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好管事们再去确定一遍前来聚会的夫人名单,又亲自到大厨房去看了准备好的菜品单册。
厨娘们这几日算是忙惨了,****夜夜没得休歇,切菜的小工的虎口处都磨破了一层缠上了药布。
徐若瑾吩咐红杏去取来了药,“换班的休一休,这只手可是吃一辈子饭的宝贝,容不得你这么祸害。”再看向厨房的管事,“也别这么苛刻的使唤人干活儿,这哪里是做刀工的了?自残了。”
管事的妈妈一脸无奈,“真是人手不够,四奶奶您不知道,侯夫人寻常用的物件根本轮不上奴婢们动,可侯府却还有其他的人啊?突然到大厨房来寻东西找人,每次一来便折腾的鸡飞狗跳,指指点点,夫人们之前还特意嘱咐过能容则容,奴婢们也没办法啊。”
徐若瑾皱了皱眉,虽然管事妈妈说的略夸张了些,是找机会诉苦,可跟随侯夫人同来的那些人的确是颇为讨厌,总觉得从京都来到此地便牛气冲天,高人一等…
只是梁夫人之前已经吩咐过了,她也没法子多说什么,只能叮嘱道:“那也悠着点儿来,忍上一段日子也便过去了,早中晚的吃食多加两道肉菜,亏了什么都别亏了肚子,否则哪来的精神头做事?”
“奴婢替大家谢四奶奶赏了,还是您更体恤下人。”
“四奶奶心善…”
大家一人一句的露了笑脸,徐若瑾把事情定了,也不在此地多留。
只是她刚一转身要走,便看到绿萝匆匆忙忙的往这边跑。
瞧见了四奶奶,绿萝的脚步也加快许多,未等人到便已经先嚷开了,“四奶奶,奴婢可找到您了!”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徐若瑾也有些急,绿萝是梁芳茹身边伺候的,难不成是梁芳茹遇上什么事?
绿萝小鸡啄米一般的不停点头,“侯夫人刚刚派人来把三小姐请去了别院,三小姐临走之前,让奴婢来找您,您快去吧,三小姐很害怕!”
侯夫人直接找上了梁芳茹?
难不成让梁芳茹自己先点头应了婚事吗?
徐若瑾不等再多想,直接奔去了别院,心里不停的念叨着:三姐姐,你可千万别答应,千万不能答应啊!

第258章 累赘

去往别院的一路上,徐若瑾都在后悔自责。
昨儿与母亲谈完,也是因时间太晚,所以没有去与芳茹细说此事,而一早醒来,又想着先把事情布置完,再去找三姐姐闲聊,把此事叮嘱一下。
只是没想到侯夫人动手这么快。
更没想到,或许只差这么一点点时间,三姐姐的婚事就有可能被如此敲定!
为什么不早早去说呢?
徐若瑾心底自责,更是在想,若三姐姐真的答应了,还能有转寰的余地吗?
而此时此刻,侯夫人的确是在逼问梁芳茹,对她提议的婚事是否满意。
梁芳茹很害怕,害怕到浑身颤抖。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在不停的摇头,“不知道,都听母亲的安排。”
这一句话,十个字,梁芳茹反反复复不停的说,无论侯夫人问什么,她都是这一句话。
她已经害怕到不会思考,不会动脑,甚至连侯夫人问的是什么,都已经听不入耳,终归只有十个字:“不知道,都听母亲的安排。”
侯夫人很生气,后果是否严重,都要看她是否能抑制住自己即将爆发的脾气。
“问你什么,你都说不知道,要听你母亲的,可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动动脑子,梁家如今这个情形,因你的婚事,你母亲****多少心?忍了多少苦和委屈,你只仅仅的一句不知道就算了?”
“你母亲担心你嫁的不好,可又怕将来落埋怨,所以才迟迟不肯点这个头,可你也要知道自己的身份!”
“你的生母是个罪奴,生下你之后便过了世,你是梁府的庶女,而梁府如今又多灾多难,已经被贬到了这等偏野之地,你难道不该报答一下这些年梁夫人对你的恩?”
“岑国公府的大门,哪怕是做一个庶子的填房,也不知有多少人家抢破了头,我临来之前,刑部侍郎已经多次登门愿意结亲,是我出面把这件事压下来,只等着你。”
“就算不为了你自己,你也要为你母亲、你的兄长弟弟们考虑,京都终归要有梁家的人,你到底懂不懂?”
侯夫人一口气嚷了数句话,粗喘了好几下才把气息平稳下来。
烟玉立即递上了茶,侯夫人端起来抿了一口,只是她的目光仍旧在梁芳茹的身上,没有挪开。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梁芳茹的眼圈发红,一直忍着的眼泪顺着面颊滑落下来。
只是不知这眼泪是因恐惧和胆怯被吓的,还是侯夫人戳到了她心中的痛点。
她的生母,梁夫人待她的恩情,梁家的处境…
梁芳茹的心中只有梁家,只是她自知脑子不够聪颖,帮不上任何忙,她只懂听从父亲和母亲的叮嘱,只懂由哥哥和弟弟为自己做主,她不知该怎么办,更不知侯夫人所说是对是错。
“你总要给你母亲喘一口气的机会。”
侯夫人硬气过后,开始怀柔起来,“她的心底待你如亲生女儿一般,可你也要为她想一想,这种处境下,还能找到比岑国公府更好的人家吗?能吗?”
梁芳茹豁然睁眼,第一次表态,摇了摇头,“不能。”
“那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侯夫人起身走近她,“别让你母亲再为此事犹豫不决,折磨自己,只要你点个头,她还有什么不答应的?我们也只盼着你嫁得好,盼着梁家好…”
梁芳茹站在那里呆若木鸡,好似钉死的木桩,脸上没有半分流露的神情。
她不知道自己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点头,答应下来,她是孝女吗?
摇头,拒绝以后,母亲是否会为自己的事操心费神?那是不孝吗?
这事儿到底该怎么办?
她已经没有主意了!
院子里突然有了声响,侯夫人当即皱了眉。
“四奶奶,您怎么来了?”
烟玉得了侯夫人的眼色,立即出门去看,抬头便见徐若瑾正带着丫鬟赶来,烟玉和煦的笑也透着几分尴尬。
徐若瑾这一路走的格外迅速,只是到了这院子里还必须要装出几分沉稳来。
可急迫的气息没能平缓,徐若瑾说起话来声音都有些哑,“侯夫人在吗?明儿是请了戏班子到府上,请侯夫人点戏牌子,也让他们早早做准备。”
“那您快进。”
“烟玉姑娘也进。”
寒暄着,徐若瑾迈步进了屋,抬起头就看到梁芳茹长舒了一口气,好似心落到了肚子里。
只是她红肿的眼睛,明显是已哭过…
“哎哟,三姐姐也在。”
徐若瑾故作出惊讶,又为侯夫人福了福身,“明儿来府上的戏班子是从江南来的,母亲听说了,便立即下重金去请,相请不如偶遇,这也是赶了巧,正是这时候来了中林县。刚刚他们递来了戏牌子,我便拿来给您看看,若都不合心,立即让他们再送。”
这一番说辞,谁都挑不出毛病。
其实戏牌子昨儿就送来了,只是这个瞎话倒是不难编,徐若瑾也没什么心理压力。
侯夫人上下扫量了徐若瑾半晌,才把她手中举着的戏牌子压低了些:
“《牡丹亭》,《游园惊梦》,《桃花扇》都是这些老戏码,就没些新的?在京都听,来了中林县还要听,耳朵早腻了。”
侯夫人的挑剔,徐若瑾早已预料到,“其实这个板子最拿手的还真不是这几出,《紫钗记》、《阳关》、《秋江》这都是拿手剧目。”
“那就你说的这几个吧,再怎么厉害,也比不得京都的钱庆班…”
侯夫人摆手便把戏牌子打到旁边,徐若瑾也不在意,因为她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来请她挑戏码,而是为了梁芳茹。
“若是您没有别的吩咐,我这就先布置下去?”
徐若瑾客套的寒暄,让侯夫人也烦,“行了,走吧。”
“是。”徐若瑾看向梁芳茹,“三姐姐你…”
“她还要在这里多陪我一会儿,你自己先下去吧。”侯夫人当即就把梁芳茹留在身边,绝不容徐若瑾就此把她带走。
徐若瑾看到梁芳茹眼中的急迫,却也无可奈何。
她实在找不出什么借口强行把梁芳茹也带走,若是侯夫人借此事大发脾气,她也着实受不住。
看向梁芳茹,徐若瑾微微的摇了摇头,那一副目光都在告诉梁芳茹不能答应。
梁芳茹看懂了,也看明白了。
可是她的心底却踌躇起来…
自己到底是不是梁家的累赘?

第259章 戏码

徐若瑾离开侯夫人别院,只觉得这件事不对劲儿。
她的脑子里第一个蹦出的人便是婆婆。
可若是直接去找婆婆谈此事,恐怕会引起婆婆的反感,会斥自己个大惊小怪,更会怨怼自己对侯夫人的心意有偏见。
昨日与自己谈归谈,但决策者应该是梁夫人才对。
若自己就这么找上门去谈侯夫人把三姐姐带走,反倒让梁夫人先对自己有了不满,就更不利于三姐姐了。
这般思忖,徐若瑾的脚步慢了下来,把手中的戏牌子递给了红杏,“去向方妈妈回一声,侯夫人点了《紫钗记》《秋江》《阳关》三出戏,问问夫人是否还有喜好的,不管你怎么说,都要把去别院时,看到三姐姐正在侯夫人那里的事告诉给方妈妈,必须传到!”
红杏也觉这事儿难办,不过她向来是有主意的,嘴皮子也利索,乐意多说话,“奴婢这就去,若是夫人问起您呢?”
“你就说我从侯夫人别院出来后,急着去吩咐戏班子改戏码…”
“奴婢省得了!”
红杏领了命便立即奔向了“福雅苑”,徐若瑾站在原地缓了片刻,便真的吩咐人去找戏班的班主。
做遮掩的说辞总要做得圆满,徐若瑾向来是不喜欢走暗招子,而是一切都在明处。
只期盼三姐姐能够顶住侯夫人的威逼利诱,别真的一时头脑发热,让事情没了转寰的机会。
红杏得了徐若瑾的硬性命令,自当会把梁芳茹在侯夫人别院的时传出去。
方妈妈听了这话自然会想到徐若瑾,在梁夫人面前似是随意的便提到了梁芳茹。
而梁夫人的心里也正在惦记着,立即让白芷去找,人在侯夫人那里又如何能传得到?
绿萝亲自去梁夫人面前回了话,“…一早就被侯夫人派人请去了,到现在还没回呢。”
“你怎么没跟去?”梁夫人眉似深锁,已有不悦。
绿萝一脸委屈,“是烟玉姑娘说不必奴婢跟着了,由她为三小姐引路,奴婢、奴婢也说不上话。”
梁夫人冷哼一声攥了拳。
她如何不知这是侯夫人故意为之?
不声不响的先把芳茹给喊了去,却对自己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她这心计用的也太多了吧?
好端端的日子,非要给搅和了。
原本还觉得那岑国公府的庶少爷或许可行,但大嫂这么走阴路子,难不成还有别的说法?
方妈妈摆手把绿萝打发下去,淡淡一笑,“侯夫人还真是变了,这么多年,她好似最不喜芳茹了,居然会主动找过去叙话谈天。”
“您有何不能直说的?她这么做应当是为了芳茹的婚事。”
梁夫人轻抚下鬓角的发丝,直接把方妈妈的话揭了。
“不敢直言说,免得您心里怨怼,好似从四奶奶那里到老奴,都怀疑侯夫人此行目的不纯…”方妈妈笑着递给梁夫人一个帕子,“其实这么多年,老奴一直都不喜侯夫人。”
梁夫人微惊,“不喜?从何时开始?”
“从到侯府任教习妈妈时起。”
“您所说一事,我也思忖过,可芳茹只是个女娃子,又是庶出的闺女,她若有心借此拉拢梁家,恐怕作用不大,难不成因为芳茹,老大和老四就会投奔过去?这是天方夜谭,这是笑话。”
梁夫人终究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可抛开国公府,如今也实在为芳茹选不到更好的人家了,您以为这些我都不想吗?无论她是出自谁的肚子,自小便在我身边长大,我是真心疼她的。”
“您都想不通的事,老奴就更想不通了。”
方妈妈没有直接驳,“只是您都这般思忖,侯夫人又为何如此大动干戈,这般用心?说是这一次来是为了四爷,可自四爷离开,便是针对着四奶奶,如今又是三小姐,梁家已是被责贬到偏野之地的破落户了,何必如此费心机?”
“真是为了情分么?”
方妈妈的最后一句,触动了梁夫人的心弦。
她的脸色有些苦,喃喃自语,“情分?也只有我还过的这般天真,这两个字,就是一把刀,戳的我心中流血,我却仍不愿认输…”
方妈妈没有再接话,梁夫人则吩咐白芷,“去别院把三小姐请回来,就说我的红宝簪子找不到了,那是三小姐放的,让她帮着回来找找。”
白芷应令而去,方妈妈又恢复以往那派漠不关心的淡笑,好似一切都未发生。
徐若瑾把点好的戏牌子传了下去,便去看了明日要在园子里摆戏台子用的物件。
从桌椅板凳到茶海餐碟,事无巨细,她每一样都亲自过目。
这是最后一场梁府的小聚,凡事都要有始有终,尽管是最后一次,她也要做到毫无纰漏,做到梁夫人满意,众位夫人开心。
这不是她自作贱的要去伺候别人,这是她的自我价值的找寻。
“徐若瑾”这三个字早已不该再是之前被人以讹传讹、任人欺辱的破落庶女,应该是出类拔萃、干脆利落的梁府四奶奶。
而夫人们的点头与笑容,便是评判这个标准的秤砣。
她也想看一看,自己的分量到底有多重…
徐若瑾正在忙着,指着一个有微小裂纹的茶桶吩咐下人们换一个。
红杏匆匆的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离了很远便开始喊,“四奶奶,快,夫人请您去一趟!”
“怎么了?这么着急。”徐若瑾埋怨的看着红杏。
她向来是这么风风火火,在徐府也就罢了,在梁府还不改这个毛病。
倒不是徐若瑾看不惯,而是梁夫人最重视这个,若不小心被瞧见,红杏指不定怎么挨训。
红杏上气不接下气,“真是急事,您快去吧,三小姐也在呢。”
“三姐?”徐若瑾豁然咬住嘴唇,“她不会答应侯夫人的…”
红杏连连点头,“是,答应了,三小姐居然答应了!”
徐若瑾只觉头脑昏厥,脚步踉跄,她明明朝着三姐姐摇了头,而她也看懂了自己的意思,为何还会答应?为何?
顾不得多想,徐若瑾拎起裙子便朝着“福雅苑”跑。
而此时梁夫人满脸涨红的看着梁芳茹,声音颤抖的道:“你确定,你真要嫁?”

第260章 我嫁

“母亲,我真的要嫁。”
梁芳茹呆呆的站在原地,眼睛一直不敢抬起来看梁夫人。
她的声音很轻,轻的好似不是从她口中发出,轻的让人心寒心颤,却又恨不起来。
梁夫人的声音哽咽,“若是侯夫人逼你答应的,你可以直接说,你是我的女儿,你的事只有我能做主!”
“母亲,我是真的想好了。”
梁芳茹鼓起勇气抬了头,可看到梁夫人眼中的湿润和急迫,她又别过头去,“岑国公府是旁人想巴结都巴结不上的,女儿能入了那个门槛儿,也算是高攀的,岂不是比之前吴家要强得多?”
“纵使嫁过去是填房,但女儿的年纪大了,即便选也选不到合适的,何况,女儿的脾气您还不知道吗?小脾气也是有的,受不了欺负,待他的孩子也会视如己出,就像您待女儿一样。”
梁芳茹说到此不免有些激动,“我一定能做得好,就请母亲放心吧,不要再为女儿的婚事操心了,这次是女儿想给自己的事做一回主,是第一次,也期望是最后一次…”
“行了!”
梁夫人气的厉声道:“芳茹,你是我一手养大的,这些话是你能说得出的?你觉得我会信吗?你从没说话骗过我,我只问你,这些是不是侯夫人讲给你听的?是不是?”
“母亲,”梁芳茹被吓到了,她最怕的便是梁夫人生气,“是,可是女儿是真觉得这样好。”
“你真想为自己做这个主吗?”
梁夫人起上心头,更是悲从心起,她看向梁芳茹的目光除却失望便是失望!
梁大将军不在,老大和老二在边境不允回来,唯独有个能拿主意的老四,却还不声不响的走了,到现在都不回。
唯独剩下身边这么一个姑娘,却还被人施了魔,几句话便答应下这门亲事。
若在之前,梁夫人对这门亲事还有些犹豫,怕错过之后,辜负了芳茹一辈子,可如今她却自己先做了主,而且这个主还做得这么让她恶心!
她想到了梁霄当初自作主张的娶了徐若瑾入门,如今连女儿也要这样?
梁夫人只觉得头晕脑胀,恨不能一头撞死过去!
梁芳茹自当也看到了母亲眼中的失落。
可她想到侯夫人所说,自己就是个累赘,母亲纵使现在生气,却也是解了心头的一大包袱,那自己又何必不肯下这个狠心?早早的让母亲予以解脱?
梁芳茹狠狠的咬了自己的舌头,舌头渗出了血。
血的腥甜气上涌,窜进她的鼻子,呛的她的眼泪又落下来,咬紧牙,想要就此断了自己仍存的期望!
“我要嫁!”
“好,我答应你!”梁夫人当即吩咐门外的婆子,“去告诉侯夫人,就说我答应了!”
婆子脚步犹豫不决,梁夫人怒斥道:“怎么?没听见我的话吗?我管不住儿子,管不住女儿,难道连你们也说不动了?”
婆子吓的立即往外跑。
门外一声急切的声音喊出,“不行,三姐姐不能给自己的亲事做主!”
梁芳茹身子一震,朝门口望去,正是徐若瑾急迫的从屋外跑了进来。
“你这时候来又有何用?”梁夫人看到徐若瑾,心里对梁霄的怨怼不免又撒了出来,“梁霄娶你便是自己做的主,这会儿你倒是不让芳茹做主,都有主意都够霸道,却不知把我这个母亲放在何处!”
“母亲,若瑾来的仓促了,给母亲赔罪!”
徐若瑾在屋中站定,微微福身,“可是三姐姐不能给自己的亲事做主!”
“若瑾…”
“你听我说。”徐若瑾在门口便听到了梁夫人迫切的训斥,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婆婆这般对待三姐姐,想必她的心中也是置气,而不是真的乐意三姐姐就这么嫁过去。
这已经不再是挑选岑国公府的那位少爷是否合适,而是家中人自己先堵气闹脾气,这般做的决策又怎能好?
所以徐若瑾才匆匆赶来,当即阻止!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梁大将军与母亲都在世,哪能轮的着三姐姐自己决策?公公即便如今不在家中,那也是大哥这位梁家的长子出面做主,即便大哥联络不上,还有二哥,二哥联络不上,还有四爷,怎能容三姐姐自己您做主?”
“四爷娶我是如何违了规矩伤了母亲的心,三姐姐您心知肚明,更是亲眼所见,难道您就愿意步四爷的后尘?让母亲心里怨怼你、记恨你,这样才对得起母亲吗?”
“就算你豁出去了,可我不许你嫁,四爷不回来,就是不许你做主,我不答应!”
徐若瑾的胡搅蛮缠,让梁芳茹有些急,“四弟妹,你倒是讲个道理。”
“讲什么道理?三姐姐都开始不遵规矩了,我还有什么道理可讲?”
徐若瑾看着他,“上一次吴家的事,你说有四爷做主便心安,这是你亲口所说吧?你也说过,你的婚事是梁家的事,不是你个人的事对吧?那么这一次,也应该由四爷做主,已不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梁芳茹被她这一番絮絮叨叨的说辞,弄的呆若木鸡,反应不过来。
“都不愧是姓这个梁字,脾气秉性都与你们的父亲一样倔强,几头牛都拉不回来的犟劲儿,只会欺负我这个老实人…”
梁夫人说着,不由得落了泪。
她是真的伤心了…
芳茹看到母亲哭,立即“噗通”一声跪在了梁夫人的面前,“母亲您别哭,都是我不好,女儿给您磕头了,只求您别哭,女儿本就是个罪奴之女,能去岑国公府已经是福气,真的是福气…”
“不许你再胡说,什么罪奴之女?我才是你的母亲!”
“都是女儿不好!”
母女二人抱头痛哭,让徐若瑾在一旁也忍不住眼圈发红。
“烟玉姑娘怎么来了?”
门外一声寒暄声起,让屋内的主仆众人都豁然怔住。
烟玉的声从外传来,“刚刚有妈妈去见侯夫人,说是梁夫人也乐意促成芳茹姑娘与岑国公府的亲事,侯夫人听后大喜,特意让奴婢过来给芳茹姑娘送定亲大礼。”
徐若瑾看到梁夫人与芳茹一脸惊愕和气恼后的悔意,不由猛一跺脚!
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第261章 窝心

徐若瑾不等梁夫人吩咐,转身便出了正屋去见烟玉。
“烟玉姑娘来的不巧,母亲刚刚有些不舒服歇了,要不然你晚点儿再过来?”
徐若瑾站在正屋门口,摆明了是不允她进。
烟玉一怔,对徐若瑾的态度有些摸不着头脑。
虽然侯夫人之前已交代过,梁夫人对此事恐怕会有怨怼,不会有什么好颜色,所以特意备了一份定亲重礼,为梁夫人消一消火气。
可既然是已派了妈妈过去传话,怎么这会儿又不让进门了?
“既是梁夫人身子不舒服,奴婢更要进去为梁夫人请个安,稍后回去也要向侯夫人回禀,还望四奶奶通融下。”
“已经歇了,难不成还要起来应你一声?”
徐若瑾脸上虽笑,但其中透出的不喜和冷意,让烟玉紧抿下嘴,看了看手中的物件,她便递了过去,“此物乃是侯夫人亲自吩咐的,奴婢可否能见一见芳茹姑娘?”
“三姐姐正在母亲身边贴身伺候,明儿再说吧。”
“若不然,这物件奴婢先送了芳茹姑娘手中,终归是她的定亲礼。”
“放肆!”
徐若瑾一声怒斥,冷看烟玉道:“梁府的小姐与岑国公府的爷定亲,是小事吗?定亲之礼用你个丫鬟随意送来送去的,还有没有规矩、懂不懂道理?当这是随意赏个丫鬟,打发个婆子吗?随意的过家家解闷儿不成?”
“我却不知道侯府还有这么个规矩,也不知道烟玉姑娘到底是多么贵重的身份了!”
徐若瑾的语速极快,斥的烟玉张了半天的嘴都不敢再回一句。
这个亏她只能认了,因为见不到梁夫人,她无论有什么解释的话都无用,因为四奶奶摆明了就是找茬,要撵她走。
只是烟玉终归是侯府出身的丫鬟,表面的气度还是做得出来,“既是四奶奶如此说,烟玉也知错,这便回去向侯夫人禀明,再向侯夫人领罚认罪,都是烟玉的疏忽。”
“那就回吧。”
徐若瑾束手看着她,不再多说一句话。
烟玉福了福身,带着身后的丫鬟婆子们回了侯夫人别院。
徐若瑾转身回了屋内,便见梁夫人直直的看着她,目光中的复杂神色,让徐若瑾猜不出来是什么意思。
梁芳茹坐在梁夫人旁边,将头埋入手中,身体的颤抖和微微传出的哽咽声,她在哭…
“母亲也不必这么看着我,我只是不想让这件事就此定下,好歹您这里还没做出最后的决定。”
徐若瑾把口中的“意气用事”又憋了回去,“喜事便要喜,总要乐呵呵的定了才对,不该是如今这样哭哭啼啼委委屈屈。”
“唉…”
梁夫人叹了口气,“旁日里觉得你没规矩,不懂礼数,没想到今儿这胡搅蛮缠倒是派上用场了。”
“我只当母亲这是夸我。”徐若瑾厚着脸皮,梁夫人又看她,“你倒是不怕得罪人。”
“为了三姐姐,我不怕做恶人,更不怕遭人恨。”
徐若瑾看向梁芳茹,“我更希望三姐姐在这件事上能多为自己想想,想的自私一点。”
梁芳茹抬起头看着她,徐若瑾晶莹目光中的期盼,闪的她羞愧难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方妈妈,您先陪着芳茹去净一把脸,好歹这丫头刚撒了一回泼,抢了点儿时间由咱们想想,也别荒废了,就都再静下来想想。”
梁夫人是故意要把梁芳茹撵走,与徐若瑾单谈。
方妈妈点点头,便扶着梁芳茹下去。
梁芳茹这会儿已是木头一块,脑子里除了眼泪便是眼泪,什么想法都没了。
看着方妈妈和梁芳茹出门,徐若瑾便直问:“母亲有什么吩咐的?若瑾能做到,必定去做。”
“这门亲事恐怕不好推了。”
梁夫人接连几声沉叹,“抛开侯夫人做此事的手段不雅,单提这门婚事,我的确觉得不算太差,却也不美,庶子便罢了,却是去做填房夫人,芳茹的性子若是个泼辣的倒罢了,偏偏如此柔弱,没个主意,唉…”
“母亲,真的没法挽回了吗?”徐若瑾咬着唇,“不过是婆子去传的一句话而已,必须要认?”
“话从口出,怎能不认?言出必行,允诺必遵,难道因为一时情急,要把责任推了传话的婆子身上?这种事我做不出。”梁夫人急的咳了几声,“何况芳茹在侯夫人那里,便已经率先答应了。”
徐若瑾哑口无言,还真的说不出话。
芳茹亲自答应了,婆婆堵气之余,又让婆子去传了话。
虽然侯夫人派人来送定亲礼,被自己给撵了回去,但这件事从表面来看,推不掉。
“窝心。”
徐若瑾捶捶胸口,“真觉得是窝心。”
“行了,别再这里发什么牢骚,”梁夫人看她,“依我来看,这件事既然答应了,就先备着,也不必准备的太急,掌控好进度和节奏,终归府上的事都交了你,那这件事你也一并做了。”
徐若瑾轻挑眉头,“事情太多,忙不过来,若是耽搁的慢了,还望母亲别怪罪。”
“我又不是刁钻苛刻的女人,还能让你一个人长八只手两个脑袋来忙?终归把这当事儿忙着就是了…却不知老四回来,还能不能有什么转机了。”
梁夫人后半句自言自语,又苦笑摇头,“我这也是痴心妄想了,他还能找寻到更好的人家不成?而且若是把岑国公府的亲事都拒了,恐怕也没人再敢娶芳茹了…”
徐若瑾咬破了唇。
她豁然明白为何梁夫人宁肯窝心,也把这门亲事答应下来。
侯夫人的心思的确歹毒,梁家如今乃是弱势,而岑国公府是京都豪门,若是把这门亲事婉拒,那还有哪户人家敢来向梁家提亲?
何况亲事还是侯夫人亲自提的…
连国公府都不肯嫁,三姐姐会得什么名声?那才是把三姐姐给耽误了。
虽说她们不介意养三姐姐一辈子,可毕竟是女人,若终身未嫁,对芳茹的确不公平。
“那就等四爷回来吧。”徐若瑾倒有些期待,“他总会出其不意。”

第262章 拒婚

翌日便是梁府安排的最后一场夫人们的小聚。
七七八八,人数不多,但也都是前两次聚会谈得好的夫人们一同来看戏。
因与侯夫人也见过面,再相见便没有了初次的生疏,戏班子又是夫人们一直都听说过、且有兴趣的,到了梁家便直奔后园,叽叽喳喳一同聊,抹去了梁府昨晚的抑郁气氛。
只是徐若瑾这一晚并没睡踏实。
浑浑噩噩,梦里总有梁霄的出现,一早醒来摸了**边还是空的,便在心里开始骂这个家伙,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不是说十天吗?那也应当便是明日了。
就不能提早一点儿?
吃了几口早饭,便开始布置今日夫人们来看戏的准备。
终究夫人们全都到了,戏班子也在台后准备上了,徐若瑾靠在角落中的柱子上小闭一会儿眼睛。
因为她的眼睛又酸又疼。
春草取来用凉水浸过的棉巾递来,徐若瑾用其敷着眼睛。
睁开眨了眨,还是觉得涩涩的。
“奴婢再为您去取一个?”春草看着她满脸心疼,这几日,四奶奶可瘦了一圈了。
原本就不是丰腴的人…
徐若瑾摇摇头,“不用了,都等晚上再说吧,今儿是关键。”她一直在等着侯夫人出现,因为她总觉得,侯夫人不会这么轻易的放弃,一定还有什么把戏要上演。
春草点了点头,欲伸手为她揉揉肩。
一旁有阵唏嘘的说话声,夫人们朝那边望去,正看到侯夫人走来。
起身迎候,侯夫人倒是心情不错,一路上笑面涔涔,好似得了多大的喜事。
徐若瑾也快步的赶过去,吩咐婆子们把侯夫人专用的椅凳摆好,便吩咐丫鬟们递上果点热水,由烟玉亲自伺候她沏茶。
侯夫人看着徐若瑾,笑容比这几日加起来都要浓,“自我来以后,你是一直都没停了忙,累的小脸都瘦了一圈,梁霄也是的,居然还不回来,是真不怕我把你也带走,呵呵呵…”
夫人们投目看来,徐若瑾的笑也恭敬,“侯夫人贵气多福,您身边伺候的人都是伶俐聪颖的,若瑾是因太笨,所以做起事来才会累成这样,还是不在您身边添堵了,何况,母亲也舍不得我不是?”
徐若瑾厚颜笑着看向梁夫人,梁夫人微微点头,“什么都想抢走,只剩我孤零零的一人?却不知大哥是让嫂子来安抚我的,还是来堵心我的了。”
“这个刁蛮的脾气居然还没改,好事都能让你讲出歪理来,年纪越大反倒越像小孩子了,胡搅蛮缠!”
侯夫人这般说,夫人倒也笑了,“还是梁夫人与侯夫人关系亲,旁的人哪敢随意开这等玩笑,心里早记恨上了。”
“是啊是啊,这等姑嫂亲,还是初次见,其实家中的女眷本就没多少,倒是一团吉祥更妙。”
梁夫人与侯夫人对视一眼,二人心知肚明对方藏着的话,但外人自当看不懂,还当时姑嫂情深,乐意添几句彩头。
台上开戏的锣鼓点“铛铛”敲响,夫人们便都不再说话,朝台上望去。
徐若瑾适时的退到后面的小椅子上坐着,远远的看着她们。
台上一出戏,台下逗心计,倒真是长见识了。
只是侯夫人会这么安安静静的看戏便罢了?她心中总不敢轻松对待,因为侯夫人是典型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徐若瑾一直都在盯着侯夫人。
台上戏起,夫人们则看的津津有味儿,《堕钗灯影》、《花院盟心》、《阳关折柳》,三折子戏可都不算短,而夫人们闲暇之余也乐意看这等有**终成眷属的戏码,不免有些着急。
士子十郎元宵夜偶得小玉燕钗定亲,当晚便成好事,只可惜十郎与小玉相遇之前,曾得太尉之女倾心。
十郎与小玉成亲之时,便是十郎高中状元之日,而太尉要十郎与女儿结成好事,被十郎婉拒,气怒之下,将十郎发配塞外参军。
十郎一去三年,小玉生活艰难,只得将紫钗变卖。
而三年后,十郎回京太尉作梗,称小玉另加他人…
虽最终是有**解开团团迷雾百年之好,坏人自有报应,但台上的才子佳人,总能引动夫人们泪眼涟涟,一颗心都追了过去,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半场锣响,台上之人更换道具。
侯夫人用帕子抹抹眼角,装出一副情痴多情之人,“明明知道是戏,却也这么入了进去,最受不得奸人当道,总把好心当恶意,只为牟取私利。”
“侯夫人说的是,看的我这心里堵的慌。”
“要不稍后让他们把中间两折撤掉,直接演最后一折,否则我这眼睛都要哭瞎了。”
侯夫人眼眸划过一丝极快的嘲讽,看向了梁夫人,“妹妹这么沉默着,都不说话了。”
“这事儿怎能怨我?这一出《紫钗记》还不是您昨儿点的?”
梁夫人说着话,朝徐若瑾招一招手,“去把,告诉班主直接跳后一折子,不然夫人们都受不了了,这角儿演的不错,赏。”
“是,若瑾这就去。”徐若瑾笑着应下,还不等转身,便听侯夫人的声音大了些,“都说是为了好事相聚,孰料全凑了一起掉眼泪,不过这也怪我,谁让我昨儿非点这么一出戏?我得给大家赔罪了。”
“不过…”侯夫人拉长声音,“既是赔罪,便要说点儿好事!”
徐若瑾的脚步停驻,转身看向侯夫人。
侯夫人从烟玉的手中拿来一个精致无比的盒子,送到梁夫人面前,“这是我代老太太送的定亲礼,芳茹姑娘入国公府,便这么定了吧?”
“岑国公府?”夫人们惊了!
“这可真是大喜的日子,芳茹姑娘真是有福之人,熬了这么久,居然能入国公府,这可是大喜事啊!”
“侯夫人菩萨心肠…”
梁夫人的脸色僵硬,看向那盒子的目光有些凝滞。
当着众位夫人的面把事情摆出来,让她没有回还的余地?
这种手段让梁夫人很窝心,窝心透了!
可众人所知,若她当面拒了侯夫人,这个仇也算是记下了。
可仇不仇,梁夫人虽心痛,但并不是最关键的。
最关键的是,若她在此拒了,芳茹这辈子,还有人家肯娶吗?
梁家已不是当初的荣耀之家了!
徐若瑾看到众位夫人僵持在那里,当即把班主又招了来,“开锣,第五折。”
“啊?您确定?”班主吓了一大跳。
“立即,马上,快!”徐若瑾厉喝,班主蹭蹭跑去,立即吩咐戏班的人快速准备。
“铛铛铛铛”锣响,夫人们讶然的投目看去。
只见台子上的牌匾四个大字:“吞钗拒婚”!
侯夫人脸色当即落下,直直的看向徐若瑾。
徐若瑾也投目望去,分毫没有躲闪和怯懦…
这戏可是侯夫人昨儿自己亲点的,自己恶心自己的滋味儿,应该很好受吧!

第263章 戏台

在场的夫人们都不是傻子。
台下侯夫人刚说亲事,台上便敲锣打鼓上演“吞钗拒婚”,这绝不会是巧合,必是有人故意为之。
而能做这种安排的还能是谁呢?
四奶奶徐若瑾?
可戏码是侯夫人点的,刚刚梁夫人也说了,所以这个错怪不到四奶奶身上,只能侯夫人自己咽下去这口闷气。
只是侯夫人的关点在梁夫人身上,自当不会因徐若瑾这么一点儿小手段便乱了分寸慌了神。
“台上的终归是戏,虽是吞钗拒婚,终归也是有**得以美满,台下的才是咱们的亲人,才更该合百年之好,结一段美满姻缘。”
侯夫人拍拍送上的定亲之礼,“打开看看?”
梁夫人没有动。
因为她知道侯夫人所赠之物一定还另有渊源,何况她之前已经提到了岑国公府的老太太,那可不是一般的人物。
“其实归根结底,也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主意了。”
梁夫人淡淡的笑着,“我自当乐意女儿嫁的好,我这个做母亲的脸上也有荣光,只是老爷如今不在,我这个做母亲的也不能一个人便把孩子们的事都做了主,女人短见,我是认了的。”
梁夫人不吝自贬,也要把事情留一个余地,“之前我不喜老四的亲事,如今再看若瑾,模样俊俏可人,做事果断干脆,心底善良细腻,待我这个婆婆也甚是孝顺,我却不敢信自己的眼光了,要不然,让芳茹自己来定?然后我再与老四商量商量?”
给方妈妈使了眼色,方妈妈便吩咐丫鬟去传话,请三小姐过来一趟。
侯夫人把摁在定亲礼上的手抬了起来,“昨日已与芳茹私下谈过此事,生怕你这个做母亲的心疼女儿,到时候再怨怼我,她也不容易,更觉得此事也合心意,便点头应了,否则我怎么敢在今儿就与你说出来?而且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你啊,就放宽了心吧!”
侯夫人笑容满面,好似这件事做的无比周到,让梁夫人一时反驳不了。
众位夫人们脸上的惊诧已无与伦比,越发的对这件事捉摸不清。
按说岑国公府肯要梁芳茹入门,这已经是破天荒的大好事,梁夫人还犹豫什么呢?
而且,侯夫人也已经事先与芳茹姑娘提过,芳茹姑娘也同意了…
原本应是和和美美,喜气洋洋,可怎么看梁夫人脸上的笑都不那么自然。
只是有人看得明白不吭声,更有乐意奉承侯夫人的,便毫不顾忌的巴结起来,“侯夫人真是心细如发,对芳茹姑娘这般上心,可真是让人感动不已,其实归根结底,还是体恤梁夫人您啊,侯夫人已是连您心中纠结的事都已经提前想到,您还犹豫什么?这可是大喜事!”
“就是就是,依着我说,这出《紫钗记》直接最后一折子,剑合钗圆才是最美满!”
“那也要梁夫人点头才是啊。”
一人一句,却是让梁夫人不好收场。
此时再把梁芳茹喊来摇头,也无济于事,反而让这件事更复杂了。
家丑不可外扬,家中的矛盾也不能四处广而告之。
如今这么多人都还敬着梁府、敬着她,只因为她出身忠勇侯府。
而此时忠勇侯夫人正在与她提结亲,她若是当面拒绝,一系列的问题都会出现,不堪设想。
徐若瑾也明白这个道理,可她束手无策,帮不上忙,更不能在这时胡乱说话插嘴,否则侯夫人纠缠自己,婆婆便更是难办。
“这种喜事,我怎能不乐意?”
梁夫人笑着看向侯夫人,“只是我也不得不心中犹豫,芳茹自幼便在我身边长大,也是我娇**的没了边儿,不肯让她插手府上的活计,她到现在什么都不懂。”
“去了岑国公府,不仅马上便要把家撑起来,何况还要看管三个孩子?她如今还需要老四时时呵护照顾呢,我只怕她辜负了大嫂的这片心,倒是去给国公府添乱。”
这话说出,其他夫人们不免互看几眼,心中有了数。
可再仔细一想,梁芳茹的身份去国公府做一填房也是可行的,会不会真是梁夫人太过挑剔了?
可梁家若是几年前那般荣耀还罢了,如今却是如此落魄,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夫人们不说话,侯夫人摆摆手,“这都不是问题,有老太太在,还能教不好?你只说同意还是不同意。”
话题直问,不容梁夫人再回旋找托辞。
只是这种逼迫感让她很不喜,非常不喜。
“夫人,夫人不好了!三小姐不见了,奴婢找不着她了…”
绿萝一声惊呼传来,梁夫人惊的站起了身,“怎么回事?人呢?”
“您刚刚派人来传话找三小姐,可三小姐从早间便出去了,说是来园子里听戏,让奴婢留在屋中绣新鞋样子,可三小姐也不在这里,三小姐找不到了!”
“这丫头,到底去哪儿了?快点儿都四处看看,三小姐在何处,别让她再乱贪玩了…”
梁夫人面上虽刻意的压制,却也看出她心中的惊慌。
这个丫头,可不要做出什么傻事来,千万不要!
夫人们也不敢再胡乱的插嘴,侯夫人一张脸很是难看。
台上的锣鼓声突然敲响。
“咣当”一声,所有慌乱的人们齐齐看去。
却正见到一个身着青衫的女子站在台中央,而她的身旁便是戏牌子“吞钗拒婚”。
“芳茹!”
梁夫人一声嘶喊,夫人们也都惊了!
那台上举着一根钗对准自己的,不正是梁芳茹吗?
梁芳茹干涸的泪痕布满一张脸,她的眼中除了绝望之外便是麻木。
“快去拦着她!”
梁夫人的喊叫无济于事,因为戏班子的人早已被吓的不敢动弹。
这时若谁轻易弄出声响,让这位自寻短见的小姐出了事,他们十个脑袋也赔不起啊!
“芳茹你这是干什么?你别慌…”
侯夫人也吓到了!
她没想到梁芳茹这么一个柔弱的丫头会做出这等事来!
“母亲,女儿,女儿对不住您了!”
话说着,梁芳茹抬手便用钗刺喉咙!
“不要!”
“轰”的一声!
夫人们的厉声尖叫响起,更有人吓的昏了过去!
侯夫人则一直看着台上。
台上流了血,只是血却不是梁芳茹的!
因为徐若瑾从发现梁芳茹在台上时,便一溜小跑冲了过去,终究在最后一刻,她伸出手臂挡住了钗,更是把梁芳茹摁在那里不允她再动:
“糊涂,胡闹!”

第264章 客串

发钗的顶尖很锐利。
把徐若瑾的袖子划开两条,连她的手臂也留下一道血痕。
伤口在流着血,徐若瑾却无暇顾及疼痛,把梁芳茹手中的发钗抢了过来,才站起身,由丫鬟婆子们将她扶起。
“四弟妹,你没事吧?”
梁芳茹看到自己衣襟上蹭到了血,但她身上并没有伤。
这只能是徐若瑾的。
她已不再纠缠与吞钗拒婚,倒是一门心思关心起徐若瑾的伤势。
“三姐姐,你糊涂!”徐若瑾除却说这两个字,一肚子话却都闷在心里吐不出来。
她和婆婆千方百计的想要把事情拖延,等候梁霄归来再做主意,可三姐姐却险些便了却自己的性命。
性命是最宝贵的东西,怎能如此糟蹋?而且是为了这般不值当的人?
梁芳茹只一门心思看着她手上的伤,想要去为徐若瑾包扎,却又束手束脚,不敢上前,“对,我糊涂,我荒唐,我无理取闹,四弟妹,你还是先顾着手上的伤,流血了,已经流血了!”
“流血又能怎样?哪怕我的胳膊废了,我也不想看到你就这样自尽在我们面前,三姐姐,你…你这是何苦呢!”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
梁夫人匆匆而至,其他夫人们也有随之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