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卦故作镇定,漫不经心地起身往厨间而去,“我去泡点茶。”再坐下去,还不知道他会说出什么话来。无卦虽是表面无波,可内心早已羞得不行,得快些避开才是。
“碧螺春。长青喜喝碧螺春。”他的声音在她身后不急不慢地响起。
知道了…无卦迅速遁走。
那一日,左非色很是喧宾夺主地让他的暗卫在无卦这里做了一顿丰富的晚食,吃完后,他还笑笑说,“女孩子家,一人住在外头不好。我留个两个暗卫给你。”
男女授受不亲,留暗卫陪着她不是更不好。无卦刚要拒绝,却是两个蒙面的黑衣女暗卫突然出现在了面前。
“姑娘。”看着她们整齐划一、英姿飒爽的标准行礼,无卦只觉嘴角又僵了几分。
“你且当丫鬟使着吧。不然长青只有每日前来探看,以防无卦遭遇不测了。”他说得很是轻巧,但无卦知道他没有开玩笑——如果自己不收下这两个暗卫,他真的会天天来叨扰。
“恭敬不如从命。”她应得很勉强,因为每当她应下些什么,她就又欠了他更多。
左非色心满意足地回去了,留下无卦看着面前两个蒙面暗卫,大眼瞪小眼。
“罢了…”无卦终是叹了口气,“你们随意吧。”
“是。”两个暗卫瞬时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暗卫丫鬟,果然很有新意。
从此之后,她的生活就像有了田螺姑娘,什么事情都会被打理好,整个家一层不染,而且她还从来见不到那两个姑娘。
这就是暗卫真正的职业素质,无卦打心眼里有些佩服了起来。
而现在,她的两个田螺姑娘就躲在某处。
喝了口杯中的茶,无卦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旁边小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一碟点心——她们手脚快的都有些神不知鬼不觉了。
“呃…其实不需要这么麻烦的。”她对着空气小心地说了句。
“是,姑娘。”回答的声音似乎是从屋顶传来的?
好吧…就随意吧。
伸手取了一块点心咬了一口——嗯,不甜不淡味道正好。
再喝口茶,继续她脑中的慢想。
云赫如她所算,向胡国出兵了。意料之中,一直仰仗天险黑泽的胡国几乎是瞬间溃不成军。
胡国匆匆特地派了使臣到洛国求救。所有大臣都主张不要出兵,待云赫打下胡国,洛国可趁机出兵,把两个国家都收录的也是可能的。然而,洛皇竟是毫不犹豫地允了。洛国要救胡国,即可。
这一点,出乎无卦的意料——对于胡国,似乎洛皇一直很宽容,过于宽容了。她不明白,为何胡国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国家却能让洛国吃瘪派了个皇子当质子之后又这么友好结盟地派去救兵。这绝不是常理上说的通得,其中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当然,这些朝堂之事,也不是她一个小女子能说了算的,听听就过了吧。
而更加出乎无卦意料之外的是,韩苏竟然在早朝时主动请缨出兵相助胡国。
在胡国这些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韩苏对胡国民风、地理都有了一定的了解,而整个洛国怕是在也没有一个比他还了解胡国的人。毕竟以往的胡国一直是被黑泽互在其中,没有人能够进去。
带兵打仗韩苏毕竟没有经验,不过鉴于他对胡国的了解,洛皇最后还是准了。作为皇子,更是封他了一个监军的名号。
韩晟在朝堂上当众表示了对韩苏的敬佩,同时也向洛皇请缨,说自己也愿助一臂之力。
之后,无数大臣站出来反对。什么太子殿下乃国之将来,不可亲自涉险。
洛皇也是在赞扬了韩晟有心之后,委婉地拒绝了他的请缨。于是,尽管没有能够上战场,太子的美名还是不经意地就传了出来。
无卦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脑海中立马就浮现了韩晟阴险的笑容——他一定是想趁这个机会让韩苏回不来。
无卦不明白,明明前头是龙潭虎穴,韩苏为何偏偏要毛遂自荐,他不知道自己可能会死吗?他知道,既然他知道,为何还要去?难道他是想在洛皇面前表现一回?
要不要去帮他?在和他一起去胡国?
这样的念头无卦不是没有过。
那一日,无卦正在院里摆弄她刚花圃,左非色就匆匆来到了她家里,依旧带着国师的面具,还穿着朝服,连马车都是国师那辆有着鸢尾花顶的。看来他是急急从早朝过来的,连马车都没换成低调点的。
“无卦,你可记得答应过我的事?”左非色开门见山,还没走到无卦面前就急急说了出来。
见无卦不答话,只是在那里不紧不慢地堆着泥,左非色直接撩袍也侧蹲在了她身边,看着她,有些焦急,“韩苏此番请缨于他来说是一个机会,如果能够得胜归来,他的筹码必将再加一笔。这一点,韩苏他很聪明,也看得很明白,这个机会他不会错过。但是,无卦你不可以去助他,无论如何也不许去。不然我一定去助韩晟,让他马上如愿以偿。”他说得很急,似乎很害怕她突然就跑去助韩苏了。
“嗯。我记得。”无卦平静无波的回答让左非色愣了一下,而后他才反应过来她答的是他的第一句话。
他一下就有了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你当真不去?”
“嗯,不去。”无卦放下手中小铲,站起了身,转头往井那里走去,就这井边打满的一桶水洗了洗手。
左非色有些诧异,她这么干脆、平静?
自己还担心她脑子一热就陪韩苏上战场了,说不定就尸骨无存了。
难道说…无卦对韩苏已是没有那么在乎了?
突然想到了什么,左非色心情一下就好了起来——无卦定时已经知道上官怀了韩苏的孩子,这下死心了。
“那…我就放心了。”左非色站起身,又恢复了妖娆姿态地走进屋,坐在了那张羊毛椅上,“无卦,陪我下棋吧。”
“好啊。”她擦擦手也进了屋子。
第一次用左非色那副磁铁围棋的时候,无卦经不住赞叹了一下。结果第二天,他就让人送了一副一模一样的过来,还留了张信笺:“放在无卦家中,长青下回来就不用带了。”
就是这样,无卦现在的家中关于左非色的东西一件一件地多了起来——他的大氅都留在这里有两件。嗯…还挺暖和的。
左非色说得很对,自己不可能帮韩苏一辈子。而且,如果左非色帮韩晟刺杀韩苏,她不一定算得过他。
所以…旁观是最好的选择。
接着,那一天,左非色很自然地就留下来和她下了棋,然后一起吃了午食、晚食。而后在无卦“慢走,不送”的表情里很不情愿地回了府。
无卦突然觉得,如果她不主动送客,左非色很有可能会黑不提白不提地就这么一直在她这里待下去。不然,他怎么会特意让黑衣暗卫们把旁边的客房都打扫得那么干净,连家什也都放好了。
说到这一点…
我们的国师大人很惆怅——那间屋子他一次还没成功地进去住过啊。
韩苏出征了。
出征前一日,他来找过无卦。地址是无卦之前让暗卫去送给徐管家的。
他问无卦可愿继续做他的谋士,陪他再去西胡。
无卦摇头,只说了句,“此行虽然凶险,但你会逢凶化吉的。无卦不必跟着。”
听了她这句话,韩苏定心不少,没有强求她就离开了。
无卦看着他远去的马车,自嘲一笑——他只是为了自己刚才那句话而来的吧。虽然,她并没有帮他卜卦。
其实,她有试过的,试过卜一卜这次出兵之卦。然而卦还没出她就昏了过去,所以也算是从来没有为韩苏卜过卦。
好在她是偷偷在房里假装睡了,借月光卜卦,并没有让暗卫发现,不然左非色一定会第一时间冲过来说自己不信守承诺。
左非色说的没错,现在要算韩苏,反噬已不是当初所能比拟的了。韩苏已是蛟龙出海,乘风归来,逆天改命的后果,她承受不起了。所以…就算她不答应左非色的交易,她怕是也算不了几卦的。
平常心,平常心。
无卦,用平常心等一等天意的选择吧。她心中暗暗说着。
厨间传来了袅袅的饭菜香味。
无卦眯着眼闻了闻——嗯,田螺姑娘们开始做饭了。她坐在院里,目光缓缓移向了院外地那条小道——也不知道长青今日会不会过来。。
没多久,门口来了一辆不显眼的鸦青马车。
走下来的那个白衣身影,瞬间眩目了她整个小院。
今日的他没有带面具,玉冠白衣,潇洒却又妖媚,嘴角带着摄人心魄的笑容就那样站在院子的篱笆外看着她,隔岸倾城。
“长青,你来了。”放下手中茶杯,她起身相迎。
“饿了,吃饭吧。”他很自然地牵过她的手往厅内走去,他的手微凉、修长,包住她的手大小很合适。
她没有拒绝,只是缓缓跟着他走,“好。”
这样简单地陪伴,让无卦莫名地温暖。
其实这样…挺好的。
转眼间,到了腊月里,就快过年了。
韩苏在战场上与云赫大军几次交锋,胜败皆有,不过总体算下来还是胜多败少。
而今进入隆冬,这仗怕是更难打了。
无卦没有算过这场仗什么时候会结束,但她有一种奇怪的直觉——韩苏会大胜归来。
不过,现在基本上每天都有左非色的陪伴,对于这些事,她想得越来越少了。
左非色畏寒,到了隆冬他似乎穿得越来越多了。
似乎他时时刻刻都带着暖手炉,无卦有些诧异——其实有大太阳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冷的。
她突然想起,上个冬天在洛水旁见到他的时候他并没有穿这般多。
她有些担心,“你…是不是身子不适?是反噬吗?”
左非色却只是无所谓地笑笑,“可能是受寒了吧。”
随着冬天越来越冷,洛阳终于下了第一场雪,鹅毛大雪。
这般的雪定能积起不少,无卦有些开心地想到——这般积雪美景,自然是要到洛河垂钓去的。等下次左非色来了,便和他说说吧。
然而左非色却突然不来了。从那场雪起,他每日会让人送各种小食或是小玩意过来,可是,人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无卦问过那些送东西来的人,左非色为何不来,她得到的回答从来都是——“大人最近比较忙。”
也对,到年关了,朝廷是会事情比较多。
然而一连十天过去了,左非色依旧没有出现过一次。
无卦突然觉得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两位,可以出来一见吗?”她站在院中,有些犹豫地开口,她在找田螺姑娘。
“姑娘。”两个黑衣暗卫齐刷刷地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有何吩咐。”
无卦看着她们,顿了一下问道,“你们家大人…出事了?”
两个暗卫没有答话,但无卦看到其中一个姑娘露在面巾外头的眉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她在吃惊,吃惊自己为什么会知道?
“你们不必瞒我。”
这时,另一个暗卫公事般开了口,“大人最近很是繁忙,故而未曾能够过来,还请姑娘宽心。”
无卦确信,这一次她在她们两个面上都看到了不自然——果然是有事瞒着自己吗。
“好吧。”无卦没有再追问,她知道从这两位这里怕是什么都不能问出来了。
既然问不出来,那只有自己去看看了。
午后无卦出了门,她知道那两位暗卫姑娘一定会跟着自己,不过她不在意,她俩不会光明正大出来拦住自己的。
国师府不远,三里路的只需小半个时辰就能走到。不过这路上有积雪,走起来要比平常慢上一些。
走到国师府门口,远远地,她就看见了那两个面熟的侍卫尽忠职守地站在那处。
两个侍卫看到她走过来,面色都有些不自然起来。
“姬无卦特来拜见国师大人。”无卦在门口站定,说得很恭敬。
两个侍卫有些讪讪地,“无卦姑娘。大人…大人他很忙,现下不见客。”
“这样。”无卦若有所思的样子,停了一下就直接提步要往里走,“那我就先进去等等他吧,等他空了我再找他。”
“大人、大人今日一整天都很忙,姑娘不必等了。”两个侍卫慌忙拦住她。
无卦没有为难他们,只是站在那处,“那好,我明日再来。”
“明日也不行。”一个侍卫紧张得直接接了口。
“后日呢?”无卦继续问道。
侍卫有些尴尬,“怕是后日也…”
“他不想见我?”无卦状似随意地问道,两个侍卫却都没有回答。
“知道了。”无卦退后了一步,“那烦请转告,无卦特来请辞,明日就去胡国了。”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姑娘!”一个侍卫一下冲到她面前,脸上带上了怒气,“你怎可这样对待大人!”
果然。
“左非色出事了。”不是疑问,她确定。
侍卫脸上的表情突然很精彩。
“他出事了,不愿我知道。”无卦缓缓转了身,“你们不能抗命…可是今日是我偏偏要进去的,你们拦我不住,只得放行。”边说她边从袖里取了那把黑色的匕首出来搁在了自己脖颈上,“这下,我可以进去了吧。”
侍卫瞪大了眼睛,俨然不敢相信她会这般把刀架在脖子上,还说得一脸平常。
不过,既然是无卦姑娘以命威胁,他们自是拦不了的。放行是一定的,况且,大人他这些日子一直…
终于,一个侍卫叹了口气,“姑娘,请随我来。”
“劳烦了。”
这是无卦第二次进国师府,一年前她是为了韩苏,而这一次她是为了左非色,时间真是过得快呀…转眼已经一年了。
上次来国师府因为心急没有注意,这府里的景致倒有几分奇怪。看着那些突然断在墙边的小路,无卦稍稍紧了眉——怎会有人特意将一条路做成死路?而且…还不止一条。
她漫不经心地边走边看,缓缓将这脚下路记了个清楚。
随着那侍卫,无卦一路进到了上次见左非色的那间屋子,也就是他的寝间。
屋门紧闭,那侍卫引她到了门前,对着里头恭敬说道,“启禀大人,无卦姑娘前来相见,我们…拦不住。”
侍卫静静等在那处,无卦有些忐忑地看着那门,他究竟出了什么事?
许久许久,屋里才传来了一声虚弱到不行的,“好…”
听到这个声音,无卦二话不说,直直推了门就往里走——他的声音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看着她走进去,那侍卫忙在外头伸手关好了门——可不能让冷风吹了进去。
一进屋里,无卦就呼吸一滞。这屋子的地面竟然都是热烫热烫的,屋里的温度和夏日几乎没有差别。应该是将整个屋子的地下都做成了炕台。
顾不上男女有别之事,无卦急急往内室走去,心下全是担忧。
在看到床榻上那个裹着好几层厚被的人之后,她知道自己没有猜错。
——左非色的反噬,异常凶猛地来了。
“长青。”她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
左非色的脸青紫一片,眉梢和发际都凝着白色的冰霜。
“你不该来的。”他说话声音很轻,似乎随时都会气绝的样子。
“反噬…为何突然如此厉害?”无卦心中一痛,她不知自己能做什么,伸手往他额上抚去——将这些霜去掉,他会不会好受一点。
她的手很暖,左非色在被她碰到的时候,舒服地轻眯了眼睛,“长青今日应该不是很好看。”
“已经够好看了。”无卦边说,边将那些冰霜都去了下去,而后用手缓缓覆在他额头之上,“这几天…都是这样吗?”
“嗯,这次时间好似有些长。”手下的他还在微微颤抖,无卦心中一直紧绷的那份平静因他这模样已经迸裂开来。
“我怎么才能帮你?”他很冷,寒彻骨头的冷,面对这样的他,她心急如焚。
“挨过去…就好了。”他扯着嘴角,尽量给了她一个“没关系”笑容。
无卦没有说话,看着他,死死咬了唇。
片刻之后,无卦伏下了身,隔着厚厚的被子将他紧紧拥了起来,声音闷闷地,“长青…你不能有事。”
“傻瓜。”他闭了眼,枕着她温暖的手,终是昏了过去。
无卦抱着他,不声不响——我是说真的。长青,你不可以有事。
这一日,无卦就待在国师府中陪着左非色。左非色时不时会醒过来,但更多的时间是在昏睡。
被褥已经记不得换了多少次,每次拿开时,那些被褥都是被他身上的寒气透的硬邦邦的。暗卫们每隔一个时辰会来帮左非色换一套棉衣,无卦就安静地等在门外,等他们换好了再进去坐在趴在床边默默地陪着他。 她不知道能做些什么…或者说,面对这样的左非色,她什么都帮不了。
姬无卦…你真没用。
“你去歇着吧,等我好了就去找你。”左非色似乎每次醒来都会这么对她说。
“我不。”无卦闷闷地继续待在那里,“我想在这。”…陪你。
“那你也要注意休息,别这么一直趴着。”左非色边说边裹着大被子慢慢往里挪了点,“你也上来睡会?橱里有床薄被,你可以盖着。”他说得很轻很虚弱,可眼中还能溢出笑意。
无卦没有说话,定定看着他。
“长青这个样子,对你做了不了什么的。”他轻轻说道,“再不睡,你也会病的。”
床很大,他缩在里头给她留了很多位置。
很久很久,无卦仿佛做了很大的决定。面无表情的脸上划过一丝决绝,伸手抚过他冰冷的额头,低声说道,“长青,我们一起。”
而后,无卦直接脱了鞋子,一把掀了他的厚被,二话不说地就躺了进去。
左非色有些愣然地看着她一气呵成地动作,在触到个温暖怀抱的一瞬,他的面上现出了从未有过的怒气,“出去!”边说,他边伸手要抢那被子,只是现下身子寒冷,动作不是很顺畅。
无卦很轻易地拦了他的动作,张开怀抱,将他冰冷的身子紧紧抱在怀中,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正抱着一个寒气直冒的大冰块,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但她依然将头死死埋入他的怀中,倔强道,“不出去…”
“无卦!”她身上的温暖似乎源源不断地在被他所汲取,左非色再次说道,“出去!”
“不。”她抱着他的动作似乎又紧了几分。
“将她给我拉出去。”左非色对空说道,几个暗卫应声出现。
可看着在被子里抱作一团的两人,暗卫们都有些不敢上手。
“还不动手。”左非色厉声下令,声音还带着颤抖。他贪恋这份温暖,但是他决不能让她陪着自己受冰寒之噬。
“你们谁过来,我就咬舌自尽。”她的声音异常坚定,她不出去,绝不出去。
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般威胁的话语,左非色面上一愣。
“姬无卦。”将她的脸缓缓拉过,他冰凉的手指一点点抚上她面颊,带上了几分柔和,“听话,出去。”
“不要。”她看着他,眼里竟是染上了点点晶莹,“我说到做到。”
“你能这么说,我很开心…”他眼中有着化不开的温柔,但下一瞬无卦只觉后颈一痛,就昏了过去。
一个暗卫有些忐忑地站在床边,“大人…”敲晕无卦姑娘,不知道大人会不会生气。
左非色慢慢从她怀里挣了开来,“做得好,拉她走。”
脖子很酸——长青竟然让人打晕了自己!
无卦猛地想起身,却四肢动弹不得,四下看看,发现自己竟是躺在床上。
“不怕,再过一个时辰你就能动了。”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轻轻地带着些许寒气。
无卦勉力用余光看了看,才知道自己还躺在左非色那张床上,只不过并没有和他共盖一被。而现下…自己这是被点了穴吗。
想说话,发现竟是连嘴巴也张不了,传说中的哑穴也点了。
“防止你动不动说咬舌自尽。” 裹在被子里的左非色稍稍用脑袋蹭了蹭她,而后很舒服靠在她身边静静地待着。
他的额头依旧带着凉气,但是…似乎比她晕过去之前好了一些?
不能动、不能说话,无卦就是再着急也无可奈何。
她也只好静下心,不声不响地躺在那里,听着他很轻的呼吸声离自己很近,她突然觉得脸都有些发烫了起来。
刚才的她究竟是怎样的胆子,就这么往男人的被子里钻——呃…这个房间果然是太热了。
无卦一直没睡,身边的左非色在后半个时辰似乎一直在翻来覆去,此时的他已经翻离她的身边。
她听到声音,可是什么都看不到。
左非色没有和她说话。无卦心里越发焦急——难道是寒气太难忍,他不愿让自己看到?
伴随着几声压抑的呼吸,无卦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一个时辰在她睁眼看着帷幔中一点一滴地终是过去了。身体能动的刹那,她甚至产生了一丝不习惯。
而能动的第一时间,她就转向了左非色,“长青!你…”怎么样了…
想要说出的话被生生堵了回去。
她的面前一派活色生香…
左非色还在昏睡中,但他的反噬似乎已经过去。在这温暖的屋中盖那么厚的被子让他浑身燥热难耐,竟是在睡梦中将被子自己给掀了,就连白色的中衣此时也被他给蹭开了。
冰霜已经化去,半湿的头发贴上他匀染着红色的脸颊,有着说不出的妖媚。
顺着他的脖子往下,无卦看到了大片白玉一般的肌肤,带着些许微汗的感觉,锁骨勾勒的线条带着让人陷入的魅惑。
妖孽!!!
无卦回过神,果断转过了身子,慌手慌脚穿了鞋就往外走,边走边满是心虚地对空说道,“你们大人已经好了。我,我就告辞了。”
暗卫们听到她这么说,一时有些拿捏不准——大人没有和他们说要是无卦姑娘要走该怎么办。
一路直走到门口,无卦拉了门就往外走,却发现外头一片华灯初上,已是天黑了。
算了,路不远,走回去吧。反正会有暗卫护着的——她的那两个田螺姑娘。
牙一咬,顾不上外头的寒意,无卦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就往国师府正门走去。此时的她,满脸通红,早已臊得不行。
可走了一会,她就有些迷着了——怎么格局到处都这般相像呢。定定神——要不还是算卦回去吧。这不是逆天之举,受不得反噬的。
“姑娘,左边。”田螺姑娘的声音突然响起。
好,左边。
这指路来得真及时。
无卦顺着指引走出了国师府,而后拿了门口一个侍卫手上的灯笼头也不回地往家里而去。
于是,等左非色醒来时,无卦已经逃回了家。
国师大人很不以为然——不是早就看过了吗。
回到家,无卦一直对自己今日的行为觉得很不可理喻。
她很是懊恼地坐在桌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桌上的茶具。
——今日那些事…真是我姬无卦所为?
“碰——”狠狠一拍桌子,无卦板着脸上了床。
左非色真是个妖孽…竟然让她这般失常了。
然而,躺在床上,她脑海中总会出现今日的一幕幕,越发让她羞愧起来。
——好似…睡不着了。
左非色的反噬过后就恢复了以往隔几日就来无卦住处“小坐”的习惯,只是这小坐的时间越来越长,越来越频繁了。
终于,无卦忍不住问了,“国师…不是应该很忙的吗?”
将近年关不是更加忙的吗?新年之后就要祭天什么的,不都是国师包办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