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吧。但是还不够。去香港到处都是中国人,有很多机会练习口语。看你两个星期不说,我都快听不懂了!”
“怎么会?等一下,为什么要和他们说中文?”他还大言不惭地反问。
“练习啊。他们都是中国人,最好的练习的机会。你的目标就是提高口语和阅读。你不练习,很难提高的。”
“可他们说Cantonese,我听不懂。”
哈,又被抓住了,“不许说英文,那叫广东话!广东话!”
“好好好,广东话!广东话!”
“以后还是要多说,大多数中国人都会说普通话。你多练习才能进步快。”
“可他们说的没有你好。”
“…”这倒是真的。
“总之,以后要多练习。尤其出差的时候。”
“试试。”
“不是试试,是一定。不仅和我,还要和所有中国人说。出租车司机,公司里的同事,餐厅的服务员。每个机会都要抓住。”为了强调重要性,还重重敲了敲茶几。
今天怎么了,他老是盯着自己笑。两周没见,除了刘海短了一点,其他没什么变化。
他坐在地上乖乖听,不回答。
“你不是只和我说中文,别忘了。所有中国人!”
看她满脸的神采,进门时的疲倦完全没了,果然喜欢“教育”别人。能量源源不断,被“波及”不是第一次了。
看他脸上没有表示同意,也没异议。“听懂没有?”
“喂,听懂没有啊!”
李东奎!
“…”
“懂了,厉俐。”他嘴边还是那抹该死的笑。
他也变了,开始叫她的名字…
第十五章距离问题
听他叫自己名字,感觉奇怪。除了第一次见面叫过老师,之后好像彼此没有称呼。其实只是个名字,可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见他的时候,回他短信的时候,渐渐局促起来。Cris一直叫自己名字的,但就是感觉,他们不一样。
“想什么呢?”Cris用钢笔敲了下桌面,才让自己回过神。
“没什么,一个文化差异问题。”
“你说。”
“称呼。在美国,你们可以称呼长辈的名字,可在中国、韩国、日本,都不可以。你们可以直接称呼老师的名字吗?”
“看情况吧。在大学里,表示对教授的尊敬,还是称呼某某教授的。”
“那你为什么不叫我老师?”代课以来,似乎叫她老师的人寥寥,几个月,那种被尊重的感觉都不记得了。尤其是他。
“我不叫你老师,是因为我们很熟,一起学习不是很正式,只有我们两个人。如果在学校里,我会叫你老师的。”Cris认真地说。
“我比你年轻没关系吗?”
“你是老师,那是你的身份和地位,我是学生,在美国也要尊重老师的,不管你有多年轻。当然,我们和年轻的老师常常像朋友一样。叫老师的话有些生疏吧。”Cris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在意起称呼的问题,“你想我叫你老师吗?”
“不是,我只是问问。至少,在家里,我们是不能称呼父母姓名的,不像你们。”
“当然。你们中国人的家庭和美国完全不同。我们的孩子,18岁以后不会再和父母生活在一起。我们的生活是独立的,每个人也是平等的。”
“你的孩子呢?”
Cris一愣,没想到她会问到这个,对那次失败的婚姻,已经好久没有想起了。“我女儿和妈妈在一起,我们离婚太久了,每年只能见她一两次。她还是叫我爸爸,毕竟才8岁。十年以后,就不一定了。”想到女儿,手里正在讨论的案件反而索然无味。
“你愿意叫我老师吗?”
“这和称呼的文化没关系,是我的意愿问题。我说了可以,但是目前,我不愿意。”他不想再深入这个话题,她到底想说什么?
他的答案很突兀,听了不舒服,也许这个话题不合时宜。“我问太多了,继续说这个案子,还有哪个词不明白。”她很快回到语言里,Cris跟上了她,但是后来的讨论里,他很难集中精神。
称呼,是她想师生相称?还是什么?
****
在Cirs办公室里没有继续的话题,几天后在“首尔”继续下去了。
“你是想让我叫你老师吗?”一样的反应。只是他的口气里多了些强硬的意味,除了初见的几次,他很少这样说话。
东奎严肃地看着她的表情,她问话的态度不似玩笑。
“我没说啊。”那个啊,实在为了软化口气。
“你为什么不叫我老师?这是个反问句。”他用她教的东西质疑她。
“为什么呢?”她还是想知道。自从上次他叫了自己名字以后。
“因为…你有名字啊。我可以叫你名字,你也可以叫我名字。”
“可我是老师,你是学生。”不是吗?
“这很重要吗?”他嘴角的线条说明了他的情绪。
“不是很重要,我只是问问。”她低下头,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那你为什么问?”他把她手里的书合上,看着她,她眼里有事情。
“只是个问题吧,我和别的学生也讨论过?你不想说,就算了。”她把书重新翻到学习的一页。
“和谁?”
“那个美国律师。”
“他说什么了?”她很少主动提及别的学生,但是他想知道,尤其是那个美国人。
“他说他可以。” Cris那里,其实是个模糊的答案。
“他现在叫你老师吗?”
“没有。但是他说他可以叫。”
“所以你觉得我也可以?!”他突然从她手里抽走了书,她不得不抬头面对他。
“当然,因为我们是师生关系。”她冷冷的给出了答案。想重新拿回书。
“你想我叫你老师吗?”他又问了一遍,一字字,很坚定。
看着他,瞬间觉得自己不该退后。“可以。如果你愿意的话。但我不勉强。”
“…”
他眼里的情绪让人不安。他一眼不发的盯着自己。突然没有争论下去的心情,追究一个为什么,可能永远没有答案。“老师”两个字,其实没那么重要吧。
“你没回答我,为什么问这个?”
“我不可以问吗?”
两个人僵持着,谁也没开口。
“那个美国人能,你让他叫你老师吧,满足你的怎么说,虚荣心。”他突然从位子上起身,走到窗前。
虚荣心?这和虚荣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问问。从学校辞职以来越来越少人叫我老师。我有种不确定感行吗?”,把桌上的书全合上,从位子上起身走到离他最远的地方。看着他的背影。
“你们任何人都给不了我虚荣感,我们只是师生,我不感觉光荣,也不觉得耻辱。你们可以叫我的名字,也可以叫我老师,因为我们这种所谓的师生关系,随时都可以改变。就像我第一次和你说的。对我不满意,你随时可以换老师。”
他回过身,看着她疏远的站在对面,脸上僵硬的没有一丝柔和。“知道吗?其实你的想法很幼稚。我们的关系根本不是师生。”
“我们当然是。”他不再说中文。
“不,我们不是。我和你不是,律师和你不是,现在你的任何一个学生和你的关系都不是真正的师生。因为这里不是学校。公司为我们花钱,我们从中介那里得到推荐的人选,她给我们需要的东西,而你在出卖的就是你的语言能力,得到你要的金钱。不能否认吧,你现在挣得比学校多多了?”他顿了顿,回到桌上坐下。
“钱和称呼的问题没有关系。”他什么意思,为什么扯到钱。
“别幼稚了。没有人准备听你的颐指气使,因为你现在教,或者说服务的人,地位和权限都比你大。”
“我是老师,我在教书,我没有服务,你们都是学生,这和地位权力没有关系!”她看着他,突然觉得陌生。
“从我第一次见你,你就很厉害。你觉得你是老师,你有你的地位。我是你的学生。同时,你说我可以随时换掉你。你没发现自己是矛盾的吗?”
“我…”突然找不出话反驳他。
“在学校,任何一个学生没有挑剔选择老师的权力,而在任何一个写字楼里,你都在被选择。像商品一样,只是,有人选上了你,有人没选上罢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烟盒,抽出了一根香烟。
“所以,我不会叫你老师。除了初次见面的礼貌,以后,我们都不是师生。因为,是我,选择了你,而不是你选择我!”他点着香烟,透过烟雾看着她。
像是当场被人掴了面颊。他戳穿的一切。
原来,自己在他眼里就是这样一种人,出卖语言?呵,他用了出卖!他知道出卖是什么意思吗?
这份工作,居然在他眼里如此卑微而不堪,原来自己在他眼里,竟然是那样一个人。
“我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我也不想做你说的那种人。至少…”她从座椅上拿起书包,“我可以选择辞职!”
没再给他回话的机会,她冲出了“首尔”的大门。
****
厉俐一个人站在车站,看着远方空寂而黑暗的街道,眼里,有没干的泪。
四个多月,离开原来的工作,选择这样的方式。一直觉得是正确的,现在才发现竟然如此可笑。
难怪飞利浦想沾自己便宜,敢不做作业,拿自己的话作耳旁风。Cris有时强势的让人难以接受,甚至是逼迫的感觉。八宝丽的太太会把自己当作佣人般唤来唤去。日本的学生眼神里总有不敬的意味。而他,今晚说这些刻薄到极点的话。
因为,自己所谓的身份根本不是什么老师,只是金钱的等价交换物。他们有钱,无非从她这里买些知识罢了。货款两清,买方和卖方。这就是他们的关系。
呵呵,可笑的称呼问题,老师这个词在眼里第一次变得这么可笑。原来在他们眼里,她只是个熟练传授语言技能的人,一个“出卖”的人。
为什么他第一次否掉了刘思淼,没有理由的辞退了李佳桐,又突然换掉了郑洁。第七个老师,自己都快忘了。多可笑。
其实,不是第七个老师,只是第七个“出卖者”罢了。满足他的新鲜感,接受他的金钱!
混蛋!他以为有几个臭钱就神气了吗?
他有什么了不起吗?
他该死的凭什么那么评判别人!
他命令过“晚上七点见,别迟到。”他说过“你又迟到了。”还有第一次见面的“不要别的,就要你。”原来这些都是他用金钱买来的权力。
多可笑,多可笑。
原来他叫名字,不意味着任何情绪,只因为他有那个权力!
从包里拿出手机,在收件箱里找着他发的短信,都是祈使句,都是命令,一个接着一个,“不用去公司”“不上课”“没有时间”…
他给的,就是“命令”!
她该接受的,也是他的“命令”!
呵呵,翻找着那些短信,竟然一条都没有删掉,一个多月,一条都没有。呵呵,呵呵呵呵…她留着他的命令,一条条保留下来。
眼角的泪划了下来,心里最不愿被碰触的那份尊严,竟然赤裸裸暴露在他的言辞下。多可悲的生活。可悲的人,可悲的自己,可悲的几十条短信!
可悲!可耻!可笑!
****
他站在车站后面看着她的侧影,抽着烟。车来了,她没走。又来了,她依然没走。只是低着头看着她的手机。
刚才的话太重了。但是,她确实太幼稚了。
那些玩笑的严厉也许是可爱,那些颐指气使的神情甚至是迷人的,但她的内心,还是一个孩子。轻易信任一个人,轻易逃避她不愿意接受的。
一个多月,看到了她的强势,也看到了她的软弱。
刚才的话还是太重了,她不该提起那个美国人。
他陆陆续续知道她的十几个学生,但是那律师是中文最好的。他看到她给他校对的稿件。一个中文好的美国律师,请她每周聊天四个小时。她没想过为什么吗?还是她又在逃避?
把烟蒂扔到垃圾箱,脱掉身上的西装外套,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轻轻打开了发送短信的页面。
****
“对不起,别生气了。”眼泪还模糊,手机里蹦出新的短信,他的全球通。
“你是个好老师,我没有别的意思。”第二条短信是英文的。她看了。
“有时候,你太孩子气了,但今天,是我错了。”短信后空了很多格,“对不起,厉老师。你的学生东奎。”
远处开来了车,司机按着喇叭,刺耳的响着,车灯射到人睁不开眼。
手机里,她没有回复,再抬眼,车站上已经找不到她的背影。
****
这是一个称谓问题,一个尊严问题,她在车上一遍遍告诉自己。
他知道她知道,这是个距离问题。
第十六章尊严崩塌
“喂,子恒。”响了很多声,对方才接起,他休息了吧。
“喂?厉俐?这么晚了,出什么事了?”听到她声音里有哽噎。
“没什么,想和你说说话。泰国的事顺利吗?”她一个人坐在小区的花园里,快十二点了。
“都很顺利。你怎么了?”子恒打开床头灯,走到饭店的窗前。
“上课不是特别顺利,心里,有一点难过。想和你聊聊。”夏夜,竟然也有微凉的风,子恒,在很遥远的地方。
“学生为难你吗?”
“子恒。我的选择对吗?当初你一直没告诉我。”
四个多月前,离职的时候,木莲投了同意,晴美投了反对,而子恒的一票没有投。当初做的决定,他没发表任何意见。
“那是你的决定,我尊重你。其实在学校的三四年看你很辛苦,也不是很开心。换换也许是好的,出来多见识见识,毕竟一辈子待在学校里,人总是少了很多历练和经验吧。学生到底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只是他们让我开始怀疑我的工作,也怀疑当初做的选择。”真的,这一切都值得吗?
“别想了,快回家去,这么晚了一个人在街上太不安全。到了家我给你打过去。”北京已经是午夜了,她一个人心情不好,能上哪去?
“别担心。我就在楼下,一个人静静,一会儿就好了。你快睡吧,明天我给你短信。”突然说不下去了,把心里的交给子恒,让他来分担,还是让他来理解?“我回家了,子恒,明天说,拜拜。”还是没有听他的回话,径自挂断了电话。
这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自己都忘了。无数次,无数次,被挂断,被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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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匆匆挂了,每次说不到几句就这样。即使她心里还有没说完的话。
说心里话,当初不希望她换工作。学校的单纯适合她的率真,孩子的性情可以让她踏实。而现在这种奔走,只能让她越来越浮躁,而他们的距离也越来越大。做这个行业的人见太多了,好女人,很多都出国了,跟了自己的学生。她,留得住吗?
最远的距离是你在我身边,却不知道我喜欢你。而她现在,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也从来不知道。子恒放下手机,对着泰国浸润般透彻的黑夜,没有了睡意。而她独自面对的,只是没有月亮的混沌漆黑。
八月快到了,妈妈的忌日,还有,父亲再婚了。
****
花园里,没有夜半的暗香,没有星空,没有月色,只有自己。
“你在出卖的就是你的语言能力,得到你要的金钱。”
“我和谢阿姨下个月搬出去,你去姥姥家。我每个月把钱交给舅舅,有事给爸爸打电话吧。你听话,给你买那套小说。”
“在任何一个写字楼里,你都在被选择。像商品一样,只是,有人选上了你,有人没选上罢了。”
“有了厉鹏,以后你就是姐姐了,要懂事,知道让着弟弟。”
“是我,选择了你,而不是你选择我!”
“读个实用的专业,女孩子当老师有什么意思,挣不了什么钱,像你妈妈一样辛苦半辈子,只留个破身体。”
“是我,选择了你,而不是你选择我!”
“是我,选择了你,而不是你选择我!”
“是我,选择了你,而不是你选择我!”
无数个声音在耳边,父亲的,他的,父亲的,他的,父亲的,他的。在父亲那里,她没有“价值”,她没有选择,在他这里,她有了价值,却是在出卖,仍然被选择。
有谁在意过自己的感受,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心思。
有人尊重她的存在吗?!有人在意吗?
面对一群孩子四年,也许得到了很多,而这短短的三四个月,今晚的几个小时,那些辛苦得来的,就化为毋有了。四年的努力,终结于一个错误的选择。
眼泪干了,眼里无泪。妈妈去世的时候,她没哭。等她想到哭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以后了。哭有什么用?得到的,还不是“虚荣心”,是金钱,是出卖。
错了!错了!所有的一切,都错了!
原来到头来,还是做了傻事。
****
手机上一闪一闪,是木莲打来了电话,那楼上的小家,是最后惦记自己的地方。让她们担心,是最不该做的事情,但还是挂断了电话。
拿起手机,打开他发的那三条道歉的短信。感觉不出一点温度。
“明天我去中介填表结课,你告诉公司的人事结算,我们一共上了八次课。你公司会直接给中介打电话的,我们之间的帐目两清。”发送短信。
想着这熟悉的结课流程,背过很多次,却从来没用过。现在,结束了。
做错了,就早点结束吧。
来电,挂断。再打,再挂。第三次,依然挂断。关机。
没什么好难过的,一个学生而已。
就像自己说的,至少,还能选择辞职。
该回家了。
****
中午人事部送过来确认函,核对他的上课时间。他没细看内容,只是签了字。
昨夜十二点她发来短信,交代了结课的事情,再打给她,挂断了,最后,她关机了。
她到底要什么?用这样的方式表示她的尊严吗?
桌上还放着昨晚用过的书,上面有她写的注解,每次课后,总会亲笔把课程的结构列成提纲,把关联词语画成图标,每课一张便签,夹在课本里。
八次课,只有八次课吗?
打开手机,收藏夹有一个文件夹,存着她发的短信。
“你发错了。”
“没关系,祝工作顺利。”
“我会晚到一会儿,对不起。”
“下周见,别忘了做作业。”
“不是小等,是稍等,你每次都说错了!:)”
“我查字典,下次写给你”
她果然选择了这样的方式。其实,自己已经道歉了,而且是三次,但是她没有回复。这女人,顽固的可恨。
可恨,可怜,可恨!
“咚咚咚”有人敲门,Stuart走了进来。
“新机型的测试报告通过了,这是样机。”他把一部手机放在了办公桌上。是香港忙碌两个星期的成果。
“实验室的数据都存好没?”
“安全,发布之前不会有问题了。”Stuart把手插在裤兜里,等着他的吩咐,“对了,James说你要的两部新款的限量,黑色和银色,他到时候会给你留。你再和他确认一下吧。”每款新手机对他们来说已经不再陌生,实验室里测试好几个月。要什么手机没有?Lee要两个新款干什么,又不是最高端的机型。
“你去休息吧,我给James写信。”挥挥手,看着Stuart打着哈欠走了出去,拿起了桌上的手机。
任何手机,对他们来说都一样。不过是不同的电路板、电容、上万个电子原件,不同的程序。那些设计部搞的绚丽外壳,对他们的技术和参数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本质上,这就是个机器。
她懂不懂,外在的很多东西并不重要,形式的东西并不重要。见鬼的老师,学生。无非两个名字而已。
很多东西,不需要定义,不需要掩饰,更不需要揭露。
他把样机和报告放到了抽屉里,慢慢关上。拿起电话,拨了制造部的电话。
****
第二天一早在中介拿到结课的表格,认真的填写每一个项目。接替的老师,不知道。结课的原因,没有时间。
小民看着表格没敢作声。只是抱着同情对着她笑笑。
收拾好手里的教材,不想见赵老师,不想见任何熟人,还有一天的课,往下走,至少今天需要工作。又要上路了。停下来,没有意义。不管这份工作,到底还有多大的意义,至少,要做下去。
没什么好难过的,一个学生而已。
走出中介的门口,阳光很艳,竟然是个灿烂的日子。
翻出口袋里的手机,打开收件夹,一条条翻找。把那几十条短信和那个存在手机里的全球通号码,彻底删除!
还有,小民发的第一条信息,写着他的详细信息。
删除!删除!删除!
站在车站上等车,看着路上奔驰的车流,不知道下一站在哪里。
打开记事本,低头写了两笔。
车来了,匆匆合上本子,上车,远去。
站台的垃圾桶里,散落着那个白色的信封,撕的粉碎,上面,是他的地址。
抱在怀里的记事本,翻到了新的一页。
结束了。都结束了。
呼…
没什么,一个学生而已…
****
“再来两杯。”
“Lee,少喝点。”
“没事。项目结束了,应该庆祝一下。今天我请客。大家喝!”
“这是vodka,明早还有会呢。”
“无所谓…干杯…”
“…干杯…”
****
“我把那韩国人炒了,以后晚上和周末在家吃饭。”交代了一句,她径直转身走回到屋里,关上了房门,把书扔到一边。
打开音响,放着Madonna的Let it will be。什么也不想再想,什么也不做。
地板上的拼图,混乱成一片。没有装裱,错乱从一角蔓延,然后变成了现在的模样。那油画里蓝色的天,只剩下一半。草地上的人物,没有眼睛。虽然碧绿一片,但已经不完整。让它乱着吧!
在床上躺下来,突然想到什么,跑到写字台前。
找出最粗的黑色彩笔,打开日记本,把所有不该出现的名字通通遮盖掉,以后,再不许写一个字,再不许想一下!
扔下笔,再回到床上,皱着眉头听那撕裂般的贝司和鼓声,Madonna的声音,似乎在吼叫的野兽。脖子上被锁着链条,挣扎着,吼叫着。
撕扯她的过去, Sean的爱,和健身教练的女儿,小了自己9岁的丈夫,儿子,情人,堕落,性,寂寞,演唱会…那是另一个世界。
Madonna一样会崩塌,再美好的东西也会死去。
结束了,都过去了。
尊严,称呼,猜测,在混乱的音乐里,这些东西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遥远。
她告诉自己,没什么,只是一个学生而已…
第十七章学习堕落
日子还在继续,周而复始,十几个学生。
也有些不同,拔了那颗智齿,缝了三针,一个星期没法吃东西。晴美和木莲很心疼自己。拔牙的瞬间,麻药麻痹了她的疼,但也让她体会了疼。
瘦了些。
把飞利浦也炒掉了。和中介的老师做了一次恳切的谈话,说明了原委。他们还是谅解的,同意了。给了她两个新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