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还用说?夕落能有个归宿,我这颗心也就彻底的撂下了。”胡氏喜极而泣,不由得用帕子抹抹眼角,“魏大人见笑了。”
“魏大人对夕落垂爱,我与其母也看在眼中,这丫头性子锐,往后还望魏大人多多体恤、多多谅解。”林政孝说完,魏青岩立即拱手:“放心,有我在,她一定安然无事。”
胡氏脑中不免想起之前嫁她的两位过世之女,脸上又多了分忧虑,林政孝看出她所想,连忙将其欲出之言瞪回去,胡氏咬了嘴,脸上阴晴不宁,魏青岩也知其心中担忧,出言道:“虽夕落乃是续弦,可已有太后赏赐,她可不必为百妇下跪,之前曾有一妻、还有一定亲未嫁之女如今都已过世,我个人对此事也有芥蒂,故而才让夕落先接手粮、盐、钱、赌这四样家事,她很聪明,胆子够大,我信她。”
魏青岩这话,胡氏略有不明,但林政孝已是心中一清二楚,回言道:“魏大人乃文武英才,你能信她,我们二老也着实欣慰,夕落就交给你了。”林政孝没再多说,魏青岩行礼:“虽已大年二十九,但详细的事还要等明日天亮再议,二位不妨先回去歇息,明日定有忙碌。”
魏青岩拱手送二人离去,胡氏终究没将想问的话说出口。
出了门,胡氏担忧的道:
“魏大人刚刚那一句,我怎么听的糊涂?什么夕落聪明、接家事与续弦有何关系?”
“刑克比不得刀子快,侯府就是这把刀,你不懂更好。”林政孝嘘声说完,就见屋中已灯烛莹亮,魏青岩也乃有分寸之人,应不会此时就做出逾越规矩的事来。胡氏也非傻子,经林政孝这一提,她算多少明白这话的含义。
拍着胸口,胡氏道:“哎哟,怎么依你这么一说,我这刚撂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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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慎言
大年三十,天色澄亮,魏青岩一早便离开“景苏苑”往皇宫而去。
林夕落坐在床上发呆,与魏青岩说了半宿的事,这会儿虽困倦却也无睡意。
春桃探头进来,见其这般坐着,便打水为其洗漱穿衣。
用过早饭,林夕落便去了胡氏的院子,胡氏看到她,第一句便是:“你父亲随魏大人一同走了。”
林夕落纳罕,“为何?大人不是要入宫?”
胡氏摇头,脸上依旧挂着笑:“我怎能知?不过终归都是为了喜事,娘正在等着消息…”
林夕落面色微红,“我与娘一起等。”
母女不再多说,反倒拿春桃当起了话由子,该为其筹备嫁妆、随嫁的丫鬟婆子,春桃在一旁被说的面红耳赤,却还不敢还嘴,一上午便这般喜乐融融的过去。
林夕落在等,但宣阳侯府中没如寻常那般平静。
二夫人宋氏一早便到老夫人屋中请安,见大夫人也在,不免当即开口:“这昨儿半夜便传来消息,五爷回来了,而且还让侯爷派人去向林府提亲,他要娶那个匠女,母亲,那丫头不过是个庶出的,而且名声不佳,怎能入得咱们侯府”
大夫人沈氏在一旁只听不说,老夫人也没半句回话,宋氏忍不住再道:“来府中赏其一妾氏的名分已经够了,母亲,侯爷如何说辞?”
老夫人微睁开眼,“妾氏?赏了青焕为妾,你可愿意?”
宋氏连忙闭嘴,沈氏插话道:“弟妹恐怕不知,这丫头可是帮过五爷大忙,这其中隐秘连大爷都不知道,侯爷都在护着她。”
老夫人忍不住开了口,冷言道:
“都闭上嘴为一娶亲的事便吵嚷不宁,你们二人可还有嫡媳的规矩?五爷征战有功、又欲大婚,这乃喜上加喜的好事,是宣阳侯府的荣耀,容得你们在此说嘴?长嫂、二嫂自要做出表率,该筹备帮衬的都动动手,要么就为肚子争几口气,别整日里闲的只会动嘴皮子,正事分毫不成。”
沈氏即刻行礼应下,宋氏则心中气恼,沈氏是嫡长房的夫人,旁日里帮衬着老夫人管府事,她却分毫插不上手,她不闲着还能作何?
可这话当着老夫人的面儿,宋氏一个字都不敢说出口,唯唯诺诺的应下,便先回了自个儿的院子。
沈氏见宋氏离去,不免凑老夫人跟前道:“母亲,这丫头可非比寻常,若是连侯爷都护着,她难免会兴风作浪,听说还有太后赏赐…”
老夫人看她半晌,“依你说,该怎么办?”
沈氏即刻凑老夫人耳边嘘声念叨,随即道:“…若是这次也出了事,这刑克的名声也就无人能再翻起了。”
老夫人听后闭目半晌,点头道:“依你。”
魏青岩刚出宫门,就听身后有人大喊,“魏崽子你站住”
回头探去,却正是齐献王在朝外快步追赶,魏青岩没理睬,直接上马欲走,齐献王大嚷:“站住,你个魏崽子,你若敢走,老子就往后拖娶侧室的日子,让你小子睡不成”
魏青岩手拽缰绳,等着他跑过来,齐献王上气不接下气,魏青岩下了马,问道:“何事?”
“你小子在边境接连大捷,临到此时,却让你大哥接你的班儿去领大功,你这脑子被驴踢了?就为了回来娶这丫头?”齐献王满脸纳罕,不可置信。
魏青岩面色依旧如常,“怎么?娶她不成?”
“那你往后可要叫我一声姐夫了”齐献王指了指,“还不跪拜磕头?”
魏青岩没搭理,又上了马,齐献王拽住,凑其耳边道:“钱十道这小子被袁妃娘娘好一通骂,连忠义伯都跟着受了牵连,你可小心着点儿,那位娘娘可不是好惹的,她可记住了那丫头的名字。”
“有王爷在,我怕个甚?”魏青岩看着齐献王,“你这位姐夫在前当盾,不用岂不是瞎了?”
齐献王脸上肉颤,“你小子就这么认了?”
魏青岩看他,“我乐意”说罢,腿轻敲马肚,驾马而去,齐献王摸着肉圆的下巴皱眉思忖,一旁的跟班儿连忙道:“王爷,那丫头哪儿招魏五爷如此喜欢?五爷为了他,连这战功都拱手让人了,他不是疯了吧?”
齐献王仔细思忖,嘀咕道:
“他疯?他才没疯,他争来再多的功有屁用?无妻无子,孤身一人,命即便搭上了,也记他老子的功,不过他为何非娶这丫头呢?”
跟班儿的一哆嗦,“那位林姑娘可不是寻常人能比的,据说那日可拎了把鸡毛掸子把钱爷和城尹打的浑身冒血啊”
齐献王挠头,“就因为她是个泼娘们儿?不应该啊…”
“王爷,您可是要动一动?”跟班儿瞧其脸色,试探的出这一句,齐献王轻撇嘴角:“放心,他的大婚在本王之后,总不会有人这么轻易的让他娶了媳妇儿,刑克?狗屁”
巳时初刻,林夕落与胡氏便接二连三的接赏,都乃各宫娘娘赏其大婚的物件,虽未有皇上亲自赐婚,但这番重赏不比亲自指婚差上半分。
绫罗绸缎、珠宝玉石应有尽有,连带着花草食茶都在其中,林夕落起了跪、跪了再起,一个时辰好似都在做这同一动作。
胡氏喜的合不拢嘴,待送走最后一拨宫中人,她才凑林夕落耳边道:“娘为你高兴”
林夕落揉着膝盖,脸上虽喜,可也在想魏青岩怎么还不回来?
侍卫们将物件接连搬进去,林夕落与胡氏正欲往回走,门外又有人来禀:“夫人,林姑娘,林府的大老爷、大夫人来见,您二位见吗?”
林政武和许氏?
林夕落见胡氏脸色惊愕后是为难,显然觉就这般推脱掉很难为情。
“母亲若是有意要见,那不妨就看看他二人说什么。”
“估计也是知你欲嫁魏大人的消息…”胡氏嘀咕着,林夕落冷笑:“还能说何?今儿是大年三十,想让父亲、母亲回林府吃团圆饭,二来也想让咱们一家子都回林府去,从林府出嫁,否则不合规矩。”
“你这张嘴。”胡氏笑斥,便让人去请他二人,“还是要给你父亲留些分寸才好,毕竟那也是他的家。”
林夕落点头应下,陪着胡氏在正堂等。
林政武与许氏二人从外进来,进门就瞧见这一箱一箱的赏赐,许氏脸上带几分恼,嘀咕道:“不过是嫁一侯爷庶子,怎比得过女儿去王府当侧妃?如此张扬,成何体统?”
“闭嘴”林政武猛斥,“稍后可不许有这等说辞出口,否则你就给我滚回去。”
许氏闷声不语,跟随他一同进了正堂。
互相见了礼,林政武纳罕左右瞧看,“七弟未在?”
“父亲一早随魏大人出去了,至今未归。”林夕落插了话,林政武则道:“索性许久未见,便在此地等他片刻,九侄女的喜讯传来,伯父也甚是高兴,能得宣阳侯府的魏大人垂目,也乃你的造化,着实不易啊。”
“这倒是,总比给个三品官儿的儿子当贵妾要强得多。”林夕落豁然提起钟奈良,却让林政武与许氏二人面色铁青,当初若不是因为这钟奈良,林政孝也不会就此与林政武闹掰…
胡氏瞪了林夕落一眼,林夕落只当没瞧见,不免问起林政辛,“…十三叔近日来可好?”
有了台阶下,林政武立即点头,“今儿一早得知你大婚的消息,便去找了老太爷,主动要帮你操持婚事。”提及婚事,林政武便接了话道:“今儿大年三十,弟妹与九侄女不妨回林府吃个团圆饭,待七弟归来,也一同去。”
许氏立即道:
“依着我说,再吃团圆饭也不是真团圆,弟妹,九侄女大婚这非小事,林府百年名号也不是虚的,这娘家总要撑得起场面,你们一家三口不妨搬回林府,从林府出阁,否则单从这地出嫁,难免让宣阳侯府的人瞧低了,你说呢?”
林夕落看了胡氏一眼,意为她猜的果真无错?胡氏满脸苦笑,“这事儿要听老爷的,我可做不得主。”
“七弟那方我做主了,回头让人再传个话给他,这就收拢东西,往回搬吧?”林政武说话间便欲吩咐人张罗事,林夕落见他如此硬来,脸色落下来:“大伯父,还是等父亲归来再议,何况这儿是魏大人的地儿,您喧宾夺主,这不合适。”
耳听这话,许氏略有不满,“这丫头,你大伯父这也乃是为了你好…”
“没关系,那就等一等魏大人,我正有意拜见。”林政武索性坐下来,许氏看着胡氏与林夕落,揉眉道:“这事儿也真是缘分,当初魏大人将九侄女吓昏,又为其解围,如今结成百年同好实在难得,九侄女也乃天资聪颖,手艺精湛,不过入了侯府,还是不要再碰雕刀,免得被人拿捏。”
胡氏下意识的反驳道:“魏大人就喜欢夕落雕小物件把玩。”
林政武豁然看向林夕落,林夕落连忙解围:“魏大人不过喜欢这点儿把玩的物件罢了,大伯母说的是,侯门不比林府,容不得我跋扈张扬。”
许氏不再多嘴,胡氏也自知自个儿话语过多,林夕落额头出了汗,临近出嫁,还是要慎言慎行…
第一百一十八章年夜
林政武坚定了心思,等不到林政孝坚决不走,茶已是换了第三次,许氏朝其使着眼色,林政武更是细细品起这暖茶的滋味儿。
胡氏没了辙,只得吩咐人去“福鼎楼”多填饭菜,多几人份例。
林政武即刻道谢,“让弟妹破费了。”
胡氏有意说出历日都乃如此,却见林夕落在拽她衣角,索性将话语换了道:“大夫人与大老爷许久未见,多填两道饭菜没什么。”
许氏颜面上多几分不满,可却又怕说出来坏了气氛,她随林政武出门时,林忠德千叮咛万嘱咐,让其二人必须将这一家子劝回,否则不必入门旁日里跟在后面听喝的,如今却要吹捧着,许氏无论如何都拉不下来这张脸,只有林政武把家中人、事全都说了个遍。
时至晌午,林政孝依旧没回,“福鼎楼”的席面送上,众人正要动筷,侍卫通传:“魏大人回来了。”
林政武与许氏下意识的起身前迎,却又看林夕落与胡氏淡然坐在位子上颇觉纳罕,林夕落也不说话,魏青岩从外进门,看到林政武与许氏多几分审度,林政武上前自介道:“魏大人安,我乃夕落之大伯父。”
魏青岩点了头,坐在位子上端碗就等吃饭,林夕落调侃,“不知您归来,没备着您的筷子,怎么办?”
“那你喂我?”魏青岩将碗放置她的手中,林夕落满脸通红,却也忍不住喜意。
林政武与许氏二人被晾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胡氏轻咳两声,魏青岩皱眉道:“坐吧。”
林政武欠着半个身子就坐,许氏可不敢,一直站于林政武身后,这气氛自不同以往般融洽,尴尬之人在此,魏青岩也不痛快,直接问道:“今日来此除却道喜还有何事?”
“自是来接七弟一家归林府,九侄女能与魏大人结百年之好,还是从林府出阁为佳,何况今日大年三十,也请七弟一家归府用团圆饭…”林政武见魏青岩有些说话絮乱,后话还没等说出口,就听魏青岩道:“从林府出嫁可以,但不必现在就归,林府筹备着即可,待大婚前一日,夕落一家自会归府同庆,今儿的团圆饭就免了吧,我欲带夕落回侯府,林伯父、伯母得邀前去与太仆寺卿大人同聚。”
魏青岩顿了下,接话道:“齐献王仍在大年初二迎娶你女儿为侧妃,仓促了些,不过早前已都有准备,还是回去忙吧”
林政武和许氏二人瞪了眼这是何时的事?他们二人一早出来到此时都不知道?
“不是因边境战事将婚事推后了?”林政武状了胆子问出口,魏青岩道:“边境大捷,齐献王欲在年节时添一份喜。”
林政武只觉自个儿的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自己姑娘后日要大婚,可这一上午,却无一人来此告知,他这父亲当的何等窝囊?
林夕落在一旁忍不住笑,胡氏则连眼睛都快瞪出来,催促道:“大老爷和大夫人还不快快回府,这绮兰大婚的事可别耽搁了…应是一早得知此消息,家里头都忙乱了”
许氏立即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林政武顾不得寒暄,二人即刻行礼仓促离开此地,屋中瞬间安静,魏青岩点了点头,似是自言道:“这回筷子够用了”
林夕落被他这一句话逗的笑不拢嘴,胡氏也在一旁忍着笑,可一桌三人,就她这一个长辈,实在不妥,便问宋妈妈道:“天诩可练好字了?”
宋妈妈自然明白,立即道:“小少爷正等着用饭了。”
“拿着饭菜,我去陪陪他,这小家伙儿如今得魏大人亲自教习,也算是出息了,这一儿一女都劳魏大人照应了。”胡氏追捧一句,魏青岩起身拱手,“伯母放心,理应如此。”
胡氏立即还礼,速速离开,下人们也都退去,一张大圆桌席,只剩魏青岩与林夕落二人。
林夕落闷头用着饭,魏青岩看她,“就不问一问,大婚之日定在何时?”
“大人有意就说,何必让民女开口问。”林夕落嘟着嘴,魏青岩凑其耳边嘘声道:“怎没昨儿那么主动了?”
林夕落满脸通红,“主动一次,难不成要被拿捏一辈子?”
魏青岩哈哈笑出声,捏她小鼻子道:“大婚定在二月初二,皇上选的日子,虽未正式颁旨赐婚,也算是赏。”
“所以齐献王才主动要在大年初二将绮兰给娶了?”林夕落纳罕,“可还有一个芳懿。”如若不提此事,林夕落已是快将她给忘了,她的婚事怎么办?
林芳懿此时正在二姨太太的床前跪地掉泪,哭诉道:“林绮兰成了侧王妃,她是嫡出嫡长女,可凭什么那一个匠女丫头就能嫁去给侯府之子当正妻,嫁了刑克的人,她也不怕死,我却还要在她之前匆匆定了亲,这是哪来的道理?祖母,我何处不如她二人?”
二姨太太看着她,嘴上半句斥责都道不出,“你没有一处不如她二人,你错就错在生了林家庶系的门里。”
“祖母,我怎么办?”林芳懿道:“我不比她们嫁的好,也绝不能随意选个人家就此了事,祖母,您帮帮孙女,啊?”
二姨太太摸着她的头发,心中也着实不甘她拼了这么多年,儿孙比之前的老夫人多,也把这林府中上上下下规整的井井有条,可如今呢?
如今林绮兰就快成齐献王侧妃,她扶正的期望算是彻底的破灭了,以往拿捏手中的人,也能得入侯府,而她的孙女?比她二人姿色佳、琴棋书画也都能拿出手,为何就比不上她二人?
二姨太太的心越发的冷,她不甘心,自己辛辛苦苦积攒下的就要这样毁于一旦?
心中恼意极盛,二姨太太与身边的妈妈道:“去把大库打开,将那尊金佛抬出,给公主府送上最好的一份大礼,让芳懿送去”
二姨太太看着林芳懿,“你要能把自个儿留在公主府,伺候好公主,让她将你带入宫中,我最后能做的只有这些,成不成,就靠你自己了”
林芳懿给二姨太太磕了头,“祖母放心,孙女绝不让您失望”
魏青岩与林夕落大婚之日传出,除却林府与宣阳侯府略有隐动之外,金轩街后街的小酒馆儿中,一人在独自饮酒,酩酊大醉,此人正是李泊言。
他这些时日忙碌战事,不在幽州城内,可归来之后,听闻他人谈起林夕落近期种种事宜,心焦火燎,处置完公事立即便从外地赶回,可孰料待他到了“景苏苑”时,却已传来魏青岩跋涉回城的消息。
二日一早,连大婚都已定了日子,李泊言自问,“你真拿她当师妹看待吗?”
忆起幼时的事,她与如今截然不同,屡次相处,她都不肯听他的,反而接二连三的争吵。
李泊言承认对夕落只怀有幼时的情分,时至今日,他仍在怀念过往的她,温柔、娴熟、说话都带着俏红的脸,而如今?跋扈、活泼,泼辣的暴脾气,李泊言对己所思之人的差异略有失落,但这股失落却并非不喜。
可如今自己喜与不喜还未能想明,却传来二人大婚的消息魏青岩是他的恩人,如今却要娶他曾订婚的师妹,这事儿提起来多么荒唐可笑?他在其中要多尴尬?
李泊言只觉自己无颜回去,便坐在此地喝酒,一连十几壶酒进了肚,他已醉的眼前模糊,大年三十,街路上格外热闹,而他?孤家寡人,却要独自在此借酒消愁…拎着酒壶朝门外走去。
不知走过多少喧嚷的街道,不知听过多少孩童放的鞭炮炸耳,李泊言第一次觉得喜庆的节日如此哀苦,酒壶落地,他欲拾起,孰料耳边一人声响:“借酒浇愁?堂堂的千总,酩酊大醉,总要顾些颜面才好。”
抬头看去,李泊言努力的挣了挣眼,这不正是林竖贤?
林竖贤也在外闲逛,今日得知林夕落与魏大人婚事,他的心里多少有几分苦味,可正想出来听听喜日节庆声,却遇上这一酒鬼“你…”李泊言道:“你陪我喝酒”
“酒不醉人人自醉,喝什么不一样?”林竖贤厌恶的拽起他,“还是喝茶吧”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李泊言跟随林竖贤到了他所行居的赁屋,林竖贤烧上开水,拿出两个大碗,抓几把茶叶沫子扔进去,开水一冲,放置李泊言面前,“凑合喝吧。”
李泊言一碗清茶入肚,却见林竖贤无比感叹的慢慢品,讽刺道:“你的学生如今要嫁人了,你不去恭贺二句?”
“何必挖苦?此事乃你我二人自负才有今日之果,你犹豫,我犹豫,她凭何不能去选魏大人?”林竖贤想起那日林政孝的话,苦笑道:“遵我一声师、称你一声兄长,岂不正好?凭何来抱怨?魏大人为其袖手沙场战功,若你?舍得吗?我是自愧不如。”
李泊言看着他,僵持了一刻钟,索性自个儿倒一大碗茶,汩汩下肚,“她这哥,我当定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有我
林政孝带着胡氏与太仆寺卿府同庆大年夜,林夕落则在屋中换了一套又一套的衣装,魏青岩欲带他到宣阳侯府,她总要装扮一番。
旁日里便不太喜欢着装修饰,可如今要跟他走,林夕落也格外上心。
洗漱沐浴过后,便选了一套竹叶青柳袄裙,外披狐皮绒毛坎肩,可在盘发髻之时,林夕落略有犹豫。
双丫髻虽俏丽,可她已惯于盘一圆髻,如今换个发饰,怎么看都不顺眼呢?
“大姑娘,您今儿可是跟魏大人去侯府,这个发髻好看。”春桃拿出一盒又一盒的簪子:“宫中还有赏赐下来的簪子,这红珠宝玉簪、流苏簪,您倒是选一个?”
林夕落摇头,将发髻又拆掉,“还是盘一圆髻便罢。”
春桃叹了口气,也不多劝,为其盘好,林夕落在脸上淡淡的涂了脂粉,春桃行至门外,魏青岩倚在门口看她。
林夕落从镜中瞧见,又取了那银针木簪插在发髻之上…行至魏青岩面前,问道:“如此可行?”
魏青岩看着那银针木簪,拽起她的小手,“甚好。”
林夕落披上披风,随着他一起出了门。
再次来到侯府,林夕落才算清清楚楚的看到宣阳侯府府邸的模样。
门口两尊石狮,威武肃穆,红漆高柱琉璃瓦,青石砖地高悬梁,屋脊圆柱上刻有绽放荷花,目光探进便觉此地宏大、威严。
跟随魏青岩从侧门入内,林夕落乘上辇车,不敢四处乱看,只时而将目光投向他…进入宣阳侯府,他就好似换了个人一般。
脸上没有在“景苏苑”那般随意松弛,多了几许冷漠和厌恶厌恶?林夕落不知她心底为何突然蹦出这二字,可他眉头间拧结的鸿沟的确让她有此感,正坐好,林夕落不再随意乱想。
大年三十之日,府邸处处都挂上红灯笼,喜庆窗花将枯枝的树装点的格外华丽。
行至三进之地辇车才停下,林夕落下车正了正衣装,魏青岩微微点头,牵起她的小手便往里走去。
一进这正堂之中,林夕落只觉眼花缭乱,堂内席面已不知有多少,不提席上用饭的主子,单是这周围侍奉的丫鬟、婆子、小厮及侍卫便是人头攒动,林夕落不敢再随意乱看,只任凭魏青岩拽着她往里走。
感觉到许多目光朝自己投来,林夕落心中涌起一分紧张,魏青岩的手紧了几分,知他这是在安慰,紧紧跟随,林夕落不停的告诫自己要淡定下来。
行至第一桌,林夕落看到了宣阳侯与侯夫人,这二人她乃曾见过,可那时场合与此时天差地别,故而心情也颇有差别。
魏青岩行了礼,随即林夕落上前叩拜道:“给侯爷、侯夫人请安。”
侯夫人看了一眼宣阳侯,脸上也没几分笑意,探问道:“起来吧,老五,怎么今儿就把她带来了?”
“父亲有意要见一见。”魏青岩直接说出,侯夫人倒是一怔,“那倒是稀奇了。”朝身旁的妈妈一摆手,那位妈妈立即送上红包,林夕落接于手中,再是道谢,侯夫人便不再多话。
宣阳侯看了她半晌,则摆手道:“先去用饭,用过饭再叙正事。”
魏青岩拱手应下,上前拽起林夕落的手,林夕落只觉这腿破天荒的软,好在有他在前领引。
二人行至最角落处的一席桌面坐下,这偌大的一张桌子,琳琅满目的菜肴,是他二人用?
林夕落带着探问,魏青岩则让她靠近自己半分,没有多说,只言道:“人少,清净。”
林夕落也觉如此甚好,等着人都到齐,才能正式开始。
门卫接二连三的传话,宣阳侯的儿女孙辈陆续进堂,林夕落被魏青岩挡住半个身子,此时则壮了胆子往门口看去…
嫡出的长房自能与侯爷、侯夫人同席,二房次席,三房、四房各有席位,孙辈则又分出几桌,唯独她与魏青岩是坐在最角落中,魏青岩的冰冷目光与这节庆喜日截然相反,让林夕落又想起最初见他时的那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