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还有司天监和整个礼部吗。而且,长青是在忙啊。”左非色说得轻巧,一副慵懒模样侧躺在羊毛躺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手中礼部的折子。
无卦表情微僵——他除了这样悠闲地翻翻折子、还要拉自己下棋、还要拉自己出游…确实不闲。
细长的玉白手指拈了一块茶几上的云糕缓缓放入口中,左非色吃得很是优雅,除了…那些不经意地粘在薄唇之上的白色粉末。妖孽的脸庞倒现出了几分童稚出来。
无卦几不可见地挑了下眉,面无表情地转向正在摆弄的那几枝梅花——这是刚才从屋后折的。
左非色有些无聊地将折子合了起来,礼部这些人每年写得都差不多,就会堆砌辞藻,看得人都累。这些繁复的辞藻就是左非色要在祭祀之上大篇大篇颂出的。
看了一遍,也记得差不多了,左非色看向一旁弄梅的无卦,“喜欢梅花?”
“嗯,味道不错。”无卦没有抬头,将手中梅枝在清水中浸泡。
“味道?香气?”左非色有些没明白。
那边无卦似已洗净了梅花,她没有回话,拿出梅枝,一瓣瓣地将花都摘了下来。
“你…不是用来看的?”左非色有些诧异。
无卦用一种莫名其妙地眼神看着他,“当然是做梅花糕。”
左非色:…
新年的时候,左非色已经在去祭天的路上。作为国师,这般场合他怎能不出席,更何况还需他颂那些拗口的祭词。
于是…这个新年要无卦自己过了。
待在屋中,少了左非色的“叨扰”,她倒觉出些冷清来。
不过,这样的日子,她也已经习惯了。当初一个人在山上的时候,她新年都是一个人过的。这次,还有两个隐着的田螺姑娘相伴,已经很热闹了。
田螺姑娘一个叫林风,一个叫许念,平日里无卦不叫绝不出现。两个人一个十五、一个十四,还是小姑娘,但都功夫不凡。
无卦一直想不明白,为何国师身边会有这么多厉害的暗卫。
难道都是西胡派给他的?
“大过年的,一起吧。过年还是热闹点好。”无卦对空说道,一个人吃饭真的会很无聊。
两个姑娘直接出现在了无卦面前,面罩露出的眼睛透着欢喜。
“是,姑娘。”
怎么有一种很奇怪的命令感觉…
吃过年饭,田螺姑娘们习惯性地上了房顶。
无卦站在院中,遥遥看着城里放的烟花,默声不语。
城里一定很热闹,无卦却更加偏爱这一隅的平和。
可能是在山上待得久了,一个人的时候似乎更能让人心情平和。
可是今日…这第二次在洛阳过年,她不知为何有了孤独的感觉。
——大千世界,无卦也算是孑然一身。
“哒哒哒——”轻微的马蹄声传来。
无卦皱了眉看向远处——这么晚了,什么人。
马蹄声很急,似乎是在赶路?
无卦思量一番,狐疑地盯着声音传来的那处——自己门前这条路不是什么官道,不大有人来,除非是找自己的。
声音越来越近,可因着夜色,她看不清楚马上人的长相。但心中已经隐隐有了期盼——会不会…
“吁——”
马在她院门口停住,那人穿着一身黑色斗篷,一个轻跃就下了马,而后边走边缓缓褪了斗篷的帽子,露出一张带着几分疲惫的绝色容颜。
一如既往的慵懒声线,“无卦,新年好。”
那一刻,她心中瞬间被喜悦充满——他竟然为了自己这般快马跑回来。
可她仍就绷住了表情,若无其事,“你怎么回来了?”
“长青可是特意赶回来陪你过年呢。”走到她面前,忽略她的表情,左非色直接将她纳入自己怀中,“无卦定是欢喜得不行了吧。”
“没有。”她木木地回答,在他怀里的身子微微发僵,试探着用手想将他推开。
左非色倒是先她一步放开了,改为牵着她的手,好看的眼睛微微弯起,“无卦,还有吃的没?”
无卦继续木着脸,“没了。”
“这样啊。”他突然凑到她的耳边,声音轻轻缓缓,“长青为了无卦奔波而来,真是有些饿了。”
热气刮过她的耳廓,若有似无…
无卦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个透彻,急急将他推开,“厨间还,还有梅花糕。”
“还是无卦疼我。”左非色笑得惬意,不顾她尴尬的表情,美滋滋地牵着她的手往厨间而去。
“嗯…味道不错。”长青眯起眼睛吃梅花糕的样子像一只餍足的狐狸。
无卦不作声地将旁边的糕点也往他面前推了推。左非色一直牵着她的手,就算坐下来吃梅花糕,他的左手也没有松开她,就那般自然地牵住,松松暖暖。
“明年冬天,无卦再多做些留着吧。”他笑着看着她,很是自然。
左非色又吃了一块,心满意足——这梅花糕带着梅花独有的凛冽香气,吃在口中有着说不出清爽。
“光吃糕会干的…我去沏茶。”姬无卦抽出被他牵着的手,去到了厨间。
绿尖茶叶在热水中缓缓舒展开来,晕染出青色茶水,袅袅升起的水雾缓缓沁出几分清香。
那一夜,左非色吃过梅花糕,陪着无卦一直过了新年的钟声而后就披上了斗篷。第二日,祭天大典,国师可不能迟到了。
“路上小心。”
“等忙完了,无卦再陪长青洛水垂钓,可好?”
马蹄声急,左非色披星戴月地离开了。
无卦回了屋,看着屋里他喝剩的茶水,她的心没由来地一阵温暖——碧螺春,确实不错。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今夕何夕,与君同待。
无卦不会知道,这竟然是她在洛阳过的最后一个新年…
腊月一日日过去,新年将近,西胡传来了好消息。
韩苏领兵月余,已将胡国之危解决,现正驻兵胡国,整顿军队,善后战场,助胡国新建。如此看来,开春之后韩苏应该就能凯旋而归了。
这时,有大臣旧事重提说道了了清大师当年的预言——如若韩苏能侥幸度过大劫,二十之后许能有一番大作为。
真是天佑洛国,良将辈出。所有人都在夸赞祈王爷,皇上虽与韩苏不甚亲近,但听别人这般说道自己儿子自然是高兴的。
于是,皇上龙颜大悦,祈王府一时间身价急升,韩苏在百姓中的声望空前。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无卦心中只有一句淡淡的——很好。
对于韩苏,她似乎已经能很平静了。他有了凤颜良伴,也许以后还会登上九五至尊的位子…只是这些,已经不是她能助得了的了。
以后的交集…会越来越少,毕竟世上没有不散的筵席。
“啪——”韩晟又一次将手中信笺狠狠拍在了桌上。
“没用的废物。”他咬牙低咒。这是本月第三次失败,现下派到胡国的刺客已经全军覆没。
跪在那处送信的黑衣人满是慌张,“殿下,这次真的差一点就…”
“差一点,差一点…本王要听到的不是差一点!”韩晟阴厉地看向他,“派人,继续派人!决不能让他活着回到洛国。”
“是。”黑衣人急急退下。
本王偏就不信了,他韩苏还有九命不成!
韩苏凯旋的那一日正是春光大好,整个洛阳的百姓都站在了街上想要一睹王爷的风姿。
谁曾想到,当初那个柔柔弱弱的短命二皇子摇身一变,竟是成了洛国难得的将才,第一次领兵就将向来以铁骑着称的云赫给活生生打了回去,而胡国为表相救之恩,更是再赠千匹汗血宝马、十万金银,外加一纸称臣盟书。
时下的茶楼、饭店里,说书人们都津津乐道着祈王爷在西胡作战的英勇事迹。从雪夜偷袭、绊草擒敌、设伏杀将到如何与胡国朝廷尔虞我诈、你来我往地拿下那纸“称臣盟书”,不会武功的韩苏已然被扣上了“活诸葛”的帽子。
原来他可以做得这般好。
坐在邻街茶楼二楼,无卦听着说书人的口若悬河——长青说得没错,是该让他自己去争那个位子。真正的帝王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一蹴而就的。
“来了!来了!”
“祈王爷来了!”
“真是俊啊…”
楼下的人群突然嘈杂了起来,远处传来了整齐划一的马蹄声与行军声,凯旋大军进城了。整个军队安静地行径、军纪严明,百姓的欢呼不绝于耳。这样的队伍让所有洛国子民骄傲不已,他们似乎见到未来洛国的新晋战神。
无卦站起身,倚着窗门往下看,只一眼她就看到了那个骑在马上的英雄王爷,韩苏。穿着厚重的铠甲,他往日削瘦的身形似乎壮了不少,那张脸俊美依旧,只是褪去了以往白色的儒雅,多了几分沉稳的厚重。
骑着马缓缓前行,韩苏面上肃穆十分,并为因街旁百姓的连天欢呼而显出一丝一毫的骄傲得意。那一刻,无卦突然意识到——他是一个真正的将士,一个将来能够俯瞰这片大好河山的君王。
眉心的那抹伤疤在晒黑了不少的皮肤中越发明显起来,这点睛之笔让韩苏的帝王相前所未有地充满勃勃生机。
队伍转了弯,走出了无卦的视线。她心中的震荡还没有平息,为着今日的韩苏,也为着她这一步步伴他走来的艰辛。
百姓们都跟着队伍在走,不一会茶楼旁的那条街道就冷清了起来。无卦所在的这间茶楼里也几乎没了客人。她低头看着木制窗框出神了一会,而后便回身走到自己的位子丢下了几枚铜钱,提步离开了。
——今日该看的也看了,回去吧。
整只队伍一直去到了宫门外,在那里洛皇和一众官员都在等着迎接,国师大人自然也是在那里头的。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韩苏下马行礼,铠甲加身自是不便,洛皇忙扶起他,“苏儿辛苦了。”
左非色站在一旁,面具下的他静静看着眼前父子相会的场景,不经意的余光瞥过身边的韩晟,暗暗心道——韩苏,倒是个不可小觑的。
无卦,你这无命之人当真厉害得紧啊。这洛国,怕是要变天了。
韩晟面上一派亲切,可内心早已怒气冲天——竟然让他活着回来了,那些死士都是做什么用的!
现在父皇好似对韩苏这个短命鬼刮目相看了,这可不是个好迹象。
心下思量一番,韩晟觉得他有必要和国师大人好好商量一番了。只是…国师他最近与自己的私交似是越来越少。韩晟不经意地扫过站在那处身姿挺拔的左非色,心下有些不确定——难道他想不问世事了?
与韩苏一同回来的还有西胡递盟书的使臣团。他们第一时间向洛皇表示了臣服之心,愿修永世之好。
左非色不期然在其中看到了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诧异地挑了挑眉:师父大人竟是再次来了洛阳。
作为西胡祭祀,离长老并不为洛国所知,可以说他的存在就是一个秘密。然而这次他不仅直接表明了站在了众人面前,另外还以胡国使臣的身份亲自递上了盟书。
洛皇接过离长老的盟书,脸上淡淡地有着一抹复杂的笑容。左非色恰好捕捉到了这个瞬间,他心中那些烦乱的点点滴滴似乎正在慢慢拼凑成一幅完整的画面。
师父他…瞒着我的事情有些多呢。
等繁琐的接风宴完毕,离长老就会和其他胡国使臣一同去驿站下榻。他们此行会共在洛国待上一个月左右。
左非色估摸着过段时间应该就会和师父他私下见上一面了,他老人家能亲自前来定是有要事的。
师父不会光明正大地认自己这个徒弟是很正常的事,毕竟自己现在是洛国的国师,要是让别人知道自己来自胡国,还是胡国祭祀唯一的徒弟,别人会怎么想?妥妥的就是奸细。
对了,师父此次前来还有一个身份——祈王爷的岳丈。看来师父他也会要去祈王府一趟的。这般错中复杂的关系,无卦作为中间重要一环又怎会不参加呢。
想到这,左非色有些不欢喜——又要让无卦见到韩苏了。而且,还是刚打了胜仗的英雄韩苏。
怎么有那么一股酸酸的味道呢…
国师大人不是很开心,但是总得来说还是有开心的事情,比如说,那位祈王妃就快生了呢。
祈王爷必定会高兴得一塌糊涂吧,唉…短命之人还能有了子嗣,厉害厉害啊。
总之,这一场接风宴,我们的国师大人从头到尾都是心事重重,好在有那金色面具,外人也看不出什么不妥。
无卦,只有你能解我担忧了。
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哦。
果不其然,三日之后,左非色就见到了自己师父大人。
“你和无卦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离长老劈头盖脸的一个问句,倒是让左非色一时愣了神。
“她和你好了?”
看着师父那有些骇人的灰眼,左非色嘴角不经意地翘了起来,“差不离吧。”
这些日子,虽然他没有和无卦具体点明过什么,但两人之间的默契已是相当可以了。嗯…这算是两情相悦了吧。
“很好。”离长老坐在桌旁,表情有些欣慰,“她是无命之格,与她多处处,也能乱乱你短命之相。”
听了这话,左非色有些不悦地皱了眉,“我不是为了这个。”
“嗯,有真心自然更好。”离长老说得满不在意,直接换了个话题,“洛国太子的帝王相怕是要动摇一番了,他的气运可不少,你可曾想好了怎么做?”
“这个…不好下手吧。”左非色手指在桌上轻点,“不是还有个洛皇在那处吗。”
离长老暗暗思忖了一下,“洛皇那处,你不必太过担心。毕竟他又有了个帝王相的儿子,不是吗?”而且这个帝王相的身边还有一个凤颜女子相助,更是锦上添花。再加上此次大捷,可是气运旺得很呢。
左非色不是很明白,“可是洛皇不是一向疼爱韩晟的吗?”
“事情不能光看表面。”离长老说得意味深长。
“难不成他一直宠爱的是韩苏?”这点绝对不可能。
离长老看着他,但笑不语,一双灰眼没有焦距有些让左非色微微发寒,“总之,所有事情都不是你想的那般简单,你只管好好地借运,其他的,就不必担心了。”
“好吧。”左非色无所谓地挑挑眉,反正都要借运,借韩晟的与借别人的又有何差别呢。
两个帝王相,一定有一个会失败,既然如此,夺取一个人的气运让自己多活几年也不算什么坏事。本来,韩苏是比较容易被夺气运的那个,可现下再看,似乎局势有隐隐反过来的趋势。再者…也算答应了无卦不害韩苏。既然这样,也就剩了韩晟了。
唉…人活着可真不容易啊。
可是,为什么师父会说洛皇那处没有问题呢?
这里头的道道,可是越来越复杂了。
坐在院内,无卦不紧不慢地削着手中竹竿,时不时低头沉思。
距离韩苏凯旋归来已经有十天了,除了头一天无卦在茶楼看到他骑马进城,两人之间没有实质上的见过面。
这样也好,慢慢的他就能从她的生活中完完全全地退出去了。
左非色依旧很忙,但他不管多忙,没过两三天就一点会来看看无卦。两人之间的这种相处模式也让无卦越来越习惯,他们之间似乎…与以前不一样了。对此,无卦总有些许抵触,她说不上来,为何会抵触。但是她知道自己不愿再继续进一步了。也许,是她在害怕吧。
这两天师父曾经的那句话总会在她脑海里响起——阿卦,你要切记。此生不得与短命之人深交。
她不知道为何师父要这么说,作为无命之人,师父是不能算出她的未来的。但她就是隐隐觉得这句话会一语成谶。而最近,她这种不安的感觉似乎越来越盛了。
从自己为韩苏改命强受反噬开始,就不是一个好兆头。现在,事情已经不是她能控制发展的了,她求不了韩苏的卦,自然也就不能知道这帝王相之争的最后结果。左非色已经不再相助太子,可是他作为太子一帮的形象已经是众所周知。如果以后太子失势,那韩苏会不会想要斩草除根将左非色也…
这个可怕的念头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她心中升起了。虽然现在韩苏能不能坐上皇位都还是一个未定之数,以后她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是她就是在害怕…害怕会发生她不愿见到的事情。
不要想了。应该不会的。
无卦暗暗对自己说,韩苏虽然成了帝王相,但是他一直是个心地好的人,不然当初他也不会挺身而出要救那一茶楼的人。而且左非色也曾相助他从西湖出逃,没道理他一定要对他下手,将左非色继续敬为国师也不是不可。
嗯,顺其自然吧,应该没事的。应该没事的。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很快就能进入关键剧情了~~
娘子表示。。。
再过几天。。。未来婆婆大人要驾到。。。好紧张啊 。。。。
无卦安慰自己道,低头继续摆弄手中的竹竿,一点点削去上头的枝节。
“无卦。”左非色的声音不期然响起。走进院子,他嘴角噙着一抹温暖的笑意,闪亮了整个不大的院子,在这春风正好的时节,怕是勾引的姑娘随便就能有那么一街。好在无卦这处平日里没什么人经过。
“在做什么呢?”他还带来了几样无卦爱吃的点心,
无卦放下手中小刀,接过左非色递来的点心包,“想要做个招牌。”
“招牌?什么招牌?”左非色好奇地拾起那根竹竿——约莫比无卦高两个头。
“千机神算。”无卦放好那点心,面无表情地说道。
左非色有些诧异地挑眉看着那竹竿,“无卦是想去摆摊?”
“嗯。”她回答地毫不遮掩,“这些日子太无聊,也歇够了。”
左非色不置可否地放下那根竿子,“空花门传人摆摊算命,会不会…不妥?”
无卦无所谓地摇摇头,“我师父当年也是这样的。正好还可以四处溜达一下找找师父。”洛阳这边,韩苏和韩晟应该还要争上许久,她反正也帮不上忙,反噬的伤也养得差不多了,不如四处走走找人。
“你要离开洛阳?”左非色抓住了她话语中“四处溜达”这个重点,脸色有些不好看。
“不会太远,在洛阳边上转转,来回最多两三天吧。”无卦确实就是这么想的,买了这么好的房子不住确实可惜,一个月出行几次逛逛也是好的。
这么一听左非色稍微放心了点,“有点事做也是好的。”他走到无卦身边,看着她一样样把那些点心装在盘子里,伸手拿了一个凑到无卦嘴边,“可不许不告而别。”
“嗯。”无卦点头,想伸手接过那个点心。
左非色自然不让,避开她的手,继续执着地将点心放在她的嘴边。
无卦:…
怎么有一种自己当年喂小黑的感觉。
点心闻起来很香,左非色的手就一直抬在那处,大有你不吃我就不放下的架势。与此同时,他那双天怒人怨的美眸就那么一直笑意盈盈地看着无卦,直看得无卦半边脸都快烧起来。
拧不过他,无卦终是小小咬了一口,慢慢嚼了吃了。接着,她便再次伸手要将剩下的也拿来一并解决。
然而,左非色笑着一闪,直接将她咬剩下的点心放进了自己嘴里,“点心要分着吃才好吃。”
好吧…无卦觉得自己整张脸都烧起来了。
“嗯,味道果然不错。”左非色在一旁说得暧昧,“不错”两个字更是意味深长地在舌尖打了个圈。
无卦再一次逃也似的走了——“我去厨间泡点茶。”
怎么每次都是这个借口,左非色有些意犹未尽,信手又拈了一块点心放进嘴里。
细细品味着,国师大人的嘴角不可自抑地上扬起来——确实是分着吃味道比较好。
春末的午后已经有了些许的暑气,整个祈王府都蒙上了一层淡淡地阴霾。
进进出出的下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一盆盆被血色染红的温水被不断端了出来。
所有人都绷着一根神经,越发紧张起来——现在,王妃已经连叫疼的力气都没有了。万一到时…
韩苏站在长廊上静静看着面前的一丛青草,脑中不断闪过各种令人不安的担忧。他的王妃进到那个屋里已经有了整整五个时辰,而孩子却还是没有生下来。稳婆和大夫都来了,说是如果再过一个时辰生不下来,怕是…
“哼。”韩苏狠狠锤了身边的廊柱,指节的皮肤被廊柱不平的雕花蹭出了血痕,他却全然感觉不到疼痛。
天生凤颜,福禄一世,贵不可言。
如果真是这般命格,那今日就定不会有事。可为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情形似乎越来越不好。大夫已经用了上好人参帮王妃提气,可是却没有什么好转,大家现在都在等,等的也只不过是个奇迹罢了。
几次昏死过去,容若早已气息奄奄,脸色煞白的她无意识地低喃着“王爷”二字。旁边的丫鬟已经有的忍不住哭了出来。
青竹满是不忍,终是推门走了出去。
“王爷,您去看看王妃吧…”她来到韩苏面前,却是不知道再说什么。说王妃快不行了?那可是大逆不道。
先头稳婆不让王爷进去,说是女子生子不能让男子进去,会不好。可现在,已经这般危急了。
韩苏犹豫了一会,皱了眉,“再等等。”
他不信无卦为自己挑的王妃会连子嗣这关都过不了,如若这般,那王妃这个位子她也就没有再坐下去的必要了。
青竹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王爷眼中那略带恨意的幽暗,她讪讪地退了下去。
韩苏站在原处似是斟酌了一番,对一旁的徐管家说道,“去将无卦请来。”
徐先生有些莫名,这女人生孩子的事情无卦能帮忙?不过既然王爷下令了,他还是即可就遣人准备马车,同时也往门口走去。
然而,徐管家刚到门口就惊讶地看到了王爷让自己请的人。
“无卦姑娘,你怎么来了?”徐管家急急走上前,满是诧异。
无卦对他点了下头,算是招呼,“事出紧急,无卦失礼了。”话毕,她直接越过徐管家疾步就往内而去。
徐管家忙跟在她的身后,心中全是疑问——难道无卦姑娘真能帮王妃生孩子?
无卦一路行到后院,路过韩苏的时候,她头也没回地直接就进了内屋。
稳婆和大夫们看她这般进来都有些诧异,青竹特地在旁示意这是王爷的贵客。
无卦顾不上那些人的奇怪的眼神,她注意的全全都只有床上的那个人。上官容若的凤颜之神正被一点点蚕食,黑云压顶,这个孩子是逆天所得,所噬之力竟连凤颜之身都快承受不住了。
顾不上细想,无卦从怀里取出了三锭黄金分别放在了容若的双手手心,还有一枚放在了床上的坤属位。
乾为天,坤为地,凤所谓坤,宁成天下。
其命属金,凤颜为贵,此劫,唯金能助。
摆阵她不是很擅长,空花决中也只有少许提及,而现下她也只有搏上一搏了。
“全都出去。”无卦沉声道。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还是青竹最先反应过来,“退下,全都退下。”
人都走完了。
无卦深吸一口气,定定看向了床上已经几乎没有意识的容若。沉沉缓缓,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上官容若,我知道你听得见。”
“你是凤颜后相,只要你挺住,以后定会母仪天下,俯瞰万里河山,而你的孩子,留着上官一族血液的孩子,也会成为这大好河山的主宰。”
“你肚子里的不仅仅是你和韩苏的孩子,也是你上官家唯一遗留的血脉。如若你今日放弃,那从此之后,天上地下,再无上官一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