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芜只是默默地看着祁少凡,她不晓得要说什么,这一刻,她有好多话要对他说,可是她不敢说。
祁少凡却展眉而笑,抬手到嘴边,再次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悠鸣,红马闻声而至,祁少凡拉着萧芜到红马身旁,一手牵稳马匹,对萧芜道:“上马吧!我送你回去!”
萧芜浅浅笑道:“又要那样子飞回去吗?”
祁少凡关切道:“你怕吗?若怕,我们就等寅正时分开了城门再回去。”
萧芜摇了摇头,再不说话,在祁少凡的搀扶下上了马,待祁少凡上马后两人同坐一骑,向城门而去。正如萧芜所说,祁少凡用青云纵之轻功再一次带着自己越过了护城河,越过了城墙,此刻正在他的陪同下,缓缓往家中走去。
“芜儿”这样的称呼在祁少凡的心里早已默念了许久,此时真正叫起来,他竟还有一丝颤抖,“你怎么出来的?”
萧芜瞟了他一眼,淡淡笑道:“不好告诉你,这是我们家的秘密啊!”
“是吗?”祁少凡笑道,“这会儿你预备怎么回去?”
萧芜缓缓挪动着步子,说道:“这样慢慢走,慢慢走,一直走到太阳升起来,大门打开了,我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走进去,吓所有人一跳。”
祁少凡默默停了脚步,凝望着萧芜,心里莫名地惹出心疼,默念:如今你已然是一个没有人管束的孤女了,如果自由的代价果真是这样巨大,或许你一辈子都不愿走出家门。
萧芜回身发现祁少凡停了下来,奇怪道:“怎么了?”
祁少凡道:“离天明尚有好长时间,我带你进去吧!”
萧芜莞尔一笑,道:“又要飞吗?”
“那不是飞,是轻功!”祁少凡上来几步,到了萧芜的面前,伸手想牵她,却又犹豫不决。
萧芜柔柔地抬起手,将它放入祁少凡的掌心中,低声道:“我知道,那就用你的轻功,带我回去!”
“好!”祁少凡的喜悦溢于言表,他知道萧芜虽未承诺什么,可这个在自己心中举世无双的女子,已开始接纳自己。
萧芜羞涩地垂首,缓缓挪动步子与祁少凡牵手在朗朗月光、清冷秋风里,往萧府而去。
翌日清晨,柳心妍带着小丫头来服侍萧芜起身时,发现小姐竟一夜未眠,身上的衣服也没有换,只是坐在案前翻看着账簿。
“天啊!小姐!你要害我被娘打死吗?难道你一个晚上没有睡?”柳心妍悔之不及,拉着萧芜道:“我就应该看你睡下才走的。”
萧芜眯着眼笑道:“别大惊小怪的,不过一夜没睡而已。”
柳心妍轻轻捧着萧芜的脸细细看,说道:“人家说‘一夜不睡、十夜不醒’,可是小姐你看起来怎么红光满面,神采奕奕的?”
“是吗?”萧芜疑惑道,遂起身到镜前打量自己,不由得羞红了脸,喃喃道,“好像真的啊!”随即脑海里便浮起昨夜的情景,祁少凡带着自己翻越了府宅外墙后,没有半分的犹豫便飞身出去了,他定是不愿给自己带来麻烦,毕竟男女有别,人言可畏。然自己摸着月光回到闺阁后,就再也无法入眠。当祁少凡牵自己的那一刻,那种充满全身的温暖,竟是自己从没有感受过的,即便是何琦的身上,也从未有过这样安心的感觉。可是…萧芜想到这里,不禁又黯然了,这亦是她考虑了一夜的问题——祁少凡,我和你又怎么会有结果呢?
“小姐,姑奶奶一早就打发人来说,要你今日过去,长公主有话要同你讲!”柳心妍绞了一块热帕子递给萧芜说道,“一会儿换套衣服吧!”
萧芜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一径料理清爽后,便坐着轿子往何府去了,进门后恰巧瞧见乐郡王在西侧回廊里拉着何芷汐说话,见杜海涛两只耳朵红的发烫,神色焦急,不禁觉得奇怪。
正巧祁思楠迎了出来,也看见了便对萧芜笑道:“汐儿不愿这门婚事,可如今哪里还有退的余地!”
萧芜轻轻“嗯”了一声,也不多语就跟着进去了,见了长公主行了大礼后,便被她拉在身边说话,奈何萧芜有些心不在焉,半天也不清楚静爰与自己说了什么。直到“进宫”二字进入耳膜后,才惊讶地问:“长公主的意思是要民女进宫…进宫做什么?”
静爰见她如此大的反应,便递了个眼色给自己的嬷嬷,屏退了左右,屋子里只留下了萧丽欣姨甥二人。
萧丽欣过来对萧芜道:“太妃娘娘想见见你,说是如今年岁大了,特别得想念家里的人,另外…如今正值朝廷选秀之际。”
“选秀?”萧芜惊呼。
静爰的笑容极富深意,她招手向萧芜,缓声道:“芜儿你来,听我说…”
后院里,何芷珊正由长嫂陪着在园里喝茶,何芷珊半日未见兄长,便问道:“大哥怎么这会儿还起身?”
祁思楠淡淡笑道:“昨日与郡王爷多喝了酒,此刻还没有醒,今日天未亮就叫少凡架回来了。”
“祁公子啊!”何芷珊的眼眸明亮起来,却又掩饰了,只问,“怎么不住下呢?还一大早送回来?”
“三人中只有你哥哥醉了,乐郡王似乎是急着要回来找汐儿的。”祁思楠喝了口茶,又道,“不知三人昨夜做了什么,只听你大哥对着少凡不停地道‘你找到芜儿…芜儿了’的,不晓得这干芜儿什么事,方才在前院迎她时,她什么也没提。也是奇怪,怎么喝成这样,若非乐郡王的邀约,恐怕爹要动怒的。”
闻此言,何芷珊心头一凛,眼神冷冷地凝望着茶杯,半晌才道:“应该没什么事的吧!”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遂笑着问道:“嫂子知不知道这长公主如何对芜儿这般热络?仿佛不全是为了那层表亲关系吧!我听着几个丫头私下说,好像要送芜儿进宫呢!”
祁思楠淡淡一笑,只是道:“或许吧!谁又知道呢?”
“芜儿真的要进宫?谁说的?”何琦从两人身后出现,脸上还带着醉酒后的红晕,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祁思楠一把扶助丈夫,安抚道:“珊儿不过猜想,你别急啊!”
何芷珊好奇,问道:“哥,珊儿进宫可不是好事?你急什么呀?”
何琦大怒,吼道:“你这什么话?若要去,你去就好!”说着一扬手,将茶几上的茶盘碗碟统统抚在地上,激烈的碎裂声惊动了四周。
何芷珊被吓到,愣愣地站在原地不敢动,祁思楠大惊,连忙叫了家仆过来送了何琦回房,自己过来安抚小姑子,说道:“你知道他最心疼芜儿了,何苦招他?恐怕他酒还没醒,所以才这样动了怒,你别往心里去,你哥哥真心疼你的。”
所有的一幕幕在瞬间进入了何芷珊的脑海,萧芜病中日日念叨大哥,大哥在自己一回家后就惦记萧芜,大哥新婚那日萧芜在家门口那痛苦的神情,萧芜来送贺礼时冷冷的不寻常的贺词,萧芜出门赈灾时大哥不顾一切的追随,此刻…此刻大哥十六年来对自己第一次的动怒,她明白了,她突然全明白了,她用怪异的目光看着祁思楠,你这样外表光鲜亮丽、珠环翠绕的少奶奶,私底下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你知不知道?你的男人心里有着别人?
“珊儿?珊儿?”祁思楠摇着她的手安抚道,“别往心里去,你大哥不是有意的,他还没醒哩!”
何芷珊突然计上心头,她笑着对长嫂说:“哥哥疼我我岂会不知道?再委屈也要给嫂子面子不是?你放心,我没事的。”
正说着,前头的管事妈妈过来问:“少奶奶,二太太问出了什么事。”
祁思楠道:“没什么,你过来扶了大小姐回去歇息,我去婶娘那里回话。”说着对小姑子道:“这就好,你好好歇会儿,我去去就来。”于是便提裙往前院去了。
何芷珊看着祁思楠的背影,心中暗念,“大哥自然是疼我的,恐怕你的弟弟更疼你吧!若你能助我,你我岂不两全?”
弄心机佳偶生误会(二)
且说祁思楠到了前院,与慕雅晗回了话,因不愿引起麻烦,只是道:“我一个手滑,落了手里的盘,幸而没有打扰到公主。”
慕雅晗听了,也不再计较,只是叹道:“其实我也想,攀上这样一个亲家母,女儿到底是没了地位的,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我们什么忙也帮不上的,还不是皇家人说了算!汐儿这一去,可就再不是我的女儿了。”
祁思楠听了也心里发酸,安慰了几句便退了出来,回到房里,见丈夫正仰面躺在床上,似睡非睡,她轻轻唤了一句,“相公,你要不要喝茶?”
何琦缓缓起身,理了理衣服,对妻子道:“刚才吓到你了!我不该这么冲动的,家里还住着皇室之人,我竟忘记了。”
祁思楠淡淡一笑,斟了一杯茶递给丈夫,看着他一口饮尽,遂道:“芜儿在府里,在与长公主说话!”她握了丈夫的手,说道:“娘说,长公主要带芜儿进宫,后日就要走了。”
何琦微微一颤,不敢相信妻子的话,冷冷问道:“娘怎么不与我说?”
祁思楠缓缓道:“芜儿就在府里,不如一会儿你自己去问问他?我想…”
“好!我要问她…”
祁思楠心内一沉,伸手接过丈夫手里的茶碗,起身到桌边,问道:“怎么方才你就出现了?一点动静也没听到。”
何琦道:“我只是醒来觉得头晕目眩的,想出来走走,没想到就听见了你们的谈话。”他脸一沉,说道,“芜儿怎么可以进宫?那萧家怎么办?这么大的产业怎么办?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
祁思楠暗暗吸了口气,脸色渐渐苍白,低声道:“我去前头打理,该给长公主准备午膳了!”说着轻轻合下茶碗,便提裙出去了,出门的那一刻她回首看了看丈夫,他依旧垂头惆怅着,丝毫没有在意自己的离开,她眼圈微红叹了口气便出去了。
何芷珊遥遥立于回廊一侧,看着长嫂脸色凄苍地往外走,便对身边的宝穗道:“去前面伺候着,她们停了午膳就过来叫我!”宝穗诺诺应了,也不打算弄明白主子的意思,便一溜往前去了。
何芷珊冷冷一笑,回身到了房里,在镜前略略扑了脂粉,如今右手受伤已有数月,左手早已灵活运用了,她伸手挽了挽鬓边的散发,对着镜中的自己自信一笑,镜中的美人儿着实叫人着迷。的确,何芷珊的容貌比萧芜更多了一份妩媚、比祁思楠更多了一份灵气,她是天造的佳丽,只是无奈命运不济,她的生母不是萧丽欣。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宝穗才从前头过来,回话道:“长公主要歇中觉,叫大家都散了。”
“表小姐呢?”何芷珊将脂粉盒收入抽屉,转身问道,“是要回去吗?”
“听说晚间长公主要表小姐陪膳,表小姐被少奶奶留下休息了!”
“什么膳啊膳的?别学这些官话!”何芷珊没好气道,“他们官家的人哪里看得上我们?何苦这样巴巴儿的凑上去?”说着又道,“这样,你去请表小姐过来,就说我要寻她说说体己话。”另外,她轻轻一招手,待宝穗凑近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声,不闻其声,只看宝穗一个劲地点头。
宝穗走后一炷香的功夫,何芷珊才听到门外有动静,便起身出了房门,盈盈在回廊上迎了萧芜,满脸堆笑,一手拉着萧芜道:“听说你要上京,怕你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这会儿可不要好好说些话!”
萧芜也笑,“那日还没好好问候何姐姐的身体呢,如今瞧着,好多了吧!”
何芷珊扶着她往房内走,待坐定了,才灿烂笑道:“多亏了祁公子医术高明,我也不晓得前些日子自己究竟怎么了!”
萧芜欢喜道:“可不是!记得赈灾路上,灾民们几乎奉他为神明,都说是华佗再生、扁鹊在世,我总觉得夸张,可在津河见了,祁公子不仅医术高明,还处处为灾民担忧,真正是侠义之士!这才叫人打心里佩服!”
何芷珊听闻,笑容便有些不自在,只是道:“是吗?不如说说你们一路上都做了什么?听说…听说祁公子连大牢都走了一遭…”
正说着,宝穗进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说道:“少奶奶请小姐过去一趟!”
何芷珊点头会意,迅速地向宝穗使了个眼色,待她退下,转而对萧芜笑道:“不如我们一起去?”
萧芜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我在这里等你吧!”
何芷珊满意一笑,她自然猜到了萧芜会这般说,她自然能从萧芜曾经的表现中读出她极不喜欢这个表嫂,便嘱咐了几句,姗姗而去。
宝穗走后,哪儿也没去,一径捧了热水来到何琦的房外,敲门道:“大少爷,奴婢宝穗!”
“进来!”
宝穗应声入门,将一盆热水放在架子上,对何琦福身道:“大小姐说少奶奶忙不过来,所以叫奴婢给您送盆热水梳洗一番,怕傍晚长公主要召见您。”
何琦点了点头,过来洗了脸,在镜前理了理发髻,整了整衣衫,口中道:“大小姐没事吧!”
宝穗笑道:“小姐没事,小姐说您还醉着呢,哪里会和您计较!此刻正和少奶奶在前厅说话,预备晚上给长公主做什么菜!”
何琦“嗯”了一声,忽然想起什么,急切地问道:“表小姐呢?还陪着长公主吗?还是回去了?”
宝穗收拾了脸盆,说道:“方才和小姐说话来着,大概小姐走后,就独自留在小姐的房…”宝穗的话还没完,何琦便冲了出去,只留下宝穗无奈的一声叹息。
萧芜继何芷珊走后,便只在她的绣案前随意翻弄着她的小绣件,心中也为何芷珊受伤而惋惜,正想着什么,忽突一个人闯了进来,着实叫她吓了一跳,待定睛看了才发现来者竟是何琦。
“芜儿!”何琦反手关上了门,过来一把握住萧芜的肩膀,急切道:“你要上京?上京做什么?难道真的是进宫?进宫又做什么?”
萧芜被他的突然发问搞得很是莫名,却又感动于何琦对自己的拳拳爱心,不由得眼圈一红,可想起自己曾有的那份恼,便道:“你放开我,如今你有妻子,更何况这还是在家里。”
何琦没有松手,只是道:“进宫做什么?”
萧芜挣扎道:“你弄痛我了,你放开我!”
“芜儿”何琦一把将她抱在怀里,连连道,“不要去,不要去,你知不知道?我舍不得你,我舍不得你啊!”的
萧芜被动地将头靠在了何琦的肩头,她虽然感动,却很冷静,问道:“你舍不得谁?舍不得你的小表妹,还是舍不得你心头的爱人?如果换做祁思楠,你会不会舍不得?”
何琦突然愣住了,他放开了萧芜,直直地看着她,竟说不出话来。
萧芜微微垂了头,将目光移向别处,说道:“你不要觉得奇怪,不要觉得我问得这样直白,我的个性你是了解的是不是?你不是总想与我好好谈谈吗?我想我们其实没什么好谈的,如今这一个问题,就能解决一切了是不是?”
何琦垂首思考不过一瞬的功夫,便抬头毅然对萧芜道:“我舍不得芜儿,舍不得我的小妹妹。”她又握了萧芜的肩膀,感受到了她微微的颤动,继续道,“如今,哥哥再也不能给你什么承诺了,我一直问自己,我到底有没有爱过我的小妹妹?我如今有答案了,我爱过,深深地爱过。可是,现在我有妻子了,祁思楠才是我的妻子,我不能负了一个,再负一个,我总希望,把我们心中的结解开,我就会好好待她的。芜儿,你相信我,相信哥哥!”
萧芜的嘴角竟扬起满足的笑容,她眼里饱含了泪水,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她要的答案,可是她晓得,曾经那个果断智慧的哥哥,如今正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肩膀,给自己带来依靠和无限的温暖。就如在津河极度受惊后自己会不顾一切地扑入他的怀中,这个男人给自己的永远是最可靠的安稳!
“我信,芜儿信!”萧芜呜咽着投入何琦的怀抱,她不住地抽噎着,哭泣道,“哥,你要保护芜儿,要永远保护芜儿…”
“芜儿也在房里呢…”话音随着房门打开的“嘎吱”声嘎然而止,门房前齐刷刷地站着三个人,何芷珊,她的长嫂,另外还有祁少凡——他们俱是惊讶地神情,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紧紧相拥地两人是何琦与萧芜。两人也大大吃了一惊,连忙放开对方,莫名地觉得尴尬。
萧芜侧身拭干了脸上的泪水,待抬头看门口的三人时,才发现何芷珊仅仅是惊讶,而祁思楠脸色竟在一刻刻变得惨白,可祁少凡的神色…他紧紧蹙眉,一双亮眸中充满了疑惑,甚至仿佛有一团火要燃燃烧起。萧芜想说什么,却不晓得如何开口,忽然瞥见何芷珊左手捧着右腕,右腕上上明显地沁出了血色,才惊道:“何姐姐,你怎么…”
“芜儿要上京了,相公你要多嘱咐她些事情才是!”祁思楠不由自主地走过来,她似乎没有听到萧芜的惊呼,还是带着苍白无力的笑容说道,“去京城可不比去别的地方,要注意的事儿可多了!”
何琦看着祁思楠的越见苍白的脸色,他心中应该是坦然的,可这一刻为何如此不自信?他应道:“是,我们…我们正说着呢!”
祁思楠的眼里满是泪水在打转,她硬是挤出笑容,说道:“是啊!相公定舍不得芜儿是不是?”不知是否因为在弟弟面前发生了方才的那一幕,祁思楠仿佛心中最后的一道防线被打破,她突然道,“相公若舍不得芜儿,自可以跟着去啊!跟着芜儿一道去京城,护着她,护着她…”可是话还没说完,她便如软缎一般绵绵地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弄心机佳偶生误会(三)
众人大惊,于是一阵忙乱,惊动了府里上上下下。
祁思楠若能醒过来,她会发现,抱着她将她放到何芷珊床上的不是她的弟弟,而是她的丈夫,不知道这一点关心是否能给她那颗承受了太多的心灵带去一些些慰藉。
正在前院忙碌的萧丽欣听闻媳妇病倒,风一般地冲了过来,当看见房里聚了萧芜、祁少凡等一干人,她心中掠过一丝隐忧,但见儿媳昏迷不醒,心疼之态更是溢于言表,“少凡,给你姐姐看看要不要紧啊?这是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啊!”
祁少凡此刻已调整了心情,平静道:“少凡方才搭了姐姐的脉,姐姐并无大碍,但是医行有规矩,大夫不得给本家亲属看病,所以姐夫已吩咐人往齐善堂请大夫了。”
萧丽欣叹道:“怎么那么多规矩啊!少凡,思楠真的不要紧吗?”正说着,慕雅晗、阮佩瑶等都过来了,阮佩瑶看了看床上昏睡着的祁思楠,撇嘴笑道:“当年二太太怀汐儿、溢儿时也晕倒的,少奶奶这该不是害喜了吧!算算日子也该有喜了!”
此话一出,不由得引起议论,外头的家仆侍婢都纷纷传开,都忙着要讨少奶奶的喜。萧丽欣虽不敢肯定,但心里也这样期许着,因而也不说什么。
但恐怕此刻只有两人心里最明白,一个便是何琦,他自然知道妻子不会怀孕,而才搭了长姊脉搏的祁少凡也对姐姐的身体状况心知肚明,姐姐根本就没有怀孕。他不由蹙眉看了何琦一眼,见他脸上俱是窘迫的神情,心中不免怒意顿生。他无法容忍自己的姐姐受到欺侮,如果事实真如方才看到的那样,在何琦的心里只有萧芜一人,那这几个月来姐姐在何家究竟过得是怎样的日子?
“祁公子!嫂嫂她真的没事吗?”何芷珊姗姗过来祁少凡的身边,神色有些痛苦,脸色煞白,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仿佛正忍受着巨大的痛楚。
祁少凡见了才恍然想起,方才自己进门后,就看见长姊扶着受了伤的何芷珊,她因跌倒而再次弄伤了手臂,三人这才来何芷珊的闺房取之前留下的成药欲进行治疗,没想到…他心内一叹,口中道:“何小姐的伤不能再耽误!”说着一手扶着何芷珊在椅子上坐下,细细地解开她腕上的绷布。
阮佩瑶大惊,围着女儿嚷嚷道:“怎么了?怎么又受伤了?啊呀!你身边怎么没人陪着呢?宝穗,宝穗那死丫头又去哪里偷懒了?”
萧丽欣见阮姨太这样大惊小怪,不禁厌恶,但此刻家里家外站了一屋子的人,前头还有长公主在休息,自己再恼也不好发作,只是劝道:“姨太太不如把珊儿带到你屋子里歇会儿,思楠恐怕还要在这里躺一会子,别在屋子里站那么多人,闷着思楠就不好了。”
阮佩瑶心中暗恨,你怎么不把你的宝贝媳妇抱出去,这里可是我女儿的屋子,平日里看你里外疼芷珊,原来心里还是瞧不起我的女儿,你没有一句关心的话也就罢了,还要赶我们娘儿俩出去,活该你的女儿胎死腹中,不然我们芷珊不定还要受多大的委屈。她越想越气,冷冷应道:“等亲家少爷给珊儿换了药我们就走!”
萧丽欣见姨太太对自己的命令置之不理,不由尴尬恼火,只好不去理会她,遂转而对一直静静坐在一边看着众人的萧芜道:“怕长公主找人,芜儿你去前头应付着可好?”又对慕雅晗道:“二太太也去吧!”
慕雅晗应诺,萧芜也不推辞,过来扶了婶娘便要往外走,这里的是是非非她实在不愿多管,她晓得祁少凡心中定然生疑,可是她竟不想解释,既然自己什么也没做错,究竟有什么必要要向人做解释?但两人还未出门口,就迎面碰上了长公主,谁也没料到她竟然纡贵来到何芷珊的房里。
萧芜与慕雅晗侧身让道,静爰长公主款款进门,左右由贴身嬷嬷与柳心妍扶着,这倒叫萧芜很是惊讶。
众人一皆依礼请安,静爰缓缓到了床边,示意众人免礼,细细打量了昏睡的祁思楠,笑道:“我听说少奶奶害喜了,可是真的吗?”
萧丽欣道:“大夫还没到,不过是奴才们瞎传而已,打扰到长公主实在该死!”
静爰柳眉一挑,笑而不语,目光温和地扫过每一个人,见到阮佩瑶与何芷珊时,不由得在嘴角挂起冷冷的笑容,又看祁少凡复又细心地包扎起何芷珊的手腕,便冷冷道:“什么大夫没来?少凡你过来,给你姐姐看看!”
祁少凡一愣,纱布药棒握在手中,一时无措。阮佩瑶怕女儿的伤被耽搁,赔笑道:“听说医家规矩是不能给本家亲属看病的,所以亲家少爷才撇下思楠给珊儿换药呢!”
静爰不屑道:“本宫可没问谁话啊!这是教训本宫不懂规矩呢?本宫可要好好领教啊!”“本宫”本是皇家妃嫔、公主的自称,就如同皇帝自称“朕”、而丧夫的太后自称“哀家”,静爰来到金海后,一直都以“我”自称,可见不是那些拿腔作势的骄纵之人。可她唯独不待见阮佩瑶母女,恐怕只因为从小生活在尔虞我诈的后宫之中,看厌了妃嫔之间的命争暗斗,对于纳妾之事极度厌恶,此刻自称“本宫”,又说出这样冷冷的话,自然是不给阮佩瑶任何脸面了。
阮佩瑶被这话堵得脸面紫涨,萧丽欣在一边暗喜,于是对静爰道:“姨太太不是这个意思,长公主不如问问少凡怎么说!”
“姨太太说的不错,请长公主恕少凡无法从命。”祁少凡笑道,其实他并不是固执,而是一种不可打破的原则。
静爰竟毫不责怪,只嗔笑道:“你这孩子真是的,比你爹还刻板!”正说着,外头禀报大夫来了,萧丽欣便屏退了众人,扶着静爰到后厢休息,静待大夫的诊断。
萧芜跟随着慕雅晗退出后,柳心妍便寻了过来,一副犹豫不定的样子,却又默默地不开口,萧芜虽有些奇怪,但也懒怠问。若不是晚间还要陪伴长公主,她此刻便要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