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她被大嫂打出门,黄妈妈再指一句让柳翠来找自己,自己心一软,去向杨氏提这个事,杨氏劈头盖脸就会把自己一顿臭骂。
柳翠是为什么被大嫂打出门的?因她被泼了图谋不轨狐媚子心的罪名。
而自己要嫁去张家那么规矩的地界,带这样的丫鬟岂不是丢人?
何况,刚请了身份贵重的妈妈教规矩,自己就敢到杨氏的面前去要丫鬟,岂不是胆子太肥了?
杨氏之前可以肆意的谩骂自己,但如今不一样了。
父亲从京都归来,虽不管内宅的事,但不会容杨氏对自己肆意的虐待。
而且,父亲也已经说,自己与张家的亲事提上了日程,杨氏想骂自己,一定要找个十分恰当的理由。
还有什么理由比柳翠的事更合适?
无论结果如何,柳翠都从杨氏的眼前被扫清了,至于能不能骂上自己一通,都看老天爷怎么安排了。
还庆幸杨氏这几天没再找自己的麻烦,谁知却在这里等着呢。
人的心眼儿啊,怎么能长这么歪呢?

第三十三章 主意

听了徐若瑾的话,柳翠很快就想明白了。
难以置信夹杂着不得不信的无奈,她默默的低下了头,“奴婢明白了,谢二小姐提点,奴婢不能给您添麻烦,这就…就走。”
徐若瑾摆手让她稍安勿躁,“你想走哪儿去?”
“奴婢这就去找夫人,是打是骂,还是将奴婢赶出去卖了,终归会给奴婢个说法。”
柳翠将嘴唇咬的发紫,徐若瑾倒欣赏她骨子里的那股子硬气。
委屈过、哭过,待得知事情的真相,没有自暴自弃,而是去求一个解决的方式。
尽管有些鲁莽,但心思却没有往邪路上走。
徐若瑾朝门外看上一眼,见春草在外守着,没有靠近,她的语气很平淡:“我倒是有个法子,就不知道你是否有那个心了。”
“奴婢愿听二小姐指点。”柳翠的目光充满渴望。
徐若瑾的声音很轻:“你可以去求父亲…”
柳翠的脸色当即就变了,想要马上拒绝,话到嘴边又咽回了肚子里。
“求父亲,可以有两条路,其一,你已经知道我便不多说,其二,便是彻彻底底的离开,想必父亲也会答应。我也只有这个法子,听不听,都看你的了。”
徐若瑾长舒口气,“若你不是被大嫂骂着赶出来,我真有心把你留在身边,可我自身还难保,也没那个资格为你出头,你好自为之吧。”
柳翠瘫在那里细细琢磨了好久,才道:“奴婢省得了,多谢二小姐。”
徐若瑾点了点头,把春草从外面喊了进来,让她将柳翠送走。
春草回来后满脸的茫然,可见二小姐什么都不说,她坐在那里也不敢开口问。
入夜,两个人躺在床上。
徐若瑾没能睡踏实,因为春草虽翻身很轻,却总在轻轻叹气。
那股哀怨担忧的声音轻出,徐若瑾都担忧她会不会被憋出毛病。
坐起身,春草连忙看着她,“二小姐要起夜?”
“你还是惦记柳翠的事吧?”
徐若瑾的问话让春草点了点头,“是惦记,她人不错,奴婢刚进徐府,就是她带着的,只是人越心善,越容易被人妒忌,柳翠在这上面也吃过不少亏。”
“我让她去求父亲,至于她会怎么选,我也不知道。”
徐若瑾把实情说出来,春草惊讶的“嗷”了一声,双手连忙捂住嘴,两个硕大的眼睛恨不能瞪出来。
“是选留,还是选走,都看她了。你觉得我做的太过了?”徐若瑾对此也有些不确定,她自己的感觉,柳翠或许会选前者。
柳翠不是春草,她即便忍着委屈伺候人,可她心底的不忿不屈,不是能几句话便化解开的。
何况,杨氏没有直接把柳翠打骂赶走,恐怕也是因为父亲真的中意柳翠。
否则她那么跋扈的人,又为何要用这等心计来处置个丫鬟?
只是柳翠会怎么选,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不过徐若瑾承认这件事很自私。
她就是想让杨氏没了心思与自己纠缠,不如索性给她找点儿麻烦,有了柳翠在,她恐怕就没心思跟自己过不去了。
春草沉默许久没说话,半晌才道:
“人各有志,她能怎么选,就看她自己了。”
“这回你能睡着了?”
徐若瑾撇了撇嘴,春草羞涩的脸通红,“二小姐快睡吧,明儿您还要上课,奴婢不打扰您了。”
徐若瑾躺下身不再多想,今儿若没有方妈妈讲的大魏国几位诰命夫人的过往,她也不会为柳翠出这种主意。
好似方妈妈说的,女人这辈子就是难,整日计谋、算计,总有被拿捏的一天。
杨氏既然算计自己,自己反过来斗她一回,恐怕也是她难以想到的吧?
只等明日会有什么消息传来了…
徐若瑾第二天如同往常一样,早早起身洗漱用饭,随后便等待方妈妈的到来。
方妈妈看过徐若瑾昨日写下曾学过的书本名目,放在一旁似并不在意,转而开始教她何为德、言、容、功。
德言容功便是三从四德中的“四德”,也就是所谓的德行、言辞、容貌、技艺四项。
首先是德,说白了就是要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
不过方妈妈对妇德的说辞却另有解释。
“书本归书本,日子归日子,若真按照书本上说的过日子,除非那个人早已没了喜怒哀乐愁,是个傻子。”
方妈妈说到此抿了一口茶:
“真是嫁了人,公婆、叔伯、姑奶奶、男人孩子,这一大家子都要靠女人来支撑,什么是德?德就是规矩,是正心,不藏私心就是德,制住别人不藏私心也是德,所以这个德只能靠规矩来把控。”
“都说这一点最重要,也因为这一点最难衡量,长辈们不守规矩,你斥责不得,晚辈们不守规矩,不是自己生的你也打骂不得,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所以说这个德字全都是靠日子积累的经验去过,不过依着我说,只有维护好自家男人才是德。”
“男人就如同孩子,莫看在外叱咤风云,关起门来都有一颗童心。”
方妈妈看着徐若瑾,“我对你的告诫便是要有耐心,当闺女在家鲁莽一二无所谓,嫁了人再行鲁莽的事便容易被人诟病。被人诟病其实也无所谓,前提是你的男人能护住你,宠着你,而且这个宠着护着日子能够持久,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学生懂了。”
徐若瑾认真的把方妈妈的话记下,随后便又听她讲了言辞、容貌,最后便是技艺。
“…技艺对于女人来说才是最重要的,那是生存的资本。”
方妈妈顿了下,“小门小户出身的闺女学技艺是为了赚银子贴补家用,官家出身的姑娘学技艺是为了多一份修养,谈亲时媒人能多两句说辞,嫁人以后也能以技艺结交应酬,说白了这也是手段。”
“所以从今儿起,我把所有的女工技艺都简略的教一遍给你,至于你最后能精通哪一项便由你来选。”
方妈妈若有所指的淡笑,“女工要学,诗书的课你也不能落下,我教不了你,都要靠你自己,会不会觉得要求严苛了?”
“不会。”
徐若瑾嘴角含笑,“妈妈这是在厚待我,现在多学一些,总比将来吃亏为好,一问三不知,岂不是被人笑话?”
方妈妈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你严苛也是因为你没几个月就要嫁人了,豪门大户不是那么容易应付的…”
想到张家,徐若瑾咬了咬牙,“我一定扎扎实实的学!”
脑中突然蹦出来“梁公子”这个名字,徐若瑾很想试探一句,也是道谢:
“若瑾上一次能得梁公子相救,还望妈妈代我向他表下谢意,若非有他冒险下水,恐怕现在已经没有‘徐若瑾‘这个人了。”
方妈妈似是很不在意,“我会把姑娘的心意带到。”
徐若瑾见方妈妈没有继续谈下去的意思,只能笑着点头,把此事揭过。
难道方妈妈来教习自己,与冷面男没有关系?
这个家伙,还真是神秘!

第三十四章 处置

这一整日,春草都没打探到关于柳翠的半句消息。
徐若瑾对此也很惊诧。
柳翠若真的按她所说去找了父亲,今儿怎么也该有点儿动静闹出来?
难道是柳翠另外想了辙,亦或已经离开徐家了?
这事儿没办法直接去打听,否则会惹祸上身。
徐若瑾安抚着春草再等等看,便打算早早歇下,把方妈妈今儿说的东西消化下去。
主仆二人正准备睡了,院门口响起了脚步声。
声音很轻,偶有间歇的停顿。
春草吓了一激灵,起身到门口去看,待认清是何人,她才拍拍胸口转回身,“二小姐,是连翘。”
连翘?
她怎么会找上门来?
徐若瑾已经不去徐子墨的院子里上课,何况连翘因为黄妈妈不允她做陪嫁,对自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还耍点儿小手段碍自己的事。
怎么还会主动找上门?
徐若瑾从床上下了地,连翘这会儿也进了屋。
“大晚上的,你来做什么?”
徐若瑾披好衣裳,坐在椅子上,没闲工夫与连翘磨牙,不如直截了当的问。
连翘咬着嘴唇冷哼一声,“二小姐做的事以为没人知道吗?柳翠都快被夫人打死了。”
春草的脸色“唰”的就变了,徐若瑾立即挡住她,压抑心底的惊愕,微皱眉头,“柳翠?她的事与我有什么关系?”
“她从你这里出去便奔向老爷的书房,难道这件事与你无关?”
连翘的质问让徐若瑾心里谨慎起来,“要这么说,你若稍后离开我这里摔个跟头呛破了脸,也与我有关了?”
“你…”
连翘见没能诈出些什么来,眼珠子转了转,“怎么说都是二小姐有理,我们当奴婢的能说什么,只是夫人怎么想,就不是奴婢能说得算了,刚刚姑母还叫我过去,打探二小姐的事。”
这才是连翘的目的。
徐若瑾听明白连翘话中之意,只淡淡的笑了笑,“你想干什么就直说吧,在这里绕来绕去的,不觉得别扭吗?”
“奴婢有心来伺候二小姐做陪嫁,还望二小姐成全。”
虽说厚颜把话说出来,但心底微存的羞辱,让连翘的声音很轻:
“二小姐定是瞧不起奴婢,但奴婢也不愿生下来就伺候别人一辈子,即便伺候人,起码也去个好人家,谁不乐意求好日子过?二小姐身边终归要有这样的人,奴婢乐意一心跟随二小姐。”
春草被气的满脸通红。
这等话也是能当着二小姐的面就说出口的?
简直是不知羞耻!
“柳翠现在怎么样了?”徐若瑾没有直接回答连翘。
连翘一怔,眨么眨么眼睛,似没想到徐若瑾会跳开刚刚的话题。
徐若瑾的声音更加冷漠,“我在问你,你难道没听见?”
“她…她虽被夫人打了一通,但老爷已经发了话,抬她做姨娘了。”
“然后你就匆匆的跑过来,把黄妈妈打探过我的事抛出来威胁我?你是觉得柳翠从奴婢到姨娘是翻了身,心里不忿了,对吧?”
徐若瑾提着的心略微放下,柳翠终究还是有了着落,今后怎么过,都看她的本事了。
可这个连翘…
徐若瑾是发自内心的厌恶她,这种人若是放在身边,早晚把自己坑死。
不过她敢有胆子来威胁自己,想必黄妈妈对自己也有着怀疑,这件事若不处理好,恐怕还是有藏在暗处的麻烦。
连翘听着徐若瑾的问话,满脸通红,“奴婢只请二小姐成全!”
“春草。”
徐若瑾朝旁边召唤一声,“你去主院请黄妈妈过来一趟。”
“啊?”
“二小姐,你、你干什么?”
连翘惊的从小杌子上蹦起来,“你找奴婢姑母干什么?”
“我做什么事,还需要向你解释么?”
徐若瑾脸上的冰冷让连翘后退两步,她的话更加让连翘恐惧袭身:
“你还真是不把自己当个奴婢,更不把我当成府里的小姐,你觉得一两句话就可以唬住我,我把你要在身边,你就更可以为所欲为了?”
“你在三弟的院子里伺候,日子比哪个丫鬟不强百倍?你居然还人心不足蛇吞象,往我身上泼脏水,还想跋扈到我的头上?”
徐若瑾再次下令,“春草快去,一定把黄妈妈给我找来,我今儿也要问问,让连翘半夜跑到咱们院子来羞辱我,是不是她的主意!”
“你不许去!”
连翘一步蹿到门口,把春草推开,挡住屋门。
徐若瑾连忙扶住春草,把她拉向身后,冷斥道:
“我就不信,今儿我还走不出这个门了!”
徐若瑾亲自朝门口一步步走来,连翘满脸失措,不知该不该伸手阻拦。
惊慌之余,春草也不再忍着闷着,一把将连翘推开,冲出屋门就往外跑。
连翘踉跄了两步倒在地上,徐若瑾站在那里盯住她,不允她乱动,更不允她离开。
黄妈妈原本在安抚着气成一锅粥的杨氏,春草跑到主院,说连翘冲到二小姐院子闹事,险些把黄妈妈的心吓的跳出来。
杨氏原本不打算问的,只让黄妈妈去处置。
可黄妈妈多了句嘴,偏追问春草,连翘到底去闹什么。
春草被杨氏的目光瞪的说了实话,连翘逼着二小姐点头答应让她给二小姐做陪嫁…
这话若寻常时候说还罢了,偏偏在柳翠的事刚发生完的时候说,杨氏立即就炸了!
“一个个的小浪蹄子,满心的歪歪肠子,把她许给老爷身边的陈才还不满足,居然还揣着心私底下去做筏子耍手段?都当我这个夫人是睁眼瞎,惹急了我,全都打死扔了乱坟岗子里埋了!”
黄妈妈从头皮麻到脚趾头,肠子都快悔青了!
好端端的自己多什么嘴?反倒是触了夫人的逆鳞。
黄妈妈也没了辙,只能跪在地上连连认错,更称事情一定不完全是这样,恐怕还有隐情,让她去问个清楚再来回话。
一想到这个人是黄妈妈的侄女,再想到她是在徐子墨身边伺候了多年,杨氏的心里更冷了。
也就是子墨年纪还小,没动男女之情的心思。
若是子墨再大个两岁,岂不是让这等丫鬟给祸害了?
何况这个丫鬟还是黄妈妈的侄女,自己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不懂不知道的?
杨氏的眼神寒如冰霜,阴狠的瞪着黄妈妈,“用不着你处置,我亲自去!”

第三十五章 怀疑

徐若瑾这一会儿与连翘在门口互相瞪着,沉默对峙。
连翘曾经想过,推开二小姐便跑。
但徐若瑾的话却把她的念头彻底打消,“你推开我跑了也行,只想想你自己能跑到哪儿去,再想想若真跑了,黄妈妈会不会饶过你。”
连翘的心底发颤。
她这辈子最怕的人不是自己的父母,而是姑母。
一家人都因姑母在徐家的地位才有饭吃、有银子花,即便她跑回了家,爹娘也得把她打一顿交由姑母发落。
她莫不如在此等着姑母来,终归她是亲侄女,姑母总会原谅她的。
只是连翘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她触的是夫人的逆鳞。
不仅是她,连带着黄妈妈都遭了连累。
看到杨氏带着人气冲冲的来,徐若瑾惊诧过后却很高兴。
她之所以让春草去找黄妈妈,就是要把事情闹大。
连翘登门便说了柳翠从自己院子出去,所以柳翠的事定与自己有关,恐怕府中不止她是这样想,杨氏若也有这等心思,早晚要来找自己的茬。
不管她是否查清楚事情的缘由,自己都会成为出气筒。
索性不如把事情闹大,闹的越凶越好。
虽说柳翠的事是她的主意,徐若瑾却没有半分心虚愧疚。
若不是杨氏把柳翠逼得无路可走,哪怕把柳翠许出去配了人,也总比让她受谩骂羞辱要强百倍。
让柳翠的事牵连自己也是杨氏做的孽。
还想拿自己撒气?没门。
都让黄妈妈一家人接着吧…
徐若瑾看着杨氏满脸的怒气,也做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来,挤出了几滴眼泪,哭腔道:
“母亲,把您都惊动了,女儿这张脸没法子要了,女儿绝不做被辱死的鬼,向您解释清楚了,就一头撞死了去!”
还是第一次见到徐若瑾这般撒泼的样子。
杨氏刚要骂出的话立即憋回了肚子里,冷眼看着一旁的连翘。
连翘没想到刚刚还一连冷漠强横的二小姐,居然突然变了脸?
张大嘴巴惊讶的说不出话,可见杨氏在瞪她,“噗通”跪了地上,哆嗦着道:“奴婢、奴婢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
“啪”的一声!
杨氏狠抽了她一巴掌,“什么都没做?那你跑到这院子里来干什么?当着面还想拿话来哄逗我,当我是傻子吗?谁再敢骗我,我撕了她的嘴!”
连翘被抽的捂脸痛哭,疼是其次,更多是吓的。
她完全没想到夫人居然连话都不让她多说,再看黄妈妈,目光恨不能吞了她,她连哭的声音都不敢发出了。
徐若瑾看着杨氏坐到了主位上,一双审度的冷眸在自己身上打量。
她虽是打了连翘,可话却是说给自己听的。
果真,杨氏已经开始怀疑她了。
没有人再主动开口说话,杨氏一一扫过屋内的人,看着徐若瑾,冷斥道:
“动不动就哭的要死要活的,到底怎么回事?说说吧。”
“女儿没脸开这个口,还是让连翘自己说吧。”
徐若瑾不当出头的,杨氏气的要发火,可也只能暂且忍下,看着连翘咬牙切齿:“你来说!”
连翘这会儿已经被吓的有些发傻,早已没了来徐若瑾这里闹事时的硬气劲儿,杨氏威吓了一通,她也不敢再有隐瞒,跪在地上哭成了泪人,也把事情都说了:
“…奴婢听说柳翠从二小姐这里离开后,就去了老爷书房,心里惦记着就过来问问,之前二小姐也说有意把奴婢要到身边伺候,所以奴婢就动了心,可奴婢绝对没有做出侮辱二小姐的事,也绝没有腌臜的私心,夫人明察!”
杨氏听连翘哽咽着把事情说完,目光则扫向了徐若瑾:
“她说的可是真的?你倒是真有心,私下都知道开始拉拢人了,我还真是小瞧了你。”
“我的确是觉得连翘人不错,曾与黄妈妈提过此事,而后黄妈妈说连翘已经与父亲身边的陈才定了亲,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没去母亲的面前说,这有什么不对?”
徐若瑾紧咬着嘴唇,“却不知都过去那么久,她怎么还会找上我,至于柳翠的事,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翘进门便说是我指使的,还拿这件事来要挟女儿…”
“母亲,柳翠到底怎么了?我到现在还一无所知,我为何要背上指使的罪名?柳翠到底干了什么?”
徐若瑾说着说着,眼泪“吧嗒吧嗒”挤出来:“女儿这两天跟随方妈妈上完课,便在院子里没出去过,怎么好好的偏被污上了罪?做人都要有个底限,旁日多了少了的,女儿从没计较过,但辱我这张脸,我宁死也不依!”
杨氏对徐若瑾的话格外不屑,“多了少了的?好似我虐待了你,动不动就死,你再说个死字试试?”
“我这就撞了去!”
徐若瑾不容杨氏的压迫,奔着前面就冲去。
黄妈妈没想到二小姐动真格的,连忙上前拦住,“二小姐哟,您可消消火吧,都是连翘那丫头的错,您也别误会夫人,夫人实在是心急了,母女哪有说不开的话啊。”
徐若瑾顺势的被拦下,坐在那里便闷头不吭声。
这么一闹,杨氏纵然被噎的回答不上来,但对徐若瑾的怀疑也打消了些。
养了徐若瑾十五年,这丫头的确从没这样的闹腾过。
她或许已经知道柳翠做了什么,但若说她指使的,可能性不大。
柳翠一直都是杨氏身边伺候的,杨氏自当知道柳翠是个有主意的…
只是那连翘敢用这种事来威胁二丫头,而且黄妈妈从没与自己提过二丫头向她要人的事,归根结底,被蒙了眼睛的是自己,而挡上了瞎子布的却是黄妈妈!
这可是她最信任的人了…
杨氏的脸色阴沉如墨,可火都憋在肚子里发不出来,这种感觉比歇斯底里的发泄还更难受。
黄妈妈满心都在琢磨着这件事该如何收场,目光则放在了连翘的身上。
都是这个丫头惹的祸,不妨趁着这个机会打了板子,然后把她早早嫁了,否则自己都会受牵连。
可还没等黄妈妈开口,在一旁被吓傻的连翘缓过神来,指着徐若瑾便道:
“你胡说,你明明知道柳翠爬了老爷的床,你还说不知道,夫人,二小姐在胡说八道,二小姐在故意的蒙您!”

第三十六章 了结

连翘的一句话,把杨氏隐藏的遮羞布彻底划开了口子。
徐若瑾可是个待嫁的闺女,当众把自家老爷的糗事告诉给女儿,这不等同于往自己的脸上抽巴掌?
何况,柳翠的事之所以让杨氏咬牙认了,也是不愿闹的动静儿太大。
毕竟与张家定亲的事在办着,被亲家知道自家老爷的腌臜事,指不定会出什么样的麻烦。
所以刚刚徐若瑾接二连三的逼问,杨氏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可没想到的是,连翘却在这个时候大嚷出声。
之前不知道这件事的,恐怕也知道了…
“我胡说八道?你凭什么这样污蔑我?你不过是三弟院子里伺候的丫鬟,你怎么会知道这等腌臜的事、说出这等恶心的话?你还是那个伺候三弟的连翘吗?”
徐若瑾做出惊呆的模样,“我都已经不敢认了,母亲,她…她这是怎么了?她说的柳翠,到底怎么回事?”
杨氏一张脸被气的发紫,扬起的手都发了颤。
黄妈妈看到杨氏要发怒,吓的心快蹦出嗓子眼儿,冲过去卡住连翘的脖子,警告她道:
“你不许再胡说,二小姐哪是你个奴婢能肆意污蔑的,你若再敢说半个字,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连翘分不出轻重,仍旧在卖力的解释着,“我没有污蔑,真是二小姐在说谎,姑母你难道不信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黄妈妈没寻思连翘不依不饶,手一紧,掐的连翘双眼鼓出来,憋的满脸通红,呛咳的说不出一个字。
“二小姐不要委屈,老奴掐死这个奴婢也不让她肆意的污了您的名声!”
黄妈妈不与夫人解释,反而直奔徐若瑾来,“那等腌臜话也不知都是从哪儿学的,老奴千错万错都不该让她到府里当差,这就亲手了结了她,然后再以死谢罪!”
杨氏满脸忿恨根本不出言阻拦,只盯着徐若瑾,看她会怎么办。
徐若瑾心知肚明,黄妈妈是打算把自己拉下水来圆这个场。
当家的杨氏就在那里坐着,她只说向自己谢罪,若是自己真的害怕黄妈妈把连翘当众掐死,出面求情,事情自当大而化小,小而化无。
杨氏如何斥责黄妈妈她不知,但定会怪自己不知深浅,也会增添几分怀疑。
可若自己不拦?
黄妈妈真把连翘掐出个好歹,自己反而被认定为府里最狠的人。
不单是丫鬟婆子们心冷,传出去,父亲都会觉得自己薄情寡义,刚有一点儿好印象便全都消失殆尽。
没有靠山,再没有自力更生的本事,她徐若瑾岂不是成了案板上的鱼肉,任凭杨氏拿捏了?
可此时的徐若瑾并非是之前那个怯弱胆小的徐若瑾。
她根本不信黄妈妈会亲手掐死连翘,即便她不顾忌连翘的命,也会顾忌自己的身份颜面。
以死谢罪?
荒唐!
“黄妈妈,连翘再有错也应当由母亲发落了再处置,再说了,她可是您的亲生侄女,您还真下得去手。”
徐若瑾轻飘飘的一句话,淡然无色的冷漠让黄妈妈都有些不敢认了。
二小姐居然没被唬住?
难道自己的戏就做的这般假吗?
再看周围人瞧向自己的目光,都透着股子无法猜度的复杂。
黄妈妈觉出自己低估了二小姐的城府,当即松开连翘,跪在了杨氏面前,一脸的委屈诉着苦,“老奴也是情急,求请夫人原谅,连翘是得了失心疯,她的话您都不要记在心上,都是胡说八道!”
即便黄妈妈的手没用力,连翘脖颈上也有一圈红痕。
呛咳的说不出半个字,只倒在地上粗喘,没有反驳的力气。
杨氏满眼的失望,看着黄妈妈更无好脸色,“这个不要脸的腌臜货色,还不立即割了舌头打发了?张口闭口的不知羞耻,我怎么会让她在子墨的身边伺候,我肠子都要悔青了!”
黄妈妈不敢再接话,给一旁的婆子使了眼色,婆子们立即上前堵住连翘的嘴,几下子捆好便带离了此地。
屋内顿时寂静一片,落针可闻。
杨氏冷冷的看着徐若瑾,“你倒是个有心计的,我真是小瞧了你。”
“母亲说这话,女儿实在委屈。”
徐若瑾低着头,红着脸,“女儿也不知为何这样不受您待见,您不允女儿晨昏定省,女儿与您也说不上话,凡事都只能问一问黄妈妈,听黄妈妈的答复,女儿有错了?”
“至于那什么柳翠,也是昨儿您吩咐她来伺候方妈妈妈妈,待方妈妈走了,她便回了,虽说府里都称女儿一声小姐,但女儿话里的分量都比不过管事的奴才,女儿有什么资本去指使她做事?”
徐若瑾一声苦涩的笑,“被个丫鬟威胁逼迫到院子里,我是该说自己懦弱无能,还是说她胆大包天?母亲,我终究是徐家的人,就请您留给女儿一丝缝隙能喘口气,父亲也吩咐女儿近些日子多与弟弟亲近,离出门子的日子不远了,我也应与家人多珍惜与家人的感情才是。”
喋喋不休的一通抱怨,让杨氏疑虑的心反而落了下来。
她虽然厌恶徐若瑾,却也同意她说的话。
自己把府里管的毫无缝隙,下人们是什么货色,她比谁都清楚。
就这么一个死丫头,无钱又无话语权,那些个贪财的下作人又凭什么听她的?
柳翠的事一出,黄妈妈便立即想到了徐若瑾,杨氏也把她恨到了骨子里,只寻思瞎了眼,把这个关节漏掉了。
可连翘闹腾出事,杨氏对黄妈妈的信任度微有下降。
一想到那个不知羞耻的丫头伺候了子墨多年,杨氏便头晕脑胀,黄妈妈还整日在自己面前把连翘夸的像朵花儿。
一时间,杨氏也不知道恨谁才对了。
“你这一通抱怨,好似在说我不疼你,若被外人听了去,还以为我是多么刻薄刁钻的母亲,整日抽你的血,扒你的皮了?”
杨氏虽消除了疑虑,却也不会对徐若瑾有好脸色。
徐若瑾也没期望杨氏能转变观念,“母亲一直是疼女儿的,女儿对所有人都这样说。”
“那你就一直这样记着!”
杨氏站起身,冷眸对着徐若瑾,“你的亲事已经定好了日子,开春的二月初五,这几个月你就好生学规矩,学技艺,我会一直盯着你!”
徐若瑾的心中一紧,只能默默的点头忍下。
仅仅剩下五个月的时间。
她真的要从徐家的火坑,迈入张家的坟场吗?

第三十七章 技艺

杨氏对黄妈妈狠批了一通之后,便对她略有冷落。
黄妈妈得知必须将功补过,亲自把连翘处置了,又为徐子墨选了两个年纪较小的丫鬟。
青涩,听话,杨氏见过之后点了头,对黄妈妈的过错不再多提。
毕竟是跟在身边多年的妈妈,杨氏仔细思忖,发现自己还真的离不开她。
一番警告敲打,随即又恢复如常,而此时的张家却没那么平静。
张夫人得到京中来信,为张仲恒订好的成亲的日子。
她也知道,与徐家的婚事是板上钉钉了。
亲自为张仲恒选了两个隽秀曼妙的丫鬟放身边,随即便告诉了他成亲订在过了年的二月初五。
“这件事是你祖父定的,你想驳也驳不了,成亲娶妻是你躲不掉的,身边也不缺伺候的,你也别再闹个没完了。”
张夫人沉着脸,心里虽然也不高兴,但谁让她说的不算?
也不知那严大人为何偏偏要保媒这样一门亲,虽说她们这一房不是张家的嫡出,却也是在老家守祖宅的。
徐主簿是穷书生出身就罢了,亲家母却是个小商户穷算计。
想起杨氏那一日的德性,张夫人便没了丁点儿的期盼。
只能等媳妇儿嫁过来好生管教一番,可别沾染了徐家那股子土气才行。
张仲恒听到了“二月初五”的日子,便想起徐若瑾那一日与他对顶的话。
都是一枚棋,顶多是个镶金边儿的…
如今再看家中的安排,张仲恒心又被狠狠的刺痛。
“我要去京都见祖父和父亲。”
张仲恒的不服,让张夫人很不满,“你够了!”
张夫人皱紧眉头,“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把徐家丫头推进湖里的,做事都要有分寸,你认了就算了,真闹到老太爷知道真相,你就不怕他打折了你的腿?娶回家你扔一边也没人管你,可这门亲事你必须老老实实答应!”
见张仲恒不说话,张夫人也没了好心情,“你先下去吧,我还要去梁家一趟,你父亲来信特意叮嘱你不许再挑衅梁家的人,你自己看着办。”
“他把人救上来,他娶回家正合适!”
“不许胡闹!”张夫人冷声呵斥,“你也要顾忌着张家的脸面!”
张仲恒的拳头攥了紧紧,眼神微眯,口中喃喃道:“梁霄,徐若瑾!”
张夫人第二天便带着准备好的礼去了梁家。
这事儿也不是她自己乐意的,而是老爷在信中吩咐过,她也不得不从。
梁夫人倒没拒绝相见,请进屋内,沏上好茶,客套亲近的叙谈着。
若非知情的人,还以为是相识多年的朋友。
“…说起来都是我那儿子的错,自幼娇养惯了,祖宗的规矩也都忘了脑后了,梁夫人心慈善念,千万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梁夫人只微微摇头,“哪会与一个小辈计较,那岂不是太没长辈的样子了。”
看向了梁夫人身边的方妈妈,张夫人突然蹦出了徐家的姑娘来,“也要感谢梁夫人能允身边的妈妈去教习徐家的姑娘,盘算起来,这也是帮了我的大忙,婚事已经定了日子,到时候还望梁夫人能来喝杯喜酒。”
“规矩都是人教的,哪有生来就会的?张夫人快有儿媳帮衬着,着实是大福气,我在此也恭喜你了。”
梁夫人的不阴不阳让张夫人不太舒服,“…梁霄公子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
“他身子不佳,暂时不考虑亲事。”梁夫人的脸色落了下来,俨然不容人再叙谈这个话题。
张夫人面色尴尬,心里却格外舒坦。
因救父亲,被刀捅穿了身子,离心脏只有两指宽,梁霄私下虽被夸赞是个孝子,却也被众位名医判定无法再习武,只能是个废人。
何况梁家现在又正是被新皇责贬之期,另外两个儿子在戍守边境,被责令不允与梁将军见面。
中林县的梁家,就是一块鸡肋,就是皇帝摆在这里供人嘲笑的。
若非梁夫人出身忠勇侯府,自家老太爷和老爷也不会在意他们的。
不过这个心思徐若瑾不知道,否则一定诧异那个受伤的冷面男,离开时如同一阵风,那不受伤时是什么样?
话不投机半句多,张夫人礼送到了,寒暄两句便离开了。
梁夫人待她前脚一出门,脸色便落了下来。
看向身边的方妈妈,不由问道:“徐家的姑娘怎么样?”
“人很不错,并不像徐家夫人那般市侩,不过她似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还向老奴表过谢意,谢谢少爷救了她。”
梁夫人没有什么反应,沉默后又问起梁霄,“他人呢?”
“不在府中,又去寻访名医了。”
见自家夫人满脸愁容,方妈妈劝解道:“夫人,您就由着少爷去吧,好歹他也有个念想。”
“终归亲事也得有个着落吧?前些天提了一句,他却说根本不愿,其实谁不知道他心里是嫣儿?幼时,他和嫣儿一对儿的玉如意的坠子,他到现在还留着呢。”
“这些日子摘了。”方妈妈的话,让梁夫人无奈的叹气,“日子,就这么难熬吗?”
徐若瑾接下来的日子分毫没有闲着。
杨氏抽了疯,自定好成亲的日子后,便开始马不停蹄的准备成亲的礼单,还有陪嫁丫鬟和陪房。
出嫁时会有各府的女眷到闺院来添妆。
好院子,杨氏自当不会分给徐若瑾,找来工匠,在徐若瑾现有的院子旁再盖上两间厢房和一个耳房。
能不能用另外一说,起码让人看着不会丢了颜面。
每日的叮叮咣咣,徐若瑾只能在早上跟随方妈妈习课时有点儿清净功夫。
方妈妈每三天教徐若瑾一项技艺。
并非是琴棋书画之类的雅致手艺,而是织、绣、中馈、酒浆等妇人活。
对于织绣,徐若瑾大概明白了个道理,真的动起手来,除了把手上扎了无数个针眼儿窟窿外一无所得。
而中馈之事便是操持家务的算账功夫。
这对于徐若瑾来说并不难,连方妈妈也很惊诧她数算能力的厉害。
今天要学的便是酒浆,这个时代家家都要藏酒,在外买的酒不如自家妇人动手的陈酿。
徐若瑾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个时代酿酒的法子。
黄酒、枣酒、菊花酒,葡萄酒、桂花酒、五加皮酒都已经有了,只是酿造的法子还很简单。
选材、熬汁调酒浆,每坛加醋和辅料,随后隔水煮开,封好坛口便算着日子等着喝。
酿酒除却喝之外,还用于祭祀。
大魏国对祭祀之事看的格外重要。
祭祀所用的酒也都要精心酿造,不能去外面酒铺中买二钱银子一大坛的糙酒对付,那是对祖宗的不敬重。
提及酒,徐若瑾忽然起了心思。
或许也借着与方妈妈学习的由头,弄回来些药材,自己亲眼见一见?
上辈子的药学知识如若不用,她始终觉得是个遗憾。

第三十八章 酿酒

学习了酿酒的法子,还需要亲自动手操练才行。
请示过方妈妈,徐若瑾便拿了写好的料单子,又往上面写上一本药书的名。
方妈妈虽点了头,却也告诫徐若瑾不要贸然行事,做药酒之前一定要与她商议后才行。
自己是几把刷子,徐若瑾心里清楚的很。
上辈子也不过是背过理论书籍,从未亲手实验、更没有临床经验。
碧娘子上一次给的熏香渣滓她都没研究明白,对于药,她更加小心谨慎。
做什么事都可胆子大,医药救人却必须胆子小,那可都是玩命的事,绝度不能疏忽。
哪怕是做简单的药酒,她也一定学个精透再动手。
拿了料单去找黄妈妈,徐若瑾要请她吩咐小厮出去采买。
还没等走到主院,就看到徐子墨迎面走过来,远远看到徐若瑾,徐子墨立即招手喊着,“二姐,原来你在这儿呢。”
“三弟找我?”
自从王教谕不再教习他们二人,徐若瑾还没再见过徐子墨的面。
徐子墨脚步太快,不由得气喘吁吁,“我院子里太闹腾了,想到你那里喝杯茶清净清净,你这是要去哪儿?”
“我是要把料单子送给黄妈妈,让管采买的出去时为我带回点儿东西。”
徐若瑾没想到徐子墨是来找他。
不过连翘被处置了之后,徐子墨的院里的确添了两个小丫鬟,只是徐若瑾一直都没见过。
徐子墨很不在意的把单子看了一眼,递给身边的小厮齐二,“拿去买回来给二姐送到院子里,这点儿东西还用找采买的,我就办了。”
小厮拿了单子便往外走,徐若瑾想拦也没拦住。
“让三弟掏银子,多不合适。”徐若瑾对此很羞赧,因为她的月例银子都被扣下,兜里一个铜子儿都没有。
徐子墨毫不在意,“就当弟弟送的了。”
“可我院子里在动工,也不清净…”
徐若瑾的话让徐子墨小脸立即耷拉下来,“这都怎么了?就不能有个消停的地界了?”
“虽然敲敲打打,读书不成,吃茶聊聊天还是行的,这还多亏了上次三弟提议的那一排芙蓉树和茶台子。”
徐若瑾突然又“嘶”了一声,“可我那里没有好茶,都是茶叶渣滓。”
徐子墨长舒口气,“弟弟带着呢,快走快走,我看到书本就发晕。”
看到三弟脚步飞快的往前窜,徐若瑾和春草全都被弄的一头雾水。
这是怎么了?
他虽不喜欢读书爱好玩个花鸟鱼虫的,也不至于像逃债的?
难道家里又有什么事了?
满肚子疑问,徐若瑾随着徐子墨回到自己的小院。
郁郁葱葱的树下,支起了三面双面绣景的围挡,炉上点起银碳,上放一鼎铁壶汩汩煮茶。
煮茶的人自当是徐子墨,徐若瑾倒是惬意的只等着品,她是没这等手艺的。
鼓捣了一通,煮茶入口,徐子墨翘着二郎腿格外舒坦。
看到他的面色自然了些,徐若瑾才问出心底的疑问,“三弟不是去县学习课了么?怎么还说家里没个清净地儿?可是有什么事?”
“二姐你不知道?”
徐子墨瞪了小眼睛看她,徐若瑾摇头,“不知道。”
“是大嫂的家里人来了。”
徐子墨一口茶递到嘴边喝不进去,撂下茶杯开始喋喋不休的抱怨上了:
“大嫂的亲哥哥去年考得了秀才,今年参加乡试,原本是在城里读书的,而后听说二姐和张家的亲事定了,便跑到咱们家来了。”
“说是大嫂要生小侄子,二姐的喜事,双喜临门他得沾沾喜气。”
徐若瑾一脸惊愕,“那不都得明年的事?怎么现在就来了?”
李秋萍如今才四五个月身孕,即便生,也是过了年的…
“住在咱们家里,供吃供住供玩的,多省银子?”
徐子墨满脸不忿,“弟弟如今都不敢回院子,我一回去,他便去找我,不是看中了我的小把件,就是相中了我的八角壶,这才两天的功夫,我少了好几样稀罕物件了!”
“母亲居然没管?”徐若瑾更加吃惊,杨氏往骨子里算计的脾气谁不知道?
她居然能容得下这位亲家哥哥抢了三弟的东西?
太阳还没从西边出来呢…
徐子墨冷哼一声,“母亲当然不乐意了,可是母亲说她也没办法,外祖父家不是在临乡做生意?大嫂的父亲是那里的典史,正当管。”
徐若瑾了然的点点头。
这就怪不得了,有事情求着人家照应,人家跑到徐家白吃白住也说得过去。
只是连子墨个孩子的东西都惦记?为人实在下作了些。
但一想到自己那位大嫂,徐若瑾便不觉得奇怪了。
李秋萍都能因为自己做了两件新衣裳来找麻烦,她的哥哥又能好到哪儿去?
把厌恶的话题抛开,姐弟二人倒是谈上了茶。
徐若瑾听着三弟喋喋不休的侃着茶道,她也用心的学学。
此时的杨氏焦头烂额,气汹汹的摔烂了最喜欢的漆盒子。
“太过分了!”
杨氏与黄妈妈抱怨着,“不过就是个典史家的儿子罢了,瞧那一副道貌岸然的做派,私底下把子墨的物件都给顺走了,简直让人无法容忍。”
“你去告诉老大媳妇儿,让她赶紧把李忠林给撵走,家里已经忙的脚不沾地,哪有时间照管她的大哥?”
黄妈妈听过后也没动地界。
夫人不过是说一说气话而已,不会真那么做。
否则娘家的生意受到波及怎么办?
李家本就是填不饱的饿狼,真被抓到把柄,恐怕花销更大。
“夫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您就当没瞧见罢了,大少爷那里,亲家哥哥是不敢动心思的,三少爷不也听您的了么?大不了回头跟老爷商议下,在县学的学堂里腾出一间房来,三少爷回来少了,亲家哥哥也不会再过去了。”
杨氏听后便长叹口气,“也只能这么办了…”
“夫人,大少奶奶让奴婢来问问,晚间给亲家少爷的接风宴摆在她的小院行不行?是不是家里人都参加,她好准备酒席。”
丫鬟从外面来请示着,杨氏刚松下的气又涌了起来,“随她的意,这一次就所有人都去。”
“二小姐那里也要传一声?”
“传!”杨氏的目光阴冷,“连丫鬟们也都带着,这一次大少奶奶肯掏银子破费,我做婆婆的就给她这个面子,你也去告诉她,别不舍得花银子丢徐家的脸。”

第三十九章 痴相

李秋萍听了丫鬟的回话气的头生疼。
原本琢磨婆婆听了那话,会吩咐席面摆在主院里。
可谁知婆婆非但没请,还要所有人都到她的院子来?
摆席面还得自掏腰包,她本想借着娘家哥哥到来直直腰板,没成想倒是亏了银子!
李秋萍捂着肚子气了个好歹,可看到哥哥在那边坐着吃茶,她也只能答应下来,吩咐丫鬟们下去准备。
“大哥,你来也不为妹妹撑门面,光顾着跟大少爷和三少爷玩耍,你心里还知不知道疼我?”
李秋萍皱紧眉头扯着手中帕子,“晚间的席面上,你可得为妹妹说两句公道话,我是他们徐家的大少奶奶,如今也有着身孕,理应更多的重视我才对,哪能全都偏袒那要出嫁的二丫头?”
“你也是,跟个要嫁出去的比什么?”
李忠林看她道:“你必须记着,你是徐家的大少奶奶,想说的话有分量,得先为徐子麟生了儿子,然后便去与你婆婆商量开始管家,你整日把目光放在个丫头身上,目光短浅,能有什么大出息?”
“就我婆婆那个的蛮横的脾气,我还敢争?”
李秋萍满心不忿,“我若是能争得过,也不用大哥来帮忙撑腰板了。”
“晚上看我的吧,不过你也得有点儿出息,把徐子麟哄住了,什么不是你的?别总盯着身边的丫鬟,找两个俊俏的把他拴在家里,他又怎会整日的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