还是快点回府。”
“这是为何?难道你算到了什么?”韩苏问道。
“我没算卦。”她声音平淡,“只是我不喜欢满街百姓盯着你看的时候顺便看向我这里罢了。”
听她这么一说,韩苏有些尴尬地抽了下嘴角,可眼中笑意未变。
“那我们这就一同回去吧。”他提议到。
无卦木着脸拒绝了,“你先走,我还想再逛逛。”
直接忽略“你先走”三个字,韩苏温和一笑,说得很是妥帖的样子,“那我就陪你一起逛逛。洛阳市集有很多有趣的铺子,今日我定带你好好看它一看。”
…你狠…
无卦深吸一口气,妥协了,“那我们还是回去吧。”
目的达成,韩苏不再多话,笑着开始领路,“无卦姑娘,这边请。”
一路往回走,无卦心中有事,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韩苏在一旁倒是兴致不错的样子,边走边向她介绍洛阳的特色店家。
“你看前头那家彩蝶轩是洛阳城里最好的首饰店,式样新颖、做工精良,深得女子喜爱。甚至有人会从外地特地赶来买上几件。你要不要去看看?”
“不用麻烦了。”无卦毫不拖泥带水,“我们直接回去就行。”
“也好,今日也有些晚了。等哪日得闲了,我再带你好好逛上一逛。”韩苏笑笑,也不在意。
回到府中,无卦打了声招呼便直接回了房内。
有些事情,她要好好想想。
今日见到了帝王相之人,而且他身边的那位国师神秘非常。
左非色。
她喃喃地念出这个名字,心中好似起了一片迷雾。
——师父来洛阳,会不会就是因为今日所见的帝王相和那个左非色呢?
回来后,韩苏去了书房。
徐管家正在整理书籍,韩苏坐在一旁看着杂记。
过了一会,韩苏放下手中书册,看向了徐管家,“先生,你觉得无卦姑娘如何?”
徐管家停下手中活计,想了想,答道,“王爷,这无卦姑娘的性格倒是独特。”
“说来听听。”
“年纪轻轻,从不喜形于色,而且似乎有些…”徐管家斟酌了下,选了一个词,“有些过于冷漠?”
“冷漠?”韩苏笑着摇了摇头,“她就是个嘴硬心软的。”
“这…我就不如王爷清楚了。”徐管家很实在地说道,可那话里怎么听怎么有着一丝揶揄。
韩苏状似平静地再次拿起了书,“徐先生今日话似乎有些多。”
徐管家笑了笑,继续整理去了。
手中拿着书,韩苏脑海中又想起了那个总是面无表情的清瘦女子。
——嗯,她只有我清楚,这点再好不过。
但求万事有解,无事不通。
可否通天晓地,卦显乾坤。
——起卦
诚心求问,但求解。
天道地道,牛鬼蛇神;天灵地灵、千机自现。
——出卦。
无卦睁开双眼往桌上看去。
一枚阴面的钱币孤孤单单地躺在那里,余下两枚不知所踪。
握有龟壳的那只手不觉轻抖一下,传出清脆的金属声响。
无卦的眉头紧紧锁起,心中越发凌乱。
道曰:天生道,道生一,一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万物。
卦从:一生二,二生三,三现乾坤。
她现下只得有一,无二三,并不成卦。
这就是说——不可算。
从小到大,如此情景她并不陌生。
算师父,她不得卦;算自己,她不成卦;如今又多了个国师也是自己不可算之人。
无卦叹了口气——看来那个国师的修为要比自己高,所以才什么都算不出来。
只有另辟蹊径了。
她再次起卦,此次所算——问帝王相韩晟一月之内可有见过算卦老者。
卦象恢复正常,可是内容却是未曾见过。
会不会师父压根就没有见到过韩晟,她算错了方向?
说是这么说,可是她总觉得事情应该不是那么简单。
毕竟她算不出来那个国师,不是吗?
龟壳传来温凉的触感,她缓缓抚着凹凹凸凸的纹路一言不发。
既然师父来过洛阳,就一定有人见过他,迟早她一定会算出来。
她只希望,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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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青竹来敲了门。
她送来了今日晚食,精致小菜放在桌上后,青竹便站在了一旁,随时等候吩咐。
见她不声不响地站在一边,无卦很是不习惯——从小到大,她吃饭的时候被人这么伺候这是第二次。当然第一次是那顿接风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