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一声娇滴滴的呼唤,嗣音一惊,女儿竟躲在殿门旁,手里抓着她的兔子娃娃,满面受惊的模样,楚楚可怜。
“你们怎么让公主来这里?”嗣音大怒,质问谷雨和奶娘。
奶娘忙道:“发现小公主来这里后,奴婢们要抱她回去,可公主怎么也不肯,一碰她就要叫,外头那么紧张,奴婢们实在不敢让公主惊扰了娘娘。所以就…”
嗣音气道:“今天幸好没事,如果起了杀戮,你们要让初龄看到什么?就是惊扰了我,也要带她走啊。”
谷雨和奶娘都不敢说话,虽然知道怎么做都是错,但不愿怪嗣音责备她们。
“罢了,我不是有心怪你们,希望你们能懂我的心思。”嗣音再安慰一句,就实在没力气说话了。
“母妃,抱抱。”初龄拉着嗣音的裙摆,满面的渴求。
嗣音蹲下身子来,疲倦地说:“娘没力气抱你,亲亲好不好?”
初龄竟哭了,十分委屈地抽噎着,伸出胖胖的小手来摸娘亲的脸,呜咽着:“他们欺负母妃,母妃疼吗?”
“初龄。”嗣音再也忍不住,抱着女儿就哭起来,亦哽咽着说,“父皇回来咱们不理他,是他欺负我们。”
初龄边哭边说:“初龄要父皇,父皇不要欺负母妃,母妃不要父皇,初龄怎么办呀?”
嗣音被逗笑了,又哭又笑弄得自己也尴尬,忙叫奶娘抱女儿去洗脸,自己摇摇晃晃地爬起来,谷雨搀扶着,含泪说:“主子歇一觉,奴婢做些好菜,今日怎么都要过个节。”
嗣音却心疼她心里那个人,是不是到达目的地,能不能有一口热饭吃。
这一边,容澜同样被络梅织菊搀扶着回到殿阁,一进坤宁宫,大门才轰然合上,她便软绵绵地瘫倒在地,惊得一众人要唤太医,容澜却拦住道:“我没事,就是累了。”
不时王海赶回来,垂首告诉主子:“老容大人晕倒了,被送回府里,娘娘放心奴才派太医去了。而容大人也在押往天牢的路上,奴才会打点好,不让容大人在牢中…”
“罢了,你也不必多费心,让他们去吧。”容澜倦倦地说一句,正要扶着络梅起来,儿子却从殿中跑出来,一头扑进自己的怀里,奶声奶气地问:“母后去哪儿了,怎么不带昶儿?”
“泓昶。”
“母后怎么哭了?”
“母后没有哭。”
“你们忍母后生气了吗?”小泓昶气势实足,质问络梅等人,又转头来哄母亲,“昶儿很乖,昶儿会听母后的话。”
“泓昶,你要乖,母后能做的,都做了。你一定要乖,千万不要让母后失望,更不要让你的父皇失望,泓昶…”容澜抱住儿子泣不成声,小泓昶很茫然,不久也跟着一起痛苦。
在家族和彦琛之间,她最终偏向了后者,她不晓得世上有多少人会理解她无情冷血背后的痛苦无奈,容澜只知道,自己能做的,都做了。
宫外,满身疲惫的泓昀正在回家的路上,车轮滚滚掀起飞扬尘土,一如他缭乱的思绪。
今日这一劫,渡得有些莫名其妙,他几乎连发生了什么都没弄清楚,一切就结束了。当泓昕找到自己,更带着自己飞奔回皇宫时,他只是预感有不好的事要发生。而当一切出现在眼前,又迅疾结束,他唯一弄懂的是,父皇很可能不在涵心殿内,而自接到圣旨至今,他竟从未怀疑过。
那他是信任父皇,还是信任嗣音?
难怪最近时不时有大臣聚拢在自己身边说些奇怪的话,可彼时他完全没往那一层想,到今日才明白,他们是在提醒自己机不可失吗?如果父皇果真不在殿内,如果父皇真的病入膏肓,他大可纠结各派势力,逼宫而上,将自己推上皇位。可这一切,根本不曾出现在他的脑中,他唯一想的,就是做好自己该做的一切事,等父皇康复,还政于他。
车轮声戛然而止,小厮在车外说:“王爷,到家了。”
泓昀从沉甸甸的思绪里回神,缓缓下了车,待进家门,只见赫娅飞奔而来一把将自己抱住,他猝不及防向后踉跄了几步,疲倦地说:“怎么了?我很累。”
赫娅抬起一张泪水肆横的脸,哭泣着说:“泓昀,你没事真的太好了,太好了。”
泓昀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淡淡地说:“没事了,不过昨晚醒来后,你不在身边,我挺安慰的,如果跟着我一起被抓,你会害怕吧。”
“跟着你,我才安心啊。”赫娅言罢,恨恨道,“是谁抓了你,连皇子都敢抓,他们不要命了吗?一定要把他们抓起来,千刀万剐!”
泓昀无奈地摇摇头,赫娅永远都是赫娅,“算了,都过去了,父皇之后会清算一切,接下来的日子不要再出状况就好。赫娅,委屈你继续在家里待着,在家里我多少能安心些。”
“我听你的。”赫娅不再哭,拉着泓昀进去,“快去洗澡换衣服,我让厨子做了好多菜,今天过节啊。”
泓昀怔怔地跟着她走,心底一叹:是啊,今日本该中秋佳节,可宫里宫外却闹出那么多的事,中秋宴也早早就取消,佳节之下,更觉得凄凉。原来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竟是真的。
千里之外,晏璘一行已到达西南边界,而一路行来,只见百姓安居乐业,毫无战火气息,崇宁、柳阳更是安然无恙,家家户户都张罗着过中秋。
其实早在到达前,已有快马回报,将边境诸城的情况向晏璘禀明,自然,皇帝在一边听得清清楚楚。彼时晏璘苦笑着对皇兄说:“那小子闹什么呢?皇兄,见了他我非得揍他一顿。”
彦琛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
果然,再来的快报又说,因佤纳人进犯,抚远大将军逼退敌寇之余挥师南下,连夺佤纳两城,更扬言要直捣都城,逼得佤纳王投降示好,表示不再要那两座城池,直接割让给****。可抚远大将军不仅要城池,更逼佤纳王赔偿****军队此次战役中的损失,如是激怒佤纳王,双方正在僵持之中,而今日中秋夜,即是最后的谈判期限。
此刻,晏璘一行已到达边境,地方官衙前来迎接,却告诉贤王,大将军此刻正带兵在佤纳国吉西城,如果佤纳王今夜不答应赔款条件,即刻屠城。
“胡闹!”晏璘大怒,屏退众人后,在彦琛面前也毫不掩饰道,“我朝素来攘夷不外侵,这小子做得这么狠,其他小国定有非议,日后麻烦更大。”
可皇帝却气定神闲,悠悠道:“就是我们友好了太多年,才会让佤纳王自视过高前来侵犯,我想十四这一举,并非贪图那些赔款,他是要警示四方诸国,熄灭他们的狼子野心。”
晏璘无奈,愤愤半日,问兄长:“皇上是要在这里等他归来,还是前往吉西城?”
“去走一遭吧!看看他是否真有屠城的魄力,朕也想看看他嗜血修罗的一面,好多年没见他铠甲裹身、傲视苍穹的模样了。”彦琛说得轻描淡写,轻松得叫观者不安。
“皇上,那里很危险,随时有佤纳人暴动。”晏璘不安。
此时,远处疾行来一架马车,待到面前停下,竟是大腹便便的周桃下车来,扶着丫头匆匆来到晏璘面前,福身行礼后,道:“晏珅说,请七哥到家里去休息,他今夜会回城。”
因彦琛衣衫朴素,隐在晏璘身后不太瞩目,且天色昏暗周桃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更道:“晏珅一早嘱咐我在城门等七哥前来,只是我刚才不舒服,竟错过了。”
晏璘见她身怀六甲,本想反问“他今夜不是要屠城吗?如何归来。”,但怕吓着她,还是咽下了,只是道:“不打紧,你保重身子要紧。”
周桃欣然:“我很好,只是晏珅吩咐我要接到七哥的,而他说了会回城,就一定会回来,七哥随我回府吧。”
“我知道。”晏璘道,想了想还是说,“你先回去,我想去吉西城看看,夜里兴许和他一起回来。”
“可是…”
“就这么定了,你保重身子。”
☆、453.第453章 是朕的女人
周桃无奈,憋了半晌道:“七哥小心,路上恐怕会有佤纳国的暴民。”说这些话时,孱弱的她眸中却无柔弱之色,眼角眉梢透出的勇毅,果然与宗室里那些命妇不同,晏璘不由得暗暗感慨。
“你先回吧。”
“是。”周桃没有纠缠,转身便要走,而目光似乎掠过什么叫她一惊,再回身却没见什么异样,到底走了。
其实就是刚才那一瞬,彦琛因见周桃看见自己而转过了身去,此刻只听七弟立在背后说:“皇上若要去,就动身吧,天色就要黑了。”
彦琛则道:“你说他为什么要谎报军情?就为了让朕派人来看他的累累战功?”
“臣弟不知。”
“那日朕对你说了许多此行的目的,其实朕心里只想问他一句话而已。”彦琛似自嘲,却没有再说明后面的话,径直翻身上马道,“走吧!”
边上的人见一个侍从服色的人比王爷先上马,已经十分疑惑,再见晏璘恭恭敬敬的模样,更是茫然。而渐行渐远的马车上,周桃探身回眸瞧见这一幕,不由得惊呆,虽然夕阳昏黄,可那个人分明就是皇帝,而自己方才的一瞬异样感觉,也不是错觉。
“皇上…怎么来了?”不安之感袭来,周桃没来由得紧张起来,这一紧张,腹中跟着不适起来。
骏马奔驰,彦琛、晏璘一行穿过边境直奔吉西城,已有快马递送消息,晏珅亲自在城门迎接,见到七哥朗朗一笑,“七哥到底来凑热闹?”
“你小子!”晏璘咒骂,因有将士在侧没有发作,只低声道,“谎报军情可是死罪,你不要命了?回头再和你算账。”
晏珅不以为意,竟哈哈一笑问:“京城里乱了吧。”可话音才落,竟见七哥身后闪出熟悉的身影,将他生生定在那里,半晌才吐出两个字,“皇上?”
晏璘低声道:“不要曝露皇兄的身份。”而后朗声说,“快带我去你的营帐看看?佤纳国使臣何在?你这家伙真的要屠城吗?”
“七哥随我来吧。”晏珅全完没有了方才得意骄傲的神情,皇帝微服前来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事,竟莫名燃起一股挫败感,让人十分的恼火。
一行人往城里来,却见街道上除了****兵士巡守,竟毫无人烟,原来晏珅已下禁令,不许佤纳人出门上街,不然见一个杀一个,全做暴民论处。
“你够狠啊!”晏璘冷声嘲讽晏珅,他本就说见了十四弟要揍他一顿,这会儿更因他要屠城而恼火,方才已恨不得一拳揍上来,此刻见他手腕如此冷酷,更是恨道:“是不是已经杀过人了?不然他们怎么肯听话。”
晏珅不以为意,“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我的子民,战争没有仁慈可言,七哥,你就是太仁厚,所以父皇从不让你带兵。”
晏璘瞥他一眼,再看看身边的皇兄静默不语,也不再说什么,待入营帐,晏珅向皇帝行了大礼。
“皇上会来,实在意外。”晏珅垂着头,不想让自己满脸的不服气示于人。
彦琛落座,笑道:“你在京城的眼线叫朕拿下了,所以没人告诉你朕卧病许久,也没人告诉你贤亲王身边有形迹可疑的人,你猜不到朕会来,很正常。”
晏珅脸色徒然尴尬,一言不发。晏璘听出其中的文章,没想到这里头竟还有许多连他也想不到的事,而皇帝也从没在自己的面前提过。
“你和佤纳使臣约了子时吗?如果他们不答应赔款,你就屠城?”彦琛问。
“是,没有任何余地。”晏珅傲然昂首,直视君王,“即便事后服软,也必须屠城。“
彦琛静静地望了他许久,方道:“朕在这里等你的消息,如若屠城,朕要亲自下令。”
“亲自下令?”晏珅怔然,蹙眉半晌,方道,“臣弟明白了。”
彦琛起身来,微微含笑,“去吧,让朕看看你的威风。”
晏珅莫名觉得很窘,嗯了一声便转身要走,谁知皇兄却在身后说:“你想做的事,朕大概已经替你做到了,她远比你想象的坚强能干,所以朕才会出现在你的眼前。”
俊伟颀长的身形浑然震动,晏珅停在那里半晌才重新往前走,口中则道:“女人,是该被保护的。”
言罢,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晏璘立在那里很局促,他知道这兄弟俩在说什么,可自己什么话也插不上,皇兄的脸色比方才更糟糕,是累?还是因情绪?
“让朕一个人待会儿,你去吧。”皇帝果然下逐客令。
晏璘应诺,退出营帐来,吩咐左右侍卫务必看守严密,而他也浑身疲惫,退去另一处休息。
佤纳人素来不过中秋,且如今全城戒严,更没有一丝过节的气氛,而子时极可能发生的屠城,让营中所有人都紧绷了脸,竟是一副随时待命之势。晏璘很无奈,如果皇帝不来,他兴许会阻止晏珅,可如今皇兄亲口肯定了这件事,他已无力阻拦。晏珅说得不错,太仁厚的人不适合带兵,可他一直觉得,杀戮也绝不是战争唯一可行的事。
夜幕深沉,距离吉西城千里之遥的京城里,四处弥漫着佳节气息,只是皇宫之中一片肃静,是年竟是皇帝登基以来头一次没有办中秋宴,即便当年乌太后薨时,皇帝也不曾避忌,这一回,皇贵妃却以皇帝的名义下旨说为悼念贤妃而禁娱。
夜里淑慎终于在涵心殿外看到母妃,今日的事她也听说了,见到嗣音的一刻将她紧紧拥住,素昔坚强的她竟是低声啜泣,嗣音哄着她说:“我浑身都累,折腾不起,赶紧随我去坤宁宫请安,好叫我早早歇下。”
“大姐姐抱抱。”初龄过来拉拉淑慎的衣摆,娇滴滴说,“初龄可想大姐姐了。”
淑慎蹲下身子抱起妹妹,嗔她说:“怎么又胖了,又贪吃了是不是?还发烧吗?”初龄咯咯笑眯了眼,猴在淑慎身上不肯自己走。
奶娘将泓曦抱来,儿子静静的卧在臂弯里,小小的人儿,却仿佛浑身都透着淡定之气,奶娘在一旁笑道:“小皇子这几日不曾哭闹过,特别得乖,刘修容每日过来照顾,一切都很好。”
“改日我定亲自谢她。”
“母妃,软轿过来了,我们走吧。”淑慎说着,先将小初龄放上去,气喘吁吁地和她斗嘴,姐妹俩这一闹,竟让清冷的宫里热闹了几分。
待母女三人行至坤宁宫,远远见到景阳宫的轿子才离开,值守的太监满面歉意地对嗣音道:“娘娘只怕也见不着皇后,方才敬贵妃和武婉仪也被婉拒了。”
“你去通禀吧,娘娘若不见,本宫自然离去。”嗣音并不在意,待那小太监进去,不久出来,竟是笑道,“娘娘请。”
嗣音莞尔,她知道,容澜今日一定会见她。
待于正殿行礼,淑慎带着初龄和泓昶去一边玩,容澜将泓曦抱在怀里,微微含笑道:“这孩子长得真像你,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而初龄那小家伙又像皇上,你说这姐弟俩,掉个个儿多好。”
嗣音细细地看皇后,她虽扑粉掩饰了眼眉红肿,然眸中狰狞的血丝还是曝露了她哭过的事实,是啊,她怎能不哭?
皇后将襁褓递给奶娘,吩咐织菊道:“带孩子们去吃点心,把贤王府送来的莲蓉月饼拿给她们,初龄才发烧,不能让她多吃。她若喜欢,一会儿全给带去。”
织菊答应了,便与绣兰二人将公主皇子们带走,殿内一时寂静,络梅换了新的茶水后,也带着小宫女悄然退下。
嗣音见容澜喝茶,便缓缓起身到她的面前,周正地屈膝福下身子,“今日之事,多谢娘娘周全。”
容澜俯视她,见她高髻上的点翠金凤衔水晶步摇玲珑别致,晃晃悠悠间,折射出炫目光华。光环之下,是她白皙细腻的肌肤,美丽清晰的眼眉,高挺俏丽的鼻梁和殷红丰润的双唇,她真的很美,美得那样耀眼,任何华丽的衣衫和首饰都夺不走她自身的美,而自己人老珠黄的时候,她正一步步走向女人最美丽的年华。
“再美丽的人也会有一天满脸皱纹地死去,但即便容颜不再,还是会有一些东西是永恒的,即使经历再长的岁月,它依然生生不息。梁嗣音,就算我变得满脸皱纹也不会输给你,因为我爱彦琛从不亚于你,而他对我的爱也不曾消失,只是停留在那二十多年里,可那二十多年,你一辈子都无法经历和想象,梁嗣音,我从不曾输给你!”
殿内静静的,并不曾有人说话,容澜只是在心里喊出这一段肺腑,许久之后,她才开口道:“你坐吧。”
嗣音身体微颤,她亦极虚弱,摇晃着回到坐席,皇后方道:“你不必谢我,你的感谢不啻是一种嘲讽,我今日所做的事都是为了皇上,不用你来替他谢我。”
见嗣音不语,容澜继续道:“那一****便对你说,身为皇贵妃,不同于普通的妃嫔,你的一言一行所带来的影响,不亚于我这个皇后,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很多。嗣音,今日的事虽然错在他人,可你不觉得自己太被动了吗?如果我不来,如果泓昀不出现,你要和容涵兵刃相见吗?”
“是,臣妾反省过。”
“嗣音,不知道将来你我还会面对什么样的事,可你记住了,永远不要让自己立于被动之地,你的身后,是整个皇宫,是孩子们,是你最爱的人。”容澜有些激动,平复了心情后道,“我能做的事,止于此,我希望你能明白。”
“臣妾…谨记!”
离开皇后,嗣音亲自来接孩子们,缓缓步入偏殿,忽听织菊笑呵呵问初龄:“这块月饼要带给父皇吃吗?父皇病了,该吃些清淡的,月饼太腻了。”
嗣音心头一颤,织菊这是在套孩子的话吗?虽然让中宫知道真相不会有太大的麻烦,可皇后不是才对自己说,永远不要立于被动之地?
“就吃一小块,何太医说了,不用忌口,什么都要吃点。”初龄笑着说,又抓了两块月饼说,“这块给方公公,这块给小陆子。”
“娘娘!”有宫女看见嗣音,众人忙行礼,织菊显然有些尴尬,而嗣音只当什么都没听见,只嗔笑初龄是馋猫,便让奶娘抱了孩子,带着淑慎再去向容澜行辞礼后,母女三人遂离了坤宁宫。
淑慎带泓曦回符望阁,自己则抱女儿返回涵心殿。路上,困倦的初龄已经窝在娘亲怀里睡着了,嗣音亲亲她胖乎乎的小脸,爱得无可无不可。
不用忌口什么都要吃点,是那日病时何子衿对自己说的话,没想到初龄在边上听过记住了,刚才就极自然地回答了织菊。
虽然高兴,可是让那么小的孩子撒谎,好吗?
“一切等你父皇回来再算吧,母妃这几日的委屈,势必一一跟他讨回来,到时候可不许你站在父皇身边啊。”嗣音似自言自语,实则释然。
她和皇后之间,终究不能像从前了,但是如今这样各自爱着自己的丈夫,拿捏好彼此间的距离和关系,其实也挺好的。因为皇后还是皇后,可梁嗣音已不再是小小妃嫔。不错,她不能忘记自己曾经的模样,但那只要对着彦琛,对着孩子就好,不然彦琛又何必册封她?
回到涵心殿便洗漱卸妆,早早拥着香软的小宝贝睡在丈夫的眠榻上,入梦前呢喃一句:“彦琛,快些回家。”
时光慢慢滑向子夜,吉西城生死一线,但前方传来的消息,似乎佤纳王仍旧不愿赔款,不知是他笃定晏珅没有那么凶残,还是宁愿舍弃他的子民,总之屠城之事,仿佛势在必行。
晏璘仍抱着几分希望,来到彦琛面前,“皇兄,城里的百姓是无辜的,如若屠城,势必和佤纳人结下世代怨仇,现在阻止十四还来得及。”
彦琛平静地看着他,却道:“若怕结下世代怨仇,那就灭了佤纳族,朕信他有这个能力。”
晏璘呆住,他总算领悟到皇帝那句话的分量,的确,这一兄一弟身上留着同样的血,不论他们彼此的关系如何势同水火,他们的世界旁人怎么也无法进入,也永远无法理解。正如彦琛说的,他们对彼此的了解,早已深入骨髓。
却是此刻,又快马消息送来,可不是从前线而来,竟是从境内送出,来者是晏珅府上的亲兵,竟说定康王妃早产,大人和孩子都十分危险,想请晏珅即刻回府。
“先头还好好的!”晏璘很着急,问道,“王妃预产是何时?”
“说是十月。”亲兵答道。
“早了那么多天,大夫怎么说?”
“恐怕孩子保不住。”亲兵道,“但是王妃执意要保住孩子,所以才来找王爷定夺。”
“你们来的路上,只怕孩子都生好了,你当吉西城是隔壁人家?太胡闹!”晏璘大怒,转身看彦琛,却见他徐步出了营帐,翻身上马,直往城头而去。
城楼之上唯各要处有零星火把,黑夜之中只有身在暗处才能看清楚周遭一切,此时有亲兵向晏珅禀告:“将军,营帐里有飞马奔来。”
晏珅眺目而望,竟是兄长的身影,皱眉吩咐:“让他上来。”
“是!”
亲兵离去不久,彦琛便上了城楼,此时距离子夜还有半个时辰,夜风猎猎,将他的青布衫吹得缭乱。
“皇兄好些年没上过战场了。”晏珅淡淡一笑,亲手将一副铠甲套在彦琛的身上,“这样毫无防备地立在城头,很危险。”他细心替兄长系紧,退后两步,赞叹道,“皇上雄姿无人能比。”
彦琛冷笑道:“难得听你夸人。”言罢这一句,便转了肃穆的脸色,直直地看着晏珅道,“方才你说,女人是用来保护的?”
“是。”虽然被问这句话有些突然,晏珅到底答得极快,似乎也暗暗讽刺皇帝,“男人,不就是该保护女人的吗?连自己的女人都无法保护,谈什么天下。”
“那你回去吧。”彦琛道。
“皇上的意思,臣弟不明白。”晏珅更加茫然。
皇帝缓缓道:“方才有报信说,周桃早产了,她和孩子都命在旦夕,朕觉得此刻你回去会比较好。”
“桃儿她…”晏珅果然怔住,苍俊的浓眉拧曲着,深邃漆黑的眸子里纠杂着各色情绪,半晌却道,“桃儿她能挺过去的,子时将至,我若离开,军心势必不稳。大丈夫言出必行,佤纳王若不肯服软,我必须屠城。****是友善之邦,可不代表能被这些番邦小国随意欺侮。这一次必须杀一儆百。”
“若是朕命你回家?”彦琛似有薄怒。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晏珅傲气凌然。
“放肆!现在朕在你面前!”彦琛怒言,停了停道,“难道你所要保护的女人,只有梁嗣音?周桃不是你的妻?”
晏珅被戳中软肋,无话可说。
“你最好不要忘记,梁嗣音是朕的女人,朕会保护她。而你要保护的人,只有周桃。”彦琛向他伸出手,示意他交出佩剑,“去吧,屠城也好,受降也好,朕替你完成使命。但是周桃那里,朕帮不了你。你自己说的,连女人都保护不好,谈什么天下。”
☆、454.第454章 初晴
“报!”此时,有急报飞奔而来,一兵士屈膝在地,双手呈上佤纳国的急函,晏珅接过凑近附近的火把来看,冷笑着对彦琛道,“佤纳王拒绝赔款,让我随意处置他的子民,而城中的百姓,个个都曾硬气地不肯屈服于我,口口声声要等待他们的国君来营救。这样的国君,根本不配受子民拥戴。”
彦琛却问:“你真要屠城?”
“是,子时之前若佤纳王若不改变主意,势必屠城。”
“老弱妇孺一概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