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她这般去和左非色理论,左非色应是会笑得一脸妖孽,“无卦不是也将我看了个干净,长青不过是礼尚往来。”
又或者,他会一本正经,“我这是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不管怎样,无卦去理论一定不会有什么让她满意的结果,只能被左非色噎在那处。
于是,无卦出洞了。
外头正是秋阳高照,一片美景。
她有些诧异地看着脚下,他们所在的山洞竟然是在石壁上头!
凸出的一块岩石形成一丈不到的平台,左非色早已不见踪影。
小心翼翼地往平台的边缘挪去,她往下一看,脚下的平台离地约莫有两丈高的样子。沿着平台慢悠悠转了一圈,无卦确定了一点——好吧,自己现在这个身子无论如何也下不去。身子好点的时候还可以勉强扛得住个轻伤什么的…
下不去,自然就不能去找左非色,为今之计,也只有在这出洞穴生等了。
看看天色,应是刚到午时。她随意掐指算算,惊讶的发现离那日瀑布洛水竟然已经过去了三日之久。
三日。自己竟然昏了整整三日。
也不知道左非色是什么时候醒的,这一次自己真是彻底昏了个人事不知。
对了,韩苏他们现在到哪儿了?会不会还在那处试图找自己?
拖上三日,遇到意外的可能就会增大不少,要是那些杀手折回怎么办…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越想越担心,无卦索性盘坐在了地上,下意识地就往袖里掏。
一下——没有。
两下——还是没有。
对了。东西都在韩苏那里。
没有外借之物自然也是可以算卦的,但所费的心神也就更多一些,这与算路用卦盘简单是一个道理。
自己身子不行,最好还是有物可借。
无卦心下着急,便开始在这山洞里头四处翻找起来——找三块差不多的扁石子代替也是可以的。
可找了一圈下来,石子形状各异不说,就连质地都有很大差别,这般可不能当起卦的物事。
她有些颓废地坐在地上——要不等左非色回来再向他要三枚铜钱吧。
秋阳暖暖,无卦坐在平台之上,迫不及待地望着身下的树林——左非色他何时能归?
越等,她的脑海中那些担忧就越甚。
算了,就算一次吧。一次的话,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的,反正迟早要算。
打定主意,无卦闭眼凝神,缓缓掐算起来。
起卦,求问东行之途,避密林之迷,跨急水之险,其终何如?
乾为天!
竟然是乾为天!
卦成,得解:凛凛皇者之象,自强不息之意。中途顺坦,往去出去,得大运还。
无卦内心激荡,猛地睁开了眼:韩苏他们当日就已继续行路,而此行必有扭转乾坤之势。
洛阳相遇,帝王之相,终将对决。
好事好事,这是天大的好事。
可是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韩苏走了,在不知道自己是生是死的时候,他没有犹豫地走了。姬无卦,你对他来说,已经这么可有可无了吗…
喉咙一阵难忍痛痒,她经不住咳了出来:“咳咳咳…”过了好一阵才平息下去,她却是有了虚脱之感。
恍惚间,她好似看到了面前岩石上开出了些许艳色,星星点点,如坠雨之姿。
有些晕…
左非色回来又要训人了…可是,我还没有训他呢…
伏在平台之上,无卦迷迷糊糊地又昏了过去。
带着些许暖意的秋阳缓缓抚着她的身躯,天地间的微风仿若低叹着痴情儿女的命中注定。
人间一场戏,看一生又何妨。
提着柴火,白衣飘飘的国师大人无比潇洒地往回走去——再将就一日,暗卫们就该到了吧。
想起这几日在山洞中照顾她的场景,左非色的心情分外舒畅:无卦,你真是面子大得很呢。从小到大,还没有谁能让我这般伺候过。
这么想着,他的嘴角缓缓上扬,倒有些窃喜的意味。他从没像这次一样觉得这反噬来得实在是太是时候了。果然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不,没有了韩苏那个大包袱,整个天地都舒坦了。
一路轻功往回而去,这么些时间没见,他竟然有点想念她了。
小无卦,你就这么欠着我的吧,欠得越多越好。
眼看那山壁已经不远,他似乎看见无卦正在那平台之上——这是出来等自己了?
刚想高兴一下,然而就在近一些时,他发现了不对劲。
为何她是趴在那处,难道出事了?
心下一慌,左非色直接放下手中柴火,提气而上直往无卦那处匆匆行去。
而出现在他面前的就是无卦带血的嘴角与那被暗红点缀了的岩面。
心中猛地一滞,左非色连忙伸手搭上她的脉搏,竟是比他离开之前紊乱了十倍不止,还有渐渐变弱之势,而能让她突然变成这样的只有一种可能。
左非色五指环住她纤细的手腕,缓缓收紧,眼中墨色深成一片沼泽——姬无卦,你不要命了吗。
压下心中复杂的怒气,左非色轻轻抱起她往石洞里走去。
你的命,你不要我要。
入夜,黑衣暗卫终于赶到。
左非色回身抱起无卦,面无表情,“走吧。”
一个暗卫伸手要帮忙接过,被左非色一个眼神斜睨了回去。
将她偎在自己怀中,左非色从暗卫手上接过白色大氅给她罩上,小心地抱着她一跃下了山壁。
山壁下,几匹棕色宝马正等在那处,左非色随意挑了一匹,直接抱着无卦跃坐上去,将她护在怀中,轻撤缰绳,缓缓前行。
“对了。”左非色眼中沉暗,悠闲开口,恢复了以往在洛国的国师之姿,“回去之后且向洛皇递则,就说国师…出关了。”
韩苏,我们洛阳再见。
无卦到时一定会很高兴、很高兴见到你和你的王妃。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任务完成~~~睡觉去鸟~~
至于后面怎么写…求周公晚上给点灵感吧。
只有大纲木有细节的娘子伤不起啊~~~~~
何以有花
身下的感觉很是柔软,只是总有晃晃悠悠的感觉。
突然间一个颠簸,无卦只觉脑门一痛,耳边传来一声轻哼。
——撞到人了?
迷迷糊糊间,她有些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一个木制的空间,周围传来马蹄、木辙的声响。
这是在…马车上?
左非色正坐在她身边,缓缓揉着下巴,“醒了?”现在的他又带上了那张国师专有的金色面具。
无卦用力闭了几下眼睛,终是清醒了一些。此时的她正躺在马车中的简榻之上,身上还盖着一层绸面薄被。看着上左非色脸上的面具,无卦约莫知道了情况——应是他的人前来接应了。
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衫完整,她索性直接坐起了身,“嗯。我们这是去哪?”
“自然是洛阳。”左非色很是慵懒地往软垫那处一靠,面具遮住了他的表情,“你不是很想回去吗。”
无卦有些不习惯,毕竟私下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左非色不太喜带面具。而现在这张金色的夸张面具总是不断提醒着她——眼前的人是洛国国师大人。长青两个字倒显得有几分叫不出口了。
“嗯。好。”对于去洛阳,她自然不反对,也不准备多说什么。
一碟糕点被左非色推到了自己面前的小桌上,他还递了一个水袋过来,“吃点东西,你该饿了。”
无卦也不推辞,安静地坐在那里慢慢吃了起来。她有些心虚地不敢看左非色——那天之后的事情她不记得了,看来又是左非色救了自己。
左非色只是在一旁自顾自地下着他那副磁铁围棋,看上去很平和的样子。
两人间无话时的安静会让无卦产生无措的感觉。她尽量忽略身边人,闷头吃完了那碟糕点——不甜不腻,倒是吃得人很舒服。
“吃完了?”一直在下棋的左非色突然开了口,他的眼睛也从棋盘转到了她身上来。
“嗯。”无卦点点头,末了又加了一句,“谢谢。”
“哼。”左非色从软垫中坐起,理了理衣摆,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好,我们来聊聊吧。”
无卦心中一咯噔,脸上还是依旧如常,“聊什么?”
“就聊聊…为什么你会昏在洞口。”左非色的声音沉沉低低,辩不出喜怒。
无卦微抿了下唇——那天的情形,他定能猜出自己算了卦。
见她沉默,左非色再次开口,“不说点什么吗?”
无卦索性迎上他的目光,“你既已知道,何必再问?”
透过面具,她就那样与他直直相视,带着一丝故作坚强的倔强。
许久,左非色轻轻吐出一个字,“好。”紧锁住她的双眼,他前倾了身子,两人间的距离不过一尺,“所以,你决定一生一世都这么为韩苏求卦?”
无卦愣了一下,她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我…我只是想…”
“你只是想帮他登上皇位。”左非色打断了她的话,“两年?五年?还是十年?如果他一直没有成为一国之君,你是不是都一直帮他求卦?”
无卦没有接话,她心中有些震惊——时间问题,她从没有意识到过。
“姬无卦,你没有欠他什么。”左非色继续说道,“你已给了他帝王之相,而能不能成为一名真正的帝王在于韩苏他自身。而你,已经帮他够多了。”
“不成帝王,他会死…”无卦试图给自己一个继续的理由。
“成帝王,韩晟会死。你只不过是杀了另一人来救他罢了。”左非色斩钉截铁,“现下,他俩已成双星相斗之势,定会争出高下。而一国之君,关乎天地秩序,洛国气运,更何况是千古一帝帝王之相。”
无卦心下震颤,她从没想过以命替命…
“窥天地此般玄机,带来的巨大反噬又岂是肉体凡胎能够受得起的。现下你每求一卦都将比以往的反噬多上十倍不止。你若继续肆意妄为,怕是韩苏还没登上皇位,你就死而后已了。”
左非色说得很认真,无卦知道他没有骗自己,这些日子,她的身子她自己知道,确实是越来越算不了关于韩苏的卦了。左非色也是为了自己好,不愿自己再去求卦,可是…她心中还有牵挂,又岂是这般容易就放下的。
无卦的思路再次被打断,左非色提出了筹码,“我不助韩晟,你也不助韩苏,就让他们两个帝王之相自己争出胜负,可好?”
听他这么一说,无卦有些动摇了——左非色是韩晟一派的,如果自己真和他对上,输赢未必可知,就现下来看,似乎她是输面更大。如果自己退出,左非色也退出,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是为韩苏去了韩晟的一大助力。可是,朝堂之上,韩晟势力又岂是韩苏能够相比拟的,自己不出手的话,怕是没多久韩苏就会…
“不行。韩苏若是遇到生死之劫…”
“以你的身子,也许只能再救他两次,你当真甘心?”左非色不留余地,“为何不赌一次?就赌他才是最终赢家,赌他能化险为夷,遇事呈祥。”
无卦看着他,眼中挣扎——自己的身子已是承不住帝王相的逆天反噬。而这样的自己,已经帮不了韩苏了…
“韩苏还有个上官容若。”看出她的犹豫,左非色淡淡点出了韩苏的最大依仗。上官容若这般助力,在气运上与韩晟的那些支持者全可相拼。
现下玄机未辩,不知哪一位才可笑到最后。无卦和左非色都不出手,那么就一切全凭天意了。这样对韩苏来说,也是一种公平。
无卦权再三,终是下了决定,“你绝不出手?”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成交。”
“好。”左非色心下舒了一口气——她答应了。
无卦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她信左非色能说道做到,也想看看这天意所属究竟是谁。两个帝王之相,两人现处同一起点,时间是最好的催化剂,能将所有人事都缓缓推入历史的河流。
如果韩苏真的最后遇到生死之劫…
她挥散去脑海中的那抹声音,下定了决心——这一次,全凭天意吧。
那一日的交易之后,两人在马车上似又回到了以往的相处模式,除了左非色一直带着面具这一点。
又接连坐了几日的马车,他们来到了洛阳城下。
左非色邀请无卦住在国师府,被无卦委婉地拒绝了。她已经麻烦他太多了。还是先去韩苏那处取了自己的行李,而后再做打算吧。
左非色没有强求,亲自将她送到了一处客栈,房间已经订好,左非色还给了她不少银票。无卦推说不用,等自己拿到行李就有钱了。
“那就当长青借你的吧。”左非色说得随意,送出去的钱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无卦现在也确实是身无分文,既然他说是借,那就暂且收下吧,有了钱就还。
马车停在了客栈前头,两人还坐在车上。
“这几日,我会派人在洛阳帮你相相有没有合适的宅子。”左非色顿了顿,有些不确定,“你…会留在洛阳吧?”
“宅子我可以自己找。长青就不用担心了。”她还没有想好要去哪里,应该就暂且留在洛阳吧。
左非色皱了眉,但还是点头同意了,“也好。长青到时必定登门拜访。”
“乐意至极。”无卦认真说道,“那…我就先告辞了。”
左非色没有接话,只是坐在那处静静看着她。
无卦说不清心中为何会有淡淡的失落感。微抿了唇,她利落地起了身,要推车门出去。
——这下算是分道扬镳了吧。
突然手腕一紧,她整个人被再次拉回了位上。
“你…”
下一秒,带着金色面具的容颜就覆了上来,她的唇上擦过一抹温凉,在他的眼中她看到自己猛然睁大的眼睛。
蜻蜓点水的一个吻,突然得无卦整个人都愣在了那处。
只是一瞬,左非色就松开了她,嘴角带着一抹笑意,“长青就送到这了。”
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无卦第一个反应就是飞也似的逃下了马车,而后直冲到客栈里头。要了房间钥匙后,更是头也不回地一股脑躲进了进去。
有些惊魂未定地坐在床上,无卦不觉摸了摸自己的唇,上头似乎还残留着刚才碰触的感觉,薄薄地有些凉。
他…竟然亲了自己。
这一夜,她辗转反侧。
直到破晓时分,她依旧睁着眼、呆呆地看着头顶纱幔,脑中不断重复着去到西胡后的点点滴滴。
韩苏送自己的那支紫檀簪;新婚那日,他骑在马上的俊姿;新婚那夜,墙里他声嘶力竭地呼喊;还有…自己为他挑的凤颜王妃…
这千头万绪的感情她还没有整理好,却突然被左非色硬生生打断了。从他在西胡出现的那一天起,一切就开始不一样。
是他将自己从那冰冷的墙角抱起,是他陪着自己度过了最难熬的时光,也是他步步紧逼,
一点一点将心意传达给她,毫无余地,不容拒绝。
如果左非色明明白白地说出来,无卦一定会清楚地告诉他不可能。对于她,这是不需要理由的拒绝。只因她从未想过和他会有怎样的可能,只因她对于感情已经闭上心门,更何况,她一直对他,都还有着防备。可是他从不过问她的回答,只是一直给予,一直自顾自地陪伴。他为她逆天求卦,不得不度两次冰寒反噬;他为她全然放下国师身份,只做师兄长青;他每一次笑着看她的时候,无卦都会有一种深深的愧疚感。她欠他太多了。而现今,她的生活更是早已被他的身影渗透了方方面面。
——长青…我姬无卦何德何能,得你如此相待。
黎明的曙光,带着暖意的金黄。
叫嚣的混乱思绪终于缓缓静了下来,尘埃落定般各自找了歇处。
一宿未睡的无卦开始有了些模糊的感觉——好像有些困了。
闭上眼,昏昏沉沉中她似乎回到了那个山中小屋。
“阿卦——阿卦——”
师父闭着眼躺在吱呀吱呀的摇椅上开口唤着她的名字,小黑乖乖地蜷在她的腿边,时不时蹭蹭胖乎乎地大脑袋。山风轻轻吹拂,带来熟悉的杏花酒香…
师父,阿卦想回家了。
秋日末,冬的步伐继而响起。
这是无卦在洛阳过的第二个冬天。未曾想到竟然是在此处过冬,本以为会在西胡带上一两年的。
算下来,她来洛阳整整一年了,这一年,她的经历似乎有些过于丰富了,总觉得好似过了有十年之久。
不期然,师父的那句话飘入思绪,“阿卦。你要切记——此生不得与短命之人深交。”
师父他是一早就曾料到自己会有今日处境吗?
不对。自己是无命之人,师父他…算不出来的。
坐在院中,晒着冬阳,无卦不声不响地抚着手中的龟壳。
这里是她在城郊盘下的一个宅子,本想着租一间房子住着就好,可挑来挑去都没有遇到合意的。恰好那一日见到这宅子,看上去比较新,环境也不错,只可惜屋主强调说只卖不租。几番犹豫,她终是买了下来,价钱很公道,对于有小金库的无卦来说不是什么问题。
买下后,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原来,你心里也是想在洛阳长住的吗?
行李是她独自去祈王府拿回来的。
那一日,徐管家开门看到她,惊讶地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而后有些欲言又止地领她去到了韩苏面前。
正巧,无卦就见到了王爷和王妃
书房里,韩苏正在写字,而容若就倚在一旁的榻上安静地翻看着书卷。
站在门口,无卦有些定定地看着那个面若桃花的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韩苏的戏份主要就是怎么当去争皇位了~~
不过。。。争皇位自然就要排异己,而左非色是个大大的异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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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容易啊。。。娘子的药人青里好似一个吻都木有的。。。这边已经有一个吻了呢~~~
看到无卦的瞬间,韩苏满是不可思议,他直接放了手中毛笔,几步就走到她的面前,抓住她的肩,眼中欣喜一片,“你还活着!”
无卦回过神,淡淡地点了下头,“王爷,无卦是来取行李的。”
“既然回来了,本王这就让人将你的行李送到你屋里去。”韩苏是真的在高兴,无卦能感觉到他发自肺腑的笑意,也能感受到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因那欣喜而缓缓发抖。他很高兴看到自己活着。
无卦退后一步,不动声色地退出他的双手,“无卦只是来拿行李,其他的就不便叨扰了。”不能留在这里,她已经答应了左非色,而且…
“为何?”韩苏有些不解,“那你要去何处?”
“无卦准备在洛阳租一处宅子,等一切安排妥当再来向王爷拜帖。”
客道的话语让韩苏渐渐收回了欣喜的表情,“你当真不留?”
她恭敬地行礼,“恕无卦不便留。”
“本王这里,你怎会有不便?”韩苏的语气带上了些许怒意。
余光里,无卦看到容若的身形僵了一下。
“恕无卦不能…”
“若本王定要你留呢。”韩苏话语透着前所未有的暗沉。
无卦顿了一会,面无表情,“不留。”
“你!”韩苏额上的青筋都有些出来的样子,但他还是很快就压下了怒意,“既然无卦执意…徐先生,且将她的行李取来。送客。”
“谢王爷。”
韩苏甩袖离开了。
徐管家叹了口气,“无卦,你在这等会,我去拿行李。”
“劳烦先生了。”
无卦就站在书房门口,没有进去,安静地等着自己行李。韩苏已经不见踪影,应是被自己气得够呛。可是…
“无卦。”身边传来女子的声音。
无卦转过去,不期然见到了已经走下榻的容若。
“祈王妃。”她简单行了个礼,却叫容若半途扶住了。
“无卦…你能回来,我很高兴。”容若笑着说道,可无卦能在她眼中看到那抹一闪而过挣扎。
“嗯。”无卦微微点头,“多谢…王妃。”
“不用叫我王妃,你可以叫我月儿,容若那个名字当是不能再用了。”她的嘴角一直带着微笑。
“礼不可废。”无卦没有应下。
“罢了。”容若没再强求,“其实你应该住在祈王府的,这里…本来就是你的家。”她说这些话依旧带着笑,无卦却能看出那份苦涩的勉强。
“无卦的家不在这里,在青州。”无卦顿了顿,终是说道,“双身子的人要好好休养,这一胎定是龙姿凤章。”
容若的脸色一下红了起来,带上几分窘迫,吞吞吐吐地说道,“无卦…我…”
“恭喜王妃了。”
看着无卦还是那面无表情的样子,容若定定神,“承你吉言。”
“无卦姑娘。”徐管家拿着行李走了过来。
无卦接过包袱,对着容若最后拱了下手,“保重,无卦告辞了。”
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祈王府,脑中容若那张脸庞久久挥散不去。
嗯,好事。
容若她有孩子了。韩苏有后了。
已在这院中坐了一个时辰。
无卦抱着手中茶杯,继续静静地回想着这几日来的事情。
手中的龟壳温温凉凉,那些凹凹凸凸的纹路缓缓抚平着她的心绪——真的已经许久没有用过你了呢。
自从答应左非色,她就再也没有为韩苏求过卦。平日里最多也只会算算天气,用不到铜板。可她还是习惯将龟壳带在身上,这是一种习惯,会让她心安。里头的三枚铜钱回复成了最初的三枚——也不知道自己那块锦帕左非色可会厚着脸皮用。想到这,她心中有了一丝笑意。
左非色如他当初所说的那样,在她买了这个屋子的当天就登门拜访了,还带来了他那一班神奇的黑衣暗卫替她收拾屋子。
国师大人的消息真是灵通的很…
无卦见到他很是尴尬,脑中不自觉就会回想起那天马车上鸿毛般的一吻。然而左非色却是很自在地登堂入室,还让暗卫们搬来了两个看上去就很舒服的羊毛躺椅——一个给无卦,一个给他自己。他俨然已经将此处当成了自己以后会常来之地。
无卦很无奈,可却也无法拒绝。或者说…她的心里有那么一点点不想拒绝。
“这屋子不错。”左非色坐在羊毛椅上带着笑四处环顾了一圈。
“嗯,我很喜欢。”无卦实实在在地说了。
“我也喜欢。”左非色笑得有一丝得逞的意味,“这宅子离我那也算是近邻,以后长青就多来串串门了。”
无卦愣了一下,而后突然意识到,自己看中的这间屋子是城郊南边,而国师府似乎就在城南,洛水之畔…
她脑中约莫一过,心下就咯噔了一下,当是选宅子的时候怎么没有注意这一点。这么算来,国师府就在她家前头三里。
确实是…很近。
心中一个怀疑悄悄升起。无卦看着他,有些不确定,“这宅子…你…”
左非色一副没什么好掩饰的样子,“嗯,听说这家人正好要卖房子,就帮他们在城里贴了些单子。”
果然…她就说这么好的房子怎么价格这么公道,而且还只有她一个人前来买房。原来都是长青帮自己打点好的吗。
“谢谢。”毕竟这房子和自己心意,她索性明白地道了谢。
左非色笑笑,“不用谢,就当长青为那日马车孟浪向无卦赔个礼。”
果不其然,无卦表情僵在脸上,有些无措,匆匆转过头,她什么话也说不了。
“其实,长青倒是从不后悔的。”他笑得倾城一片,带着势在必得地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