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祭祀?
徐若瑾突然想到这两个字心头一颤。
祭祀!
连自家对祭祀都这般看重,何况张家这等大族!
张仲恒这一房是特地被留下守祖荫,那她这个即将嫁给张家做媳妇儿的女人,自当要懂祭祀的礼。
亲手制祭祀的酒,这或许是嫁入张家的女人都要学会的本事吧…
也难怪方妈妈对酿酒教的那般仔细。
自己原本最看重、最想研究出个门道的酿酒,居然还夹杂着这么多的目的。
看着春草怀里的酒坛子,徐若瑾很想将它摔在地上狠狠的砸碎!
春草奇怪的看着二小姐。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脸上的怨气怒意越发的浓郁起来?
闷头朝前走,连路都不看了,刚刚与夫人虽斗了两句嘴,但比在家时不强多了?怎么会突然这样子呢?
春草怕她摔着,连忙腾出一只手来拽着。
徐若瑾一怔,转头看到春草那么艰难的模样,倒是长舒口气,反过手来拍拍她,“别担心,我没事的。”
“二小姐,这坛子酒,拿进来行么?”
春草满脸的尴尬,“奴婢刚刚一紧张,把事情给忘了。”
徐若瑾此时才想到这件事,四下看看,见都是空静的屋子,只要不吃酒,应该也没事吧?
“拿进去就藏起来,别让外人看到。”
春草连忙点头,催促道:“夫人在看咱们,咱们还是快走吧。”
徐若瑾朝前看去,杨氏已经走到了静斋的门口,正在那里看着她。
她已经释然了…
自己的那门亲事早已是天注定,没有改变的能力之前,她无论再怎么厌恶也都是在作贱自己,那又是何必?
她要让自己充实起来,无论日子过的怎么样,她都不能倒下。
那才是她徐若瑾,不是一个任人欺辱的弱丫头。
把刚刚不满的情绪全部抛开,徐若瑾迈步进了雅间之中。
佛案上供奉着一尊观音菩萨,檀香飘渺,屋中布满了空灵的味道…
第四十六章 喷血
徐若瑾随着杨氏在此地用过素斋后,便吃茶等着。
另一间屋中乃是父亲带着兄弟二人和李忠林吃斋,完全没与女眷们并在一个房间。
李忠林有点儿失望。
素淡的菜吃的也没什么心思,只用了几口便撂下筷子,只等着下山时,再找机会一嗅美人香。
众人用过素斋,徐子麟便提议早些回去。
前来凌空寺上香的过客也越来越多,何况李秋萍还大着肚子一个人在山下等,他怕生出什么事端,惹麻烦。
徐耀辉点头应下后,便有人到杨氏的屋中传话。
各自收拢好物件准备下山,春草突然到徐若瑾的身边,急促回道:“二小姐,奴婢刚刚去捧着那坛子酒,结果被李家少爷抢去了!”
“啊?”
徐若瑾瞪着眼,“怎么会让他拿去的?”
“他跑到咱们屋中时,您和夫人已经离开了,他…他就从奴婢怀里抢走了。”
春草说时都快哭了。
徐若瑾余光朝那边看去,见那坛子酒正在李忠林身旁的小厮手里。
这时也没法对酒多说什么,徐若瑾捏捏春草的手,“先下去吧,到了山底下再跟大哥说一声,那坛子酒不能喝。”
春草应答后,便扶着徐若瑾一起下台阶。
李秋萍早已经在山下等的不耐烦。
可祭祖这等大事,她纵使再烦也不敢露出半点端倪,看到杨氏等人下了山,她立即迎了上去,“母亲,你们可下来了,让我等了好久呢。”
“不是让你在旁边的茶肆里等吗?”
杨氏没好气的数落两句,“没有家人在身边,你还这样的放肆,挺着大肚子站在山脚下,怕人看不到你丢人么?”
李秋萍被骂的委屈,半咬着嘴唇看向徐子麟和她的大哥。
可是这一看不要紧,李忠林的一脸通红,好似被刷了红漆一般,这是怎么了?
徐若瑾这会儿也看到了。
一颗心险些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
原本以为到了山下再说那坛子酒的事,可没想到李忠林在路上就喝上了。
封过了时间的酒,里面的药材加倍发酵,药性一定增强,关键在于徐若瑾是第一次亲自动手,还没请方妈妈检验过!
李忠林不过是喝了一小口,觉得味道不错,汩汩喝了两三碗,走路也踉跄起来。
“怎么有点儿晕?”
李忠林晃晃悠悠,也引起了周围的人注意。
不单是徐家人,过路的百姓和卖货的小贩们也都朝这里看来。
“这怎么了?眼前都晃悠了,有点儿甜?”李忠林朝着鼻下一摸,看到那猩红的血色,“嗷”的一声,两眼翻白,当即倒地不起。
“大哥!”
李秋萍看到李忠林流血倒地,撕心裂肺的冲了过去,“大哥你怎么了?大哥你醒醒啊!”
杨氏也吓了一跳,见捧着酒坛子的小厮吓的要哭,指着他便道:“怎么回事?”
“夫人,不关奴才的事,是李大少爷偏要在路上品一口二小姐酿的酒…”
“徐若瑾,你的酒害死了我大哥,我跟你拼了!”
李秋萍二话不说,站起身就朝徐若瑾冲来,徐子麟眼疾手快,立即把李秋萍给抱住,任凭她拼命挣扎也动弹不得,“别在外丢人,都回家再说。”
“人都死了,说什么说?”
李秋萍泪如雨下,好似天塌了一般。
徐耀辉皱着眉头过去探了探鼻息,“找个大夫来,应当是喝醉了。”
“才不会!”李秋萍不依不饶,拼命叫嚷,“我大哥的酒量很好,莫说是那一点儿酒,就是一整坛子他都不会有事的,公公,您要为儿媳做主啊,都是二妹妹害死了我大哥,我大哥是我们家唯一的希望了…”
徐若瑾在一旁也惊住了。
她完全没想到只是迟着说了一句话,就会发生这样的事。
祸害终归就是个祸害,什么时候都会添麻烦。
若不是怕事情惹上身,她真巴不得李忠林一口酒喝死算了。
“先回家再说。”
徐耀辉紧蹙的眉头满是不耐烦,李秋萍不肯罢休,“我不走!我就在这里等着大夫来,我要证实我大哥一定会醒,如果不醒,我宁死也要她赔命!”
见李秋萍竖着手指向自己,徐若瑾要上前解释,却被徐耀辉瞪了回去。
这时候越是多说越出错,周围已经有很多人在围观看笑话,就不要再添丑了,否则那个女人疯癫之下,指不定说出什么来。
徐若瑾咬紧嘴唇闷声不语。
余光忽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下意识的朝那里看去,不正是张仲恒?
张仲恒满面耻笑的看着徐家闹出的事,苦主居然还是他即将要娶的媳妇儿…
他原本也应该在今日跟随张夫人到凌空寺烧香,可早间起得晚了,便单独赶来。
到了山脚下时意外遇上了梁霄,可还没等说出一二,就听到茶肆外的喧嚷声。
张仲恒原本是极不耐烦看热闹的,但徐家的热闹,他一定要看到底。
召唤了身边的小厮,张仲恒低声的吩咐了几句。
小厮连连点头,听过吩咐后便潜入了围观百姓的队伍之中。
见徐家派人去请了大夫,便刻意的压制声音,不让事情闹的过大。
小厮半蹲着身子,把手拢在嘴边朝内喊道:
“明明就是死了人了,徐老爷不是主簿大人吗?这会儿忍不下责难自家人了?”
“山上便是凌空寺,怎么还带了酒上去?就算是祭酒,可给祖宗献上能喝死人的酒,真是孝顺的子孙啊…”
百姓们听了话,开始指指点点的议论起来。
徐耀辉的脸色青紫无比,冷哼一声,硬听着外人的腹诽不做声。
杨氏已恨不能钻进了地缝儿里,看向徐若瑾的眼神恨不能吃了她!
就算这个酒是徐若瑾亲手酿的,但老爷若责怪的话,她这个做媳妇儿的也脱不开干系。
谁让准备祭品都是女眷经手的?
她即便有一百个理由解释都无法脱身。
徐若瑾把张仲恒吩咐下人挑事看得一清二楚。
这个人就是容不得她有好日子过,非要弄死自己不可吗?
“主簿大人,您还是别磨蹭了,还不把您的闺女带到衙门里去问罪,在这里等什么呢?”
徐耀辉猛的看向了徐若瑾,复杂的眼神已经无法做出抉择。
徐若瑾的拳头攥的紧紧,她一定不能让张仲恒这个鬼,毁掉自己的一生!
第四十七章 我喝
顾不得家中人是什么想法。
徐若瑾长舒口气,缓缓的朝前迈出了步子。
徐耀辉蹙紧眉头,杨氏看着她,斥道:“你干嘛去?这时候就别添乱了。”
“把那坛子酒给我。”
徐若瑾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厮,小厮呆住了,捧着酒坛子看向了徐耀辉。
“给我,你听到没?”徐若瑾的声音虽不尖锐,坚定的语气让人不敢抗拒。
徐耀辉没有什么表示,小厮等不到老爷的指令,便把这个麻烦彻底的抛出去…
“我承认这是亲手酿造的酒,并非是什么桃花、杏花酒,而是添加了药材的药酒。”
徐若瑾的目光扫向围观的众人:
“其中葛根二两四钱,桂枝九钱,桑枝一两二钱,鸡血藤二两四钱,桃仁一两二钱,桔梗六钱,甘草六钱,川牛膝六钱,粮食酒十斤。”
报完了药方,徐若瑾又说起功效:
“我所酿的酒解肌通络,舒筋活血,祛风止痛,父亲于县衙久坐办事,大哥奔波辛苦,弟弟读书劳累,这一方子每晚小酌半杯,家人身体康健,有何不对?”
看了看地上躺倒不起的李忠林,徐若瑾又道:
“我承认这一坛酒应十日开封,后因祭祖便推迟了开封的时日,可现在已经入了十月,天气并不炎热,哪怕延迟了六七天也不过是药性增强,酒劲浓郁,我便不知道为何李家长兄喝入口中会喷血晕倒,还望大家明鉴!”
徐若瑾的话说完,围观的人不由得闭上了嘴。
若真依着徐二小姐所讲,这却是一番孝心了,可为何喝下的人醉倒喷血?
实在让人费解…
“这方子是大夫出的么?”
有人突然多了句嘴。
徐若瑾想要找到话音的来源,可惜人太多,她根本看不到。
“不是,是我自己读药书,配的一道药方。”
“那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一定是你的方子有问题,就是你害死了那个人。”
“就是,若不是大夫出的,还敢用?”
“胆子也太大了。”
徐若瑾被周围一人一句挤兑的脸色赤热,更看到父亲失望的埋怨目光。
这次事,她若是处理不好恐怕麻烦不小。
她不知道李忠林到底是个什么情形,何况,张仲恒已经让身边的人掺杂进来,就一定要置自己于死地!
摊上官司,张家可以找借口退掉这门亲事。
她虽然不想嫁张仲恒,但却应该是她踹掉那个男人,而不是被诬陷!
难道只有死路一条么?
“我做的事情我敢认,稍后更有大夫来诊治,如若真是我的酒出了错,我徐若瑾敢承担全部责任,以命赔命,如果不是,我也绝不承担被污蔑的名声,该给我的说法,我一定要找回来!”
徐若瑾的话掷地有声,让嬉笑逗闹的人闭了嘴。
那一句“以命赔命”绝对不是玩笑,再看徐二小姐的神色,根本已经卯上了劲头,不容他人再胡言乱语。
想到此事的大家主乃是县衙的主簿大人。
主簿大人三把手,真想在他面前作假找麻烦,也要掂掂自己的分量。
闭嘴的人越来越多,直至最后已经没有人再开口。
张仲恒没想到那个小蹄子居然没被吓倒,反而还站了出来?
若是寻常的丫头片子不是早就被吓的哭爹喊娘的…
眼见没有人再说话添乱,张仲恒心中不忿,看到徐若瑾远远投来的挑衅之意,他恨不能将手捏碎。
小厮早已混出围观队伍,回到了他的身边。
张仲恒脑中快速的想主意,又把小厮的耳朵拽过来一通吩咐。
小厮瞪大眼睛,低声道:“少爷,这合适吗?夫人知道的话,奴才的脑袋就别要了!”
“除了我,没人知道是你说的,你怕什么?”
张仲恒厉声厉色,让小厮不敢拒绝。
硬着头皮又蹿到更远的地方,闷在人群中嚷:
“什么以命抵命的,主簿大人在这里,大夫还敢说是酒的问题么?你若是说没问题,你倒是找个人来喝,若是喝了没事,那你说的才是真的!”
“是谁?给本官站出来!”
徐耀辉没有了刚刚的沉稳,他早就感觉到事情不对,如今徐若瑾站出来说了那一番话,已经把事情暂且压制住。
可孰料此人分毫余地不留,明摆着是要逼人去死。
“欺人太甚!”
徐子麟冷斥一声,目光在人群中不停的搜索。
待看到张仲恒时,徐子麟的眼神微眯,可见他背着手站在远处,好似无关之人。
徐子麟的怀疑藏在心底,可他怀中的李秋萍却好似被雷击了一般,指着徐若瑾便道:“对啊,你喝了酒,就能证明你的清白了…”
“你给我闭嘴!”
徐子麟恨不能掐死眼前的女人。
这个痴傻的娘们儿除了添乱就是添乱,今日也不知哪根筋错了,不依不饶的给自家人下绊子。
她还嫌不够丢人么?
围观众人虽不再肆意的逗话,但眼神中深藏的嘲讽不言而喻。
不过也有一些明白人也感觉到事情不寻常。
若是个男子也就罢了,怎么对徐家的小姐还这么挑衅?
好歹也是个女子,得饶人处且饶人…
小厮听着周围人的议论,更有身边人已经将目光投向了他。
不敢再多嘴,也不敢马上回到少爷身边,只能硬着头皮站在那里,一副公道人的硬气目光。
徐耀辉虽心中厌烦,却也知道今日这事只能用身份压下。
被人私下里用计逼迫,便最好的法子就是立即离去,再硬着冲顶,绝对会是自家人受伤害。
不过这件事无论怎么解决,女儿的名声…都会遭人诟病。
但不管怎样,都只能先离开这里,然后再想办法挽回清誉了。
徐耀辉打定主意,刚以官威压制气场,随后要再下令。
徐若瑾此时仍旧盯着张仲恒,看到他脸上扬起胜利的笑,她捧起酒坛,笑着道:“我就证明给所有人看,我喝!”
四下皆惊!
徐耀辉刚要阻拦,却见女儿已经捧起酒坛,汩汩入口。
茶肆的二层,有一双微睁的灰眸也在盯着发生的事。
正是张仲恒在寻找的梁霄!
看到张仲恒耍出的伎俩,再看徐若瑾以硬碰硬的冲撞,他的声音沙哑,轻道:“之前没看出来,这女人性子够烈的…”
第四十八章 清白
徐若瑾的这一股猛劲让所有人都惊了!
徐耀辉只觉得心口发颤,杨氏吓的张着嘴说不出话。
周围的人更是尖叫起来,徐子麟始终摁着李秋萍,不允她再闹出事。
反倒是徐子墨冲上前,一把抢过徐若瑾手中的酒坛子,“够了!我倒要看看谁敢欺负我二姐,酒是那个人自己抢去喝的,又不是我二姐逼的,凭什么把责任都怪我二姐身上!”
徐若瑾本就没有什么酒量。
再这么一股劲儿的灌酒,晕晕沉沉,只觉得眼前的景物模糊不清。
可是她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倒下去,否则她就输了。
春草极有眼色,见二小姐不妥,立即过来搀扶着。
徐子墨气鼓鼓的看着其他人,“看什么看?有意思么?还不都快滚!”
“不许胡闹。”
徐耀辉缓回神来,阻止徐子墨大放狂言:
“你二姐要以己证清白,你若这时候撵人,岂不是辜负了你二姐的心?”
转身吩咐身边人,“去催促下,看大夫何时来,县内所有的大夫都请来,请众位名医一起下定断!”
徐耀辉的话,可谓将这件事彻底的定了性。
莫说他们徐家私下做什么勾当,所有大夫全都请到此地诊一个晕倒的人,一人作假,难道所有大夫都作假?
这种事若再有人怀疑,便是鸡蛋里挑骨头。
哪怕他们徐家认了,大夫们也不会忍。
那可是与他们的名誉息息相关,容不得任何人亵渎。
未过半晌,便有第一位大夫匆匆赶来。
消息就像是无形的瘟疫,此时一传十、十传百,已经有多人知晓了山下发生的事。
越来越多的人朝这里赶来看热闹,大夫不用细问,也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撂下医箱,大夫蹲在地上为李忠林诊脉。
翻翻他的眼皮、再探一探鼻息,思忖后才道:“身体虚浮有亏,嗜酒过量,性命没有大碍,但也需要用药调理。”
“那不是药酒么?身子虚不正好补补?怎么会喷鼻血晕倒呢?”
大夫听到身边人的疑问,认真回答,“有句话没听过吗?虚不受补。”
“原来如此…”
听得大夫的话,已经有人萌生了退意。
合着这位小爷们儿是个亏空身子,难怪喝了几碗药酒就喷血昏倒,那位徐二小姐灌了一坛,倒仍在那里没什么大碍。
冤枉人了!
有这般心思的人不在少数,于是便都闭口不言,或者悄悄的离去。
徐耀辉并不希望事情就此不了了之,可他身居官位,刚刚已经扬过官威,总不能再说不让人离开的话,反而容易起了逆反之意。
给徐子麟使了个眼色,徐耀辉让大儿子出面。
这件事也有李秋萍在里面搅和,徐子麟纵使不愿,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吵嚷:“怎么都走了?刚刚不是叫嚷的很凶吗?但凡还有一点儿良心,就都等着后续再有大夫来一同诊治,还我妹妹一个清白,否则你们就都是污蔑之人,都是罪魁祸首!”
徐子麟一一扫过众人,好似要把所有人的脸记下。
萌生退意的人也连忙缩了回去,不愿再做这个出头鸟。
很快便再有大夫前来诊脉,所得的结果都与第一位大夫相差不大,但都有共同的定论:虚不受补,喝多了!
徐若瑾只觉得心如火烧,胃腹翻滚难忍,可又不想在这时候出丑。
她盯着张仲恒的脸色越发的冷,直至看到张仲恒不忿的冷哼离去,她才露出笑容。
胜者永远都不会是一个卑鄙无耻下作的人,永远都不会!
狠掐了春草一把,徐若瑾轻声吩咐着:“扶我上马车,快!”
春草连忙点头,扶着她悄悄的退离人群…
爬上了马车,徐若瑾立即瘫倒不起,脑袋僵硬欲裂,好似要炸了一般。
她不知自己何时昏厥过去,更不知道父亲如何将事情收场。
她只知道一件事…
徐若瑾这三个字在众人眼里绝对不再是任人欺辱的弱丫头!
绝对不是!
徐若瑾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脑袋仍旧发沉,眼睛疼痛酸涩的难以睁开。
“春草,你在吗?”
徐若瑾轻唤,春草立即在旁边应答,“二小姐,您醒啦?”
一杯水当即递在她的嘴边,“再喝点儿水。”
把一杯水全够灌了下去,徐若瑾要了一个凉棉巾熨了下眼睛,睁开看到自己已经在徐家的小院,她舒了口气,哑着嗓子问道:
“我这是睡了多久了?”
“您昨天回来便发高烧,晕晕沉沉的还呕吐不止,老爷和夫人都来看过您好几回,二小姐,您昨儿也太冒险了,可吓死奴婢了!”
春草不容她起身,“您还是好生躺着,大夫说您得养上几日才行,吃用的物件也要清淡松软的,奴婢一会儿为您拿粥去。”
听着春草在耳边絮絮叨叨,徐若瑾回想着昨日的事,忍不住问道:
“昨儿的事最后怎么解决的?”
“您晕倒在马车上,奴婢便立即去告诉了老爷,老爷立即让大夫来为您诊脉,随后让大少爷收烂摊子,老爷和夫人带着您先回了府里,然后您就高烧不止。”
春草为她擦了擦干裂的嘴唇,“都烧的起了皮了。”
“李忠林呢?他醒了么?”徐若瑾的问话让春草冷哼撇嘴,“他晚间回来就醒了,没人乐意搭理他。”
“起码得让他完好无损的出去逛几圈再死,否则还会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
徐若瑾的话让春草乐了,“对,养好了再死,否则还会赖上我们二小姐。”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院子里传来了问话声。
春草跑出去一看,立即朝着来人说道:“二小姐已经醒了,劳烦妈妈向老爷、夫人回一声,二小姐身子还虚,我这里实在离不开。”
来人立即去回禀。
很快,杨氏带着黄妈妈匆匆赶来。
看到徐若瑾半躺在床上看着自己,杨氏沉了半晌才开口,“你倒是真豁得出去,对自己都能下那么狠的手,你难道就不怕死?”
徐若瑾的声音虽虚,说出的话却更惊人心:
“我怕,我非常怕死,我舍不得自己的小命,所以才不容人亵渎它的清白,如若让我重来一次,我仍会那么做,绝不退缩!”
第四十九章 变了
杨氏听着她的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在她十几年的印象当中,二丫头一直是个柔弱胆小的性子。
被骂便哭,被打也哭,给点儿吃用的,再有个丫鬟伺候着,让人时常想不起还有她的存在。
可自从落水之后,她的性情有了很大变化。
但杨氏只觉得这是因为与张家定了亲,这个妮子觉得有了靠山,所以她才敢在府里多说上几句话,偶尔也与自己顶两句。
不过是小丫头的把戏罢了,杨氏虽然心里在骂,却从来没把她当过对手,仍旧是随意驱使的工具。
但昨日,在老爷都已经为难之时,这个丫头居然挺身而出,说出那样一番话,被逼上绝路,又捧起酒坛子…
这种事莫说是寻常的丫头了,杨氏放在自己身上,她都自认做不到。
哪来的那么大胆子?
杨氏已经不敢认眼前这个人…
“说的这么刻苦仇恨的,你还把不把我和老爷放在眼里了?老爷乃一家之主,还能让你个丫头出去担责任?我纵使瞧不上你,却也是这个府里的夫人,还轮不上你抛头露面的处置事,刁蛮耍横,好似你有多大本事似的,老爷为你收拾烂摊子,已经焦头烂额了。”
杨氏扫量了她几眼,“也就你这位二小姐还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养着,订了亲便是金贵人,都得让我们伺候着了!”
“母亲这话女儿不敢认,提及鲁莽,也是女儿一时情急要洗掉罪名,是我思虑不周,母亲不要怪罪。”
徐若瑾的情绪略微舒缓下来。
杨氏怎么想她根本不介意,因无论自己做了什么,杨氏都不会有好脸色,说上两句好话。
她更看重的是父亲…
若是父亲对自己有意见,杨氏也不会突然冲过来,说上这样一番话。
该硬气时她绝不退缩,该服软时她也要软下来。
终究她是徐若瑾,活在这个时代,也要遵循时代的规则。
“行了,之前你就落水一次,如今又醉酒险些出了大事,也请了大夫为你抓药,先喝上一段时日养养身子,过些时日再看,你也得记着,你不单是你自己的,你更是徐家的人!”
杨氏警告过后,语气也软几分,“养的这几日,我也正好为你选上陪嫁的丫鬟,提早的找过来,你也能熟悉熟悉,嫁出了门子再与丫鬟有磕绊,会被张家笑掉大牙。”
“陪房呢?”徐若瑾的脑中立即蹦出了禾苗。
杨氏眉头紧蹙,“那件事不着急,过了年再选也不迟。”
徐若瑾本来想提禾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时就把禾苗摆出来,若是杨氏另有心思,反而对禾苗不妙…
又絮叨了几句之后,杨氏便带着黄妈妈离开。
黄妈妈今儿一直都没开口,她寻常最善于吹捧附和,今儿却一个字不说,杨氏出了门便问她:“妈妈觉不觉得二丫头有些怪?”
“夫人指的是…”
“她哪来那么大的胆子呢?”
杨氏对此始终不能释怀,“昨儿的情况你也看见了,我今天想起来还后怕,那么多人看着,老爷都没立即想出什么好办法,她却突然冲了出去。”
“可二小姐虽鲁莽,却把事情回转了,之前那么多看热闹的,到最后不都站在二小姐这一边?连老爷都得了清廉不徇私的好名声,老奴听说,如今外界都传徐家二小姐是个天资聪慧的女子,才不是之前谣传的病歪秧子。”
黄妈妈的话让杨氏的脚步放慢,眉头也皱的越来越紧,“这个丫头得看住了,不能让她耀武扬威起来。”
“结亲的日子都订完了,没几个月就要嫁了,夫人您又有什么可顾忌的?”
黄妈妈没能理解杨氏的心思,杨氏微微摇头,“你不懂,我心里总有种不好的感觉…让她在院子里养上几个月后,直接出门上轿,那才是最省心的。”
“您是说?”黄妈妈不敢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杨氏的目光微阴,“找几个厉害丫头来看着她,不能让她无事生事!”
春草送走了夫人回来,便又去为徐若瑾拿了药。
一边准备着药盅熬药,一边对徐若瑾唠叨:
“二小姐,您别嫌奴婢唠叨,其实夫人说的也对,您昨天的确太鲁莽了,奴婢的心都要被您吓出来了,老爷终归是县里的官,谁又敢把您怎样?您又何必主动上前呢?”
徐若瑾微微苦笑。
她可以说任何人的不是,却不能把对父亲的埋怨说出口。
“我昨儿看到了张仲恒。”
徐若瑾的话让春草瞪大眼睛看着她。
“对,就是他!”
徐若瑾想起张仲恒狡诈阴损的笑,语气也多了几分恨意,“我怀疑这件事与他有关,哪怕李忠林醉了酒,下人们抬下去等大夫就是了,哪会接二连三有人与咱们针锋相对的?何况你刚才也说了,父亲是县里的主簿大人,谁又有那么大的胆子将徐家逼到绝路?”
“说是逼徐家也不对,准确的说是逼我,我昨日若不站出来硬碰硬,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徐若瑾的话让春草的手颤抖,险些将药撒在地上。
“张…张公子不会这么狠吧?您可是他定了亲的,为、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春草结结巴巴的不敢信,徐若瑾闭上眼睛,嘴唇微动,“因为他根本就不想结这门亲。”
“又把您推下湖,如今又…”
春草已经不敢想,更不敢往下说,如若是这种情况,二小姐嫁过去恐怕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春草怜惜的看着她,“您怎么不跟夫人说?”
“你觉得说了,她们会信么?”
徐若瑾对此并不报什么期望,“何况我也没有证据,他只是在看着,也没法说是他动的手脚。”
“那咱们怎么办?”春草已经完全没了主意,她也根本没遇上过这种事。
徐若瑾的小拳头捏了又捏,“人这辈子总会遇上各种各样的困难,逼到绝路,我也不会放弃,我要勇敢的闯过去,无论什么样的日子我都要过得舒心惬意,那才是最后的赢家!”
第五十章 扭转
张仲恒昨日回到家中,没有因为看到徐家人倒霉的心情畅快,反而抑郁起来。
他完全没想到徐若瑾看到他的目光是那般的不屑冰冷;
也没想到,自己公开的挑衅,她会以这样的方式来对抗。
张仲恒没来由的心里发虚,这还是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徐若瑾!
她坚毅硬扛的目光始终在他的脑海中徘徊,那种毅然迎战的硬气,让张仲恒心底震颤。
他无法将这个女人与当日推下湖的丫头联系在一起。
不过那****的注意力都在梁霄的身上,完全是与梁霄斗气,根本没有注意过她。
难道自己错估了她的脾性?
想到她那日与自己斗嘴时的样子,再想到昨日…
张仲恒心里一沉,他意识到一个自己都无法接受的问题,她…亦或许根本不想嫁自己?
不知道为何会蹦出这样的念头!
可张仲恒仔细的推算,不断的想着与她接触时的种种场景和句句对话,他越发的肯定自己的想法。
“徐若瑾,你的心思够野的!”
张仲恒冷哼的嘟囔一句,满脸铁青。
他可以拒绝徐家的婚事,因他高高在上,若是被她嫌弃,张仲恒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不过是个破落户出身的丫头,居然敢跟自己对抗到底?
自己可以不屑于娶她,她却不能不屑于嫁!
砸碎了手边的茶碗,张仲恒阴狠的眯着眼,“徐若瑾,我就不信,你有法子不进张家的门,我不仅让你进,而且还要让你耻辱的进来,八抬的喜轿,你休想!”
这件事不仅张仲恒是窝心的,还有一个吃了大亏的人,便是李忠林。
李忠林知道这件事还是听自己妹妹讲的。
但听人讲故事总不如亲眼见到那般震撼,李忠林觉得李秋萍委屈成泪人儿的样子莫名其妙,脑中回味着那日品过得酒,他不由得亢奋起来:
“别说,虽然醉倒,不过想起那日的酒味儿,啧啧,真的不错啊。”
“大哥!”
李秋萍一张脸气成了烂柿子,“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我现在都被子麟冷落了,因为你,险些没被婆婆骂死,若不是我肚子里有孩子,徐家…徐家恨不能把我休了去!”
“你居然还琢磨着那个死丫头酿的酒,你还顾不顾你妹妹的死活了?”
李忠林最厌恶女人哭闹,脸上颇有不耐,“我有什么办法?我向徐叔父请见都被拒绝了,能帮得上你什么?”
“什么?公公居然不见你?”
李秋萍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如若连公公都动了怒,那这件事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徐叔父为我单独安排了地方读书,而且还写了帖子,为我介绍了两位名师指点,我要离开徐家了。”李忠林想到此颇有惋惜,不过这惋惜也是因为无法再见到徐若瑾。
“不过你也是,我不过是喝多了晕倒而已,你朝着徐姑娘大呼小叫的干什么?懂不懂妇道人家的规矩?怀着大肚子还出去乱嚷乱叫的,还顾不顾及徐家的脸面?成何体统!”
李秋萍长大嘴巴的看着他,自己为了大哥险些豁出去命还落得一身骚,结果他反过来指责自己?
不等李秋萍争出个谁对谁错,李忠林便撵她走:
“行了行了,你快点儿回你院子去,把你婆婆得罪了,就去好好孝顺几日,你男人不理你,你就好好的伺候两天,赖在我这里干什么?我昨日醉酒还有些迷沌,我要休息一会儿。”
不容再抱怨什么,李秋萍便被赶出门外。
她气的火冒三丈,却还没有地方发泄。
“去找那个死丫头,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能耐跟我对着干!”
李秋萍想找徐若瑾撒气,可还未等转身走,便被身旁的妈妈给拦住了,“大少奶奶,夫人说了,让您见过舅公子之后,便回院子养着,不允您乱走。”
“你胡说!”
李秋萍大怒,“我是这个府里的主子,我凭什么不能随意去?”
“大少爷也是这样吩咐的,您还是请回吧。”
妈妈们的脸色也很难堪,可对于夫人、大少爷的吩咐,她们也不敢不从。
李秋萍的心当即凉了下来…
捂着自己微隆的肚子,她又掉下了眼泪,“孩子,你快点儿生出来,母亲就不会再被人欺负了!”
徐若瑾安安静静的在院子里休养两天,第一个来看她的人却是徐子墨。
看着自己二姐安然无恙的露出笑,徐子墨的心情也不错,坐在椅子上便骂起了李忠林:
“那个不要脸的杂碎,连祭祖的酒都偷喝,把他抬了回来,他醒过之后居然什么事都不知道,而且还夸大姐酿的酒不错,想要再喝两口,这世上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呢?”
徐子墨满脸不屑,唾沫星子都喷出来,“父亲已经要把他撵走了,不能再让他在咱们家祸害了。”
“撵走了?”
徐若瑾脸上一喜,还真没想到,父亲做出这样英明的决定。
“为他在县学附近租赁了一个小院,还为他引见两位名师指点。”徐子墨的嘴快撇上了天,“就应该一顿大棍子打出去,也就是父亲心地善良,善良总被不要脸的占便宜…”
徐若瑾轻拍他一巴掌,不容他再腹诽父亲。
但她也没有给徐子墨解释父亲为何这样做。
这件事原本是徐家占了理,如若再传出徐家人对待事情的始作俑者予以冷待的报复,反而会让人觉得事情有诈。
父亲能这样恩慈对待,反而会博得一个更佳的名声。
尽管事情是李忠林瞎搅和出来的,若能以他为由,扭转外人对徐家人的看法,岂不是更妙?
终归是中林县的主簿大人,其城府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徐子墨在这里赖了许久,把一肚子的牢骚全部发泄完毕才离开。
徐若瑾养了两日早已经恢复如初,想到明天方妈妈还会来为自己教课,她不由得又望向了屋内角落中的酒坛子。
祭祀,酿酒,嫁张家…
如果酿酒完全是为了嫁入张家,她还要继续研究这门手艺吗?
徐若瑾的心里犹豫不定了!
第五十一章 陪嫁
翌日方妈妈的到来,让徐若瑾紊乱的心绪也平和下来。
没有了春草的唠唠叨叨,没有杨氏每日派丫鬟过来的试探,更没有徐子墨每天跑到自己院子里吃茶偷懒。
只看到方妈妈微笑的目光,徐若瑾心中压抑的沉霾骤然褪去,浑身轻松无比。
“看到您,我这颗心便能沉下来落在肚子里,方妈妈您就是位活菩萨,比我去佛像前磕头都管用。”
徐若瑾的吹捧让方妈妈轻斥,“不能胡言怠慢了菩萨,你这是让我折寿。”
“都是我的错,再也不敢了。”
徐若瑾亲自为方妈妈端了茶,方妈妈盯着她打量半晌,问道:
“你的事我也从家中其他人的嘴里听说了,你的那个方子,医书上好似没写过吧?”
被方妈妈揭了底,徐若瑾也没隐瞒,“是我自己配的,原本想等酒也酿好请妈妈查检,因父亲下令让那坛子酒做祭酒,我便消了这个念头,只寻思下次再向妈妈请教,只是没想到,却被人误喝了,说起来也是我的错,若早早把事情告诉给他们,就不会发生那件事了。”
“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
方妈妈的笑容浓郁了些,看着她桌案上的医书仍旧规整的摆放,“是心有余悸,不敢再碰了吗?”
徐若瑾微微摇头,没有回答,反问道:“妈妈着重的教我酿酒,是因我与张家的婚事吗?”
“不完全是。”
方妈妈的回答很直白,“此地是张家祖辈的故乡,每年的祭祀大礼,也是守祖宅的家人最大的任务了,所以懂得酿酒是必须的,并不完全是祭祖了。”
“不但是张家,其他大族也都有这个规矩。”
看着徐若瑾轻咬着嘴唇,方妈妈轻快的笑了,“不过我之所以着重教你,更是看到了你眼中的那份迫切好学的愿望。”
“我?”
徐若瑾指着自己的鼻子。
“对,就是你。”
方妈妈笃定道:“我教你的几件事,你只对这一件最有兴致,算术中馈你有天赋,不用我多说,何况那等事要亲历之后逐渐去学的,单是说给你听,你也不见得都明白,织绣…”
方妈妈苦笑,“这两个字你是出了奇的不擅长,归根结底也是你不喜欢,否则凭借你的韧劲,也是能练得出类拔萃,绝不是现在的样子,提到酿酒时,我便见你眼睛放光,还特意的弄一本医书坐在那里细细的读。”
“只是我也没想到,你居然才学了这么短的时间,便能配出那一道酒方子来,莫说是你,哪怕是医馆的大夫都不敢轻易的尝试。”
“我是胆子大了些,只是寻思着那几样药相生相克,再配以酒,能起到很不错的功效,却忘记自己才学了几天…”徐若瑾自当不会向方妈妈坦白她的来历。
不过这件事方妈妈说的也没错,她的确是胆子太大了!
哪怕是懂得这些药的理论属性,没有老师临床指导过,她怎么就敢这样肆意的用呢?
吐了吐舌头,掩盖着自己的心虚,徐若瑾的模样才有几分孩童的顽皮模样。
方妈妈拍拍她,“我要告诉你的是,人这一辈子要经历的事情很多,结亲嫁人不过是其中的一件罢了,若因一个人、一件事便放弃自己擅长的喜好,那才是犯了傻。”
“妈妈,我…”
徐若瑾欲言又止,想了片刻后便点头答应下来,“我继续学,我不能放弃,再大的困难我也要闯,绝不在这件事上犯胡涂、吃大亏!”
方妈妈和煦的笑让徐若瑾心底的结彻底融化。
以酿酒为由,继续学医,这不但可以发挥她已经拥有的特长,说不准将来会为她提供什么样的帮助。
只有积累的越多,她的选择才会越大。
她若因为张仲恒那个混蛋而放弃喜好的事,那才是最傻的人。
方妈妈走以后,徐若瑾专心的读起医书来。
不但读书,连带着酿酒的各种法子也一一研究,更写下了应该准备的物件。
东西不少,没法子再让徐子墨掏体己钱买,只能找个机会向杨氏要。
第二天一早,徐若瑾起来时,春草已经出去了。
看了看计时的沙漏,已经是卯时末刻,昨晚她又迷上了医书,待觉得眼睛干涩疲累时,已经过了三更。
今日方妈妈有事不能来教课,徐若瑾晚起些时候也没关系。
自己打水洗漱干净,徐若瑾坐在妆奁台子前梳着头发。
这还是上一次张仲恒要来家中做客,杨氏才为她置办上的。
尽管上面只有一面小小的铜镜,可能够清清楚楚的看清自己的小脸,徐若瑾的心情也着实不错。
脸色微白,都是熬夜惹的祸。
徐若瑾整理完毕,却发现春草还没回来?
这个丫头,到底是去哪儿了呢?
心里正在打着鼓,徐若瑾便准备到桌前继续看书。
春草从外回来,脚步匆匆,看到二小姐已经起身,上气不接下气的粗喘着,“二小姐,您已经起来了。”
“怎么了?这样慌慌张张的。”徐若瑾纳闷的看着她。
春草急忙道:
“奴婢见您还没起来就先去大厨房取早饭,厨房的婆子们说,今儿一早便有伢婆子给夫人送了十几个丫鬟来,兴许是要为二小姐您添陪嫁丫鬟,奴婢听了这个消息便又去门房打听了下,伢婆子还没走,在夫人的院子里选人呢!”
徐若瑾的心“咯噔”一下。
这么快就要给自己身边添人了?
虽然一直都知道要嫁去张家,但家里始终没有变化,她的感触并不大。
如今杨氏已经开始选陪嫁,她的心里的确不是滋味儿。
“还没叫到咱们的院子里来,等真找上门来再说,先吃饭。”徐若瑾撇开心头的不悦,完全不让这件事破坏心情。
只是春草的饭碗还没摆完,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了黄妈妈说话的声音:
“二小姐可起身了?夫人为您选了四位陪嫁丫鬟,我把她们带来给二小姐交差的。”
徐若瑾心中一紧。
没有把她叫过去选人,而是直接选好了送来。
她便是没得再挑了么?
第五十二章 私心
春草去把黄妈妈和众人引进来,脸色不是很好。
可黄妈妈在,春草也没办法直接向徐若瑾说什么。
只站在后面,用嘴朝向最左边的丫鬟努努,随后点了点头。
朝夕相处了一阵子,徐若瑾与春草也已有些默契,看在眼里,未动声色,朝向黄妈妈问好。
“按说应当是我去母亲院子里选人的,让黄妈妈带着人跑一趟,您实在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能为二小姐出力,是我的荣幸。”
黄妈妈接着道:“夫人也是心疼着您,怕您为这种事再操心头疼,索性直接为您选好了,”转头看向丫鬟,“都自个儿上前拜主子吧,还用我再多说吗?”
丫鬟们各自看看,黄妈妈又多了句嘴,“从左边开始吧。”
“奴婢红杏,见过二小姐。”
这便是刚刚春草示意过的那个,身姿丰腴,看起来年纪也不小,约有个十四五岁。
徐若瑾记在心中,第二个便上前:“奴婢白梅,给二小姐请安了。”
第三个丫鬟显得局促,年纪也颇小,见是轮到她,支支吾吾道:
“我、我没名字,以前叫小可,也不是爹娘给起的。”
黄妈妈立即瞪了眼,“刚刚教的规矩都吃了肚子里?什么我我我的,要自称奴婢,懂不懂?”
“您刚刚和二小姐说话,也没这样自称啊。”小可呆呆的嘀咕一句,满面都是不解。
黄妈妈一张脸红到脖子根儿!
徐家这么多丫鬟,还从没有一个敢跟她这样顶嘴的,而且这话当着二小姐的面问出来,她该怎么样下台?
这银子便宜的丫头,就是靠不住!
徐若瑾心里早已笑开了花。
这个小可的确看起来愣头愣脑,似是什么都不懂,进屋之后,行礼、说话都看着其他人。
之前应当不是伺候人的,刚刚被牙婆卖了人家。
只是黄妈妈尴尬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徐若瑾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总得为她找个台阶:
“往后不要与黄妈妈这样说话,她是府里的老人儿了,我们从小都是黄妈妈看着长大的,早就不分彼此了,行了,下一个,你叫什么?”
“奴婢杨桃。”
黄妈妈见徐若瑾一句话便将事情带过,脸上也没露出不喜不忿的嘲讽,心中微松了两口气。
丫鬟们都自介完了,她便上前,透出几分亲昵:
“二小姐瞧着,可还入得了眼?若有瞧不上的,老奴带回去就是了。”
黄妈妈故意咬重“老奴”二字,徐若瑾平淡如常,没拒绝,也没高兴,如同平时一样说着:“都是母亲选的人,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