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琦夫妇回到家中,与长辈们问了安后便回到房中休息,但何琦回房换了衣裳后便一头扎进了书房,直到晚饭时分祁思楠才在饭桌上见到了丈夫,她一贯的娴淑温和,自然不会将心中的疑惑和难过表露在脸上,这样一个秀外慧中的媳妇怎能不叫萧丽欣疼在心里。
饭桌上,何正琛提到了一年一度的江南“丝绣大赛”,让阮姨太好一阵兴奋。
“老爷,我们珊儿可是为合彩坊夺了两年的桂冠了,今年是不是还让珊儿去参赛?”
何正琛的笑容露着满意,“这是自然的,难道还有比我们芷珊的绣工还要好的姑娘吗?”
何芷珊心内很是得意,嘴上却对父亲谦逊道:“爹爹莫要夸我,不定今年会有更好的绣娘呢!”
萧丽欣并不介意姨太太此刻的得意,但凡只要丈夫喜欢她就不会计较,只是接着庶女的话对儿媳妇道:“思楠,我听你娘说绣工方面你也是个中高手,不如这些日子就陪着珊儿练些针法,如若珊儿这次再摘桂冠,娘也算你一份功劳。”
何芷珊一旁应和道:“娘说的极是,嫂子绣得的确比我还好,您没瞧见嫂子娘家闺房里绣绷上的那幅《祥瑞》,可谓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祁思楠谦道:“不过是打发时日玩玩而已,并不精的。”
阮佩瑶不愿众人将夸赞都落在祁思楠身上而冷落了自己的女儿,便笑道:“玩玩儿也有玩的好的,汐儿平日随着珊儿玩的几针倒也见功夫。”
慕雅晗心思细密,自然知道这位姨太太心理盘算着什么,于是淡淡道:“若不是芷珊技艺超群,汐儿能学到什么呢?不如这些日子你们姑嫂三个在一起学学,好让汐儿多多长进。”说着看了一眼自己的一双儿女,只见姐弟二人正抢夺着一只鸡腿,心内暗暗叹了口气,嘴上嗔道:“汐儿,还有姐姐的样子没有?”
何芷汐噘着嘴对母亲嚷道:“我才不稀罕呢,我只是吃怕撑了他。”一家人听了都笑了起来。
萧丽欣疼道:“我们汐儿终究是疼弟弟的,雅晗你别总是训她,将来珊儿嫁出去了,我们还要靠汐儿去参赛呢!”阮佩瑶听了这话,一阵激动,正要说什么,却被女儿打断。
何芷珊知道母亲又要口不择言,于是连忙撤开了话题,对父亲道:“不知道今年赛场设在哪里,请了哪些评判?”
何正琛笑道:“今年赛事放在了宁河县,时日定在七月初七,那日是乞巧之日,只看哪家绣坊的千金能乞得佳巧了。至于评判,这就是宁河县县衙老爷们的事了。但听说这次会有贵宾驾临,据说不是皇亲就是国戚。”
“皇亲国戚?”阮姨太兴奋不已,却一眼瞥见女儿埋怨的眼色,才不多说什么。于是众人又借此事聊开,只有何琦一人闷闷不语,他的母亲与妻子都看在了眼里,两人都在心里存了疑问,只不知这何琦究竟在想什么。
是夜,祁思楠服侍长辈休息后回到房中,见何琦依旧在书房不曾回来,不免心生出一股委屈,心中暗念晨间丈夫对自己的拥抱究竟代表了什么?她缓缓端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中自己的姣好的容颜,眸间却透着阵阵不由自主的无奈,于是心内道:我究竟哪里不好?你何琦为何要这般待我?难道你的心里真的有其他人,难道那个人就是你心心念念放不下的表妹?难道…难道是我的存在破坏了你们?
伤意外巧女失良机(一)

萧芜自从别了曹家兄妹后,便带着心妍回到了家里,账房内各项事务让她暂时忘记了心中的那份疼痛,晚间门子收到宁河县县衙的一封请柬,原来萧美欣年初曾答应宁河县主冷咏出席今年宁河县的丝绣大赛并做评判,如今萧美欣失踪无音,江南江北早已传遍,就是不知冷县主为何还会寄这份帖子来。安伯与萌娘私下嘀咕说:“人都不在了,还来请,这不是寒碜人嘛!”
萧芜接到请柬细细读后未做任何反应,直到睡前柳心妍为她卸妆拆髻时问了几句,她才说了自己的想法。
“冷县主在请柬中写明请的是我,相信他也知道我爹娘失踪一事,定然没有别的意思。”
柳心妍轻轻梳理着小姐的青丝,问道:“那小姐去不去?真是很奇怪,小姐你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姑娘,怎么会请你去做评判呢?女儿家本不该抛头露面呀!”
“心妍,我并不是什么或者官宦家的千金小姐,我们商贾儿女是不需拘这个礼的。至于前往宁河县做评判一事,我自然要去,这是娘之前答应了人家的,既然我承担了这个家,那么娘之前所有应下的事务,我自然要替她完成。”说这回头看着心妍笑道,“待娘回来的时候,我也好有个交待。”
心妍心中一凛不再多说,只是道:“怎么这么巧安排在乞巧之日?我们乡下每年乞巧的时候也特别热闹,听我嫂子说,她曾经就在乞巧之日顺利用一根丝线穿过七根绣花针,才保佑了她觅得我哥哥这样的好郎君。”
萧芜的身体微微一颤,心妍才发现自己失言了,于是悻悻住了口,只服侍萧芜上床后缓缓退了出去。
萧芜拥着丝被独自坐在帷帐内,想着今日晨间发生的一切,想着自己恶狠狠丢给何琦的那句“我恨你!”,心里徒然生出后悔之意,又想到自己如今真正是孤苦无依,不由得低声喊出一声“哥”,随即又摇头道:“我不要再想你,我不要再想你。”如此辗转一夜,终究意难平。
日出日落,不知不觉几天的光阴就这么从人们的身边滑过,萧芜努力地应付家族中的各项产业,一笔笔账务、一单单生意都处理第游刃有余,这一日,三位账房先生一起来找萧芜,似乎要商议什么大事。
但见周先生义愤填膺,恨恨道:“从前也不是这样的人,倒如今越发不把东家放在眼里了,难道以为小姐年幼就好欺负?他可别忘了,金海这块儿还有我们三位呢。怎么可能没盈利?光内务府没月少不了一千两银子?”
刘先生摇着扇子道:“郝远山这次的确太过分了,殊不知他这样做竟是要掀起大风浪的。”
萧芜方才听傅先生禀报京城琼液坊掌柜郝远山上半年的利银亏欠一事,说催了几次都回复连月亏损无利缴款,继而再催就杳无音讯。然琼液坊占着宫廷四成的御酒,倘若逼急了郝远山,就怕短了进贡,于是三位先生也一时无措了。萧芜细细回忆着琼液坊历年来的账务,从小她就要随时随地预备母亲询问家中各商铺的账务,若不能脱口而出,必然要受到惩罚,故而这一切都如同拓印到她的脑海里一般随时可以在心内盘算。只见她微微含了笑,神情中竟透着仿佛久历商海般的自信,口中缓缓道:
“琼液坊是我们萧家门下唯一一家酒庄,其实历来也不真真靠他赚什么钱,只是想借着进贡御酒的幌子,一来孝敬皇上、老太妃,二来为我们太白、衡阳、岳泰、栖梧四大饭庄所售的酒水添些卖点。说来也巧,我从五岁开始背记各家的账目,那一年也正好是郝掌柜上柜的第一年,因而他掌下的琼液坊业绩如何,我知道的清清楚楚。十年来,琼液坊的账目从未出过任何错误,郝掌柜每年也都按时上交利银。我想,今年定然是出了什么事,郝掌柜才会有此一举。三位先生少安毋躁,如今六月才过上旬,指不定过几日琼液坊的利银就会送来。”
傅先生道:“小姐,话虽如此,但我们催了这么几次,郝远山可是推说亏损无盈啊!那他又拿什么来交利盈。”
周先生似乎早有准备,接着傅先生的话道:“少小姐,只怕是那些掌柜的听说大小姐和姑爷没了,存心欺负您这个少主,说起来,也并不是郝远山他一个人蠢蠢欲动…”
萧芜心头一凛,暗暗想:没想到这些问题终究是来了,原来先生们今日来寻我并非只为了一个郝远山,而是拐着弯儿来告诉我眼前的形势,呵呵!难道个个都以为我好欺负不成,我倒要叫这世人看看萧家的儿女是何等的角色。继而对周先生笑道:“有三位先生在,芜儿对一切都很放心,郝掌柜这笔账,就算是让芜儿历练历练,若芜儿不负各位先生和娘亲之前的教导,这比账定于我去宁河县前给追回来。当然,若郝掌柜果真有难言的苦衷,你我也定然要心照不宣了,这是我们萧家的规矩。”
刘先生异常满意,摇着扇子缓缓道:“我们三位今日来,就是为了等小姐您这句话,萧家的产业可谓富可敌国,如今大小姐和姑爷不在了,我们难保这些有了年历的掌柜能像往常那样安分守己,刘某不敢质疑小姐的课业功夫,只是,这商海沉浮,没有个五六七年,恐怕是…”
萧芜自信一笑,道:“即便折了银子,权当是缴了学费,娘说过,不敢拼的商人是不得利的。何况如今芜儿并不要拼什么,而是要留。萧家的产业再庞大,总有驾驭的规法,我既为萧家的接班人,这份业绩就不会败在我的手上。三位先生都是芜儿的师傅,徒弟决不会让师傅丢脸的。”
傅先生对两位同僚笑道:“恐怕我们萧府又将是一番新的景象,我们三个老家伙就姑且让小姐闯一闯!”
萧芜欠身笑道:“徒弟在师傅面前张狂了,还请师傅们见谅。不过芜儿还有一事相求。”
三人道:“小姐请讲!”
“从今后这写写算算的活计芜儿恐怕是做不得了,也不能劳烦师傅来做,所以想请师傅们替芜儿寻觅几个年轻的账房先生来。”三人听了都表示同意,再聊片刻后才离了去,萧芜独自在坐于账房内思索了片刻,唤来了管家安伯。
“安伯,你替我叫一个机灵的家丁往京城一趟,不叫他做任何事,只要去各家酒庄逛一逛玩一玩,回来时能与我说个一二清楚就好。”
萧芜笑道:“没什么不妥,若今年水灾冲了树林子,不是一两年能恢复的,那些蚕场主可是憋了多年,若这个节骨眼儿上我们萧府再出面压价,那么这坏名声是背定了。我们既然不从中谋求利益,又何必趟这浑水?”

三人听了也不再说什么,这时小厮进来报说管家安伯求见,萧芜便与三人又说了几句话,送了三人出去,迎了安伯进来。他才坐下便道:“小姐,下人们这会儿都安顿妥当了,悉数都回来了,不知小姐有什么吩咐的?”

萧芜微微笑道:“安伯,辛苦你了!我也没什么吩咐的,只是今日请您来要您为我办些事情。”安伯连忙应了。

萧芜用包着护套的粗粗的手指指着案上的一张单子道:“这是心妍给我记的,上头计有金银元宝各三十六锭、玉器十二件、玛瑙首饰十件、金簪八支、珍珠六斛、水晶琉璃盖碗四套、黄杨木枕两对、玳瑁棋子玉棋盘象棋一副,凡此种种都必在明日晚上替我办齐全。另再买四个相貌齐全品行端正的小丫头,亦要明日晚上带来见我。”

“是,我记下了。”安伯说着又仔仔细细地看了单子,说道,“不知这些东西做什么用的?”

萧芜笑道:“明晚您便知道了,这些东西用什么装来好,您看着办就是了。另有明晚清对东西时,您叫府里所有人在正房院内集齐了,我有话要说。”

安伯又应下了,便说了几句关切的话就走了,萧芜在账房内忙至日落,晚间回去随意吃了些食物便睡了,第二日亦是如此,直到日落后安伯置办齐全了东西,又买好了丫头,叫齐了下人,萧芜才款款来到正院里。

“以后大家又要辛苦了,本该给大家多放些假的,但府里少不得大家。”萧芜笑盈盈的目光掠过每一个人的脸庞,却又不怒而威的力量,她继续缓缓道,“从今往后家里的一切规矩都不变,各自负责岗位的人还是按着先前的来。”

众人听了连忙道“是”。

萧芜对安伯道:“安伯,但只有一件事您替我重新安排了。”

“小姐尽管吩咐。”

萧芜缓缓道:“打扫我爹娘上房的人再多加四个,上房里务必要一尘不染,日日有鲜花插瓶、香炉蒸薰,被褥铺盖几日翻新,预备着我爹娘随时回来住。”

安伯愣愣地看着主子,一时无语。

“怎么?我的话你不明白吗?”

“不是!”安伯知道自己没必要和少主子拗这个理,无奈点头道,“我记下了,是不是要用那四个新买的丫头?”

萧芜摆手道:“不是,她们以后不在府里当差,你另外从府里拨四个可靠的人过去便是。”安伯不敢多问,便点头应了。

萧芜便又笑着对他道:“明日卯时三刻在前院安排下抬举这些东西的人,另外带上新买的丫头,给她们穿上齐整的衣裳,要红色儿的。卯正时分皆随我出去。”

安伯忍不住问道:“这么早要去哪里?”

萧芜的笑容并不由心,却道:“给你的表少爷送新婚贺礼去。”

安伯并不知其中各方缘故,反抚掌笑道:“是啊,是啊,叫我们萧府也沾些喜气。”

萧芜见他欢悦的模样,嘴角竟掠过一丝冷笑,随即又对下人们嘱咐了几句,便回房去了。她虽然是个十五岁的姑娘家,但从小在母亲的熏陶教导之下,譬如如何清算账目、如何辨别珍宝、如何应对生意等等一些长辈们或许都办不齐整地事情对她而言都熟门熟路,更不要说驾驭全府的下人了。
伤意外巧女失良机(一)
萧芜自从别了曹家兄妹后,便带着心妍回到了家里,账房内各项事务让她暂时忘记了心中的那份疼痛,晚间门子收到宁河县县衙的一封请柬,原来萧美欣年初曾答应宁河县主冷咏出席今年宁河县的丝绣大赛并做评判,如今萧美欣失踪无音,江南江北早已传遍,就是不知冷县主为何还会寄这份帖子来。安伯与萌娘私下嘀咕说:“人都不在了,还来请,这不是寒碜人嘛!”
萧芜接到请柬细细读后未做任何反应,直到睡前柳心妍为她卸妆拆髻时问了几句,她才说了自己的想法。
“冷县主在请柬中写明请的是我,相信他也知道我爹娘失踪一事,定然没有别的意思。”
柳心妍轻轻梳理着小姐的青丝,问道:“那小姐去不去?真是很奇怪,小姐你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姑娘,怎么会请你去做评判呢?女儿家本不该抛头露面呀!”
“心妍,我并不是什么或者官宦家的千金小姐,我们商贾儿女是不需拘这个礼的。至于前往宁河县做评判一事,我自然要去,这是娘之前答应了人家的,既然我承担了这个家,那么娘之前所有应下的事务,我自然要替她完成。”说这回头看着心妍笑道,“待娘回来的时候,我也好有个交待。”
心妍心中一凛不再多说,只是道:“怎么这么巧安排在乞巧之日?我们乡下每年乞巧的时候也特别热闹,听我嫂子说,她曾经就在乞巧之日顺利用一根丝线穿过七根绣花针,才保佑了她觅得我哥哥这样的好郎君。”
萧芜的身体微微一颤,心妍才发现自己失言了,于是悻悻住了口,只服侍萧芜上床后缓缓退了出去。
萧芜拥着丝被独自坐在帷帐内,想着今日晨间发生的一切,想着自己恶狠狠丢给何琦的那句“我恨你!”,心里徒然生出后悔之意,又想到自己如今真正是孤苦无依,不由得低声喊出一声“哥”,随即又摇头道:“我不要再想你,我不要再想你。”如此辗转一夜,终究意难平。
日出日落,不知不觉几天的光阴就这么从人们的身边滑过,萧芜努力地应付家族中的各项产业,一笔笔账务、一单单生意都处理第游刃有余,这一日,三位账房先生一起来找萧芜,似乎要商议什么大事。
但见周先生义愤填膺,恨恨道:“从前也不是这样的人,倒如今越发不把东家放在眼里了,难道以为小姐年幼就好欺负?他可别忘了,金海这块儿还有我们三位呢。怎么可能没盈利?光内务府没月少不了一千两银子?”
刘先生摇着扇子道:“郝远山这次的确太过分了,殊不知他这样做竟是要掀起大风浪的。”
萧芜方才听傅先生禀报京城琼液坊掌柜郝远山上半年的利银亏欠一事,说催了几次都回复连月亏损无利缴款,继而再催就杳无音讯。然琼液坊占着宫廷四成的御酒,倘若逼急了郝远山,就怕短了进贡,于是三位先生也一时无措了。萧芜细细回忆着琼液坊历年来的账务,从小她就要随时随地预备母亲询问家中各商铺的账务,若不能脱口而出,必然要受到惩罚,故而这一切都如同拓印到她的脑海里一般随时可以在心内盘算。只见她微微含了笑,神情中竟透着仿佛久历商海般的自信,口中缓缓道:
“琼液坊是我们萧家门下唯一一家酒庄,其实历来也不真真靠他赚什么钱,只是想借着进贡御酒的幌子,一来孝敬皇上、老太妃,二来为我们太白、衡阳、岳泰、栖梧四大饭庄所售的酒水添些卖点。说来也巧,我从五岁开始背记各家的账目,那一年也正好是郝掌柜上柜的第一年,因而他掌下的琼液坊业绩如何,我知道的清清楚楚。十年来,琼液坊的账目从未出过任何错误,郝掌柜每年也都按时上交利银。我想,今年定然是出了什么事,郝掌柜才会有此一举。三位先生少安毋躁,如今六月才过上旬,指不定过几日琼液坊的利银就会送来。”
傅先生道:“小姐,话虽如此,但我们催了这么几次,郝远山可是推说亏损无盈啊!那他又拿什么来交利盈。”
周先生似乎早有准备,接着傅先生的话道:“少小姐,只怕是那些掌柜的听说大小姐和姑爷没了,存心欺负您这个少主,说起来,也并不是郝远山他一个人蠢蠢欲动…”
萧芜心头一凛,暗暗想:没想到这些问题终究是来了,原来先生们今日来寻我并非只为了一个郝远山,而是拐着弯儿来告诉我眼前的形势,呵呵!难道个个都以为我好欺负不成,我倒要叫这世人看看萧家的儿女是何等的角色。继而对周先生笑道:“有三位先生在,芜儿对一切都很放心,郝掌柜这笔账,就算是让芜儿历练历练,若芜儿不负各位先生和娘亲之前的教导,这比账定于我去宁河县前给追回来。当然,若郝掌柜果真有难言的苦衷,你我也定然要心照不宣了,这是我们萧家的规矩。”
刘先生异常满意,摇着扇子缓缓道:“我们三位今日来,就是为了等小姐您这句话,萧家的产业可谓富可敌国,如今大小姐和姑爷不在了,我们难保这些有了年历的掌柜能像往常那样安分守己,刘某不敢质疑小姐的课业功夫,只是,这商海沉浮,没有个五六七年,恐怕是…”
萧芜自信一笑,道:“即便折了银子,权当是缴了学费,娘说过,不敢拼的商人是不得利的。何况如今芜儿并不要拼什么,而是要留。萧家的产业再庞大,总有驾驭的规法,我既为萧家的接班人,这份业绩就不会败在我的手上。三位先生都是芜儿的师傅,徒弟决不会让师傅丢脸的。”
傅先生对两位同僚笑道:“恐怕我们萧府又将是一番新的景象,我们三个老家伙就姑且让小姐闯一闯!”
萧芜欠身笑道:“徒弟在师傅面前张狂了,还请师傅们见谅。不过芜儿还有一事相求。”
三人道:“小姐请讲!”
“从今后这写写算算的活计芜儿恐怕是做不得了,也不能劳烦师傅来做,所以想请师傅们替芜儿寻觅几个年轻的账房先生来。”三人听了都表示同意,再聊片刻后才离了去,萧芜独自在坐于账房内思索了片刻,唤来了管家安伯。
“安伯,你替我叫一个机灵的家丁往京城一趟,不叫他做任何事,只要去各家酒庄逛一逛玩一玩,回来时能与我说个一二清楚就好。
伤意外巧女失良机(二)
安伯笑道:“明白了,不知小姐要他去多久,不然放了出去任他肆意耍,其他家仆便要摆不平。”
萧芜想了想,道:“是,不好叫你难做。这样,这件事我另外找人去做。另外,下月初我要往宁河县数十日,家中一切事务就要交给您了。”
“小姐太客气了。”
“安伯,你吩咐下人为我准备轿子,我要出去一趟。”
“是!”
江南“丝绣大赛”至今已有了五十一年历史,因夺冠的商铺在这一年能获得生意方面的诸多利益,所以每一届赛事都吸引了各家有名号的丝缎坊庄,热闹非凡。但并非开了绸缎庄就能参赛,必须家有千金并年满十四未有婚嫁者方可参赛,这一奇怪的规定却让这个赛事有了另一种美好的结果。金海合彩坊的大小姐何芷珊十四岁那年代表合彩坊出赛,以一幅《百鸟朝凤》技压群绣夺取桂冠,十五岁那年以双面绣《牡丹宴》再摘桂枝。眼下自从定下了与赛的日子,何芷珊便开始了日以继夜的针法训练,她本就是坊间数一数二的绣娘,这般辛苦的做着准备,无疑是为了再给父亲争光,便由不得阖府上下对这位大小姐赞不绝口了。
这一刻,祁思楠正领着芷汐陪同着小姑子练习着针法,她看着何芷珊双手飞针走线地穿梭于绣绷上下,身子却纹丝不动,全神贯注仿佛将所有的精气都灌注在了刺绣上,于是不敢给她讨扰,只自己带着芷汐绣荷包。何芷汐平日大大咧咧,但倒也愿意静下来做些女红,且针脚手艺丝毫不见笨拙,不禁让祁思楠添了几分好奇。
何芷珊针上的绣线终于尽了,于是另取了石榴红的丝线在手,双臂微振,弹指间竟劈出了三十六条线来,祁思楠不禁轻声赞叹了一句,何芷汐却笑道:“嫂子你不知,大姐她最多劈出四十八股呢!”
何芷珊见二人说话,便笑着放下手中的线,口吻中带着歉意道:“害嫂子也陪着我,真是过意不去。”
“这原本也是我喜欢的,哪里提个‘害’字?”祁思楠说着起身过来看了何芷珊的绣幅,笑道:“难怪这几日练缤纹针、刻麟针,果然是要绣人物?”
何芷汐过来看,却是一幅《仕女图》,低声呼道:“和画里有什么不一样的?姐姐,你竟不用临吗?”
何芷珊谦逊道:“这是从前未完的作品,想今日拿出来收了针,好带去用作展示,也好练练针法。另外倒是想着我前两年绣花鸟夺了冠,难免绣娘们回去苦练,既然这样,我不如今年另起一样,就绣这人物来。只是人物绣来费时,神情韵味皆马虎不得,所以不苦练真怕届时不得按时完成。”
祁思楠夸道:“难怪都称你‘何仙姑’,女儿家家的事情,你有哪些是不精的?”
何芷珊正要回应,她的丫头宝穗进来禀道:“管家说表小姐来了,老爷太太和少爷都不在家,二太太和姨太太在前头陪着说话呢,二太太要我来请小姐和少奶奶到前厅去。”
祁思楠暗自寻思道:“若不是为了陪芷珊,我定该先去看芜儿才是,这些日子不见,也不知她怎样了,如今来了也好,只是她似乎总对我很冷漠,竟不知为何。”想着于是携了芷珊、芷汐往前厅去了。
这一厢,萧芜正与两位长辈说这话,她本是来找何琦,不料扑了空,本打算就走,却被阮姨太拉着家长里短的说了一大套话,何芷珊来时正听见母亲对表妹道:“到底是自家人,芜儿你总该明白的,姨娘也不多说什么,你心里明白就好。”
何芷珊快了两步走进来,对母亲埋怨道:“妈,您同芜儿唠这些,叫芜儿尴尬不是?”原来,萧芜应邀出席评判一事也传到了何府,何正琛夫妇尚且没任何反应,这姨太太竟拉起了热络,岂能不叫何芷珊厌恶,她本就自信于自己高超的绣技,又何须别人来暗中帮助。
阮佩瑶讪讪住了口,再不言语,但见女儿走过来挡在自己身前,拉着萧芜道:“好芜儿,你别听姨娘的,该怎样就是怎样,可知道?”
萧芜笑道:“何姐姐,恐怕不必我做些什么,评判们都早已心向着你了,想想你那‘何仙姑’的名号如何来的?”说笑间,眼角余光瞥见一旁的祁思楠,心里不免一颤,却立即挂了笑容,转身对祁思楠福身道:“表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