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芜不禁奇怪,为何那太监会知道那里有人,他们才来又如何会知晓这里发生过什么事?
只听皇后在凤辇上悠悠道:“萧姑娘可不该在夜里这样随处走动啊,何况…”她细细看了萧芜身边的祁少凡,轻轻拨弄了手上的精致的护甲,闲淡道:“祁大夫怎么也在这里?后宫禁地,一个男子又怎敢随处走动?”
正说着,一名男子从后匆匆赶来,他跑至皇后身边,笑道:“皇后娘娘,这么晚了,您还在巡视宫闱吗?”
皇后定眼瞧了,笑着道:“涛儿怎么也进宫了?”说着便吩咐肩舆压下,自行款款下来,拉着杜海涛道:“本宫虽然不管六宫之事,但到底是后宫的主人,今夜紫明殿走水,叫这阖宫上下人心惶惶的,本宫可不能在疏忽了不是?”她又看了一眼萧芜和祁少凡,笑道:“你们这不该是在躲猫儿玩儿吧!”
杜海涛搔首憨笑道:“这都让您看出来了!”
皇后嗔笑着摇了摇头,转而对三人道:“后宫重地,不容得你们贪玩儿,萧姑娘,这些日子你还要主六宫之事呢,首先自己就要做好榜样,是不是?”
萧芜分明见到杜海涛与自己递了个眼色,于是盈盈福身道:“民女明白了!”
皇后“嗯!”了一声,随即又坐回肩舆,随口对方才那个太监道:“那人准是哪个宫里偷懒的,喝酒迷了心在这儿浑睡呢,拖到敬事房弄醒了,先赏一顿板子,完了问清了是哪位主子手下的,回一声打发去暴室就好。”说着也不等回答,就喊了一声“回宫”,临行时又不忘对杜海涛嘱咐道,“早些回太妃那里,可不敢闹了,别叫老人家闹心。”话音落,一行人便逶迤而去。
杜海涛走至二人身边,脸上丝毫不见方才的憨容,严肃道:“怎么回事?我回头见少凡你匆匆往这里赶,没跟几步就看见皇后一行人往这里来了,我怕出事,就跟过来了。”
祁少凡示意杜海涛此处不宜说话,只是道:“先送萧姑娘回去吧!”杜海涛应了,三人便匆匆往寿康宫而去,一路上那弥漫不散的焦炭味,让萧芜感到阵阵恶心,她突然发觉自己早已被重重阴谋所包围,速度之快让人难以想象,而刚才一切的谜团这一刻也在心里得到了答案。
至寿康宫,杜海涛带着祁少凡向太妃请安,未免生事,就叫一个嬷嬷带着萧芜先回住处去,一切等明日再说。
萧芜听从二人的安排,便跟着嬷嬷回房,推门进去时,却发现柳心妍不见了踪影,她询问那嬷嬷,嬷嬷却三缄其口,打理了些杂事便退了出去。
萧芜不由得紧张起来,跟着到了门口,想要再问时,却见对面偏殿的门上倚靠着一位丽人,一双美艳的眸子里,眼神颇具深意,正闲闲地看着自己,而指上宝石镶的护甲在黑夜里竟依旧闪亮,耀出眩目的光芒。
萧芜蹙眉看着她,胸前微微起伏,心内慢慢地升起一股怒火,她不敢猜想心妍的去处,她不晓得这个女人会对心妍做什么,刚才那恶狠狠的“杖毙”二字叫她不安。
“去请萧姑娘过来坐坐。”一记清丽的声音划过宁静传入萧芜的耳朵,随即那女子便旋身进去,她身边的小宫女绕过回廊匆匆过来,福身道:“源娘娘请姑娘过去坐坐,姑娘随奴婢来吧!”
萧芜在心中暗暗作了准备,预备接应源贵妃一切的刁难,便随着那宫女到了源贵妃的住处。
“民女参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吉祥!”萧芜向着正坐在矮几前斟茶的源贵妃俯身施礼。
“艺儿下去吧!本宫和姑娘好好说说话!”源贵妃头也不抬,缓缓道,“姑娘这边坐吧!也没什么外人,何必拘礼呢?”
萧芜待那宫女下去,便单刀直入地问道:“娘娘可知道民女的侍婢去哪儿了?”
源贵妃悠悠举起一小盅茶,淡淡道:“姑娘坐下来,喝一杯茶慢慢说话。”
萧芜正色道:“民女不习惯夜间喝茶,怕夜里睡不踏实!娘娘若知道民女的侍婢去了什么地方,还请娘娘赐教。”
源贵妃放下茶盅,口中道:“本宫这三年来何曾睡踏实过?”继而缓缓起身,与萧芜平视,细细打量了她后,开口道,“你可知道永巷通向何处?”
萧芜大惊,源贵妃为何会知晓这一切?她不由得怔怔地摇了摇头。
“那里的尽头有两处地方,是这宫里主子奴才的地狱所在,一处是冷宫、一处是暴室。”她的眼里露出冰冷的凌厉,缓缓对萧芜道,“永巷那个鬼地方平日里没人会去,没想到你还能完好无损的走出来?”
萧芜暗暗吸了口气,正色道:“但民女接到的旨意,是去皇上的寝宫,去涵心殿啊!”
源贵妃柳眉一挑,嘴角挂起怪异的笑容,说道:“是啊,有人去了啊!你身边的那位柳姑娘,此刻就在涵心殿啊!”
萧芜大惊,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心妍正在涵心殿?她急急问道:“娘娘这话什么意思?心妍为什么会去那里?”
源贵妃缓缓走到窗前,“吱!”一下推开窗户,颔首望着暗沉的天空,口里缓缓道:“你看这月儿也躲着不见人,本宫又如何会知道呢?”
萧芜不信,质问道:“那娘娘又是如何知道民女去过永…”
“永巷!”源贵妃旋身过来看着萧芜,冷冷道,“若不能知道这宫里每时每刻在发生些什么,你以为本宫还会有命站在这里与你说话吗?”她踱步回到矮几前坐下,又斟了一杯茶,小小抿了一口,说道,“你们商人有商道,而这皇宫里,也是有它的生存之道。本宫不过进来三年而以,阅历尚浅,但冷眼看着,萧姑娘你的确不适合这里。”说完便微笑着看着萧芜,眼神中竟透出善意。
萧芜似乎有所触动,缓缓走到矮几前坐下,颔首看着源贵妃说道:“原来娘娘也不容易,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把心妍她送…”
“不是本宫!”源贵妃冷笑道,“本宫不会蠢笨到找一个人来与我分皇上的爱!因为我…深爱我的夫君,我不要任何人来和我分享。”她说着,眼神中透出一股温情,似乎想到皇帝,她的那份凌厉就会淡去。
萧芜心中一沉,原来每个人都会有她最温软的一面,而往往女人就往往是在她爱的那一个人身上。
源贵妃继续道:“你知道今日是谁派人把你引到永巷的吗?”
萧芜眼神一亮,灵慧的气质在脸上腾起,她缓缓道:“如果民女没有猜错,是皇后娘娘!”
源贵妃猛一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萧芜,许久,在脸上绽出笑容,萧芜亦笑而代之,两人心照不宣。
源贵妃浅浅笑道:“姑娘是进宫来帮太妃对付本宫的吧!”
萧芜道:“恐怕不会了,民女明日就要离开这里,即便太妃不愿意,民女也会以理力争。”
源贵妃悠悠点了点头,突然笑道:“祁大夫对姑娘好像不同一般啊!”
萧芜惊道:“娘娘你怎么…”的
源贵妃笑道:“本宫说过,只要是在这个宫里发生的一切,就不会逃过本宫的眼睛。”
萧芜尴尬地笑起来,心里却觉得阵阵的恐惧,但这一晚她从与源贵妃的交谈中,慢慢发现其实她不过是个柔弱的女子,之所以用凌厉的外表来示人,只是为了保护自己,而皇后、绚贵人也几乎如出一辙。这后宫的争斗如斯惨烈,很难想象这些柔弱的女子要如何才能经得起这样无硝烟的战争。
翌日,萧芜在一夜的无眠中终于等来了柳心妍,而此刻的她已然绾起了青丝,在脑后紧紧地梳了发髻,发髻上珠环翠绕,美不胜收;身上亦换成了绫罗绸缎,好不高贵。往日那个嬉笑纯朴的小丫头完全不见了踪影,立在萧芜面前的已然是一个美艳动人的妇人。
“柳美人与姑娘说完话后,就快些去与太妃请安,片刻功夫皇后等各宫娘娘就要来了,皇上的意思要您先给太妃娘娘请安,小主可明白皇上的意思?”一位大太监对柳心妍说道,神色很是恭敬。
柳心妍“嗯”了一声,那大太监便退了下去。
“美人?”萧芜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她几乎含着泪问道,“心妍你怎么…怎么会这样?”
柳心妍淡淡一笑,说道:“恐怕心妍不能一辈子陪着小姐了。”
萧芜上前握住她的肩旁,连声问道:“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这恐怕就是心妍的命吧!”柳心妍缓缓踱入房内,语气冷冷道:“我娘是奴才,我也是奴才,将来我的孩子还是奴才,我不要这样,我不要我的孩子也做奴才…现在多好!他们将会是人上人!”
萧芜心内突然堵得厉害,她不敢相信柳心妍竟然一直都是这样想的,不可能,她从来没有表现出来,从来没有表现出对于出身的不自信,难道是自己的天真疏忽了这一切。
柳心妍突然又道:“心妍也算对得起小姐了,虽然不能一辈子陪在您身边,但到底让祁公子代替我了。”她说着转身往门口走去,至门槛抬步时,又道,“心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遇到我的良人,皇帝既然喜欢我,那我为什么不接受他的爱惜呢?更何况,我根本没的选择,心妍希望小姐真正断了你与表少爷的情愫,祁公子才是真正爱惜你的啊!”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去,姗姗往寿康宫正殿而去。
萧芜怔怔地立于原地,摇头在心内喊道:心妍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一个人吃人的地方?你知不知道这里根本不适合你这样的女子生存?源贵妃那样高贵的女人,依旧如同在夹缝中生存一样,每时每刻都在挣扎,这宫闱倾轧有多可怕,难道你一点也没有考虑过吗?可容不得萧芜再多想,她就被嬷嬷请去了太妃那里,太妃对柳心妍的突然出位也感到十分奇怪,但她从来不干涉皇帝的生活,自然也不会多加言语,又因柳心妍是萧芜带来的人,便少不得多了几分客气。
更让萧芜不解的是,还没等自己开口,太妃便宣布要请长公主下午进宫来带自己出去,究竟是不是因为昨夜自己被袭之事导致了太妃不愿意自己再留于宫中萧芜不敢断定,但是她晓得,既然源贵妃能洞悉一切,太妃亦能。当皇后及一干妃嫔前来请安时,见柳心妍由一个侍婢一夜摇身变为宫嫔纷纷心有不平,但都因太妃的态度而不得不对心妍客气有加。再后来,萧芜便再也没有见到心妍,这位柳美人作为皇帝的新宠,自然圣眷隆重,皇帝竟一刻也不愿意离开她,这叫萧芜不由得想起了皇帝昨夜对源贵妃的那一句“源源!朕会常常来看你的。”相比之下源贵妃对皇帝一往情深的爱,这是多么的可笑。
午后不久,长公主便进宫来了,她亦奇怪母亲为何这么早就要萧芜离开,但也不敢多问。
萧芜与太妃道别后,心里竟有些微微释然,这个皇宫太沉重了,她片刻也不愿意再待下去,能够这样离开,自然最好,可她终究还是有事放不下。
“源娘娘!”萧芜捧着一方锦盒来到源贵妃所住的偏殿,见她正抱着小皇子绕着屋子慢悠悠地走着,声音轻柔地哄着孩子,俨然一个慈祥的母亲。见萧芜进来,便把孩子给了奶娘,自己迎了过来,口中道,“果然称了姑娘的心愿,今日便能出宫了!”
萧芜垂首笑了笑,颔首间递过那一方锦盒,说道:“民女希望娘娘往后能多多照顾心…”她顿了顿,改口道,“多多照顾柳美人,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子,民女恐怕没有机会再见到她了,甚至来不及告诉她皇…”萧芜还是住了口,毕竟这样敏感的话不能时刻都讲,于是只是道,“请娘娘把这只盒子转交给她。”
源贵妃亲手接了,打开来看,里面竟满满放了一整盒银票,粗粗算来也不下万两。她不禁笑道:“柳美人有这样富贵的后盾,恐怕也不肖本宫照顾了。”
萧芜黯然道:“我们好歹主仆一场,如今民女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说着福了福身子,说道,“民女就此拜别娘娘,恐怕后会无期了。”说完便转身离去,不带半点留恋。
源贵妃捧着盒子看着萧芜离去的背影,想起皇帝此刻对于柳心妍的眷恋,脸上凝起浓重的凌厉来。
情中情解结缘中缘(一)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大家多多提建议!!
且说萧芜随着长公主离开了皇宫,在宫门口竟遇到了等待许久的祁少凡,长公主一见他就笑着嗔道:“你这孩子,难道还怕我吃了你的心上人不成,好了,既然离开了皇宫,你就带着芜儿在京城好好逛逛吧!”
祁少凡却笑道:“长公主误会了,是郡王爷让少凡前来等候您,请您去一趟郡王府。”
“涛儿自己怎么不来?”长公主奇怪道。
“何府要送何二小姐进京了,何公子夫妇先来打前站,郡王正在府里招待他们,所以脱不开身。”祁少凡那说着,忍不住看了一眼萧芜。
“哦!何家人倒是性急的,我昨日才到,他们也跟着过来了?”长公主说着对萧芜道,“既然如此,就留在京城喝了你表哥的喜酒好不好?也不枉费我带你来一遭,实在不知道老人家怎么想的,怎么又不要…”她说着便停住了,清咳了几声又道,“我们走吧!”
谁知话音才落下,宫门里就急匆匆跑出一个老太监,赶着静爰喊道:“长公主留步,长公主留步!”
静爰回身见是寿康宫的人,不禁疑惑道:“怎么了李公公,何以这样急?”

那人喘着粗气道:“回长公主的话,冯昭媛仙逝了,太后要您回宫商议事情呢!”
静爰与萧芜一皆被这话闷住,面面相觑,反是静爰沉着道:“你先告诉本宫,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公公诺诺道:“奴才也知道的不真切,只听说源贵妃给冯昭媛赏赐的灵芝是假药,不仅假,还带毒,冯昭媛吃后连话也没说一句就气绝了,因为死在寿康宫,这事儿就难办了,太妃这才叫您回去!”
静爰眉头紧蹙,思忖了片刻转身对萧、祁二人道,“回去告诉涛儿,万事他自己看着办,但凡不出阁就好。”说完便转身跟着那太监走了。
萧芜愣愣地立于原地,浑身冰凉,身子亦有些颤抖,太可怕了,就在这弹指间,一个生命就这样结束了?心妍!心妍该怎么办?
祁少凡上前握住她的手,低声道:“这宫里就是这样的,太妃娘娘也是在刀尖上走过来的。在里面的人就要学会生存,如果不然,根本就不要想有活命的机会。”
萧芜摇头,口中喃喃道:“怎么办?怎么办?”
祁少凡安抚道:“如今你也出来了,这里头的是是非非,又何必挂在心上?”
萧芜颔首,眼中俱是担忧,“心妍!心妍怎么办?”
祁少凡这才发现,萧芜是独自跟着长公主出宫的,而那个形影不离的侍女竟不见了,这才恍然大悟,问道:“难道心妍被太妃留下来了?太妃何以要你一个侍女?”
“她如今是柳美人了,是和冯昭媛一样不晓得自己什么时候就会被人陷害的宫嫔了!”萧芜如是说着,神情很是激动。
祁少凡轻轻拥着她,带着萧芜缓缓离开皇城,口中道:“这是她的命数,既然她如此选择了,就一定有她的道理,你应该为她祝福才对。至于你…不管谁又要离开,我一直都会在你身边。”
萧芜心中荡漾起暖意,她缓缓挪动着步子,不由自主地跟着祁少凡。的确,自己所有的烦恼看来都像是杞人忧天,个人有个人的命数,自己为何总是要自寻烦恼呢?这一刻,萧芜只愿意就这样一直跟着祁少凡走下去,在他的身上,有着太多能让自己安慰的地方,只可惜…萧芜不愿意多想,她不要这种温存从身边消失!
祁少凡在京城生活了十五年,京城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于是便带着萧芜四处走走,把自己喜欢的地方一一带她去逛了,只为了让她忘记心中的烦恼。
毕竟才死的冯昭媛与萧芜不过一面之缘,纯真如她,在片刻后就从恐惧和忧伤中抽身出来。这一刻,因为方才祁少凡说何琦夫妇来了京城,萧芜不禁想起了何琦曾说过的七儿胡同,那里的虾油馄饨自己上一回无缘品尝,如今心中情愫不再纷乱,她希望这个愿意陪伴自己一生的男人能与自己一同前往。
祁少凡听萧芜如是说,也不禁笑道:“没想到才来过京城一次的你,也知道那个地方?”他顿了顿道,“此刻还早,我怕你没什么胃口,本来就要路过齐善堂,如果你不介意,我带你去见见我爹好不好?我爹还没见过你吧!”
萧芜微微笑道:“见过伯父了,上一回我来京城时就见过了!”
祁少凡先是一愣,连连道:“这就好!这就好!”说着便拉着萧芜往齐善堂去,脸上的笑容如晴空般明朗,透着一阵阵喜意。
萧芜心中略有猜想,不禁在脸上飘起红晕,她的手被祁少凡温柔地牵着,就如那次在月半湾,他似乎永远都会把自己牵往幸福美好的所在。
祁少凡才牵着萧芜转过街角,正要抬手指向齐善堂时,却愣愣地怔住了,浓眉紧紧地蹙在一起,一手紧紧握了拳,萧芜抬眼看时也吓得倒吸了口冷气。
只见齐善堂前围满了人,官兵们将百姓堵成了一个圈,片刻后就看到坐堂大夫、药剂师傅、甚至是小药童一一都被官兵压着脑袋押了出来。最后,齐善堂的主人祁恩泰也走了出来,或许碍于他的威望,官兵们只是左右挟制了他,虽不动粗,但还是强行推着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着。继而大门被“哐”一声关上,两个官差在门缝上贴上了大大的封条后,也挎刀走了。
祁少凡的眼中仿佛燃烧着熊熊烈火,他几欲上前,却被萧芜紧紧地拽住了,她紧张地在祁少凡耳边道:“你没看见伯父正四处张望着吗?他一定担心你会冲出去,少凡,冷静一点!”
祁少凡呼吸急促,他愤恨地眼神渐渐平和下来,拉着萧芜道:“不错,此刻我出去,只有一同被押解的份,可是爹他…”
萧芜低声安抚道:“这种感觉我能理解,但是你要相信,此刻冲动一定不会得到最好的结果,只有你能够自由,才能想办法把伯父救出来啊!”
“可是,我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嘘…”萧芜此刻异常冷静,她冥冥中觉得这事非彼寻常,于是撇下祁少凡,闪入人群中,对身边一男子不经意问道:“这是怎么了,齐善堂怎么也会出事?”
那男子果然接话,说道:“齐善堂可是救死扶伤的好药堂,京城老百姓谁不知道啊!可是啊…”他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一和宫里搭上关系,可不就没了定数了,听说宫里死了个妃嫔,就是吃了齐善堂的药!”
萧芜笑道:“这宫里的事情从来不叫外人知道,您怎么能知道?不会是谣传吧!”
那人冷笑道:“只有皇帝老儿以为咱老百姓傻得啥都不知道,其实他最傻了,这宫里的事有哪件传不出来的?嘿嘿…我哥们儿可是皇城守备军里混的…”
萧芜赔笑了几声,自然地退了几步,又听了几句话,这才退出人群,她到祁少凡身边,神色肃然,蹙眉道:“恐怕是冯昭媛的死惹起的祸端。”
祁少凡方才见萧芜如此冷静,自己便也调整了心神,他点了点头,说道:“这件事情一定不这么简单,我们先去郡王府一趟。”萧芜应了,便于祁少凡匆匆离开了街角,往郡王府赶去。
当二人抵达乐郡王府邸时,杜海涛正乐陶陶地向何琦夫妇询问何芷汐的状况,两人因在长公主离开后一日就出发了,此刻也只能说些芷汐平日里的事算作交待,杜海涛却听得津津有味,呵呵直笑,可见对外面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因而见到祁、萧二人来时,还问了一句,“我娘怎么没来?”
何琦此刻见祁少凡牵着萧芜的手,心里虽然有些失落之感,却也为萧芜高兴,竟不由得牵起了祁思楠的手。
两对璧人此刻双双相对,眼见彼此的景象,都又喜又奇,萧芜分明看到了祁思楠脸上那种特殊的幸福之感,突然有一种热涌入心中。
杜海涛见四人只互相看着不说话,不禁笑道:“怎么了?又不是不认识!哈哈…”
祁少凡见姐姐脸上神采飞扬,不由得心中欢喜,但心中的焦急又瞬间涌向心头,于是转身拉了杜海涛一阵诉说,只听得杜海涛、何琦夫妇紧张不已,听说父亲被关押,祁思楠险些要哭出来,抓着祁少凡就问,“早晨我和相公去时还好好的啊!怎么了,这究竟是怎么了?”
萧芜竟过来扶下祁思楠,安抚道:“少凡会想办法的,姐…”她改口道,“表嫂你不要太担心!”
何琦亦道,“思楠,我们会想办法的,岳父又怎么会制假药害人?”
杜海涛也一敛闲容,招了一位进侍过来严肃道:“只说给长公主送些东西进去,打听打听宫里出了什么事,另外不许说我这里有客人!总之你不要见到长公主就好了!”
那进侍是个活络的人,领了命便下去了,半个时辰后回来禀报道:“宫里的冯昭媛殁了,就死在了太后的寿康宫里,此刻经太医检查,说冯昭媛死于菇毒,从药渣来看,药中的灵芝是假的,还是带剧毒的毒菇。”
祁少凡冷笑道:“御医馆太荒谬了,野菇何时能充灵芝?只要是大夫就都能辨别开来。”
那人道:“祁爷有所不知,听说这灵芝是源贵妃赏赐给冯昭媛的,是一株千年灵芝,这…这灵芝是十年前齐善堂进贡给太妃的。”
“十年前?源贵妃说她进宫不过三年,又怎么会有这株灵芝?”萧芜不禁问道。
那人答道:“都说是五年前皇上病重时,太后将灵芝赐给了皇上补身,但皇上龙体很快痊愈并没有服食这株灵芝,到底千年灵芝是难得的救命药。源贵妃进宫一年后因小产导致身体虚亏,皇上又把这株灵芝赐给了源贵妃,但源贵妃也没有服食,直到这次冯昭媛产后身体虚弱不堪,源贵妃就把灵芝转赠给了冯昭媛,没想到就出事了。”
众人听后一皆沉默,杜海涛便夸了几句,退下了那人,转而问道:“事情如此棘手,看来一定要问祁伯父才能知道始末了。”
萧芜起身到祁少凡身边,说道:“慢慢来,总能理清头绪的,只是这罪若寻根究底,牵扯就太大了,甚至可以查一个弑君之罪,是要株连九族的,那到时候牵连的就不只…”她回头看了看何琦,坚定道,“我们也要有所准备才是!如今何、祁两家也是姻亲啊!”
众人大惊,萧芜此话点中要害,这件事竟要扯出这么大的麻烦。
“少凡!”萧芜不知从何时,已习惯这样称呼祁少凡,她沉着道,“齐善堂开遍大江南北,如今虽说只封了京城分堂,难保其他地方不乱,唯一的办法…”她看了一眼祁少凡道,“我们只能继续‘作假’了!另外要进宫想办法疏通,目前最好不要很快牵扯到其他人,不然何家也会有危险,特别是那么大的产业,一但群龙无首,就必定会乱。”萧芜如是说这,一边已请郡王府的家仆预备下了众多纸笔,众人先是不解,待萧芜解释后,便一道跟着忙碌起来。
不过一个时辰,萧芜便与众人一道做出了齐善堂所有分堂的转让书,上面的日子均在一月之前,乐郡王为中间人,此刻便只差齐善堂的堂印了。
祁少凡看着一张张转让书,问道:“堂印我可以去齐善堂里拿出来,我知道爹放在何处,可是芜儿…这样不会牵连你吗?”
萧芜笑道:“自然不会,这灵芝是十年前进贡的,而我萧府是一个月前才接管的齐善堂,不会有任何联系,况且…”她突然有些压低了声音,说道,“目前为止萧府与祁府只有生意上的往来,再没其他瓜葛!”她又道,“这样做一来防止朝廷查封其他分堂,但一定要在朝廷的命令下达之前送到每一个分堂,不然就会很麻烦;二来,即便朝廷不查封追究,也怕那些分堂的主事乘乱生事,监守自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