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杏咬紧了嘴唇,一把手松开,又狠狠的踢了她两脚,“你个外面来的小贱人,从你进府就开始各种生事,从没安过好心,畜生不如!”
小可哭的满脸是泪,扑在地上痛哭不止,“奴婢、奴婢猪狗不如,可奴婢真不是有心害您的,真不是…”
“是谁让你下毒的?嗯?”
徐若瑾的声音颤抖,如轻飘的羽毛。
她虽自认命大,自认有胆量,可再一次面对死亡,她仍不能这般彻底的冷静。
生、死,只不过是一线之间、一念之间。
如若刚刚手快一些,把菜入了口,此时又不知是个什么样的境况。
亦或许,徐府又要再摆一个棺材了?
虽然这话她自己也说过,可真的面对死亡时,没有一个人愿意轻易的死去。
红杏看着小可,手攥的紧紧,若不是杀人偿命,她真恨不能亲手掐死眼前这个人。
小可哽咽几声,马上道:
“是张公子,是张仲恒,他陷害奴婢爹欠了赌债,如若不还钱,他就要砍掉奴婢爹的双手双脚。”
小可抹了一把眼泪儿,哭的更凶起来,“奴婢爹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奴婢不想他活的狗都不如,奴婢更不想让二小姐死。”
“他们糊弄奴婢,说这个药放进菜里,只是让二小姐昏迷,嫁不去梁家,可奴婢早上拿去偷偷喂了三少爷的狗,孰料,孰料那狗根本就再也没醒!”
“奴婢这才知道是上当了,奴婢该死,二小姐对奴婢那么关心,奴婢还做出这样的事,奴婢不是人,二小姐,您怎么处置奴婢都行,都是奴婢的错!”
小可不停的哭着磕头,徐若瑾深吸口气,闭上了眼睛。
张仲恒!
又是张仲恒!
他都已经混成了如今的模样,却仍旧想要自己死?
还真是阴魂不散呢。
红杏和春草听了这话,惊呆的看向了徐若瑾。
那位张公子之前乃是二小姐的未婚夫,居然有这等狠心,只想至二小姐于死地?
“报官!”
红杏咬紧了牙,“张家做出这么绝情的事,绝对不能就这样算了,否则下一次,他们还会找机会害二小姐的!”
“可是…”春草对此事想的更多,“可是二小姐还有几天就要嫁了的。”
“那又怎样,难不成就这么算了?”
红杏看向徐若瑾,“二小姐,您说怎么办?”
徐若瑾深吸了几口气,并没有马上回答红杏的话,而是静静的思忖。
徐家如今已经够乱了,再闹出这事,恐怕是乱上加乱,难不成让人看的笑话更大吗?
目光一直盯着小可,徐若瑾虽没说话,可她目光的变化,却让小可心惊胆战,乞求的目光一直盯着二小姐。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早已冰冷。
三个人在屋中没有丁点声响,都在默默的看着徐若瑾。
过了大半个时辰,徐若瑾的一声长叹,才打破了安宁。
起身走到书桌前,润墨提笔,写下了几个字,折叠好,交给了春草,“把这个送去给姜府的公子,你亲自去,若有人问,便说是我有意询问何时能去拜见姜家的老太爷,他为我做媒,又赠了贺礼,我理应予以答谢。”
“姜公子?”红杏纳罕不明,春草并未多问,穿好衣裳便出了门。
徐若瑾见春草离开,便看向了小可,“你跟在我身边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好歹也是主仆一场,今儿的事,我理应谢谢你,好歹最后的那一刻,你良心发现,没有真的把我毒死。”
“二小姐,二小姐奴婢对您是真心的,奴婢绝对没有心去害您!”
小可抹了一把脸,“当初奴婢进府,便是张家少爷给伢婆子使了银子,也贿赂了府里的人,否则奴婢根本留不下,奴婢在您身边,开始时根本不懂事,可时间久了,您对奴婢是真心的好,比奴婢的爹娘都亲,奴婢是真心感激您。”
“可他们不仅抓了奴婢的父亲,而且还威胁奴婢,说奴婢如若不做,就把奴婢的身份告诉您,您仍然饶不了…”
小可的嗓子沙哑,“奴婢已经想好了,即便被您打死,那也是奴婢的命,奴婢一点儿都不怨,只怨老天爷没赏一个好人家投胎。”
“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红杏对她是又气又恨又怜悯。
她并非是个狠心的人,小可的话,不也正是她曾经说过的?
天生就是投胎了这个命,又能有什么辙。
“起来吧。”
徐若瑾的情绪缓和下来,“红杏,带小可去洗一把脸,这件事都不要再提,就当没发生过。”
“二小姐,您这是…”
“小可的爹恐怕早已经死了。”
徐若瑾对此有八成的把握,“咱们只静观其变,看谁先忍不住吧。”
“那小可怎么办?”
红杏有些急,虽然她也舍不得小可,可她毕竟做出过胆子这么大的事,还能留在二小姐身边?
徐若瑾看向小可,“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就看你是不是珍惜这段情分了!”
“奴婢都听二小姐的,奴婢这条命,早已经是二小姐的了!”
小可的眼中露出乞求之色,徐若瑾看着她,“那你就耐心的等着,等着听我的吩咐。”
似是自言自语,徐若瑾喃喃道:
“有些事,就要在离开之前做一个彻底的了断,这个世界,不容人心思不狠!活着,就彻底摆脱不了交易这两个字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送礼

春草送信儿回来之前,徐子墨率先到了徐若瑾的院子。
这些时日,徐子墨也很郁闷。
大哥不回来,母亲见不着,二姐又即将要嫁人,他原本喜乐的日子突然孤寂起来,显得格外不爽。
得了丫鬟前去相邀的信儿,徐子墨巴不得早点儿来与二姐叙叙话。
虽然二姐也答应了嫁人之后,他可以去梁府找她,可徐子墨也不傻,他知道梁府是不可能容他随意的出入,莫不如趁着此时说个够。
可惜还没等徐子墨发一发牢骚,徐若瑾便把他拽到了书桌前,账册一铺,指着道:
“帮姐姐看看,这些物件若是变卖的话,能卖多少银子?”
“啊?”
徐子墨看看账册上的物件名字,再看徐若瑾,“二姐,你这是要干嘛?”
“都是各府给添妆送的礼,可是这些物件二姐也不知到底值不值钱,三弟帮忙瞧瞧,我好依照档次分门别类的放好,免得把贵重东西当了随礼送人,反而容易闹出笑话。”
徐若瑾没有说实话,只随意找了个理由搪塞。
徐子墨不知道李忠林来闹事,对二姐的话也没多想,举起账册便开始撅嘴,“本来以为二姐是来找我聊天的,却没想到是做这件事。”
“二姐现在也没空理我了,等你一走,我都不知能做些什么了。”
徐若瑾的心一软,绷紧的弦儿也松了些,“二姐这也是只能求着你,不然能去求谁?知道二姐连鎏金纯金的物件价格都分不清楚,岂不是丢了大人了?好啦好啦,稍后想吃点儿什么?留在这儿吃晚饭,我让红杏去吩咐大厨房做点儿好吃的。”
徐子墨当即顺杆爬,“酒,我馋二姐的酒了!”
“臭小子,故意诉委屈,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徐若瑾轻点了下他的胖脑瓜,“就容你这一次,但不许多喝,否则父亲知道了,又要骂了。”
“过年嘛!”
徐子墨说完这三个字,脸色也淡漠下来,“只可惜,家里一点儿过年的气氛都没有。”
“行了行了,容你喝三杯。”徐若瑾指着账册,“快些把价码给我标出来,否则一滴没有。”
“好嘞,这就干活儿。”
徐子墨对别的事不在行,珠宝首饰、瓷瓶玉罐儿的价码他是熟的不能再熟了。
徐若瑾到角落中拿起一坛酒。
这些时日家事太多,她很久没有亲自弄酒。
既然是过年,今儿就与弟弟一醉方休。
也不知还晕不晕酒了?
春草到了姜府,很顺利的见到了姜必武。
姜必武接过那一张纸条,上面只有简短的几个字:“告诉梁霄,该有个了结了。”
把纸条捏的粉碎,让下人点火烧了,姜必武打量了春草片刻,问道:
“徐姑娘有说是什么事吗?”
春草咬了咬唇,“是急事。”
“急事?”姜必武面露迟疑,“有多急?”
“这个…”春草不敢把事情说出口,斟酌道:“二小姐险些丢了命,很危险。”
姜必武神色凝重起来,他也猜出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否则徐若瑾也不必派人找到他这里来。
“我知道了,回去你怎么说?”
春草把徐若瑾的借口说出来,“奴婢替代二小姐问您,何时能拜会姜老太爷。”
“成亲之后吧,现在不太合适。”姜必武给予了答复,也算对上了口风。
“奴婢省得了。”春草立即点头应下。
姜必武吩咐小厮送春草回去,春草立即告辞。
姜必武在门口思忖后,吩咐小厮道:“备马,咱们去梁府!”
春草回到徐府时,徐若瑾正在与徐子墨吃晚饭。
看到春草回来,红杏连忙过去为她掸着身上的寒气,一个小暖手炉塞怀里,春草也不等暖和过来再去回话,先朝着徐若瑾点点头,示意话已经传过去了。
徐若瑾让红杏给她搬了小杌子,“快坐下吃点儿暖和的,今儿咱们院子和三少爷的院子一起摆席面,也算庆祝下这个年吧。”
“也就只能在这里再过一个年了,虽然院子简陋些,却还真有点儿不舍得。”
徐若瑾看着徐子墨,“最不舍得的,就是三弟了。”
徐子墨挠挠头,“我也不舍得二姐,只可惜大哥还不肯回来,母亲也不露面,不然咱们这个年也能过的不错。”
想到李秋萍的白事,徐子墨立即住了嘴,“不过家里发丧,还是不应该大肆庆贺的。”
“我走了,你要多顾忌些小侄子,知道吗?”
徐若瑾想到那个出生便没了亲娘的娃儿,不由得想到她自己。
她在这里,不也是一个至亲的人都没有吗?
“可是他在柳姨娘那里,我怎能擅自过去关心?父亲该说我了。”徐子墨觉得这件事很难办。
徐若瑾瞪他一眼,“死心眼儿,时而派个丫鬟过去问问,赏给奶娘和婆子们点儿铜子儿银子,有什么事不都来告诉你?”
“这也行?”徐子墨瞪大那双小眼睛,“那、那柳姨娘不会怪我吗?”
“一切都是为了小侄子,她又能说得了什么。”
徐若瑾对柳翠并没有百分百的信任。
特别是上一次她居然把手段耍到自己身上,这种感觉很恶心。
大哥的孩子毕竟不是她亲生的,李忠林的责怪也并不是全无道理,徐家的嫡孙,怎能让父亲的姨娘养在身旁?将来对孩子也有一定的影响。
可大哥还没回,即便再续弦娶亲,也需要一段时日,只能让徐子墨盯着。
“那弟弟知道了,二姐就甭担心了。”徐子墨自己倒上了一杯酒,给徐若瑾斟上了一个杯底儿。
徐若瑾拿起来闻闻,仍旧觉得酒劲儿很冲。
只是没有最初那般恶心难忍,但仍不想入口。
吃过了饭,喝过了酒,徐子墨这一天觉得很快活。
可酒劲上头,他晃晃悠悠的,带着小厮丫鬟回院子睡觉去了。
徐若瑾这一天也有些累,看着窗外高升的明月,她却分毫睡意都没有。
恐惧袭身,小可的事,她非常害怕。
若不是小可临时悔改,自己这条命就彻底的葬送了。
只是姜必武是否告诉了梁霄?
那个人,又会怎么做呢?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亲家

徐若瑾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醒来时,天色早已大亮。
红杏早已经把早饭预备上,春草忙着绣嫁衣,小可一早上便等候在门口,见徐若瑾起了身,立即送上洗漱的水。
棉巾、茶水,接二连三的送上,那一副殷勤的劲儿,让徐若瑾颇有些不适应。
“行了,这又是何必呢?”
徐若瑾哭笑不得,“你这样让我反而不舒服,也别让其他人瞧出问题来,反而坏了事。”
“奴婢知道了。”
小可咬着嘴唇,连忙退后好几步,仍旧眼巴巴的看着徐若瑾。
“昨晚的事之后…有人来找过你吗?”
徐若瑾已经捋清思路,也有心多问小可几句。
小可摇头,“还没有,是个守角门的婆子,奴婢已经说了,二小姐,您怎么不派人去直接揪她?或者…或者给撵走呢?”
“不,我不会那么做。”
徐若瑾看着小可,“因为不知除她之外,是否还有人被买通了。”
“那…那奴婢还能留在您身边吗?”
小可说出心底的话,“哪怕是当个粗使丫鬟,奴婢也心甘情愿,只要您别撵奴婢离开。”
小可泪珠蕴含在眼圈里,“您也说了,奴婢爹已经凶多吉少,奴婢恐怕没有亲人了。”
“这事儿先不提,等事情都妥当了之后再说。”
徐若瑾没有马上给答复,因为她心底也没想好是否要撵走小可,还是继续留她在身边。
小可连连点头,不再多说话。
红杏没什么好心气,数落她道:
“给你机会伺候二小姐一回,你还没完了,饭菜都凉了,你这是存心让二小姐过不舒坦吧?往后少在屋子里呆着,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是,那、那奴婢先出去干活儿了。”
小可唯唯诺诺,立即小跑的出了门。
徐若瑾看红杏撅起的嘴,笑着坐在饭桌前,“摆这么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你啊,其实比谁都心软,也根本不想撵她走吧?”
“那也不能这样饶了她,得让她分得清里外。”
红杏被戳中心事,也不去狡辩。
徐若瑾一门心思吃起了饭,正琢磨着姜必武是否会传来什么信儿,却见陈才进了院子。
“二小姐正用着早饭呢。”
“您来有什么事吗?”
徐若瑾的心又谨慎了些,陈才是父亲身边的让人,他能亲自跑腿儿,估计不是什么小事。
“是缘绣坊的绣娘们送了衣裳来,正在前堂等着,老爷去应酬不太合适,终归衣裳是给二小姐订的,还劳烦您亲自去一趟更好。”
“给我的?”徐若瑾眨么眨么眼。
陈才立即点头,“对啊,明儿可是梁夫人要到府上来与老爷会面见亲家的。”
“明日就初五了?”
徐若瑾格外惊诧。
怎么日子过的这样快?这么算起来,还有十天,她就要嫁人了。
“日子是过的快了点儿,奴才也舍不得二小姐,不过这对二小姐是大喜事,要不…还是别多耽搁了?缘绣坊的碧娘子也来了。”
陈才的提醒,让徐若瑾当即点头。
虽然还没吃完,她也撂下了碗筷。
穿好衣装,跟随着陈才出了门。
杨氏不在,柳姨娘也没露面,徐若瑾这还是第一次单独见碧娘子。
短短的几个月而已,物是人非。
碧娘子的脸上都露出几分复杂难懂的笑容。
“如今再看到二小姐,已经无法回想起第一次见到你时的模样,今非昔比,判若两人,根本就不一样了。”
碧娘子笑着叙话,徐若瑾让丫鬟们上了好茶,也没急着换衣裳,“碧娘子也有变化,至于是哪里有变,我却说不上来。”
“怎么能不变?”
碧娘子叹了口气,“年轻的日子,也就能快活一两年,随后便是家事琐事,笑的都没那么畅快,一转眼,就不是一年一年的过,要按照月份数了,再过上些年头,便是按照天来算。”
“这小小的中林县,已经连多少卖炊饼的、多少卖糖画的都说得上来,着实没了兴致。”
“让您一说,这日子都没得过了。”徐若瑾笑道:
“您在中林县也算是响当当的人物,所以才有这些烦心琐事,单纯卖物件赚银子的,忙的连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哪有这份苦心思?”
“哈哈哈,说的也对,倒是我矫情了。”
碧娘子上下打量着徐若瑾,一脸认真道:“我是真心佩服徐姑娘,再苦难的事你都不怕,好似眼中没有任何难事。”
徐若瑾慢悠悠的说着:“没有一头撞死、找阎王爷再投胎的勇气,那就踏踏实实的过吧,窝头咸菜也是一天,燕窝鱼翅也是一日,就这么大的胃,又能盛多少东西?”
“好好好,徐姑娘果真是个伶俐人儿。”
碧娘子闲话够了,起身让绣娘把做好的新衣拿来。
徐若瑾也不知她为何会说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话,换好了新衣,又与碧娘子商议了一下搭配。
碧娘子没多停留,午饭之前,便离开了徐府。
徐若瑾让红杏拿好了衣装跟随自己回了院子。
她也一门心思开始做明日与梁家人见面的准备。
不知道方妈妈会不会来?
徐若瑾对此很有一番期待。
只是想到梁夫人,徐若瑾却没有了那么好的期望。
之前见梁夫人,是感激她让方妈妈成为自己的教习妈妈。
而梁夫人与张夫人也有着小小的恩怨芥蒂,所以才会站在自己的身后,做了可依靠的柱梁。
但如今呢?
她即将要嫁去梁家,那便是自己的婆婆。
徐若瑾发自内心的感觉,梁夫人恐怕很难瞧得上自己。
那是忠勇侯府出身的贵女,自己不过是一个小主簿的庶女,而且还曾与他人有婚约,又是因被梁霄从水里救上来,才不得不与梁霄成亲。
心里越想越不舒坦,徐若瑾便思忖起明日还如何与梁夫人见礼,起码要留一个好印象吧?
毕竟那是即将生活在一个屋宅下的婆婆。
翌日清早,徐耀辉早早的就派人来催促徐若瑾起床。
徐若瑾天微亮时就已经开始准备,一身崭新的衣装打扮好,即不奢华,也不过于素淡,这也是她第一次精心准备,心里充满了期待。
巳时,梁家人却迟迟没有露面。
午时,梁家人还没有露面…
徐耀辉的脸上露出几分难堪,徐若瑾也早没了之前的好心气。
难道,又有什么变化?
不会是与她向梁霄通了消息有关吧?

第一百三十九章 爽快

徐若瑾心里正打着鼓,陈才匆匆的跑进来,“梁家的马车到了!”
徐耀辉急忙带着徐若瑾到大门口相迎。
知晓今日徐家与梁家会亲家的人也不少,有好信儿的便提前跑来看热闹。
一行马车停在了大门口,徐耀辉吩咐下人们抬了门槛儿,让马车直接进了正门。
徐若瑾等候在二门处,婆子们撩起了马车的帘子,第一位下车的是方妈妈。
方妈妈转头便见到了徐若瑾,看到徐若瑾涌起的微笑,她却不知该有什么样的神色。
方妈妈到前一辆马车处亲自挑帘,原本以为下马车的应该是梁夫人,却不料是一个年轻的面孔。
徐若瑾与徐耀辉脸上的笑容当即僵住。
方妈妈上前介绍着:
“这位是我们府上的三小姐,今儿夫人身体不适,没能亲自来与徐大人见面,实在抱歉,就由三小姐出面,来与您商议四爷与徐姑娘的婚事了。”
徐耀辉听了这话,挤出一丝笑来,“无妨无妨,将来都是亲家,哪会挑什么理,倒是劳烦梁姑娘了。”
“只要徐大人不介意就好。”
梁芳茹的笑容很真诚,徐耀辉纵使心有芥蒂,也挑不出什么理来。
互相的请让,梁芳茹自当走在前。
徐若瑾站在原处望向她,她也盯着徐若瑾来回的看。
“早就听方妈妈说过你,如今瞧见,倒觉得是个轻巧精明的姑娘,我弟弟也算有福气的。”
“多谢夸赞,都是方妈妈教的好。”
徐若瑾望向了方妈妈,方妈妈含笑的点点头。
徐耀辉在旁道:“还是快进去,外面天凉,来人啊,快倒茶!”
下人们匆匆的跑断了腿儿,梁芳茹便进了正堂。
虽然她面子上没有露怯,但初次替代梁家做这么大的事也有些紧张。
多余的话,自当不必多说,梁芳茹来到此,完全是为了弟弟的婚事,还是要将正事办好:
“婚事定的有些仓促,还望徐主簿不要见怪,梁家如今也是濒临逆境,倒是要委屈徐姑娘了。”
梁芳茹笑着看向徐若瑾,“虽然弟弟与徐姑娘的婚事在外人看来,有些荒唐,但依着我看,却是天作之合,姻缘相配,往后便是一家人,徐主簿您还有什么要求,不妨都说出来。”
徐耀辉看了看徐若瑾,才回道:
“若瑾跟从方妈妈教导,便是她的福气,亦或许从那时便定了与梁家的缘分,既然是有缘,那便只盼着亲事妥妥的办成,哪还会有什么额外的要求,我也是很疼这唯一的一个女儿的…”
寒暄的话,说的徐若瑾心里骤冷,她下意识的看向方妈妈,却见方妈妈的脸色并不好看。
“不是一直都惦念着方妈妈?先下去请方妈妈吃些点心吧。”
徐耀辉有意把徐若瑾撵走,徐若瑾也没什么说的,看向方妈妈,走上前挽着她的手臂离开正堂。
坐在东厢房中,徐若瑾把其他的丫鬟都打发下去,只留下春草在身边伺候着。
徐若瑾的心底有很多话,却突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方妈妈见她的脸上挂着自嘲的失落,率先开了口:
“这事儿也怨不得夫人…想必你也瞧出来了,夫人并不同意这门亲事,是四爷一意孤行。”
徐若瑾咬着嘴唇,苦笑了下,“也是我把梦做的太美了,本是精心打扮,想要给梁夫人留个好印象,却没想到,连人都没能见着面。”
“凡事都不会一蹴而就,都要有个过程,日久见人心。”
方妈妈顿了下,声音微微压低,“夫人心底有个结,她始终心仪忠勇侯府的侄女,那也是与四爷青梅竹马的贵小姐,只可惜梁家如今的情形实在是难…”
“我也只能与你说这么多,往后怎么做,你心底要有个谱,我也帮不得你什么。”
“妈妈您能与我说这些,我已经知足了!”
徐若瑾的语速很快,也有些激动,“您只当我是个陌生人便好,否则您在梁夫人面前也难做,反而让夫人再对您有忌讳。”
方妈妈没有接话,转了话题,“三小姐是个好人。”
“瞧得出来。”
徐若瑾仰头长叹,“我也没什么奢求的,日子都是人过的,往好处想,总比嫁给一个要我命的人强吧?我知足。”
方妈妈拍拍她的手。
虽然徐若瑾说知足,但方妈妈也知道她不过是在自我催眠。
心底的不忿、不甘哪能这么快就抚平?
可她也没什么劝慰的说辞,这条路,只能让她自己去趟了。
徐若瑾与方妈妈也没能聊上多久,梁芳茹与徐耀辉也已经商定好婚事的琐事。
其实不过是走个过场,婚礼仪式的流程已经请了人来操办,根本用不着他们操心。
徐若瑾跟随徐耀辉送梁芳茹和方妈妈离开徐家。
临走时,梁芳茹拿出了一个盒子递给徐若瑾,“这是我个人为你添的妆,不算做梁家的物件,只等着你开口喊我一声姐姐了。”
徐若瑾连忙接过,行了礼,“多谢。”
一切尽在不言中,梁芳茹无非也是在平复徐若瑾心底的失落和遗憾。
送走了梁家人,徐若瑾便带着丫鬟们回了院子。
打开那一个盒子,里面是一条素色的锦帕,帕子的角上有绣上的一朵白莲,格外清雅。
徐若瑾把锦帕收好,问着小可,“外面已经有传闻了吧?梁夫人没露面,一定会有人在猜度她瞧不上我这个名声不好的儿媳的。”
小可咬着嘴唇,不敢点头,却也不敢否认。
“二小姐,您怕什么?还没亲眼见到梁夫人,说不准看到您这么可爱,就喜欢上呢?”
小可找寻的说辞很别扭,红杏瞪她一眼,“让你一说,心里更堵了。”
“行了,这件事暂且不提。”
徐若瑾只觉得心底压抑的厉害,很想抽一口气,轻松一下。
“春草,你带着小可去把收拾出来的物件送去给陈才,就说是我给的三千两银子,如何变卖,就看他的了,都是三少爷定的市价,他也说不出什么来。”
徐若瑾抛开烦躁,处置琐事。
春草领了命,带着小可便离开。
未过多大一会儿,春草匆匆的跑了回来。
徐若瑾看她这般惊慌,格外奇怪,“怎么了?是送去的物件有什么不对的?”
“不是不是!”
春草一脸喜色,“二小姐,您猜谁露面了?”
“谁?”徐若瑾皱眉,是梁霄么?
但这个名字,她并没有说出口。
“是莫家的小姐,莫蓉!”
春草的声音都颤抖起来,“莫家小姐出面直指张公子逼迫她诬陷咱们夫人,还险些要了她的命,还说了之前的很多事都是张公子指使的,如今就在县衙,张公子也被衙役们抓了过去,县太爷升堂了!”
徐若瑾激灵一下子便站起身!
梁霄!
一定是他手笔!
他的心计太深,手段太狠。
只是…徐若瑾畅快的笑起来,这种大仇得报的感觉,真的很爽!
爽!

第一百四十章 矫情

徐若瑾没有空闲多想,立即吩咐红杏再去找小厮到县衙看看,马上回报。
梁夫人给的下马威,徐若瑾之前的确有些抑郁气闷。
如今听得这个消息,心头的怨怼立即烟消云散,笑从心中来,只期待张仲恒的下场越惨越好!
欣喜,兴奋,让她已经没有心思再去看书、再去想身边的琐事。
她如今最想听到莫蓉是如何去告张仲恒的,而县太爷又会如何给他定罪。
只是审案子的时间不会太短,连带着父亲也被请去县衙,尽管此时还是大年休沐的日子,却因事情棘手,所有人都被召集过去。
徐若瑾坐在桌案之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用笔随意的划了几下。
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梁霄的动作这么快,想必他早已经就有所准备。
难道他早就打算好要收拾了张仲恒?
是自己让姜必武传了消息,他才动手,还是他早已有此打算呢?
不过徐若瑾心底却念他的好。
因为他让自己感觉到痛快,这就足够了。
案件虽然不复杂,但张家的地位摆在那里,控诉他的又是莫巡检的女儿,整整一天,最终都无法得出个结果。
只是莫蓉那一张惨白的小脸和惶恐的目光,看到张仲恒本人时歇斯底里的谩骂和哭诉,已经彻底的赢得了所有人的同情。
从她与杨氏在县令府斗了几句嘴,再到被张仲恒威胁着装病,临过年之前,她更是被蒙骗出去,摔伤了腿,随后又险些被他买通了下人,给自己下毒!
莫蓉的指控虽然没有任何的证据,可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又是个胆小怯懦的性子,没有人去怀疑她的话,只是张仲恒却咬死,那是莫蓉对她的污蔑。
莫蓉原本就恨他,眼见张仲恒死不承认,便把当初是张仲恒推徐若瑾下水,逼迫梁霄去救的事也说了出来。
这件事一出,众人哗然。
再有人提起前些时日张仲恒逼迫梁霄承认与徐姑娘有肌肤之亲的事,无论事情的结论如何,张仲恒彻底的沦为了最大的笑柄。
袁县令也被这件事的突然出现,惊的头皮发麻、焦头烂额。
一个是自己的手下,一个是张家,他能怎么办?
暂且休堂,明日再审。
只是张仲恒并没有被允许归府,而是在县衙中,找寻了一个单独的屋子留宿。
说留宿,那是客气,难听一些,便是收押。
张夫人得知这件事,惊的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儿,当即带人冲去了县令府胁迫施压。
只可惜她的这个念头破灭了。
因为袁县令根本不在家,而是守在县衙。
张夫人再气盛,也不敢冲去县衙吵闹。
即便她敢,袁县令也不会理睬她。
因为此时此刻,袁县令的手中有一封信。
信虽未署名,却写明了莫蓉被蒙骗出去摔断腿,乃是她的女儿袁蕙翎派人去约见的。
时间、地点、邀约时说的话清清楚楚,分毫不差。
袁县令的后脊梁骨当即冒了一层冷汗。
他并非不能把这件事彻底的否认,把女儿摘个干净。
只是他心中非常明白,这封信不过是一个警告,若他敢包庇张仲恒,那就连他们袁家,都会卷入这一场漩涡之中。
徐若瑾听着齐二把见到的事详细的说着,越听越高兴,更是让小可去拿来好吃的,让齐二边吃边说。
徐子墨也在旁边听。
兴高采烈,偶尔拍的大腿生疼,却仍旧咧嘴笑:
“就说张家的人那么坏,居然还敢坑害二姐,砍了他的脑袋都不解恨!”
“那也要看县令大人怎么做了。”
徐若瑾有些担忧,莫蓉虽然控诉的凶,手中却没有证据,若张家一直都不肯认,这件事还的确棘手。
“父亲还没有回来吗?”
徐若瑾问着齐二,齐二连忙道:
“老爷已经回来了,但是回来后就去了书房,一直没出来。”
“二姐,要不要过去问问?”徐子墨没能亲自去听,心里很痒痒。
他知道这件事有些晚,否则一定亲自带着齐二去打探消息。
“还是不要过去了,咱们只等明天吧。”徐若瑾的心已经平和下来,她只等最后的结果。
那不仅仅是张仲恒恶有恶报,她的名声,也会回转。
岂不是一个很好的兆头?
时间也已不早,徐若瑾便把徐子墨给撵走。
徐子墨也没赖着,只说明儿一早就带着人去县衙门口等着,等到结果就回来告诉二姐。
春草这些时日忙着绣徐若瑾的嫁衣也很疲累,红杏让她好生歇歇,晚上来顶替她守夜。
刚把屋里的门窗关好,便听到了一阵“硁硁”的声响。
红杏吓了一跳,想过去打开门窗看一看,孰料门一开,一个黑影闪了进来。
“救命…”
“别喊!”
徐若瑾看出来的是何人,当即捂住红杏的嘴。
梁霄掸去身上的寒气,有几分不耐,“几句话也要说上一个多时辰,麻烦!”
“谁知道你会这个时候来。”
徐若瑾翻了一个白眼,把惊呆的红杏拽到身后。
“这件事,是你早已策划好的?对么?”她问出心底的疑问。
梁霄没有否认,“原本是定在婚后。”
“为何提早了?”
“对你有个交待。”
“你的手段可真够狠的,却不知道袁县令会如何判了。”徐若瑾躲开莹莹烛光的映照,不想被他看到脸上的喜色。
梁霄一直站在角落中,“他会被判流放西北。”
“你不盼着他死?”
“留着他一直恶心张家,岂不是更好?”
梁霄的话让徐若瑾挑眉,“连县令大人那里,你都能伸过去手来钳制,我倒不知该如何评价你了。”
他能那么确定的给张仲恒定了罪,徐若瑾不信他对袁县令没下手。
“我不需要评价,我就是我。”
梁霄的声音虽轻,却格外的重。
徐若瑾感觉到红杏的颤抖,也知不该再与他多谈,“你不该来,倒是让我少了对明日的期待。”
梁霄微挑了挑眉,转过身,“你只安心的等着嫁吧,矫情的女人。”
话毕,梁霄便迅速的离开。
好似一道影子,很快的消失在眼前。
徐若瑾张大着嘴,指着自己的鼻子,喃喃道:“我?我矫情?”

第一百四十一章 真相

我矫情?
徐若瑾昨日整晚都对这三个字十分介怀。
今儿一整天,她想到“矫情”两个字就冷哼生气,倒是让春草很纳罕,二小姐今儿是怎么了,无缘无故就不高兴了?
红杏一整晚没睡着。
她是第一次知道梁公子与自家小姐私下有来往,更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去见未来的姑爷。
英俊,慑人!
红杏只有这两个感觉。
昨日梁公子虽然与二小姐对话,可初次见到自己时的那股审度之色,让红杏想起来便骨头发冷。
有心与二小姐说一说,可二小姐从早上就开始叨咕着“矫情”两个字生闷气,她一直找寻不到机会。
春草也在纳闷。
二小姐今儿没提张公子到底会被判个什么罪,反而为别的事撅嘴不快,可红杏不知道春草是否知晓梁霄的事,根本不敢多嘴提。
直至下晌,徐子墨从外回来,徐若瑾才问上几句张仲恒的判决。
“没砍了他的脑袋,流放西北!”
徐子墨对此很不快,“张家肯定是动了手脚,真是气人。”
“具体流放多少年判了么?”徐若瑾对此一点儿奇怪都没有,倒是对袁县令很不爽。
梁霄说西北,就一定要西北吗?
西南也有苦寒地,就不能换个方向?
“二十年,不允离开超过十里,做了军奴。”
徐子墨想到张夫人当即晕倒在县衙,“张夫人晕倒被抬了回去,已然成了笑柄了,就不知张家还会做些什么。”
“那就与咱们无关了。”
徐若瑾顿了下,“其实早就与咱们无关了,因为已经退了与张家的亲事,与梁家定亲了。”
“那更好!”
徐子墨撇嘴,“我早就看那个张仲恒不顺眼,幸好没做我姐夫!”
说着话,徐子墨就往外走,徐若瑾喊住他,“你干什么去?”
“我去找父亲问个清楚,再让人去买点儿鞭炮焰火放一放,把张家传来的晦气都崩走!”
胖墩墩的身子往外跑,徐若瑾看他那副模样只能摇头苦笑。
又一次想到梁霄,徐若瑾心底五味繁杂。
他的确是个很有手段的人,昨日听他的话,没来由的便信了,便安心了,除却他嘲讽自己矫情之外,倒是个不错的人。
只是跟随这样的人,她能有出路吗?
又一次想到了梁夫人,徐若瑾沉叹口气。
仔细思忖自己即将面对的日子,她又走到桌案之前,把要准备的事情一一记下。
既然还得过,那就争取过的踏实、过的好吧!
严弘文是昨日才回到京都,还并不知晓张仲恒的事。
他清早起来,并没有先去给严夫人请安,而是直奔严大人的书房。
“父亲。”
“回来了。”严景松看向自己的小儿子,脸上有着不悦的怒意,“我已收到了消息,居然把徐家的姑娘嫁去了梁家?这不是胡闹嘛!”
“让你去处置此事,却得了这样一个结果,我的脸要搁置何处?你啊!唉…”
严景松自得到消息之后,不知哀叹了多少声。
有些话,他无法向人倾诉,只能压制心底。
严弘文倒是笑了,“父亲,梁霄毕竟与忠勇侯府还有着娃娃亲,他没能当成忠勇侯府的姑爷,岂不正合适?”
“你…”严景松轻捶桌案,“这是你的主意?”
“我只是不想让徐若瑾嫁给张仲恒那个杂碎。”
严弘文走到父亲身边,“她是我们严家人,是我的的妹妹。”
严景松当即呆住,脸上瞬间涌起一股狠戾之气,“谁告诉你的?”
“没有人说,徐耀辉不会告诉我这种事,若瑾也根本不知道。”
严弘文自行找了把椅子坐下,“鸡窝里藏不住金凤凰,她身上与生俱来的傲气,是没有人能抹煞的。”
严景松看向他,张了半晌的嘴没能说出话,终究只是一叹,“唉,都是年少之时惹下的祸啊。”
“父亲,儿子没有责怪您的意思,更不会把这件事告诉给母亲。”
严弘文攥紧了拳,“只是徐家太过分了,您把妹妹交由他们照管,他们应该当成金疙瘩一样护着,谁知他们胆大包天,居然险些让妹妹丧了命,更是过的猪狗不如,我想到那个徐家的丑婆娘就想踢死她。”
“我乐意她嫁给梁霄,一来是断了梁霄与忠勇侯府的姻亲,二来,梁家毕竟是大族,身份地位都有,她去了也不委屈,更等同于我们往梁家插了一根钉子,您说呢?”
最后一点才是最重要的。
严景松正了正心神,“她靠得住么?直至今日还没有认她入咱们严家的门。”
“不不不,不认!”
严弘文的眼眸中划过阴狠:“永远都不公开她是严家的后裔,让这件事彻底的成为历史!”
“你、你是要弄死徐耀辉?”
严景松最了解自己的儿子,他手段的夸张狠辣,与他的母亲如出一辙。
若不是因某些缘故,严夫人多年前是不会对若瑾留下活口的…
“暂时先留着他。”
严弘文抿了一口茶,“要榨干他最后的一滴能量,起码,我现在与若瑾妹妹还没有彻底的交好。”
“你千万不要胡来。”
严景松的目光渗透着警告,“他跟随我多年,手中也有些许掌控的小把柄。”
“父亲,您就放心的交给儿子吧。”
严弘文想到了徐若瑾,“妹妹大婚,我做哥哥的总要送份大礼才对,呵呵。”
“此事绝不能走漏风声,否则咱们一家子的命都容易丢。”
“您放心。”
唉…
严景松话提到嗓子眼儿,终究没能说出。
他感觉到自己的力不从心,更无法去左右儿子的主意。
其实在他的心中,他是同意儿子的做法,徐耀辉这个隐形的刺,早晚都是要拔掉的。
否则他的心总是不能安啊…
徐若瑾此时正在安顿自己的陪房。
陪嫁的丫鬟已经定下,有春草和红杏,杨桃、小可。
小可虽然险些害过自己,但昨日,小可已经得知消息,她的父亲已经死了。
孤苦伶仃一个人,徐若瑾便打算再给她一次机会,先交由红杏吩咐差事,不允进自己的屋子半步。
不过说到陪房,徐若瑾看到之前给出的名单很不满意。
因为这个名单是柳姨娘提供的,上面的人家,徐若瑾一个都不认得,岂不是荒唐?
让红杏过来认了,都是与柳姨娘关系交好的。
把手伸了她这里来?想的是真够美的。
特别是想到了禾苗,徐若瑾必须要做出安置。
换好衣裳后,徐若瑾直奔徐耀辉的书房。
她做事,绝不会通过一个姨娘之手,小人之心,也算计不到她的身上!

第一百四十二章 身契

徐若瑾找到父亲,并没有说陪房的事,而是直接要了身边人的卖身契。
其中也包括禾苗和她丈夫的卖身契。
“既是都跟着我去了梁家做陪嫁,身契放在我手里,我吩咐几句,她们也能往心里去,原本就被梁家瞧低了,下人们再不听使唤,我也彻底的没了脸,还不如窝在家里老死算了。”
徐若瑾的理由很充分,徐耀辉没有反驳的道理,却也没立即答应:
“给你也无妨,原本也是怕你一时管不过来那么多人,有娘家给你撑腰,你管起来也轻松些。”
“母亲如今不露面,大哥也不在,有谁能为女儿撑腰?”
徐若瑾点着单子上的人,“何况,除却陪嫁的丫鬟是我自己选的,这些陪房的人,我可一个都不认得,也与之前母亲定下的人家不一样了,我原本也是要召唤过来见见的,若是身契都不在我手中,我的腰板也直不起来。”
“何况,都是我带去梁家的人,出了事还要到娘家来找撑腰的,这一张脸臊到地缝儿中都抬不起头。”
徐若瑾说到此,脸上挂了几分笑,继续道:
“女儿丢脸倒是无所谓,可去了婆家,应由婆婆说了算,我还拽着您掺和进来,反而让梁夫人多心,父亲更是费力不讨好了,您疼女儿,女儿都知道,这事儿还是自力更生吧,也总有依赖不上的那一天。”
徐若瑾的话,让徐耀辉脸色立即冷了下来。
他不是个傻子,怎能听不出女儿话中有话?
一是在说,名单上有人做手脚,杨氏没露面,大儿媳妇儿又已过世,如今正是柳姨娘管家,能动手脚的也只有她。
二来,女儿也在指责自己担忧她嫁了人便抛开徐家不管。
单纯几张卖身契是左右不了她的。
若是以前,徐耀辉还会犹豫,但如今却格外认定女儿的本事并非想象中的那般浅薄。
这件事还是杨氏曾定下的…
“算了算了,不过几个奴才的卖身契而已,惹出你这么多话。”
徐耀辉召唤了陈才进来,“…去柳姨娘那里,把名单上这些人的身契都拿来。”
“是。”
陈才应下后,便立即奔去柳姨娘的小院。
徐若瑾的神情缓和了些。
并非是她故意这么紧张,而是与父亲的交往中,每一次期望都会换来失望。
她不想再经历那股剜心疼痛的感觉,莫不如只当交易来谈,以免伤心。
柳姨娘得了陈才的传讯,亲自带着下人的卖身契来到老爷的书房。
“婢妾早就预备出来,只等着二小姐回了院子送过去,没想到先来了老爷这里。”柳姨娘找寻的借口很恰当,方方正正的小盒子递给徐若瑾,“四个陪嫁丫鬟,两户陪房一共二十个人,给您。”
徐若瑾对她的笑没什么回应,打开盒子挨张的看,却没有禾苗一家人的。
“禾苗的呢?”徐若瑾直接问着柳翠,“刚刚陈才没传到么?”
“禾苗的事婢妾怎能不放心上,只是她之前犯了错,被夫人配了人,身契都在死契的盒子里,被夫人单独的收了起来,不在我这里。”
柳姨娘一脸的无辜,“刚刚婢妾已经让丫鬟去取了…就怕、就怕夫人不肯给,婢妾也无能为力了。”
后一句委委屈屈的,自当是冲着徐老爷说的。
徐若瑾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黄妈妈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