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买东西…”萧芜道,“我找你们家少主人何琦。”
那伙计抖了抖身上的线头,上下打量了萧芜,继而带着不屑的口吻道:“找我们家少爷的姑娘多了,每天都有好几十个,这说媒求亲的队伍都排到城门口去了。怎么姑娘难道你也想…”
“你胡说什么!”何琦突然从店里出来,对那伙计喝道:“里面要扯布找不着人,还不快进去。”那伙计听了连忙回了店里,何琦这才定睛看了萧芜,见妹妹风尘仆仆,身形消瘦了许多,不禁疼惜和担心,轻声唤道:“芜儿,怎么是你!”其实何琦早已接到了信,只是信中祁少凡说并没有让萧芜知道这些事情,所以自己也只得故作惊讶,但是方才接到信时,着实被吓了一跳。
萧芜方才见何琦出来,早已在眼眶中含了泪水,此刻听到表哥叫自己,才知道不是做梦,于是扑上去靠在何琦胸前,哭道:“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何琦见街上的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和妹妹,便连忙哄着把萧芜带进了二楼的账房,支走了账房先生,想和妹妹好好说会儿话。
“不许哭了,你有胆子跑出来,还哭什么?”何琦绞了一块帕子给萧芜擦拭,嘴里忍不住责怪道。
萧芜委屈地看着何琦,低声道,“可是我想你啊,一想你就不能好好的完成课业,不完成课业娘就会罚我,你又不在,没有人帮我,没有人护着我…”萧芜说着便忍不住哭了起来。
何琦疼惜道:“好了好了,不许哭了。”于是笑着哄道:“如今你来也来了,祸也闯了,不如在京城好好玩几天,之后哥哥带你回去请罪,要打要骂,哥哥替你挡着?”
萧芜靠在何琦的肩上,柔柔道:“只要找到你,一切都好了…”
[第二卷: 游帝都故里传噩耗(二)]
游帝都故里传噩耗(二)
金海的萧府里,萧美欣夫妇并不知道女儿此刻已安全,他们依旧很担心,这几日账房里的事务叶竞峰一人承担了下来。萧丽欣那日得到消息风风火火地回到娘家,姐妹二人在房里谈了许久,至此之后萧美欣便每天都会在女儿的房间里从日出坐到日落,这样一个坚强的女人在女儿出走后,流露出了少有的脆弱。但也就在萧芜到达京城的这一天,夫妻二人做出了一个决定。
“你们不等琦儿的信了?”萧丽欣应邀回到娘家,她惊讶于夫妻二人此时要离开金海去各地查账的决定。
萧美欣对着满脸惊讶的妹妹淡淡道:“不等了,曹家兄妹我信的过,这信就让妹妹你等吧,我看也就这几日了。”
“姐姐!那你早些回来啊,孩子回来还是想见你们的,不要她回来了你们又不在,孩子会伤心的。”萧丽欣对外甥女的疼爱丝毫不亚于对儿子。
“我知道了,妹妹!”萧美欣拉了妹妹的手,微微笑道,“我也很疼女儿。”
叶竞峰从外面进来,对萧丽欣道,“妹妹在这儿用饭吗?”
“不了!”萧丽欣道,“姐夫,我姐姐还要你照顾呢,家里正琛等我回去呢!”
“好!那就给正琛带个问候,他回来这么久,我们都没去看过他,而我们这就又要走了!”叶竞峰道,“我送妹妹出去。”
“好!”萧丽欣应了,起身对姐姐道,“我走了。”萧美欣看着她,淡淡地笑了,这一晚,夫妻二人便让侍仆套了马车匆匆离开了金海。
几日后,祁少凡接到曹俊杰的飞鸽传信,得知萧芜安然抵达,不禁微微一笑,正巧祁思楠给他送了新作的衣服进来,便问道:“一个人笑什么呢?”
祁少凡将纸笺撕了扔进纸篓里,笑道:“曹大哥来信说萧家的小姐到了京城了。”
祁思楠一边将衣物整理好放进橱柜,一边笑道:“没想到萧妹妹竟是这样倔强,我还以为她是个柔弱的女子呢!不过她看起还是很柔善的,挺叫人喜欢的。”
“其实在奶奶的寿辰之前,我就在金海大街上见过她了。”祁少凡道,“那天她对着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虽然害怕但还是表现得很勇敢。除了我那师妹,我还没见过哪个女子有这种胆识呢!”
“你见过她?”
“是啊!”祁少凡坐到书案前,拿起一本脉案道,“就是接你们回金海的那一天,我在衡阳阁吃饭时看到她在街上被两个蛮汉子困住,我便替她解了围,后来何琦骑着马来了,我们说了些客套话,兄妹二人便骑马走了!”
祁思楠过来替弟弟整理书册,脸上的神情有些疑惑,问道:“怎么你从来都没提过?”
祁少凡笑道:“那日奶奶寿辰上我看见萧姑娘看我的眼神,便知道不宜表露我们曾经相识的事情,现在看她母亲对她的家教甚严,我猜那天她也是偷跑出来的吧!”说着合起书来,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祁思楠问道:“那么你当时就知道他们是谁了?”
“我只是从汉子的口中知道了何琦,至于萧姑娘…”祁少凡说着,不禁又淡淡地笑起来,却看到姐姐神色奇怪,顿有所悟,连忙道:“因为听她叫何琦哥哥,知道他们是兄妹,我才没在意的,况且萧姑娘看来也不像不正经的女子。”说着他放低了声音道:“如果他们不是兄妹,我定不会放过他何琦的…”
祁思楠打断他道:“说什么胡话?他何琦即便和别的女子在一起,又干你什么事?”虽然这么说,却对弟弟与自己的情份而感动。
祁少凡笑道:“他不是和你有婚约吗?”
“少凡!”祁思楠低声道,“这件事你也不要再对别人提起了,毕竟…毕竟正如你所说,他将来是你的姐夫!”祁思楠说着早已脸色绯红,匆忙叠起书案上的书后便匆匆离开。祁少凡看着姐姐离去的背影,淡淡一笑,拿起脉案研究,但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出了萧芜的身影。
京城里,萧芜已跟着何琦四处游玩了数日,一颗兴奋的心渐渐平静,一直藏在心里隐隐的一丝思念变得浓重起来,这日在太白楼吃饭,她终究忍不住对何琦道:“哥还是给家里写封信,说我在你身边吧。爹和娘一定急死了。”
何琦笑道:“傻丫头,哥哥怎么可能带着你在外面乱逛?家里早就知道你在京城了,哥哥在你来的那天就送信回去了。”
“这样…”萧芜笑道,“那就好,爹娘不会太着急!”
何琦看着妹妹天真的笑容,也笑道:“我在京城的事情都办完了,再过三日便要回去了,所以呢这几日哥带着你好好玩儿,下午我们去天桥看耍大旗、吃驴打滚,明日早晨带你去七儿胡同吃虾油馄饨,下午去京兰戏院喝茶看戏,后一日去…”
“行啦!”萧芜欢快地笑道,“你说了我晚上又要睡不着了!”正说着,店小二端了菜上来,“太白醉鸡,您二位慢用。”
萧芜夹了一只鸡腿给何琦道:“这两日哥哥辛苦了,吃只鸡腿,补补脚力!”
“你这丫头…”何琦笑不迭,他看着妹妹满足的样子,心里很是安慰,表妹从小到大一直就没有太多的自由,被姨妈天天关在书房、账房学着怎么做生意,好将来继承萧家的产业。自己从小与妹妹一起长大,总是尽力照顾她、护着她,但是眼下自己就要成家,父亲也说明了从今后要开始慢慢接手家中的生意,这个妹妹,以后要怎么护呢?
饭后二人来到天桥,这里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叫好声、叫卖声充斥着耳膜,萧芜兴奋不已,拉着何琦到处跑,来到耍大旗的摊前,两人才停下了脚步。但见那汉子“嘿嘿!”吼了一声便用手托起了碗口粗的旗杆,接着左右手轮番抛接,反身接旗,又翻着筋斗接旗,引得围观者连声叫好,那汉子又喊了一声,一下子将旗顶在了肩头,“好!”众人又是喝采!
“哥…你看啊,你看啊,那人力气好大!”萧芜拉着何琦又叫又跳的,“哥,若是你行不行啊?他力气好大…”
何琦嗔道:“悠着点,这里人多!”
萧芜根本听不进,依旧兴奋地看着那个耍大旗的汉子,只见他又一个发力,将旗稳稳地顶到了额头,“啊!哥…他真厉害!我们金海有没有这个!哥你看啊!”
“知道了,看着呐!”何琦疼爱地看着萧芜,但发现妹妹即便兴奋激动,但牵着自己的手却始终没有放开过,心中不禁掠过小小的触动。
看完了耍大旗,何琦带着萧芜又吃了许多小吃,至到日落时分才离了天桥。两人慢慢走在京城热闹的大街上,此刻虽然是晚饭时分,街上却依旧很热闹。两人说说笑笑地走着,萧芜的脸上始终洋溢着幸福的神情。至一个拐角处,见一个老太太摔倒在地上,周围围了很多人,萧芜心善,硬是拉了何琦过去帮忙。
“婆婆,您怎么了?”萧芜蹲下身子,对那老太太道。
那老太太似乎是因为疼痛,蹙着眉呻吟道:“我…我摔了腿了,疼啊…”
“哥!”萧芜抬头叫何琦,却发现表哥不见了,四处张望便看到表哥引了一顶轿子过来,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遂和轿夫一起把老太太扶上了轿子。
萧芜跟着何琦走了片刻,众人在一家药堂门前停下,轿夫们送了老太太进去,何琦付了钱,便也带着萧芜进了药堂。萧芜记得方才抬眼看到匾牌上写着“齐善堂”,又见这药堂很大,装潢贵气,心中想着难道是祁家的药堂!
如萧芜所料,两人才进去,便见一个中年男子过来对着何琦道,“世侄,你今日怎么来了?”
“祁伯伯!”何琦对那男子行礼,口里道,“路上遇到一个受伤的老人,便送了过来,没想到祁伯伯您今日坐堂。”
“呵呵!世侄你果然宅心仁厚!”那男子说着回头对一个大夫道,“戴大夫,帮那位老人家看一下,算在我的账上!”
萧芜听两人的对话,便知道这男子就是祁思楠的父亲祁恩泰,于是对他福身道,“祁伯伯有礼!”
“这位姑娘是!”祁恩泰打量着萧芜,其实从何琦进门,他便注意到了这个陌生的女孩,因为她始终牵着何琦,牵着这个即将成为自己女婿的男人。
“伯父,这是我姨母的女儿,萧芜!”
“哦!原来是美欣的女儿!”祁恩泰说着,脸上呈现出释然,对萧芜笑道,“你和你表兄来京城玩,怎么不早些来我这里,伯父也好招待你!”
萧芜微微笑道:“我只是来京城小住几日,不敢打扰伯父。”
祁恩泰带着两人坐下,对何琦道,“你那日来时,怎么没说带着萧姑娘来了?”萧芜接口道,“伯父你叫我芜儿就好。”祁恩泰点了点头。
[第二卷:游帝都故里传噩耗(三)]
游帝都故里传噩耗(三)
何琦笑道:“妹妹她后来才到的,没有来向伯父请安,是小侄的错。”
祁恩泰摆手道:“哪里!现在来也不迟,你们还要住几日吧,就让我好好招待你们。”
“是…”二人应了,于是三人闲聊了片刻,祁恩泰派人送了老人家回去,又派了家仆护送兄妹二人回了住处。
两人回到何家在京城的府第后,萧芜拉了何琦说了片刻的话,便回到房里梳洗。
何琦来到书房处理店铺白日里的一些事务,一个家仆送进来一封信,“少爷,太太来的信。”
何琦接下了,笑着自言自语道:“定是来催我带芜儿回去的。”他展开信来看,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淡去,浓眉紧紧地蹙在一起,神色僵凝,信纸从他的指尖滑落才将他惊醒。
“表小姐知道家里来信吗?”何琦深深吸了口气,俯身捡起信纸。
那家仆道,“信是门房刚刚送进来的,像是才到的,表小姐应该不知道。”
“那就不要提了。”何琦对他道,“叫几个人去收拾一下我的东西,套上马车,明日一早我就起程回金海。”
“这么急…少爷,要不要跟表小姐说一声?”
何琦叹道:“不必了,我自己去说。”说着拿起笔,飞快地写了一封书信,给那家仆道,“送去齐善堂,给祁老爷。”
夜里,何琦来到萧芜的房间,脸上虽然挂着笑容,但心里却翻江倒海不是滋味。萧芜正在摆弄着这些日子买的小玩物,还有一些预备带回去做礼物的东西,见到何琦来了,便拉在身边道:“你怎么还不去休息。”
何琦笑道:“家里来信,娘叫我早些带你回去,我决定明天就走,所以来跟你说一声,好整理东西。”
“怎么明天就要走了?”萧芜嘟囔道,“不是说明天带我去吃虾油馄饨嘛?”
何琦哄她道:“以后来京城也能吃啊!我们早些回去,金海的铺子出了些问题,你姨丈要我快些回去。”
“那好吧!”萧芜笑道,“反正这些天我都玩够了,这次出来真是值当。”说着转身指着身后的一堆东西笑道,“我来的时候就带了一个包袱,这会儿要带这么多东西回去呢!”又问,“我们走旱路还是走水路?”
何琦道:“走旱路,明天平津县没有船去金海,况且旱路快些。”
“那也不错,我来的时候走水路,回去的时候走旱路,”萧芜盘算着道,“走旱路的话是不是还可以经过很多城镇?我们下车玩儿一两次好不好?”
何琦笑着嗔道:“看来芜儿的心玩野了。”
“呵呵…”萧芜无邪地笑了起来,看着何琦英俊的脸庞,她慢慢收了笑容,脸上渐渐飘起红晕,嗫着声道,“哥,有件事情我一直都想问你。”
“说啊!”何琦说着,脑海里却突然一阵恍惚。
萧芜吸了口气,正色道,“你说你对祁思楠不是不喜欢,也不是喜欢,那么娶她做妻子岂不是会不开心?如果…如果可以的话,你跟小姨说你反…”
“少爷,账房钱先生听说您要走了,连忙赶了过来,说有事要和您商量!”家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打断了萧芜的话。
“好,我知道了!”何琦方才一个走神,根本没听清楚萧芜说的是什么,这会儿听说账房有事,便预备离开,“芜儿,你快些收拾了东西,早点休息,我们明天一早就走。”说完便旋身出去了。萧芜在他身后道,“只好明天在车上跟你说了…”
翌日清晨,家仆们便麻利的将行李装上了车,萧芜原以为自己能和哥哥在车上说说话,却不料何琦竟然要骑马前行,自己拗不过便只好乖乖地坐在车上。谁料想何琦在前面策马狂奔,马车只能紧跟,于是车子一路狂癫。车马日夜兼程,途中仅休息了几次,而萧芜因晕车已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昏沉间她想起曹俊杰告诉自己的方法,便让何琦在途中的一家药铺按方子抓了药系在身上,这才缓和了一些。
车马渐渐离金海城近了,再有一个时辰便可以进城,何琦于是弃马与萧芜一同坐车。虽然晕车有所缓和,但已精神大伤,萧芜依偎着何琦,口里喃喃道:“哥,你不要和祁思楠成亲好不好?”
何琦看着虚弱无力的妹妹,很是疼惜,心中的苦楚却又不敢表露,于是道:“好!哥哥娶芜儿做妻子。”
萧芜笑起来,完全沉浸在这份幸福之中,连声道:“好啊!哥哥最好了。”接着喘了口气,带着害怕的口吻道:“哥!我们去你家好不好?我不敢直接回去,我想要小姨陪我回去,这次回去娘一定不会放过我的。我好怕会像小时候那样被娘打得下不了床,可是这次娘一定被我气死了!”
何琦的脸色很是无奈,却笑着哄道,“娘说她在姨妈家里等我们,她会保护你的,何况哥哥也在,了不起哥哥替你挨打啊!”
“呵呵…好啊!”萧芜的心渐渐放下,其实她虽然惧怕母亲,却由心地思念着爹娘。她心里晓得,这次自己犯下了大错,即便被罚也是应得的,但爹娘一定因为自己的任性伤透心了,每当想到这里,萧芜都感到深深的内疚。
一个时辰一晃而过,马车进了金海城,似乎周围的空气都让人感到熟悉起来,萧芜已没有力气去挑开车帘观望外面,她现在就想着尽快回家,能够舒舒服服的躺下来。
马车在萧府门前利落地停下,何琦先下了车,他的神色极其凝重,看到站在门口迎接自己的母亲,他微微摇了摇头,继而伸手搀扶萧芜下车。
萧芜一下车便看到了小姨母,于是甜甜的唤道,“小姨,我回…”但声音突然消失,笑容迅速的从嘴边淡去,她分明地发现,自己满目望去的尽是白绸白幡,白色的灯笼随风飘荡着,不安的感觉顿时充满了全身。
[第二卷: 失双亲弱女振精神(一)]
失双亲弱女振精神(一)
“出什么事了…”萧芜本还有力气支撑自己的身体,此刻却双腿无力,跌跌撞撞地往门内走去。
“孩子…”萧丽欣迎上来,却未语泪先流,亦是满脸的苦楚。
萧芜扶着姨母,怔怔地问道:“小姨,家里…家里出什么事了?”
“芜儿!”何琦在她身边,声音颤抖,“姨父和姨母外出去查账…马车…在山道上翻入山谷…车毁…人…亡。”
萧芜的脸色在一瞬间便成了白纸,她颤抖着转向何琦,一字一顿地问道,“你…你…说什么?”
何琦有些哽咽,深深吸了口气道:“已经派人找过了,马车摔得四分五裂,姨父和姨母的尸身恐怕跌入更深的地方了…找了几天…都没有找到…只有一些衣物的残片。”
“你很早就知道了?”萧芜的眼神很是骇人。
“我也是收到信才知…”
萧芜大声质问道:“这些天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芜儿…”何琦无以应答。
萧芜的眼眶里已满是泪水,但她强忍着不叫它们落下来,突然伸手扯下门柱上的白布,又跑向另一边扯下一块白布,指着那些身穿缟素的家仆,歇斯底里地大声喊道:“扯下来,全部给我扯下来…听见没有,统统给我扯下来…”
“芜儿…”母子二人欲阻拦她,可是萧芜却往门里跑去,见到家仆便上去撕扯他们的衣服,尖声吼叫着,“脱下来…脱下来,谁叫你们穿的?谁叫你们穿的?”她不停地撕扯着众人的衣服,又跑去扯下栏柱上的白幡,大声哭叫着:“谁告诉你们我爹娘死了,谁告诉你们了?全部都给我扯下来,都给我扯下来…谁说他们死了…啊…谁说他们死了…”众人看着她几近疯狂的状态,没有一个人敢上来阻拦她。
萧芜看到正堂里设的灵堂,疯了一般冲进去,把穿着素服的家仆统统赶了出来,她看见双亲的灵位赫然立在案上,突然怔住了。
“芜儿!芜儿!”萧丽欣追来时早已哭成了泪人,亲姊的死亡对她而言犹如晴天霹雳,可是这个外甥女还要靠自己照顾,她不能倒下去。
眼睛渐渐被泪水朦住,突然看不清楚眼前的灵位,萧芜的身体开始颤抖,嘴唇已被咬得沁出鲜红的血,顺着嘴角流淌下来。“哇…”的一声,萧芜彻底崩溃,她放声大哭着冲上前将香炉、供品、白烛统统掀在地上,最后将双亲的牌位奋力地掷出去,继而无力地瘫软到地上,她哭着喊道:“爹娘没死,爹娘没死…”随即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芜儿!”何琦上前将她抱起,却发现妹妹已不省人事。
安伯匆匆跑往齐善堂请大夫,正遇上祁少凡坐堂,其实祁府也早已接到了噩耗,史依兰婆媳二人伤心之余,不免为两家六月的婚事担忧起来。齐善堂里,祁少凡听了安伯的叙述便带了药僮匆匆赶到了萧府。
祁少凡隔着床帏为萧芜把了脉,颔首对萧丽欣道:“婶婶,小侄要看一下萧妹妹的脸色。”萧丽欣应了,便上来拉开帐幕。祁少凡观察了片刻,对众人道:“萧妹妹似乎已有几日没有进食了?”
众人看着何琦,他无奈道:“芜儿不胜车马劳累,这几日在路上才吃了东西便吐的一干二净,所以确实是有几日没有进食了。”
祁少凡听了思量片刻,回到案前缓缓写下药方,口中道:“萧妹妹因伤心过度而致晕厥,加上几日未进食大伤元气,我开一剂宁神安气的汤药,可以帮她安心定气。但是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如今…”他顿了顿道,“如今萧伯父萧伯母的事,恐怕很难让她从悲伤中恢复过来,若抑郁成疾,就很难治了。”
“可这有什么法子呢?”萧丽欣哭道,“我姐姐她们…”
“娘!”何琦过来安抚母亲,声音低沉,“这几日就要靠我们在芜儿的身边了,您要振作一点。”
祁少凡收拾了东西,对何琦道:“何兄,这几日若有事就尽管派人来齐善堂找我,这些日子小弟都坐堂。”
何琦抱拳道:“有劳了!”说着便派人送他出去,祁少凡临走时,看了一眼昏迷的萧芜,神色沉重。
“祁大夫,辛苦你了!”安伯送祁少凡来到门口,感激道,“恐怕这些日子要劳烦您了,我们家少小姐…”他说着却忍不住哽咽,这方才离开人世的萧美欣是他从小看到大,而昏迷在床上的萧芜亦是他看着长大的,这个忠厚的仆人心中的苦楚一点不亚于任何人。
祁少凡想起萧芜惨白的脸色,他无法想象一个突然失去双亲的弱女子此刻所承受的痛苦,方才手指感受着她腕间的脉络,那样沉寂的韵动,难道是因为心死了?他的心中莫名的闪过一丝疼痛,口里对安伯道:“节哀顺变!”
正说着,一架马车在门前停下,车上下来一名女子,白衣素服,发髻上缠着白纱,安伯连忙抹了眼泪迎上去道,“表小姐,您来了。”
来的原是何芷珊,她对着安伯微微点了点头,抬眼见祁少凡立于门前,嘴角顿时扬起笑容,可又觉得此刻实在不宜表示欢愉,便礼貌地福身道:“祁公子!”
“何小姐有礼,还请小姐节哀顺变!”祁少凡礼貌地回应着,又道,“在下就不打扰了。”话音落便带着药僮快步离去。
“祁…”何芷珊望着他俊秀的背影,伸手摸了摸藏在腰间的荷包,心中暗暗地唤道,“祁公子慢走。”
“表小姐!这些东西做什么用的?”安伯已和几个随同何芷珊来的丫头将车上的东西都搬了下来。
何芷珊这才回过神,对他们道,“恐怕娘要在这里住些日子,我把娘平日用的一些东西,还有替换的衣服都带来了,还有一些我的东西,娘在这里,我理该过来服侍才是。”
安伯听了黯然道:“表小姐多好啊!除了亲妈,还有姑奶奶这个养娘,我们家小姐如今…呜呜…”说着他便嘤嘤哭泣起来。
何芷珊心头掠过一丝尴尬,嘴上安抚道:“安伯你也该振作些,这府里上上下下还要靠你来操持呢。”说着叹了口气,带着众人进了门。
她来到萧芜的闺房,见众人守在床边,脸上却都是伤心的泪水,便过来对萧丽欣道:“娘!您保重身体啊!芜儿还要我们照顾呢!”
“芷珊,你妹妹好可怜啊…”萧丽欣忍不住又哭泣起来,她伤心欲绝的样子很叫人担心。
何芷珊安慰道:“是啊,等芜儿醒过来,我们一定要好好照顾她。可是如今她这样昏迷着,娘你守着也不是办法,不如先去歇息一会儿,一会儿妹妹醒了,女儿一定去叫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