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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臻笑道:“朕希望你能一直用心与朕交谈,像这样说些体几话。”
茜宇却冷不丁道:“臣妾担心有一天皇上会腻了这份心。”
赫臻心中一凛,凝望着茜宇,茜宇知道自己失言,很是后悔,垂首不敢看皇帝。赫臻心中叹了口气,笑着岔开了话题,二人说些玩笑,聊些家常,直至正申时刻才登船回去。出了福园赫臻便同茜宇分开,自顾离去,茜宇不知他将何往,但却萌生出一丝挽留的心。
回到馨祥宫,缘亦满脸笑容地服侍茜宇梳洗,又吩咐预备晚膳,茜宇始终没有开口说话,随意吃了些东西,便回到寝宫休息,坐在窗前眺望,却发现池塘里的荷花已露出尖角,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茜宇从怀中拿出丝帕,双手举起,夕阳照射下来,牡丹的红色衍映开来,一片红晕让人看着温暖。茜宇将帕子蒙在脸上,一阵冰凉,起身临着铜镜一照,才发现自己浑身火热,面上作烧。缘亦近来见状,也不言语,默默退了出去。那一晚,赫臻召馨祥宫东殿李泽容往养心殿侍寝,茜宇面上为她高兴,心里却又添一丝酸意,便不去多想,早早上床睡下,却辗转难眠,直至天亮。
第二日,太后见安,众人在寿宁宫闲聊,太后不仅身体见好,心情似乎也很愉悦。众人更是乐得讨太后欢欣,尽找些趣事来说笑。太后说想念孙子孙女了,便让皇贵妃等各自带了孩子过来。大皇子臻杰已十五岁,日日卯时便要上书房读书,臻海同是如此,所以并没有来;若笙一如既往身体虚弱,不便出来,皇贵妃便只带若岚过来;懿贵妃的小皇子今年三岁,十分可爱;若珣跑跑跳跳,活泼好动,惹得太后十分欢喜。茜宇和璋瑢同坐,蕰蕴这几日身体抱恙,未来见安。璋瑢看着孩子们一片嬉闹,便在茜宇耳边轻声道:“孩子多可爱,如果我们也有了自己的孩子该多好!”
茜宇笑道:“姐姐也不脸红,说这没羞的话。”
却听太后笑声朗朗:“看着这些孩子,哀家也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你们如果再多给哀家添些孙子孙女来,那该多好。”又看了敬妃笑道:“敬妃啊,兰妃如今已有了身孕,你什么时候再让哀家听好消息。”
璋瑢听了娇羞不迭,低首不语,茜宇在她耳边笑道:“刚才还那么说,这会子又羞什么?”璋瑢轻轻推搡了茜宇,低低啐了一口。
突然有太监进来,说修缘宫良嫔身体抱恙,今日传了太医瞧,竟是喜脉,特来禀报。众人听了大喜,茜宇二人更是喜形于色,却只有瑾贵妃一人脸色漠然,神色凄凉。
太后随即遣皇后去探望,众人也跟了过去。蕰蕴见众人到来,不免有些羞涩。赫臻下了朝得了消息也径直往修缘宫来探望,蕰蕴更是脸上添光。茜宇和璋瑢心里喜欢,待众人离去后,茜宇和璋瑢留了下来,姐妹三人同坐在床上,欢声笑语不觉于耳。
第十六章 暗潮汹涌(一)
自从蕰蕴的身子也传出喜讯后,各宫主子迎来送往的气氛愈演愈烈,因为太医说良嫔预产的时日与兰妃相差无几,所以谁先谁后生男生女竟成了一时间宫闱里众人茶余饭后闲聊的谈资,不过毕竟时日还早,渐渐大家便也冷淡下来。数月后,宫闱里常聊的话题变成了有关馨祥宫的恬婉仪,因为皇帝几乎每日都会与之在翰宛亭相会,两人或下棋或吟诗或拨弄琴弦,皇帝并下旨将翰宛亭赐予恬婉仪,凡太后、皇后之下都不得入内,如今恬婉仪可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问题在于,皇帝每每翻牌子时,恬婉仪的名牌均不在列。
这一日,璋瑢探望了蕰蕴之后,便来馨祥宫找茜宇同去崇德殿为蕰蕴祁福,两人换了吉服,带了些太监宫女,便步行而去。一路上,璋瑢将心下的疑惑一一吐露。
“妹妹可听到宫里的传言?”
茜宇淡然笑道:“姐姐也理这些?不过是些无聊的人说无聊的话罢了。”
璋瑢道:“我只是…”
茜宇抢白道:“妹妹知道,姐姐是为了我好…”
璋瑢道:“可皇上告诉我,他很喜欢你啊。”
茜宇脸上泛起了红晕,低低道:“妹妹…妹妹也喜欢皇上。”
璋瑢道:“可弱水三千,你我不过是江海中的一滴露水,转瞬即逝,把握当下才是正经。”
茜宇笑道:“皇上能和我静静地说话,已让妹妹很满足了。”
璋瑢急道:“虽然皇上与你日日为伴,但你不觉的自己的这份宠爱有名无实吗?”
茜宇笑道“姐姐也听到宫里传的流言了?”
璋瑢摇了摇头,苦笑道:“宫里的流言蜚语,我向来都不理会,他们还说我会是第二个瑾贵妃。”
茜宇奇道:“什么意思?”
璋瑢还未却说先笑起来:“有宠无嗣呗!”
茜宇低低问道:“难道姐姐也焦虑了?”
璋瑢叹了口气道:“我想说不是,可一定每人信的,说实话,我真的好想有个孩子。”
“命中有时终亦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茜宇笑着安慰道,“姐姐万不要存在心里。”
璋瑢道:“妹妹怎么开始参禅了?还有模有样的嘛!”
茜宇笑:“妹妹只是想说,姐姐福如东海,这小娃娃迟早是要来的。”
璋瑢笑着骂道:“不害臊,说这样的话,回头我就告诉你蕴姐姐,让她教训你。”
茜宇笑道:“蕴姐姐如今挺个肚子连说话都不敢大声,哪里还有力气训我。”
璋瑢笑道:“就不信没人治得了你。”两人一片笑声,很快到了崇德殿,便静下来,上香祷祝,顶礼膜拜。
这日晚上,赫臻在锦霞宫用膳。瑾贵妃接驾之后便默默无语,只是饮了几杯酒。赫臻笑道:“今日怎么了。”
瑾贵妃惨然笑道:“臣妾没什么?”
赫臻笑着问道:“你开始用敬语了?”
瑾贵妃道:“是吗?原来皇上会注意到臣妾的变化。”
赫臻知道她又耍性子,问道:“你怎么了?”
瑾贵妃示意左右奴才下去,冷冷道:“皇上如今心里再没有臣妾了是吗?”
赫臻脸有怒色,强压了口气:“怎么这么说?朕不是还时常来你这里吗?”
瑾贵妃听了哭诉起来:“是啊!时常来我这里,整个夏天您来过几次,以前您会只带臣妾一个人去行宫避暑,几年来都是这样,可是今年呢?您竟然没有去行宫避暑,更不要说臣妾一个人了,而是在那个什么翰宛亭避暑,还下旨除太后、皇后外概不得入内,您以为会有人稀罕哪个地方吗?哼哼…恐怕皇上早已忘记浮云亭了”
赫臻愤怒地站起来,大声道:“绮盈,不要忘了朕是皇帝,说这样的话,你都不知道避讳吗?”
瑾贵妃哭道:“从前不论我说什么,您都依着我,如今我说什么都是错。我知道,我知道您怪我没能为您生儿育女,可是这是我愿意的吗?”
赫臻听到这里,不免生了些愧意,一时无语。
瑾贵妃仍在哭泣,抽噎道:“过去做的,如今都是错。您看着兰妃,看着良嫔一个个有了身孕,自然就嫌我了。”
赫臻有些愤怒,自顾道:“你何苦说这样的话?早知你竟是个呷醋之人,何必那些情分。”
瑾贵妃没想到皇帝说出这样无情的话来,激动地凤眼圆睁,大声道:“我倒要看看,那些狐媚子能生出个什么东西来。”
“啪!”的一声,赫臻摔了手里的酒杯,怒斥道:“你平日里待人尖酸刻薄,念在你我情分,朕向来都不追究,可是今日你竟说出这样的话来,你要朕日后在如何待你?你又如何待朕?六年来,朕最珍视的是你对朕的体贴,不像他人般阿迎奉承。可是你却让嫉妒把朕最珍视的东西埋没了。太后向来对你有微词,今日这样混帐的话,朕希望你就此一次,不然让她听到,朕也保不住你。”说罢,大声喊道:“滕广。”
滕广在外面早听到吵闹声,只是不敢进来,听到皇帝叫自己,便连忙进来听命。赫臻怒道:“摆驾。”滕广诺诺地问道:“皇上意欲何往?”
赫臻看着哭泣的瑾贵妃,心下生出从未有过的厌恶,缓缓地吐出三个字:“馨祥宫。”滕广立刻高呼,赫臻扬长而去,独留脸色煞白的瑾贵妃独自哭泣。
“皇上驾到。”太监的高呼声打断了正与缘亦对弈的茜宇紧张的思绪,取而代之的是疑惑和不解。于是急忙迎了出来,却见赫臻一脸愤怒地走进来。茜宇施礼,赫臻毫不在意,径直往茜宇的寝宫走去。滕广凑上来道:“娘娘,皇上方才有些不愉快。”茜宇笑道:“谢公公好意。”又转头对缘亦道:“拿檀香来给我。”缘亦拿来,茜宇用帕子托着,独自走近寝宫。
茜宇进来,见赫臻坐于窗前拨弄着棋盘上的残局,便默默地将檀香添在香炉内,轻轻用罩子罩上。寝宫内顿时香气缭绕,赫臻道:“怎么半日才进来?”
茜宇笑道:“臣妾让缘亦拿些檀香,所以耽误了。”
赫臻没好气地说:“何必点那东西? ”
茜宇并不在意,轻声道:“时近秋节,虽然寒风未起,但晚间霜露已出皇上挨着水坐,臣妾恐皇上招了寒气。”
赫臻道:“怕不是为此吧!”
茜宇笑道:“皇上英明,什么都逃不过您的眼睛?臣妾见皇上脸有怒色,这檀香最是宁心静气的。”
赫臻听了苦笑道:“曾几何时,绮盈也像你这般体贴。”
茜宇听了知道皇帝说的是瑾贵妃,自己便装作没听见,只是默默地坐在一边。
赫臻摆弄着棋子,低声道:“朕怕是扰了你这盘棋局了。”
茜宇起身走过来,将黑白棋子分别收在棋盒里,笑道:“不过是一局棋,皇上何必放在心上。”
第十六章 暗潮汹涌(二)
赫臻拿起黑白棋子各一颗,无奈道:“人心不过一黑一白。”
茜宇知道皇帝此刻心里一定有怨气存着,既然不愿意说,自己也不好问,只是收了棋子,微笑地看着他。
赫臻见她温柔的模样,心内的怒气顿时减少,问道:“数月来,朕日日与你为伴,宫里的流言蜚语你也听了不少?”
茜宇听说,莞尔一笑:“又能管住多少人的嘴?人这辈子哪有不被人说的,恐怕皇上也时常会被百姓们在口中谈论。”
赫臻笑道:“是这个道理,难为你大度。”
茜宇见皇帝展开笑颜,也笑道:“皇上九五之尊,万事操劳,本就该比凡人超脱些,如若事事存在心里,那皇上的心又怎么装得下。”
赫臻道:“你觉得朕心里有事?是想知道吗?”
茜宇笑道:“臣妾不想知道,臣妾只希望皇上宽心。”
“朕一直都没有…”赫臻欲言又止,拿起茜宇的左手,握在手里,试探地问道“朕日日霸着你闲暇的时间,你不会生气吗?”
茜宇将右手同握住赫臻的手,柔声道:“皇上这话叫人听去可要闹笑话了,身为宫嫔谁不愿意日日和皇上在一起?如今这般和皇上坐着,臣妾已然很幸福。”茜宇话音落,方才觉得自己的脸已通红。
赫臻叹了口气道:“妍儿难道没有将朕的心意告诉你?”
茜宇才知道晨间姐姐所说不假,笑道:“皇上莫不该和姐姐背里讨论臣妾,害得臣妾总是被姐姐拿来玩笑。”
赫臻想到敬妃温柔贤淑,赞赏道:“妍儿是个玻璃人,玲珑剔透的心,叫朕舒心。”
茜宇笑道:“玻璃易碎,姐姐并非那般经不起的人,‘玻璃’一比似乎不妥。”
赫臻嗔道:“你就不同,总是挑朕的话来讲。”
茜宇不禁笑了起来,赫臻也不似方才那般烦躁了。两人闲聊片刻,不觉时辰已晚,茜宇虽有心想留,却始终开不了口。赫臻无奈笑道:“不早了,朕要走了,这几日外藩事务繁忙,朕恐怕去不了翰宛亭了。”
茜宇笑道:“皇上要保重龙体。”
赫臻见她依旧不在意的模样,不免带着一丝失望离开,去往何处,不是茜宇想要关心的,但几月来茜宇一直都希望有一天他能留下来,可这份心思却不愿向任何人袒露。她一直很怕,很怕自己有一天深陷于隆宠而不可自拔,“帝王薄情”,华嬷嬷的话终究让自己举棋不定。
过了几日,宫里上上下下开始筹备中秋家宴,太后下了恩旨,皇亲国戚进宫参加晚宴共度佳节。
八月十五闹佳节,储秀宫歌舞升平,众宫嫔争奇斗艳,皇亲国戚车来人往热闹非凡。正戌时众人到齐,只待接驾。硕王妃思女心切,时不时地在宫嫔之中寻找女儿,却迟迟不见茜宇的身影。片刻后,太监高呼圣驾到。
只见帝后二人携手同行,皇后笑容灿烂、一派和谐。太后缓缓落在后头,而搀扶太后的竟是正当宠的恬婉仪。原来今日下午,茜宇被太后召去,这是上次之后,太后第二次召见,却原来是让自己陪同太后一起出席晚宴。茜宇不知何故,却也不好推辞。众人山呼万岁,礼毕后,纷纷坐下。
赫臻气宇轩昂,高声道:“中秋佳节,人月团圆。太后赐宴宴请各位臣工,朕也不甚欢喜。大家也是皇亲国戚,本是一家人,今日就不必拘礼,只求尽兴。”众人听了复又山呼万岁,再拜谢太后。一番俗礼之后,锣鼓声响起,畅梨园的优伶们唱起了《千里共婵娟》。
硕王妃看到女儿一身海蓝色锦绸百蝶宫服,涵烟芙蓉髻上协调地插着几支珠钗金簪,端庄美丽,已不似从前,不禁又喜又悲。低声对丈夫道:“王爷,您可看见我们女儿了。”
傅嘉道:“嘘!你向来谨慎,怎么今日却忘了这要紧的。这里哪有你的女儿。”
硕王妃知道其中厉害,无奈笑道:“王爷,您心里也高兴吧!”
傅嘉点点头,抬头望了太后身边的女儿,眼眶湿润。恰时茜宇也在寻找双亲,正和傅嘉双目相对,茜宇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太后察觉,低声道:“孩子,怎么了?”
茜宇知道失态,连忙赔笑道:“臣妾失仪了,老佛爷恕罪。”太后见她明白,便也不多说,只是一笑了之。其实,除了傅嘉夫妇的目光停留在茜宇的身上,几乎所有人都被茜宇这样出现在筵席上而感到惊讶。
兰妃气得用手托住了隆起的腹部。数月来,她和良嫔一样,身形已显,初次怀孕不免十分紧张。自从怀孕后,皇帝便很少来延庆宫,自己似乎除了有孕在身会让人想起来之外,就乏人问津了。今日即使打扮地再妩媚动人又能怎样,怀孕之后,脸颊浮肿,早就没了先前的容貌,于是自己的脾气也越来越急躁。今日见茜宇一个小小的婉仪凌驾于三位贵妃,与帝后同在上座,心里越想越气,便觉得腹内一阵翻腾很不舒服。
瑾贵妃自从与皇帝发生争吵之后,似乎安分很多,平时很少出锦霞宫,争吵之事虽早在宫里传扬,但皇帝什么也没表示,谁也不敢揣测这件事的结果,也就一些遭过她罪的人暗地里偷笑。今日她见茜宇得此荣宠,竟然毫无表情,只是欣赏戏曲。
其余各人,素来与茜宇无交往,虽然心里呷醋,但表面上也装作大度,可能只有璋瑢和蕰蕴二人从心里高兴。今日璋瑢与蕰蕴同坐,为的就是要照料她,自从蕰蕴怀孕之后,璋瑢竟比她还要紧张。蕰蕴的父亲古拉尔和璋瑢之父宰相陈东亭素来交好,见此景象也是欢喜。
太后今日十分高兴,赏了许多东西给那些优伶。又见若珣也在,便招了过来,让她坐在脚踏上一起看戏,茜宇也喜欢,常拿些点心给她。大家正看得高兴,敬妃的贴身侍女紫莲匆匆过来对品悦耳语几句,品悦转与皇后,皇后点头表示应允。接着便看到敬妃搀扶了良嫔离去,太后见了便问皇后怎么回事?皇后说良嫔身有不适,先行告退。太后连忙称是,说腹中胎儿重要。
坐下的兰妃见状,后悔不迭。原来她经刚才一气,身体很不舒服,但为了面子,死死撑着不愿离去。这会儿见良嫔离席,自己如果再走一定被人说是矫情博宠,自己又怎能落人口实,于是死死顶住,只盼宴会快些结束。
直到子时,帝后二人伺候太后回宫,众人方散了。茜宇见根本没有机会可以和双亲单独会面,便也不强求,念着蕰蕴的身子,便匆匆往修缘宫去。到了修缘宫见璋瑢、蕰蕴二人相聊甚欢,蕰蕴并不见有什么不适,茜宇不禁赌气。两人解释说先是有不适,这会子好了,哄了许久茜宇才饶过她们。因不便打扰蕰蕴休息,璋瑢便拉了茜宇同回宫去了。
虽是初秋,但夜里还是有些凉意,若不是今日宴会结束的晚,谁又敢深夜里在宫里走动。茜宇二人难得这份悠闲,很是开心。璋瑢执意要送茜宇回去,茜宇拗不过,便答应了。两人才至延庆宫侧门不远处,却发现一顶轿子正往外抬,接着走出一个宫女,夜色太暗看不清脸孔。
“这么晚了,兰妃还出宫吗?”茜宇疑惑地问璋瑢。
“嘘!”璋瑢拉了茜宇隐到树林里,低声道:“他们似乎不想叫人看见,我们也不该让他们察觉,好在我们没带太多的奴才。”又回头示意紫莲和缘亦,两人聪明会意。待这些人走远后,璋瑢微笑道:“只当没看见吧!”又道:“妹妹你自己回去吧,诸事小心些,姐姐不送你了。”茜宇不明白究竟怎么了,便诺诺地答应,回宫后,梳洗安置,一夜相安无事。
第二日,茜宇早早起床梳洗,欲往寿宁宫问安。钱虢容身体不适,缘亦留在宫里照顾,茜宇便只带了秋棠。路上过延庆宫,正逢兰妃从里出来,茜宇见她脸无血色,连忙施礼。兰妃竟十分客气,携了茜宇同走,茜宇见她如此,心内不禁疑惑。
走了半刻,兰妃推说从御花园到寿宁宫是捷径,便拉了茜宇往那里走。茜宇不好推辞,只能跟着。
临近竹园,因里面有道浅溪,必须过一狭窄的竹桥,茜宇说要绕道,兰妃却说绕道就远了,误了时辰不好。茜宇不敢辩驳,便跟着走了。至竹桥,茜宇让侍女上来扶兰妃,兰妃却拉着茜宇往前走。茜宇因担心她的身体,便紧紧拽着她的手,兰妃却快步往前,毫不避讳,突然脚下一滑,摔了下去,茜宇因为拽的紧也一同跌下去。众奴才见了大惊,纷纷跳下来救。
茜宇惊慌失措,怔怔地看着众人抬着兰妃离去。口中喃喃道:“孩子…”
第十七章 红叶晚萧萧(一)
正如茜宇所料,兰妃的孩子胎死腹中。太医生生地用药打出一个已死的成形男婴来,兰妃昏厥过去半天没醒过来。皇后等闻讯赶到,听说后俱伤心不已。。正殿里,皇后看着浑身湿漉漉的茜宇,竟说不出一句话来,气得浑身颤抖。
皇贵妃见兰妃这般可怜,十分痛心,露出难得的怒容训斥茜宇:“恬婉仪,你明知兰妃有孕,你怎么还带她往那里走?本宫看你平日里也是稳重贤淑之人,今日发生这样的事情,你要如何向太后、向皇上交待?”
懿贵妃上来劝道:“姐姐何必气坏了身子?婉仪固然有错,但本宫看来她也不过是贪玩罢了,姐姐和皇后娘娘更要保重身子才是。”
茜宇万般的委屈,不知从何说起,虽然自己有错,可是兰妃她自己才是错因,如今她这般昏迷,恐怕也不会有人替自己分辨。
秋棠见主子被责难,跪地道:“贵妃娘娘,我家主子是冤枉的,是兰妃娘娘自己要往那里走的。”
“放肆。”一直在边上静观事变的瑾贵妃突然开口道:“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真是什么样的主子,调教出什么样的奴才。来人,把这个贱丫头拖出去乱棍打死。”
“娘娘饶命。”茜宇跪了下来,对着瑾贵妃道,“这事与这奴才无关,还请娘娘不要迁怒于她。”
瑾贵妃不屑道:“怎么?你对一个丫头尚且如此,却竟然敢对兰妃肚子里的龙种下毒手。”
茜宇含泪诉道:“此事自有公断,臣妾恳请娘娘不要为难一个宫女。”
瑾贵妃冷冷道:“如今你自身都难保,还想保个丫头?哼…本宫看你是…”
“不要吵了!”皇后怒道,随即又缓和神情叹道:“你们不要吵了,兰妃尚未苏醒,休再提这个死字了。何况良嫔尚有孕,也该为那没出世的孩子积福。”众人听了称是,皇后见茜宇跪在地上,身边渗出一滩水来,又见她身子微微颤抖,无奈道:“恬婉仪先回去吧!别的事情等本宫禀明太后和皇上,再做了断。”又道:“嫣梅,好生伺候你家主子。”于是便在品悦的搀扶下离开了,众人自然跟着走了。
瑾贵妃慢步留了下来,低首对茜宇冷笑道:“你怎么这么傻?做也做的太明显了吧?”说罢扬长而去。茜宇一时怔住,直到秋棠来搀扶才还醒过来,踉跄着回到宫里。
缘亦听说后,也是震惊,匆忙伺候茜宇梳洗换装,扶到了床上,茜宇神情漠然,让缘亦很是担心。
“主子,您喝口姜汤吧!”缘亦端了姜汤,欲让茜宇驱寒,毕竟已近深秋。
茜宇口中喃喃道:“恐怕再不会来了。”缘亦听了不甚明白,只是喂送姜汤,茜宇也顺从地喝了。
缘亦问道:“娘娘,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茜宇道:“我也不甚清楚,看来,我和兰妃的命都不好。”
缘亦疑惑道:“兰妃不是素来与主子不和,怎么今日却一反常态?”
茜宇无力道:“也许是命中注定吧!”缘亦见她这般,便不再问,只伺候她躺下休息。
正午时分后,坤宁宫的总管太监过来宣读皇后的懿旨,茜宇被禁足两月,不得出馨祥宫半步。茜宇接旨后惨然对缘亦笑道:“恐怕我是宫里最多被禁足的人了。”缘亦无奈。
坤宁宫里,鸦雀无声,赫臻坐在椅上,一手将茶碗盖子掀开盖上,如此重复不停。皇后和皇贵妃坐在一边也不敢出声。半晌之后,赫臻才开口道:“是个儿子?”皇后点头不语。
赫臻又问:“兰妃的身体如何?”皇后道:“周太医片刻后便来禀告。”赫臻点了点头,又道:“恬婉仪…”皇后道:“看来恬婉仪依旧不懂宫里的规矩,臣妾下旨罚她禁足两月,以儆效尤。”赫臻点了点头,又问:“太后那边。”皇贵妃道:“老佛爷很难过,现在一直在诵经。”赫臻听了,起身对皇后道:“文琴,后宫里的事情朕对你向来都很放心,这件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希望你能妥善处理。”皇后道:“皇上放心,臣妾会处理好的。”赫臻点了点头,便走了。
皇贵妃见皇帝已走,问皇后道:“这是老佛爷的意思吗?”皇后无奈地叹了口气,“老佛爷认为她这两个多月来锋芒太露,却有名无实,今日又出了这样的事情,该冷一冷才行。”皇贵妃叹到:“她确实太大意了,又那么不懂事。既然皇上喜欢她,她为什么又不懂得把握?”皇后叹道:“好好的一个孩子。”皇贵妃道:“您也为兰妃可惜?”皇后道:“我是说恬婉仪。”皇贵妃。
赫臻离开坤宁宫后,去了修缘宫探望良嫔,毕竟刚刚失去了一个孩子,自己不免担心起另一个来。
“臣妾参见皇上。”蕰蕴见皇帝突然造访,很是惊喜,又想到兰妃的事情,便不敢表露出来。
“你要小心身子。”赫臻扶她一同进入内殿。
蕰蕴边走边说:“谢皇上关心。兰妃姐姐的事情,臣妾也觉得惋惜。”
赫臻微笑道:“所以你要更加珍惜自己的身体。”说着坐了下来,用手抚摸了蕰蕴隆起的腹部,“还有朕的孩子。”
蕰蕴脸上掠过一丝尴尬,拿过赫臻的手,笑道:“臣妾会好好保护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