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虚乏之人,都会这样?不过…”祁少凡笑道,“这不是箫,是笛子。”
萧芜缓缓坐下,苦笑道:“是啊!我哪里懂得这些,能分出古筝与古琴已经是造化了。”
祁少凡心有不忍,又道:“萧姑娘很愁苦?”
萧芜抬头看了祁少凡,他眼中射出的关怀与温柔,为何叫人觉得这样熟悉,她快速地收回目光,低低道:“愁和苦哪里那么容易?萧芜根本就没有资格愁苦,怎么?难道公子还会看人心思?”
“不是少凡会看人心思,而是实在很少看到姑娘一展笑容。”祁少凡也坐下,说道,“记得当初在衡阳阁外见到的萧姑娘,以及…。”
“以及在淮县看到的我!”萧芜缓缓道,“那时是何种心境,如今我都快记不起来,而仅仅过去了数月而已。”
祁少凡有些局促,问道:“萧姑娘知道了?”
“曹姐姐告诉我的,那日在红花镖局消夏的晚上,你走了之后,曹姐姐就告诉我了!”萧芜说着,脸上泛起了淡淡的哀愁,“我曾经想,如果不是你放我走,也许…”
祁少凡道:“我也这么想过!我曾想,如果那日不叫曹大哥带你走,也许就不会发生之后的事情,为此,少凡一直心存愧疚!”
萧芜淡淡道:“是啊!可是祁公子又有什么错?即便你不叫曹大哥带我走,我还是会去别的地方,爹和娘还是会走的!”
“所以,”祁少凡说道,“也是今日引姑娘出来的缘由。”他望着萧芜,缓缓道,“萧伯母萧伯父马车翻入的山谷少凡已然去查探过,坡上仅有些衣物和车马的残片,我深入谷底也没有发现任何尸体,所以…”
萧芜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激动地站起来,连声问道:“公子,你说什么?你…”
“少凡已然拜托寺中五湖四海的师兄妹寻找萧伯母、萧伯父,一旦有消息,就一定会飞鸽传信通知少凡,到时候…”祁少凡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有一只白鸽扑棱棱飞了下来,停在祁少凡的肩头,用嘴轻轻啄着祁少凡以示亲昵。
萧芜激动道:“白鸽!”
祁少凡将白鸽停到手上,缓缓道:“叫姑娘失望了,这只白鸽叫‘木木’,是少凡留在黛夹山的。”说着伸手取出鸽子脚踝上绑着的纸笺,细细看了,额上的浓眉紧紧地蹙在了一起。
萧芜虽然失望,但还是关心道:“难道方丈师傅的身体出现了异样?”
“师姐说,恐怕师祖时日不多了,希望我快些回去,看看是否还能有回天之力。”祁少凡道,“可是下游的那些灾民。”
萧芜道:“公子快去吧!萧芜会重金聘请几位大夫,随我一路通行救治那些灾民,公子放心吧!方丈师傅既然是父亲母亲的好友,萧芜自然也要尽一己之力,但如今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多谢萧姑娘!”祁少凡抱拳道,“姑娘也要照顾好自己,少凡这就走了!”
“晚上就走?”
祁少凡道:“片刻不敢怠慢!”说着竟就转身走了,萧芜立于原地望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道:“难道你真的会帮我找爹娘?”
“芜儿!”何琦突然从萧芜的身后走出。
萧芜回身,眉头微蹙,问:“你总是这样跟着我?”
何琦解释道:“不是,我只是见园中有红光,所以才过来看看。”他顿了顿道,“刚巧看到少凡离开,你们…你们在说话么?”
萧芜低头看了脚边的灯笼,缓缓道:“对不起,误会你了。”
“芜儿,我们谈谈好吗?”
萧芜深深吸了口气,复又坐下,悠悠道:“到如今,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
何琦坐于她身边,道:“你真的恨哥哥吗?”
“你为什么一路跟着我?”萧芜答非所问。
“我…”
“小姨知道吗?”
何琦黯然道:“娘跟着爹去了京城,我才决定来找你的。”
“呵呵…”
“芜儿!”
萧芜立起身,说道:“你没有资格来问我是不是还恨你,似乎到现在,你也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的
何琦急道:“我来保护你,我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萧芜提裙走了几步道:“保护我?那你的妻子呢?你能够抛下新婚的妻子来保护我,我确实很感激,可是你究竟为了什么来保护我,你想过没有?我想此刻的祁思楠,一定很难过!就…就与我当初一样难过,何琦,我们不可能了,结束了,你不要伤害了我,再伤害了你的妻子。”罢了,萧芜含泪匆匆离开,往卧房而去。
何琦一脸的漠然,怔怔地立在哪里,“我究竟在做什么?我究竟算什么男人?”
萧芜才回到房里,便有一只白鸽飞到了梳妆台上,她惊讶地蹑手抓住了它,鸽子很温和没有丝毫的反抗,任凭萧芜从脚踝上拿出纸笺。萧芜将纸笺拿到灯下细看:“萧姑娘,木木就留给你了,路上若有麻烦,立刻让它来找我!——少凡”
“祁公子…”
妒怨起噬毁本善心(五)
之后的行程,不再赘言,只是何琦送了萧芜返回金海,回到家时,他的母亲早已怒不可遏地等了许久。
“怎么就回来了?在外面不是很好吗?”萧丽欣见儿子这趟出去回来黑瘦了许多,却丝毫不表露出心疼,只把这冷冷的话扔给他。
何琦不敢顶撞母亲,只是道:“明天是中秋节,要家人团圆…”
“呵呵…好难得!你还记得明天是中秋节?你还记得要家人团圆?我以为你心里面早就没有这个家了,你竟然趁我和你爹去京城的时候跑出去。那你还记不记得,我叫你不要接近芜儿!”
“娘!”何琦突然怒了,“为什么?为什么不要我接近芜儿?芜儿变了,你也变了,这究竟是怎么了?怎么了?”
“琦儿!”何正琛并没有因儿子的无礼而愤怒,只是缓缓道,“你做得很对,不能叫你妹妹一个人走那么远的路,从前你姨妈不管去哪里身边都有你姨丈,可如今芜儿身边谁也没有,一个奶娘、几个丫头小厮怎么靠得住?是我们疏忽了。”又对妻子道,“你别太顶真了,孩子没有做错,回来就好了。”
萧丽欣见丈夫如此态度,便只能道:“我们就算了,是你的爹娘,什么都能迁就你,可是思楠呢?你想过她的感受吗?琦儿,娘求你了,千万好好待思楠好不好?”
“娘…我知道了!”何琦低头道,“我想,她会理解我的。”
“你快回房去吧!”萧丽欣无奈地叹了口气!
“是…”何琦低低应了,默默退了出去。
“老爷,我真的怕…”萧丽欣在房中的声音几乎哽咽了。
“不会的,不会的!”
何琦在回房的路上遇见了芷汐,为何这个活泼可爱的伶俐小妹妹,也和芜儿一样起了变化,眼神中带着哀愁呢?
“大哥!”何芷汐一见何琦便扑了过来,连连道,“哥,你叫爹娘不要把我嫁出去好不好,你叫爹娘不要把我嫁出去好不好?”
拥抱着何芷汐,何琦恍如隔世,耳边竟响起了萧芜的声音:“哥,你不要和祁思楠成亲好不好?”他喃喃道:“芜儿该是怎样深刻地爱着我?可是我!”
“哥…”何芷汐委屈道,“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何琦回过神来,问道:“怎么了?汐儿要嫁人了?”
何芷汐嘟囔道:“原来你还不知道?”
“怎么了?”
“就是那个乐郡王啊!他亲自跑来家里,要我嫁给他…娘很乐意,很乐意,都容不得我反对!”
何琦蹙眉道:“怎么这样唐突?”
“可不是!”何芷汐委屈地低下了头,揉捏着衣摆,说道:“除了那一天的几句对话,我一点也不认识他,哥,你帮帮我好不好?我不想嫁人,更不想嫁给什么郡王。”
何琦尚且不能解决自己的问题,实在不晓得要如何帮助妹妹,只在心内叹道:“婚姻究竟是什么呢?”
“相公!”祁思楠从何芷汐身后缓缓而来,见到何琦便唤了一声。
何芷汐回头看到祁思楠,嘟着嘴“哼”了一声,便愤愤地快步离去了。
何琦奇怪道:“汐儿怎么了?她不是最喜欢你了吗?”
祁思楠微笑道:“只因为我帮不了她,就和我闹了别扭了!其实我一个侄媳妇,怎么敢对叔叔婶婶定下的婚事指手画脚呢?”
“嗯!不错!”何琦看了看妻子,近一个月不见,她原本圆润的脸颊如今竟突出了瘦削的下颚骨,“你怎么瘦了?”
“呵…”祁思楠不好意思地笑道,“最近都没什么胃口,可能是吃的少了吧!”
“你没有回家里去吗?”何琦问道。
祁思楠默默收回了深情的目光,低声道:“这里是我的家呀!”
“是,是…”何琦无语,只能道,“走吧!我们回房说,说说汐儿的事。”祁思楠听说,上来扶了丈夫缓缓往房里去。
萧府里,萧芜才梳洗,何芷珊便奉父亲之命姗姗而来,才进厅堂,便听见柳心妍有说有笑地对府里的丫头们说道着一路上的发生的故事。
“表少爷把我送到玄天寺后,祁公子立马就下山去找了,不过后来小姐还是一个人爬上山来的呢!”
何芷珊急急跑入耳房里,问道:“心妍,你说祁公子在黛夹山?”
柳心妍福了福身子,说道,“是!表小姐,可能祁公子此刻还在黛夹山上呢。”
“你怎么知道?”
柳心妍笑道:“我们在黛夹山上相遇后,就一路去赈灾了,不过却总没碰到过。后来却在津河城会合了,祁公子还和小姐一起救了被困在城外的灾民呢!”
何芷珊的眼里闪出异常的光芒,怔怔地问道:“那怎么又去黛夹山了?”
“听说玄天寺的方丈师傅病了,所以祁公子就先回黛夹山了。”她说着从桌上提起一只鸟笼,指着里头的鸽子笑道,“表小姐,您瞧,这就是祁公子的‘木木’,他留给小姐了,说万一小姐在路上遇到麻烦就用‘木木’给他递信呢!”
何芷珊竟一个踉跄没有站稳,幸而被丫头宝穗扶助。
“表小姐,您不舒服?”柳心妍连忙放下鸟笼,过来扶着,说道,“奴婢这就去叫小姐来。”
“不必了!我只是有点晕眩!”何芷珊尴尬地笑了起来,说道,“我来也没什么事情,只是爹叫我送些月饼来,要不你拿给你家小姐吧!我先走了!”
“表小姐,您真的不要紧吗?”何芷珊挽着宝穗向外走去,嘴里道:“没事,没事,我走了!”
她才离开厅堂,萧芜便过来了,见厅堂内无人,便问:“何姐姐呢?”
柳心妍从门外闪进来,“表小姐不舒服,先走了。”
萧芜坐下问道:“怎么也不问问做什么?该留她吃饭的。”
“表小姐执意要走的,说就是来送月饼。”
“月饼?”萧芜浅浅笑道,“原来到中秋了!”
萌娘端着茶盘进来,笑道:“可不是,中秋到了,这人月两…圆呢!”却又讪讪住了口,只管奉茶。
自从祁少凡告知自己山谷底下都没有爹娘的尸体后,萧芜找寻双亲的意念便越来越坚定,又怎么会在乎萌娘那没了底气的话呢!于是悠悠喝了口茶,起身笑道:“中秋节就该好好庆祝呢!不过我可不喜欢吃甜月饼呀!”
萌娘见小姐心情甚好,想着出去走走果然有帮助,也喜道,“是!萌娘给小姐做鲜肉的,您还记得吗?五岁那年您贪嘴一次吃了四个,噎了好几天,才有了胃口吃饭呢!”
“呵呵…”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何芷珊匆匆回到家中,脸色红胀,神思恍惚,要了宝穗向父亲去禀报自己事已办妥后,便回到房里再也没出来,没想到待夜里宝穗进房伺候梳洗时,才发现小姐早已晕厥了许久。
宝穗在府里的大声叫喊吵醒了所有人,阮佩瑶冲过来看到晕厥的女儿不免抱着头哭天抢地起来。
“大夫怎么还没来?这又是怎么了?回来不还好好的?”何正琛心疼道,“宝穗,小姐去萧府的时候怎样?”
宝穗哭道:“才进门就觉得不舒服了,所以没见着表小姐就回来了。小姐吩咐我向老爷您禀报后就叫我去休息的,刚才…刚才!”
“啪!”阮佩瑶冲过来就照着脸打了一个巴掌,骂道,“作死的小蹄子,你怎么能离开她,你不知道她身体不好啊?”
“呜呜…”宝穗捧着脸哭道,“我…我…”
阮佩瑶上去拧她的胳臂,嘴里骂骂咧咧不休,何正琛厉声道:“你闹够了没有?女儿还躺着呢!”
此时管家已带着大夫进来,众人便也不理会阮佩瑶,安排大夫给何芷珊诊起病来,片刻后,大夫对何正琛道:“小姐面色红赤,乃血得热行、充盈脉络所至,按理说小姐大伤初愈,实乃气血微弱之时,不该内有热症。可诊脉发现小姐脉息沉数却为里热,又嫌弦数,多为肝火旺盛。”
阮佩瑶急着问道:“大夫,您说的明白点好不好,我怎么听不懂呢?”
何正琛亦问:“她手上的伤?”
“小姐手腕的伤表面虽痊愈,但骨骼尚未长好,要多方注意才是。”大夫说着,往案边去,坐下写道:“老朽开几副方子,让小姐先吃着吧!”
萧丽欣拉着儿媳妇问道:“思楠,你可听明白了?”
祁思楠微微摇头,含笑道:“虽然不大懂,但应该没事的。”
“这就好…”
深夜,众人因知何芷珊并无大碍,便都各自歇息去了,宝穗守至半夜,正准备去把药热一下,却才开门就被叫住了。
“宝穗,别去热药了,倒掉好了!”何芷珊的声音很平和,宝穗寻声回头去看时,她已然靠在床头坐着了。
宝穗慌忙跑过去,问道:“小姐,你没事了?没事了呀!”
何芷珊神色自若,缓缓道:“轻一点,别叫人听见!”
“为什么呀?老爷、太太们都急坏了!”宝穗一脸疑惑。
何芷珊冷冷一笑,“方才没听大夫说吗?如果有事,他们怎么都回去休息了?”
“大夫?”
“嗯!方才我就醒了!”何芷珊很是冷静,又道,“给我杯茶喝!”
“是!”宝穗起身去倒茶,何芷珊在她背后说道,“宝穗,你别奇怪,我自有我的道理,这些日子我需要你的帮忙,总之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将来我定给你张罗个好人家!”
宝穗诺诺地奉上茶,低低道:“我都听小姐的!”
“嗯…”
无意女醋泼有意郎(一)
这一夜,还未睡下的并非何芷珊一人,她的嫂子祁思楠在丈夫回来的第一个晚上,亦迟迟无法入眠。
秋夜凄凉,飒飒西风将微开的窗户吹得“嘭嘭”响,祁思楠怕这响声吵醒了丈夫,便蹑足起身,光着脚走到窗边,轻轻将窗户上了销。
“你被吵醒了?”何琦在她身后缓缓坐起了身子。
祁思楠被惊到,兀地转身,尴尬地笑道:“是不是我…我吵醒你了?”
何琦道:“不是,我一直没有睡着,家里那么多事,心里一时难以平静下来。”他看祁思楠光着脚,身上只一件薄薄的纱袍,透过浅浅的紫色,玲珑的曲线隐约进入眼帘,也许是羞涩,妻子的脸涨得通红。何琦也在心里掠过尴尬,垂首道,“你穿得少,还是到被子里来吧!”
祁思楠缓缓移动了步子,慢慢地回到了床上,和丈夫并肩坐着,用被子裹住了身体。
“没想到这么久没回来,一回来竟有那么多事!”何琦叹了口气,缓缓道,“汐儿的婚事我也无力帮她,难道二叔、二婶真的不愿意迁就女儿的想法吗?勉强是没有幸福的。”
“咳咳…”祁思楠涨红了脸,连咳了几声。
何琦才发现自己失言了,连忙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祁思楠平了喘息,并不看丈夫,只是道:“你不要总是介意一些话,我是你的妻子,我能理解你的意思…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能听懂!”
“思楠!”何琦看着妻子精致红润的侧面,缓缓道,“其实…我心里很烦!”
“我知道!”祁思楠转头看了丈夫,微笑道,“如果你愿意和我分享,我想…总是能让你舒怀一些的。”
“可是!”何琦重重地躺下身子,口中道,“我有什么资格让你分担我的烦恼?”
祁思楠坐起身子伸手轻柔地捧了丈夫宽厚的手掌,眼神迷人、脸颊越来越红,吐气如兰般说道:“我…是你的妻子!”
“可是我…”何琦没有去看妻子,他根本不敢更自认没有资格去看,只是道,“家里的事…芷珊怎么会又病了?”
祁思楠失望不已,她缓缓又靠在了床头,平复了心情,缓缓道:“根据方才大夫说的话,我估计珊儿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以致急火攻心才导致晕厥的,自然,醒过来就没事了!”她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丈夫,说道,“今日她仿佛去过芜儿那里。”
何琦愣了一愣,说道,“不是说两人面也没有见着吗?何况她们两个那么亲昵,又怎么会起冲突呢?”
祁思楠慢慢地将身子躺平,转身向着外侧,平平道:“女儿家的心思,也许谁也无法揣测吧!”
何琦见她这样,便也住了口睡下,只是心内思绪纷乱,将近四更才迷迷糊糊睡去。
翌日清晨,萧芜早早起了身,账房里的账务叫她放不下心来。于是忙忙碌碌到中午,看完了一大半的账,这才因萌娘送了月饼来才稍稍歇息了片刻!
萧芜拉着萌娘与心妍一同坐下吃月饼,三人说说笑笑,仿佛萧府里几月前那撕人心肺的惨痛从没有发生过。
“这月饼的味道一点儿都没变!萌娘,往后你也要每年都给我做!”萧芜胃口极好,捏起第二只月饼,说着笑着,正要送入口中咬时,门外进来一个小丫头,禀报道:
“何府大奶奶来了!”
萧芜的心微微一沉,但随即笑道:“厅堂请吧!我们都过去!”说着放下手里的月饼,略略想了想,说道:“萌娘,你包些月饼一会儿叫何大奶奶带回去。另…再包一些送到祁府去,我记得老太太喜欢吃的,往年娘都叫送去的,今年也不要拉下了。”
萌娘笑着道:“早就备好了,小姐放心吧!”
萧芜满意地点了点头,拍了拍手上的饼屑,提裙由柳心妍挽着姗姗离去。至厅堂,便见祁思楠稳稳端庄坐于一侧,一身鹅黄的绸裙,臂弯上落着软软的紫色披肩,上面细腻的金丝手绣显示着它的金贵;及地裙摆上均匀的镶边细一看竟是由一团团怒放的牡丹排列而成,这样精致的衣衫,果然才是合彩坊的少夫人应有的装扮。她见萧芜款款进来,连忙起了身子,颔首间发髻上的金钗晃出明媚的耀眼。
“表嫂!”萧芜微微福下身子。
“芜儿多礼了!”祁思楠过来扶起她,眼里含着祥和的笑容,“我早该来看你的。”
萧芜浅笑道:“哪里!”于是让了座,吩咐下人端上了茶水点心。
祁思楠才落座,不待喝一口茶就开口道,“我来是有急事要妹妹帮忙!”她虽然急,却依旧一副平和的神态,“珊儿昨儿又晕厥了,到方才齐善堂已来了三拨大夫,但还是没什么起色,大夫们又看不出什么病症,爹和娘都急坏了。碰巧我爹爹往京城去了,少凡也不在城里,就不知道哪里还能请得好大夫来。”
萧芜关切道:“何姐姐怎么了?昨日她不是才来的吗?”
祁思楠点头道:“似乎就是回去后就倒下了。”
柳心妍在一旁道:“是啊!表小姐昨天就脸色红彤彤的,晕眩一样站不稳!”
萧芜道:“是!我记起来了,昨天你说过的。”又问祁思楠道:“那表嫂来寻我…”
祁思楠接口道:“珊儿身边的宝穗丫头说,木木在你这里?”
“木木?”
“是,就是少凡的鸽子。”
萧芜大概猜到了祁思楠的来意,但不知为何,她不太愿意把木木放出去,垂首道:“要它做什么?难道做药引子不成?”
祁思楠竟笑了,连声道:“不是的,不是的。只是木木不管少凡在哪里都能找的到,所以要它给少凡送个信,看看少凡能不…”
萧芜道:“祁公子恐怕…没有空吧!”
祁思楠不禁面有难色,说道:“我也知道,少凡绝不会随意游荡在外面,只是珊儿的病来势凶凶,又没得医治,爹和娘才听了宝穗的话,要我来借木木一用,因我也养过它一段时日,所以…”
萧芜不在听下去,起身对柳心妍道:“把木木带出来吧!叫表嫂带回去。”说着对祁思楠笑道:“萌娘做了些月饼,小姨往年都爱吃,就麻烦表嫂带一些回去吧!我账房里还有事情,就不陪表嫂多聊了。”罢了便要往厅门走去,祁思楠起身急急道了一句,“芜儿此前在外头,一切都好吧?”
萧芜转身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淡淡笑道:“你问表哥不就好了?”说着便旋身离去,留下一脸尴尬的祁思楠。
适时柳心妍提着鸟笼出来,对她道:“少奶奶,木木给您带来了。”
无意女醋泼有意郎(二)
祁思楠身边的丫头接了鸟笼过来,她细细看了,微笑道:“毛色竟这样光润?你用心思养了?”
柳心妍笑道:“是小姐用心思,夜里还起来看看它有没有水喝呢!”
祁思楠柳眉微动,含笑道:“这样啊!难怪呢!”又拉了柳心妍的手,嘱咐道,“表少爷要我带话给你话说叫你好好照顾你家小姐,要是有什么事儿,就立马去家里找我们!”
柳心妍福身道:“奴婢谢谢少奶奶!”
祁思楠笑着“嗯”了声,便领着丫头离去。
柳心妍将一行人送至门外,才折回来到账房,进门便见主子悠悠倚着窗户,往门外方向望着。
“小姐,你舍不得木木呀?”
萧芜暗暗叹了口气,缓缓回到案前坐下,轻轻拨动了白玉算盘,低低道:“终日听它‘咕咕’的叫,乍一下静了,倒叫人不习惯了。”说着便细细看起了账簿。
柳心妍上来笑道:“不如我们再买些回来,养在后院里?”
萧芜微微摇了摇头,并不说话,左手飞快地拨动起算珠,右手一支朱笔在账本上一划,颔首对柳心妍道:“派人请傅先生来一趟,这账不对了!”
“是!”柳心妍立刻应了,匆匆出去。
何府里,祁思楠利落地在纸笺上留下娟秀的字迹,罢了将之紧紧捆绑于白鸽的脚踝上,又在它羽毛洁白细腻的头顶上抚了三下,便在院里“扑棱”一下放了出去,末了回身对家人道:“若少凡在黛夹山,从近路走,估摸三、四日后能回来。”
别人尚且还好,阮佩瑶忙不迭过来拉着思楠的手,哽咽道:“好思楠,千万把亲家少爷找来,我是真的没法子了,珊儿怎么还不醒呢?药眼看也灌不下去了。”
祁思楠无奈地看着这个姨太太,女儿是她的全部,这一刻她却这样无能为力,仿佛一切被人夺去一般。可是,自己除了帮忙找弟弟来,还能做什么呢?但细细想了小姑的病,心里也不免疑惑,那日大夫说的几句均是冠冕堂皇、无关痛痒的话,来的几拨大夫均是可以在齐善堂独当一面的名医,怎地就会查不出个所以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