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妈妈的心扭曲了一百八十度弯,可二小姐的话她还没法子反驳,夫人摆在那里,她哪敢再挑挑拣拣?
“夫人为您选的,归根结底还是要这些丫鬟伺候得二小姐舒坦,不如老奴再带回去教教规矩?免得有那不懂事的,碍了二小姐的眼。”
“就留下吧,我这么小的院子,也不用她们做多少活计,都让春草看着分配,若真有那心思不正的,我再去与母亲说。”
徐若瑾的婉拒,让黄妈妈没法子再开口。
一张脸也甚是不爽,总想扳回点儿颜面来…
“春草,你先带着她们去认认院子里的事,我与黄妈妈再说会儿话。”
徐若瑾把人打发走,黄妈妈眼中闪过一抹好奇。
私自留她,这是要说什么?
徐若瑾也没着急,亲自在身边给黄妈妈倒了一杯茶。
黄妈妈连忙上前接过,忐忑的笑了笑,“二小姐这是折煞老奴呢,您有什么吩咐直说就行了。”
“妈妈可别跟那种小丫鬟生气,刚进门的不懂,还是要教教才行,”
徐若瑾心中笑的很灿烂,脸上满是安抚,“不过那个小可看着是个性子直的,我再多瞧她几天,免得母亲嫌我挑剔怪罪。”
“只要二小姐看着顺心就行,老奴都是为了二小姐。”
黄妈妈也不敢再自称“我”,她多年已经习惯了,并不觉得有什么,如今被当众揭了遮羞布,她总要收敛才行。
徐若瑾微笑着看着她,突然问道:
“陪嫁的丫鬟已经定了,不知道母亲对陪房的事如何打算的?妈妈先给我透个底?”
黄妈妈没想到二小姐居然提到陪房,怔愣下连忙笑着缓和,“二小姐是不是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这是哪儿的话,之前黄妈妈不是也答应了我,陪房的事帮忙挑选的吗?所以这件事才私下问问您,丫鬟是身边伺候的,陪房是几家子人,我却是完全不懂了。”
徐若瑾故意装嫩扮不懂,她就是想看黄妈妈在这事上是否已经计划好了。
她让春草打探禾苗的消息还没有信儿,上一次问杨氏陪房,她还不肯说。
思忖很久,徐若瑾仍旧便打算从黄妈妈这里下手。
春草已经探问明白黄妈妈的家人,黄妈妈一共有两个孩子,闺女已经远嫁到外县,儿子在中林县做着小营生,并不在徐家当差。
黄妈妈的眼神中闪过惊讶。
她没想到二小姐居然还记着这等事,原本以为她是随意的说说,难道是真心的么?
徐若瑾面目清莹,分毫没有作假。
黄妈妈犹豫后,倒说出了实话,“老奴有心向夫人推荐一家,夫人那边还没答复,所以老奴也不敢多说。”
“是哪一家人?”
徐若瑾直接问。
“说起来也臊得慌,是老奴儿媳妇儿的娘家人,不过她老子娘都是踏实肯干的,这一点老奴绝对能作保,只是毕竟是亲眷,也实在没脸说。”
“那岂不是正当好?有黄妈妈作保,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徐若瑾当即拍了胸脯,“这事儿我就定了,等母亲说到这件事,我直接向她提。”
黄妈妈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二小姐还是不要多说,事情都由夫人决断更好。”
“怎会让母亲起疑心,黄妈妈的为难,我是知道的。”
徐若瑾一副慷慨配合的模样,让黄妈妈也起了疑,试探道:
“二小姐是不是对这事儿也有想法?”
徐若瑾笃定的摇头,“没有,我都听母亲的,绝无私心!”
第五十三章 暗手
二小姐的回答让黄妈妈心底气闷。
凭借多年与人交际的直觉,黄妈妈始终认为二小姐对此事另有心思。
可二小姐坚决不肯说,却还答应了自己的提议。
这种感觉好似给一甜枣、再敲一闷棍,让黄妈妈很不舒服。
徐若瑾才不理睬黄妈妈是否高兴,寒暄几句便亲自把她送走。
把春草叫到屋中私谈,四个丫鬟都在外面候着…
徐若瑾立即低声吩咐:“打探到禾苗到底嫁了什么人家么?”
“配给了大少爷院子里做杂活的,人倒是个老实人,就是…日子过的不太好。”
春草似是想到自己,悲从心中来,“听说家里都吃不饱饭,还要伺候着婆婆,奴婢如今伺候着您被看得紧,也没找出功夫去见她。”
“二小姐,陪房的事,您跟黄妈妈说了?”春草对此事很惦记。
“这件事不能让禾苗出面,否则母亲一定不会同意,找机会让她男人给黄妈妈送礼,最好是直接送了黄妈妈儿媳手中,银子送到,拖黄妈妈说上两句话,事情也就成了。”
徐若瑾见春草还没理清楚,解释道:“绕两个弯子,黄妈妈也不会太在意,她和母亲会盯着我,却想不到我会从她们那边下手,等我真的出了门子之后再让禾苗露面,前期都让她男人出来应酬,这件事千万要叮嘱好她。”
春草脸色一喜,虽然没见过禾苗,更没有交往,但见二小姐对她这般用心,春草的心里也高兴。
做奴婢的,不就求着能跟随个好主子?
她伺候过太多人家,唯独二小姐是最善良的人…
“可是…”春草想起另一件事,脸色犯难,“可是他们家恐怕付不起给黄妈妈的银子。”
“咱们出。”
“咱们也没有。”
徐若瑾走到妆奁台子那里,挑挑拣拣,选出一个不起眼的银钗,银钗的坠子上有几颗珍珠粒,虽然不大,却将银钗增色不少。
“我会找机会让你出去,把这个物件去当铺里当了,我再想办法弄点儿银子,咱们还有一些时间,一定能筹够钱。”
徐若瑾的一片心让春草不敢怠慢,小心翼翼的收好物件,也告诫自己要尽心的办。
豁然想起了外面的丫鬟,春草连忙提起红杏,“奴婢认得她,她之前是伺候柳姨娘的,上一次传话就是她主动来找奴婢的。”
“是她?”
徐若瑾对此也颇有吃惊,她若伺候着柳翠,怎么会给送来自己的院子做陪嫁?
春草不等徐若瑾问,便把事情都说了:
“奴婢刚刚也悄悄问她了,红杏说,她之前也是在夫人院子伺候的,与柳姨娘关系一直不错,分小院子时,柳姨娘特意点了红杏去伺候,这一次夫人留下了五个丫鬟,新派了两个给了柳姨娘,把她要过来为您做陪嫁。”
徐若瑾满脸无奈。
杨氏想治柳翠,所以特意的把她身边交好的丫鬟支走,派了新丫鬟伺候,完全把柳翠掌控在手里。
红杏模样不错,跟着自己早晚是要离开徐家的,无论柳姨娘怎么惦记,都再也够不着关系交好的…
女人心,海底深,杨氏下手还真够狠的。
“其他几个人,你看着怎么样?”徐若瑾问起了其他人。
春草琢磨半晌,“还得再看看,都是生手,之前没伺候过人,规矩、礼仪、活计都不懂,全都要您教才行。”
徐若瑾瞪大眼睛不敢信,春草很肯定的点头,“奴婢挨个问的,除了小可,另外两个是家生子,刚进府做事。”
“我滴个乖乖,这是看我太闲了,想给我找麻烦吧。”
想着杨氏的惯用手段,徐若瑾才不会把她往好了想,这会儿她倒庆幸还有红杏在。
不管怎么样,她是从杨氏身边出来的,性格抛开不提,起码做事定是利落的。
若是四个全都要人现用现教,她和春草两个人就得累瘫了。
“都叫进来吧,我见见再说。”
徐若瑾揉了揉眉头,随即正经的坐好。
四个丫鬟进了门,也都知道要齐齐的给二小姐请安。
“既是来了这个院子,往后便都要朝夕相处的过日子,如今我只知道你们的名字,其他的一概不知,不过这种事也不急着问,先说说你们都会什么,然后好分派活计?”
徐若瑾直接点了红杏,“你是一直在府里做事的,就给她们做个样子,先说吧。”
红杏应下后,迈一小步上前,“奴婢五岁时进府,在夫人院子做杂活,刚被派去伺候了几日柳姨娘,就又来二小姐院子了,十来年什么活计都做过,二小姐可随意指派。”
说话干脆利落没有拖沓,徐若瑾满意点下头,示意白梅继续。
白梅思忖下,才开了口,“奴婢十三岁,在家时跟随母亲学过侍弄花草,其他的便是跑跑腿、传个话,其余的还都不懂,还请二小姐和各位姐姐们教。”
“奴婢擅长织绣,在家时与姐姐一同在绣坊接杂活补贴家用。”杨桃说完,便看向了小可。
小可搓搓手心,一脸茫然,吭哧半晌才开了口,“奴婢爹是酒楼里的切工,我从小只被教了做饭菜,别的都不会。”
“那你家境应该不错的,怎么会来徐家做丫鬟?”徐若瑾多问了她一句。
“赌钱都输了…”
徐若瑾没再继续。
一个擅长花草的,一个擅长织绣的,小可会厨房的活计,红杏则什么都能做,听候自个儿分派。
这几个人看似没什么问题,其实隐藏的问题都不小。
四个丫鬟从模样上来说,都不错,可从没在大户人家侍奉过的带去张家,岂不是等着让张夫人笑话斥骂?
察言观色、眉眼高低、接人待物、寒暄应酬,这可不是一两天就能教出来的,都需要日积月累的默契。
红杏虽然是四个人里最出落的,可她在夫人身边伺候久了,又从柳翠身边被弄了这里来。
徐若瑾看得出她脸上的傲气劲儿,压根儿对来自己身边很不满意…
“大概的情况我也了解了,”徐若瑾思忖后,看向了红杏:“刚刚她们的话你也都听见了,我身边没了春草跟着不行,她们三个人如何分派就都交给你了,你是母亲特意挑来我身边的,我自当信得着你。”
红杏讶然的张着嘴,完全没想到会这样。
她有心推脱,却又听徐若瑾道:
“柳姨娘的院子里已经有了新人,用不上你再回去伺候,夫人身边有黄妈妈,你也无处施展,一身的本事也别藏着掖着,还是用在我这儿吧,你说呢?”
第五十四章 折腾
红杏没想到二小姐会对她说这样一番话!
她的心不由轻抽了下,被说到痛处,露出几分惊愕后的慌张。
红杏的确不太服气。
她侍奉了夫人多年,领的是一等丫鬟的月例。
夫人只听黄妈妈一人的话,故而在夫人面前,一等丫鬟形容虚设,反而被夫人看管的极严。
衣装素淡,脸上胭脂粉都不许用,否则会被骂为有贼心魅惑老爷和少爷。
柳姨娘的事在红杏心中猛敲一下。
可红杏没想到,柳姨娘谁都没有选,偏偏把她选到身边做伴儿。
夫人看着自己的冷笑,让红杏心底恐惧,而柳翠与老爷的整日的旖旎甜蜜,让她心里更堵的慌。
柳翠原本有意找机会向老爷推举红杏,红杏虽表面上拒绝了,心里却不免撬起了那根情丝。
只是还没想好是否要走柳姨娘的路,她就被夫人指来为二小姐当陪嫁丫鬟。
红杏明白了一个道理。
那便是她不应该有什么痴心妄想,活上一日算一日,谁让老天爷没赏她个好人家投胎?
来到二小姐面前,红杏漫不经心,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致。
二小姐的院子穷的破烂如杂院,比夫人和两位少爷那里差了不知多少倍。
何况张家对二小姐那般瞧不上,主子都不见得有好日子过,做了陪嫁丫鬟还有什么可惦记的?
破罐子破摔,她只做好自己便罢,到了年纪给小姐磕头,找一户人家嫁出去也就了事。
这辈子也没什么苛求的了。
红杏本没仔细关注过二小姐,脑中的印象都是夫人的碎念和下人们的轻视。
如今听她说出那句话,再看她眼眸中清亮的目光,红杏豁然有一种错觉。
二小姐绝不是她想象中的那般简单…
徐若瑾看着发呆的红杏,也没急着催促。
只由她自己缓过神来再说也不迟。
小可、白梅和杨桃静静的等着,可见红杏傻站在那里不吭声,小可终归没忍住,小声提醒着:“红杏姐,二小姐问你话呢。”
红杏缓回神来,见二小姐在笑着看自己,忙收敛住自己的惊慌,“二小姐看的起奴婢,奴婢一定尽心尽力。”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们三个有事都去找红杏,若有什么办不了的,红杏再来告诉我就是了。”
徐若瑾把事吩咐下去,也不想再多谈,端起了茶杯,示意她们可以离去。
红杏福身后转头要走,却发现另外三个还站在那里,这会儿没法子教,只能开口道:
“都走吧,还在这里站着干嘛,出去再说。”
小可点头答应下便往外走,白梅愣了下才出去,只有杨桃规规矩矩行了礼…
徐若瑾看着她们离开,一张小脸立即耷拉下来。
见春草也一脑门汗,徐若瑾长舒口气,“瞧见了吧?都得慢慢教,若真让咱们两个人来动这个脑子,什么都不用做了!”
“您把她们交给红杏,行么?”春草对此略有不放心。
徐若瑾无奈的摇了摇头,“反正折腾的不是咱们,咱们忙乎自己的事,让她们乱腾着,母亲或许看到这样更放心,也借这个机会看看红杏到底有多少斤两。”
春草了解的点点头,“那奴婢还一心伺候着您,然后去盯着禾苗的事。”
“那就都交给你了。”
徐若瑾如今身边最能信得过的,也就是春草了。
仔细思忖下没有什么遗漏,徐若瑾便又翻开书本,继续琢磨方子。
既然要把酿酒这门手艺拾起来,她绝不能平庸碌碌,一定要学出个响动。
黄妈妈送了人回去后,杨氏已经在等着她。
“…都留下了,一句抱怨的话都没说,老奴都觉得挺顺当的,只是…”黄妈妈想到那个小可,“有的丫鬟实在不懂规矩,真闹出事来,会不会被老爷责怪?”
“老爷的心思都在后院的小妖精身上呢,哪有空来怪咱们?”
杨氏想到柳翠就牙根儿痒痒,“红杏被弄去二丫头身边,就没说点儿什么?”
“二小姐与她不熟,好似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红杏一路上也没什么话,定会有些不甘心,她是个懂眼界的,哪能不知道二小姐的日子不好过。”
黄妈妈思忖下,“但若是她肯动手帮二小姐的话,应当也能置办的井井有条,不会出大错。”
“都不是省油的灯,我就等着看她们乱,只要那丫头没心思琢磨别的事就行。”
杨氏掰手指头算计着日子,“纳吉已经过了,张家下一步该送聘礼了,不过咱们该先准备着回礼,这事儿还不能让张家挑错儿,还得寻思省银子…”
“那就把物件往大了置办?”黄妈妈的提议让杨氏满意的点点头,“过阵子便让人拿单子,咱们要挑东西了。”
张仲恒到张夫人院子里请安时,正听到丫鬟在报物件列表。
林林总总,都不是便宜货,张仲恒进门便问,“母亲,这是准备什么礼?居然这么贵重,伯父家又有什么喜事了?”
“都是准备的聘礼,这是张家的第一要事,其他事哪能与这个比?”
张夫人见儿子的脸色落下来,叮嘱道:
“你父亲那边也来了消息,让你不要再胡闹了,梁家这一支虽被贬到了中林县,京都仍有亲戚势力,不要让他们为难。”
“我胡闹什么?是他先辱文官,我才跟他对峙起来,一个不能再习武的废物,还有什么嫌弃的?有本事他再去打仗啊?”
张仲恒满脸不耐,“跳进湖里把那个死丫头救上来,他不又带死不活的养了七八天才下了床?还逞什么英雄?就是废物一个!”
“胡说!”
张夫人猛斥一句,“这等话都憋回肚子里,再让我听见一句,绝不饶你。”
“行了,我不说,我走了。”
张仲恒起身便走,张夫人追问,“你去哪儿?”
“我?”
张仲恒一时没想到什么好主意来搪塞,脑中突然蹦出来徐若瑾的影子。
那一张惹人恨的脸蛋,让张仲恒紧咬着牙,“我回院子里睡觉。”
张夫人满面无奈,只得放他离去。
张仲恒出了门,他身边的小厮鬼祟的过来,凑他耳边道:“…已经派进去被选上了,就伺候在徐姑娘的身边。”
“好!”
张仲恒吩咐着:“她的一举一动,我都要知道个详细!”
第五十五章 误会
徐若瑾把丫鬟们全都交给了红杏,她便把注意力又投入到书中去。
方妈妈与杨氏提前打了招呼,故而徐若瑾列单子买酿酒的用料也格外顺利。
但这一次徐若瑾并没有马上动手酿酒,而是写下了几个酒方子,等候着来为她探病的大夫。
上一次醉酒之后,徐耀辉特意吩咐,隔上十天便让大夫来为二丫头诊一次脉,该调养身子不许吝啬银子。
虽然徐若瑾时至今日都没见过月例银子是什么样,但待遇比之前明显有所提高了。
看了看自己准备的方子,徐若瑾突然想起了禾苗…
上次与春草商议好如何让禾苗成为自己的陪房,可时至今日,春草都没能找到机会出府,就更不用提与禾苗有联络。
仔细看着方子上的药料,徐若瑾又提笔重新抄写了一遍,把方子上的两味用料去掉,吹干了墨迹,只等着大夫的到来。
岑大夫乃是下晌时分才到了徐府。
给杨氏打过招呼之后,便由丫鬟引着到了徐若瑾的小院子。
红杏在门口候着,见到来人便朝屋内传了话,“二小姐,岑大夫到了。”
“请进来吧。”
徐若瑾给春草使了眼色,春草立即准备好茶。
寒暄两句,岑大夫便为她诊脉,微微点头,“徐姑娘其实已经恢复大半,只剩下自行慢慢调养,急不得,都要慢慢来才行。”
“岑大夫说了这话,我心里也放心了。”
徐若瑾的吹捧让岑大夫捋捋胡须,“过奖过奖。”心里还是很美的。
“这可绝对不是过奖,洪林堂是中林县最好的医馆,您是那里的名医,信不过您的话,就没有再信任的人了。”
徐若瑾说着吹捧的甜话,岑大夫也略微轻松些,“能得徐姑娘信任,也是老朽的荣幸。”
“我有一事想请教一下岑大夫。”
徐若瑾甜枣喂完,立即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不容岑大夫答应还是不答应,她立即拿出了自己写好的药酒方子。
“也用不着瞒您,如今都知道我是在学酿酒的,上一次险些闹出了事,我已经胆战心惊了,这次只能求岑大夫指点一二,看我写的这方子行不行?”
“如若有不妥当的,您尽管说。”
徐若瑾的请求让岑大夫心中为难了些。
毕竟她之前酿酒把李忠林喝的狂喷鼻血晕倒在大街上的事,岑大夫也有耳闻。
当初徐若瑾念叨的方子没人记得住,自当没有人告诉岑大夫。
岑大夫还曾拿此事训过身边的学徒,莫要肆意妄为的动手下方子。
看到徐姑娘没?
那就是鲁莽的下场。
徐若瑾自当不知道自己被岑大夫当成反面教材,反而还求到了他的头上。
岑大夫有一点心虚,本想说出拒绝的话,但见徐姑娘双眼放光的盯着他,那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让他实在张不开拒绝的嘴啊。
不如借这个机会也劝一劝她,贪功冒进不可取,做些简单的花酒也就罢了。
药酒这等事哪是她一个小姑娘肆意把玩的?
那是会出人命的!
“好吧,容老夫看一看。”
“太好了,谢过岑大夫!”
徐若瑾把药方递过去,便拼命的眨眨眼。
刚刚卖萌太用力,眼睛好干啊…
岑大夫拿起药方,认真的扫了一眼,刚要开口说她,却又被上面的字吸引住了!
“大黄五钱,当归五钱,芍药五钱,丹皮三钱,生地八钱…红花五钱,酒十斤,活血舒筋,跌打伤,筋骨受伤。”
“柴胡八钱,当归九钱,赤芍三钱,白芍三钱,松子三钱,五灵脂八钱…酒二斤,散瘀活血,胸肋瘀肿疼痛。”
“肉桂、木香、乳香、羌活各八钱,元胡、丹皮、郁金、乌药一两半…温通经络,活血定痛,寒湿疝气。”
粗略看过之后,岑大夫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两遍。
撂下方子,他闭目思忖了一会儿,看向徐若瑾道:
“徐姑娘能否为老夫讲讲,为何要这般配料吗?”
徐若瑾似早知岑大夫会问,拿起另外一份方子,缓缓道:
“其实这三个方子也是为我父亲和哥哥、弟弟预备的,芍药镇痛,生地清热凉血,治温热病,但脾胃虚弱者不能随意用,于是便以当归、丹皮来平和。”
看向第二个方子,徐若瑾又道:
“我看父亲经常忙碌在外,归来时脸色灰白,曾说过浑身肿痛,吃不下东西,所以便想了第二个方子,之所以加了一味五灵脂,是因它消食、消闷,对咳嗽化痰有疗效,所以才这般配。”
“第三味其实是为母亲用的,天气凉了,母亲时常手脚冰冷,寒气大,所以才这般配。”
粗略的说了个大概,徐若瑾的确满怀虚心的向岑大夫请教:
“请您品评品评,这方子,还有什么遗漏?我学酿酒时才开始看药书,知道的浅薄不值一提,您尽管说,我一定用心听。”
岑大夫听过后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凭心而论,这几个方子配料毫无问题。
依他本人来讲,纵使有两味偏差,但大体上也不会相差很多。
不提他手下的学徒,单是在中林县能开出这样方子的大夫都不超五位。
可这才是一个刚读医书学酿酒的姑娘,而不是研读多年、有丰富经验的大夫!
岑大夫仍不能完全相信。
难道是徐姑娘从别人那里拿来的方子,想在自己面前得到印证,让外界还她一个名誉?
亦或许还会因自己的承认,让她名声大起。
学得几日医书的人便能开出如此妙方,天才之名传播出去,徐家的腰板也更硬气了些。
一定是这等心思!
利用自己,心思恶毒,欺人太甚!
也怪不得岑大夫会复杂心歪。
因为徐夫人就不是一个心思正直的人,徐子麟更是如此。
“容老夫冒昧问一句,徐姑娘可认得这些药是什么模样么?”
岑大夫收敛笑意,面色平淡。
徐若瑾尴尬的摇摇头,“只是在自己喝的药包中辨认一下,很多药材没能亲眼见到。”
岑大夫更确认刚刚猜的是对的,冷哼一声,把方子扔到一边:
“依老夫所看,这几个方子也不过那么回事罢了。”
第五十六章 请求
岑大夫突然冷下来脸,徐若瑾也有些胡涂。
自己不够虚心?
还是因自己刚刚说错了什么?
仔细回想一遍,也没什么不对啊?那为何岑大夫眼中会有那般不屑的嘲讽。
嘲讽?
徐若瑾一怔,再看被扔在一旁的方子,心中略微明白了些。
岑大夫起身欲走,徐若瑾连忙把他留下,“岑大夫请留步,还请您说一说,方子何处不妥?”
“徐姑娘,有些话说开了,恐怕并不是好事,你又何必强求呢?”
岑大夫的眉头蹙紧,“老夫在中林县行医多年,向来只凭一身浅薄医术赚钱养家,从不掺杂利益争斗之中,可老夫虽愚笨,却也不是胡涂人,徐姑娘年幼,还是要斟酌行事,好自为之吧!”
“岑大夫的话,我不能明白,您也不用顾忌颜面,不妨就说开了吧。”
徐若瑾不依不饶,让岑大夫的怒意更盛!
“那好,那老夫就来问问你!”
走过去把那张方子拿起来,岑大夫开口道:“第一道方子,透骨草、大黄、当归、芍药、丹皮,生地,若往里再加一味红花,又会如何?”
“红花活血散瘀,有很强的功效,但我所配的药酒主要是为了父亲和弟弟,二人也以强身为主,并非患有恶疾,所以才没有加红花。”
徐若瑾回答后,便继续看着岑大夫,等他继续问。
岑大夫打量她半晌,继续道:“再加一味蝼蛄,会怎么样?”
“那是一种虫类,不好捕捉,药价太高,所以没有加在上面。”
“再加一位稀莶草,岂不是更妙?”
岑大夫的提问,让徐若瑾心中咯噔一下。
她最早的药方上的确有这一味,而后寻思找借口让岑大夫提出缺漏的药需要补上,春草也有机会出府。
可她完全没想到岑大夫会怀疑自己的水平,更会怀疑自己的品行。
头脑一时发热,却没预料到岑大夫这里会出问题。
不过问题出来也好,免得成为隐患。
就事论事,她不妨就顺着岑大夫的教条,让他也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弄虚作假的腌臜心!
“岑大夫说的是,稀莶草治疗骨痛膝弱,肝肾风气,这一味药加进去果真更妙,有画龙点睛之效!”
徐若瑾把稀莶草的药效说出,让岑大夫看了她半晌,脸色和缓下来。
自己问的三味药,她都能说出功效,更说出没有加进去的理由,如果不是真的明白,故意弄虚作假博名声,是说不出这些话的。
看来她也不是分毫不懂,而是真的用心学了。
不过岑大夫并没有马上打消心中的怀疑,又继续问了起来:
“如果是一个摔断过骨头的人,常年阴风寒冷,骨痛冰凉,要用什么方子更好?徐姑娘不知可否现在就写下一个,让老夫看看。”
岑大夫抛开那三道方子另外出了题,徐若瑾轻咬嘴唇,开始用心思忖。
润墨提笔,徐若瑾的字虽没还没练出太大的成果,倒是能入眼看一看。
“血竭八钱,三七八钱,樟脑二钱,薄荷四钱,红花六钱,酒一斤。”
徐若瑾仔细看了一遍,把方子递给岑大夫,“如若伤者家境条件好,自当可以再往里放上一丁点的麝香…”
岑大夫看入眼中,心底不由得惊诧起来!
这一道方子若非是学过多年的人,哪能如此快就开得出来?
可他就亲眼看到一个,一个才刚刚读医书的丫头亲笔写下…
转过头看向桌案角落摆放着的那本医书,岑大夫忍不住走过去拿起来。
一本快被翻烂了的书,这是要读过多遍才会有这样的磨蹭痕迹。
岑大夫心中不免有了愧疚之感。
刚刚对徐姑娘还有误会,以为她虚假糊弄,只为得自己一句夸赞,没成想,这却是一个习医的才女。
只可惜,她被深居后宅,恐怕没有出门行医的机会了。
“老夫给徐姑娘行礼赔罪了。”
岑大夫已有五旬的年纪,拱手鞠躬赔罪,徐若瑾连忙过去把他扶起来,“岑大夫这是干嘛,我是真心向您请教的,您刚刚的提点,对我也是一份鼓励,快快起来。”
“哪里哪里,是老夫心胸狭隘了。”
岑大夫把两张写好方子的纸整理整齐,又亲笔写了几味药,予以标注,“这几道方子绝无问题,但针对不同的人,还需要有不同的增减,徐姑娘倒是再仔细推敲便好。”
“多谢岑大夫!”
徐若瑾笑着把方子收起来,只等着稍后让春草出去采买,也借着机会去见一见禾苗。
岑大夫捋着胡须,再看向徐若瑾的目光满是欣喜。
徐若瑾让红杏进来帮岑大夫收拢要药箱,亲自把他送到门外。
“有一件事,还请岑大夫能够答应我。”徐若瑾突然又开了口,岑大夫似早已预料到的笑笑,“可是要让老夫把徐姑娘的才艺传出去?”
“不不不,”徐若瑾连忙摆手,“我要说的正是这个,我向您请教,还希望您能保守秘密,不要告诉任何人。”
“这又是为何?”
岑大夫满心震惊。
自己虽猜忌错了,可他一直都认为徐若瑾这般做,是为了把才艺宣扬出去,证实上一次李忠林出事的清白。
虽然事情已经淡去,但仍没人相信徐若瑾是真有那份本事,不过是随意说出几味药来糊弄事罢了。
徐若瑾明白为何岑大夫刚刚会突然变了脸。
原来是把她想成要借机扬名了…
“我还是那句话,我是真心向您请教,没有其它所求,何况您也知道,若瑾身居内宅,也是已经定了亲事的人,此时再传出去什么,反而欲盖弥彰,容易被人诟病。”
露出几分苦笑,徐若瑾的声音显露着尴尬:“我不想再让自己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那对我来说,是一种莫大的侮辱,就拜托岑大夫了。”
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岑大夫满眼尊敬的看着她,认真的点头答应下来。
把岑大夫送离了院子,徐若瑾连忙拿出岑大夫刚刚写下的两味药,吩咐春草道:
“去找采买妈妈支取银子,药买不回来无所谓,一定要联系上禾苗,把那根银钗给她,告诉她,不管什么时候,我心里都念着她…”
第五十七章 救她
看着春草出了院子,徐若瑾缓和半晌才平复下来。
回到屋中耐心的等待,事情她已经安排下去,除此之外无能为力。
能不能成,就看天意了。
不等她安下心来琢磨岑大夫添的那几位药,院子里就响起了争吵的声音。
“…鬼鬼祟祟的不去干活,你往屋里瞧什么?你还想看着二小姐不成?还不快滚!”
骂人的是红杏。
徐若瑾着实无奈的叹了口气。
红杏本来就是个泼辣厉害的刀子嘴,外加她出自杨氏身边,自有几分傲气。
这才两天的功夫,院子里便都听她一人插腰嗷嗷叫嚷。
白梅与杨桃倒还罢,是府里的家生子,纵使没来院子里伺候主子,也懂那么点儿高低之分。
小可是府外买进来的,最受不得红杏的脾气,这会儿被她骂了,忍不住还嘴道:
“我不过是看春草姐姐出去了,怕二小姐有什么需要伺候的,我看看怎么了?就许你站在门口,别人都不行吗?”
“你还跟我比?”
红杏指着自己的鼻子冷笑道:
“大字不识一个,算银子都一时半会儿转不动脑子,就你这个笨样还想去二小姐身边伺候?呸!也不找镜子照照你的模样,让你收拾一下小厨房,两天功夫了,还是那副糙样,买了你来是干活的,不是让你到徐家吃闲饭的!”
“一共就那么点儿地方和锅碗灶具,还怎么收拾?”
小可满心不服,“你不过就是比我懂的多点儿而已,我慢慢学,不见得比你差!我是不识字,也不会数银子,可我做的饭就是比你好吃。”
“你做饭好吃,你去大厨房找活儿干啊,来二小姐院子干什么?”
红杏斜眼上下扫她几遍,“贼心贼胆的,我看你想往二小姐身边凑合就是没安什么好心。”
“你…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小可气的满脸通红,已经快哭出来。
白梅眼见不好,立即上前去拦…
红杏抱着肩膀一一看过眼前的三个人,训着道:
“来这府里头就是伺候人的,规矩没学会,礼节没听懂,还有底气在这里顶嘴的,就都卷铺盖回家,别跟在二小姐身边出去丢人!”
“是走是留的,不是我们说的算,红杏姐姐恐怕也身不由己吧?”
白梅回顶一句,随即看着揉眼哭泣的小可,“咱们去干活吧,别在这里自讨没趣。”
小可点点头跟着走,杨桃紧随二人身后,红杏抱着肩膀冷哼一声,又坐在了徐若瑾屋门口纳起了鞋底。
徐若瑾竖着耳朵听半晌,翻了个白眼舒口气。
就红杏这个脾气,杨氏怎么可能容得了她?
想想刚刚的三个人,徐若瑾回到了自己的书桌前坐好,才朝门外喊一声,“红杏。”
帘子被撩起来,红杏从外面进了屋内,“二小姐什么吩咐?”
“春草出去了,你在这里帮我搭一把手。”徐若瑾指指桌案上散落的纸张。
红杏一怔,随后点头应下,将纸张分门别类的收拢好。
徐若瑾在一旁看着她,折迭整齐,胡写乱画的放一起,工工整整的字页放一起,药方的单子又放一起…
“刚刚门外吵什么呢?”
红杏似早知二小姐会问,淡言道:“都不是懂事的丫头,不骂自当学不会,二小姐若是觉得奴婢管得不对,奴婢便都交给春草。”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倒开始耍上小脾气了。”
徐若瑾瞪着她,红杏撇撇嘴,“奴婢怕您不好开口,索性先自己说了。”
“没什么不好开口的,我若是看你做的不对,自然就会说,难道还要让着你啊?”
徐若瑾的话让红杏闹了一个大红脸,咬了下嘴唇没吭声。
“你年纪也不小了,有没有合心的,等我能做主的时候,就把你嫁出去。”
徐若瑾的话让红杏呆半晌,摇头道:“没有。”
“那你有什么打算?”
徐若瑾摆手让她坐在一旁闲聊,红杏也没客气,坐了小杌子上双手杵着脸,“过一天算一天,二小姐什么时候看奴婢不顺眼了,找个人家把奴婢许出去就了事了。”
“一点儿奔头都没有,就不嫌日子过的无趣无味吗?”
徐若瑾看着她,红杏摇摇头,“二小姐别嫌奴婢说话难听,伺候人的,哪还有自个儿选的?”看看徐若瑾,她咬下嘴唇,“您不也是没得选么?”
“你说这话我不同意。”
徐若瑾端起手边的茶,“出身于什么人家,都是老天爷安排的,难道没给个好出身,就混吃等死的熬日子么?我虽没得选,可我也要给自己的日子添点儿滋味儿,能自己找寻到乐子,那才是本事,没好气的抱怨,气的是自己,别人才不理睬你的死活。”
红杏仔细的琢磨了下,“容奴婢再想想。”
“怎么做都是你的事,我不过是唠叨两句罢了。”
徐若瑾的话,让红杏心里有些烦乱,虽然尽力隐藏,小脸上仍旧挂着一股怨天怨地的不忿之色。
这种事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劝好的,徐若瑾把想说的说完,便问起了小可、白梅和杨桃。
“这三个人,你是怎么看的?”
“暂时说不好,都有心思盯着您就是了。”红杏看的很透彻。
徐若瑾一乐,“反正我都交给你了,怎么做你瞧着办吧…”
“二小姐。”
红杏的脸色很疑惑,“您就这么信得着奴婢么?”
她毕竟是刚刚来伺候的…
“我信你。”徐若瑾回答的很干脆,故意做出狠意来吓唬她,“真有一****若伤了我的心,我就亲手掐死你。”
一直沉着脸的红杏忍不住笑了。
徐若瑾困倦的小歇片刻,只是这一寐,却做了个可怕的梦!
好似冷面男出现的那一晚,她仍是半夜醒来,仍是看到了一道黑色的人影。
那一双眼眸好似刀般的划过身上,让她猛然惊醒!
感觉到身上出了冷汗,她抹抹额头的汗。
自冷面男出现过后,她的确有了心理阴影,晚间起夜时,总好似那里有个人。
只是做噩梦还是第一次,这是怎么了?
救了自己,还偏为自己添了噩梦的阴影,真说不出这个冷面男到底是善还是恶了!
用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她便听到院子里说话的声音,是春草回来了。
晚饭的时间已经过了,徐若瑾让红杏快去把留着的饭菜给春草端来,她则拽着春草进了屋内说话。
看到春草红肿的眼睛,显然她是哭过的…
徐若瑾心底微微一沉,急忙低声问着:“你可是见到禾苗了?”
春草很肯定的点点头,犹豫了下,索性“噗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哭求着:“二小姐,您一定要救救她,禾苗姐过的实在太惨了…”
第五十八章 主意
春草的哭求让徐若瑾脑袋如同炸了一般,眼前眩晕,头皮瞬间酥麻。
她颤抖着手把春草拽起来,不允她再哭,“到底怎么回事?你不要哭了,快说个清楚。”
春草见到二小姐急了,抹去脸上的眼泪,把见到禾苗的事说了:
“…奴婢直接去了她们家,结果正遇上禾苗姐的男人在打她,打的那叫一个狠,奴婢过去连忙给拉开,她男人险些连我也动手,奴婢连忙喊,是二小姐派来的,他才停了手。”
春草满脸的恐惧和后怕,“奴婢害怕,禾苗姐护着奴婢离开了家,洗了一把脸才跟奴婢说着话。”
“奴婢把二小姐的想法都跟禾苗姐说了,禾苗姐哭成个泪人儿,但她说自己的男人是扶不起的烂泥,就不来给二小姐添乱了。”
春草拽着徐若瑾的衣袖,眼泪更凶了,“二小姐,您想办法帮帮禾苗姐,不管怎么样,起码让她的男人不敢再对她那么粗暴。”
“之前不说是个老实人么?怎么会是这样的?”
徐若瑾的手攥的紧紧,她努力按捺心底的怒气,先把事情弄清楚。
春草道:“奴婢也听说是个老实人,禾苗姐说是因为婆婆…婆婆偏说她不守妇道,于是她男人才这样待她,奴婢虽没与禾苗姐有过太深的交往,但奴婢觉得,她绝不会是那种女人的。”
“胡闹,禾苗怎么会做那种事!”
徐若瑾看着春草,“银钗给了她吗?”
“给了,起初禾苗姐不肯要,我说这都是二小姐您费心费力攒下的,下一次能再见到她不知是什么时候,让她把物件留下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春草抹掉眼泪儿,“她实在太苦了!”
“你当初得的这些消息,都是听谁说的?”
徐若瑾递给春草个帕子,春草擦着脸,思忖道:“是一个守角门的婆子,姓张,她与禾苗姐家住的挺近。”
“去把红杏叫进来。”
徐若瑾顾不得再多试探红杏,她如今唯一有一个能打听到府内各家消息的,也只有红杏这一个渠道。
禾苗的惨状是她所不能忍,若不是因为自己前身,她也不会被赶出去嫁给那么一户人家。
轻揉着额头,徐若瑾静静的思忖这件事该怎么办。
无论是她的愤怒也好,是心底潜藏的前身的愤怒也罢,禾苗的事她绝对不会不管。
禾苗是个绝对忠心的人,可她的忠心不能建立在委屈之上。
如若是之前的苦熬日子也就罢了,如今好歹在府中也能暂时立得住脚,那就必须要把禾苗的日子扭转为好,否则她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红杏从外进来,见到二小姐一脸怒气腾腾,她的心中不由奇怪。
下晌还好好的,这会儿是怎么了?
徐若瑾给春草使了眼色,春草立即关好了屋门,到门外守着不容其他人靠近。
“坐吧,我问你点儿事情。”
徐若瑾一指旁边的小杌子,红杏稳稳当当的坐下,直直的看着她。
“别好似我要训你似的,不关你的事,我是想问问禾苗。”
徐若瑾提到禾苗,红杏的脸上立即释然了。
不用多问,她便说起禾苗嫁的那户人家,“其实禾苗的事,在奴婢这些丫鬟心里都敲响了警钟,跟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结局,她就是最典型的一个了。”
红杏见徐若瑾的神色发紧,她便继续道:
“她嫁的那个男人叫杜二,杜二的爹最早是老爷的车夫,后来因病过世,便让杜二接了差事,原本杜二干的挺好的,有次跟大少爷一起出去,马受了惊,杜二被踩折了腿就瘸了,老爷和夫人觉得欠他点儿情分,就留他在大少爷的院子里做杂活,养活着他。”
“府上的月例银子本就不多,杜二又做不了别的闲差,一个月的花销也就够一家人吃饭的,其余的事都做不成,特别是…他还有个极其恶心的老娘。”
说到这里,红杏的脸不由得红了,抬头看徐若瑾,却见二小姐仍旧盯着她,完全没听懂最后一句的意思。
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红杏硬着头皮解释着:
“是个很风流的娘们儿…”
徐若瑾很淡定的点点头,“我明白了,你继续。”
“禾苗被许过去,其实挺惨的,夫人不容她在府里做差事贴补家用,她就出去接活计,好似说她有了身孕,但不知怎么就小产了,然后奴婢也就没再听过她的消息了。”
红杏看着徐若瑾,“二小姐怎么突然问起她?”思忖下道:“夫人恐怕不会让她再回来的。”
“她过的不好,我心底难安。”
徐若瑾的话,让红杏忍不住苦笑,“奴婢们哪会有什么好日子过,主子们给许了什么样的人家,就过什么样的日子呗。”
“不!”
徐若瑾当即拒绝,“我在意的人,绝对不能过那样的苦日子,绝对不可以让夫家肆意的虐打、侮辱,否则我宁肯豁出去这张脸,也要好好的收拾了他们!”
红杏没想到二小姐会说出这样狠呆呆的话,随即一想,她惊愕道:
“虐打?侮辱?禾苗怎么会这样?她是夫人许过去的,他们杜家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徐若瑾没有说出杜家虐打禾苗的理由,看着红杏道:“你有什么办法?”
红杏沉默不语,没有说话。
“你帮我把禾苗的事处理妥当,我欠你一个人情,你可以随意提个要求,我现在办不到的,将来一定兑现承诺,我说到做到!”
徐若瑾的语气不容置疑,红杏的心中不由翻滚起从未涌动过的念头。
能做到二小姐这般护着的主子,又有几个?
禾苗,她其实不苦…
“奴婢想出了一个主意。”
红杏凑近徐若瑾,两个人嘀嘀咕咕商议了大半个时辰。
第二天一早,徐若瑾醒来之后便直接奔去了杨氏那里。
发髻未梳整齐,脸也根本没洗,随意的披了一件粗布青衫,惊慌失措的便要见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