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满心欢喜的他,见到她开始,直到现在,她都异常冷淡客气的对待他,再也不复曾经的温柔,连戏弄他的时候都没有,相反,极为客气和冷淡。
甚至于,在最初见到他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绝对不是欣喜的。
木塔虽然很笨,但是却不会愚蠢到连她并不欢迎他都看不出来。自己粗笨的手,哪里有资格去碰触他,木塔垂下眼睛,难掩失落,默默将空了的碗放回托盘里面,一声不吭就往回走。
不小心脚步趔趄了一下,竟然将药碗一下子摔出了托盘,砸在地上。
如果他的心是和这木制的碗一样,永远不会碎的,该有多好。
木塔拣起地上的碗,垂着头,飞快地跑了出去。
在他身后,苗凤儿抬起头来注视着他的背影,闭了闭眼睛,对不起,明明知道这样会伤害到你,但是,为了你好,还是不要靠近我。
君玉函,当然没有打什么好主意,本来可以神不知鬼不知地除掉的人,却特意摆到她面前来,有什么目的,还不是放给她看的。你看,你在乎的人,一个一个全部在我手心里面捏着呢,如果有什么轻举妄动——
轻举妄动?她低低笑了起来,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呢——现在倒真的有点一筹莫展了,不过,她也不是随便就死心的人啊,这场硬仗,可能还有的打——
君玉函真的爱她吗,还是一个可怕的家伙的占有欲在作祟,大概他自己也不太分得清吧。其实,她倒不在乎这个答案,本来就不太重要的东西,只是如果他真的这么看重她,没准还有几分价值。
苗凤儿想着想着,只觉得午后的睡意很快将她的思绪飘散开去,她四下打量了一下,决定就地找一个舒服一点的地方趴着。
她现在不想回房间休息,她已经躺了整整两个月,再躺下去就要发霉了,最近一些日子连师傅都不见踪影,来去匆匆,她是越发没人搭理了。
苗凤儿爬上一边宽宽的横台,竟然就真的将身子弯曲成一团,头埋在双肘弯里,只露出小半边漂亮的侧脸,看得见弯弯的长长的睫毛,黑而密实地盖着她的眼睛。
君玉函挥手分开重重花幕,看到的便是她毫无防备地抱成一小团如同一个孩子一样蜷缩着睡着了。他解开身上的外袍,轻轻把她裹起来,抱在怀里,一点点小心翼翼地吻着她散发着清香的头发。
这个人,真的有很特殊很孩子气很任性的习惯,睡觉前喜欢沐浴,吃东西挑食物,不开心就 发脾气,任性的时候眼睛喷火,吃软不吃硬,蛮横起来冲上来就是一下子,但是她却又跟被溺爱着长大的世家女子不一样,她从来不叫苦,在任何环境都能顽强地活下去,谁欺负了她就要三倍十倍还回来,看上的东西如果得不到也不会气馁,缠久了就自然变成她的了,好象,是很习惯于等待的人,不,是擅长等待。
虽然知道很多关于她的事,但是那一刻,在两个人面对面的时候,还是会觉得陌生,似乎以前的那个她,爱上的她,只是她愿意表现出来让他看到的一个侧影而已。
以为是一团热烈的火,靠近了却不由得被冻得打哆嗦。
君玉函苦笑,放木塔在这里,恐怕也被她误会了吧,其实,他只是想要告诉她,他不是试图将她囚禁起来,她可以看见自己想要看见的朋友,也可以交朋友,只是,不能是去爱上除他以外的什么人,并没有真的要拿她的救命恩人威胁她的意思。看见那个又黑又壮实的男人的时候,他还真是松了一口气,跟卫可风完全不同,跟这里所有的美男子都不同,是一个掉在路边也没有人拣的男人,那样,放在她身边,才比较放心吧。
他的每一步行为,必须是用来缓和两个人的关系,而不是将她推的更远更远。
苗凤儿其实在他来的时候就醒了,但是没有要面对他的打算。但是此刻见再也装不下去,还是乖乖坐直了身体,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地望着他,不露出厌恶,也不露出欢喜,反正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好装的。
天天上床,还要装矜持,岂不是在自欺欺人。
君玉函抚弄了一下她的长发,微笑了一下,“你醒了?”
自从国安寺回来,两个人的气氛就很奇怪暧昧,剑拔弩张却再也没有了。其实不过是苗凤儿已经厌倦了这种并不理智的甚至可以说是不知死活的愚蠢行径。
苗凤儿,永远是一个懂得审时度势,知道什么时候应该低头的人。
君玉函抱着她的双臂稍微紧了一紧:“不要动,苗凤儿,你甩开我,只是自欺欺人,别忘了,现在你的身边只有我了。你现在甩开我,你会寂寞的,现在没有人在乎你,除了我,你再也找不到如此在意你的人。留在我身边,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苗凤儿身体僵了僵,和自己已经不再喜欢的人紧抱在一起,是一件很奇特的事,身体紧密吻合,而想法却如此遥远,也许因为差得太远,所以才不再寻求什么沟通,没有沟通,只不过是因为她对他没有什么期待,没有什么要求,自然不会失望,不会绝望。他很了解她,至少知道她最害怕的不是所有人都离开她,而是寂寞。没有人陪伴她,没有人在乎她的寂寞。
“你为什么要所有人都喜欢你呢?为什么要把所有人的心都抢过去呢?”记忆里面,有一个男子曾经这样追问她,神情落寞,满藏心事。
是否在她不经意之间,已经错过了什么…
她不再想追寻什么答案了,也不想回答君玉函的问话。有些事情早已注定,就像她一定会离开他,不论要耗费多长时间,多少代价…
被人一再抛弃,苗凤儿渴求着他的靠近,甚至觉得君玉函此时的吻太过温柔,舌头温柔地伸进嘴里,慢慢扫过,似乎爱抚般地留恋。
君玉函见她并不反对,心中喜悦,一面亲吻,一面解着她浅蓝色的腰带,手慢慢滑入单衣,隔着衣服反复贴近。苗凤儿的身体开始颤抖,毁灭理智的快感慢慢从心中升腾,双手搂住了君玉函的头,低下头回吻着他,手指一点点撩开他身上的衣服。
午后的阳光越来越烈,却没有人在意。
他们之间没有爱情,此时却柔情蜜意,像一对沉溺已久的恋人般,鱼水情浓。
苗凤儿想笑,可是没有笑,她终于相信,他是如此的爱着她,以至于不要自尊,不要地位,对于背叛他的女人,竟然仁慈到再次委身。
赤祼交缠的躯体紧紧联在一起,君玉函褪尽自己身上的衣衫,分身早已昂扬,在进入的一刹那,苗凤儿低声呻吟,阵阵酥麻同时传来,她的头猛往后仰,感觉那阳光照在自己身上,此刻荒谬的过分。
君玉函托住了她的头,又将她拉过来仔细吻着,下身更挺进一点,每一次的抽送都带来无极的快感,苗凤儿意识越来越模糊,她唯一能作出的反应就是紧紧缠住这个男人,贴紧他,让他更深地进入,阳光在他头顶闪耀,光越聚越拢,金色的光环中心,苗凤儿却恍惚看见了一个人,恍惚中看到一个男子的脸,俊秀的,忧郁的脸,深深的黑色的眼睛安静得像是波澜不兴的古潭,好穿着那样斗篷的孩子,好把自己的羞涩掩藏在黑色长袍下面的孩子,为了她而死掉的那个人——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苗凤儿在君玉函的拥抱中,突然泪流满面。
也许,下午的太阳真的是太厉害了吧…
第 52 章
无可无不可地躺在君玉函怀里,苗凤儿任由他执起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极其煽情地舔弄着,不一会儿他就又进入她体内非常缓慢地享受着。
阳光已经不那么强烈了,照在身上的刺痛感觉也渐渐淡了下去。
她倒不明白君玉函怎么对她这么着迷,虽说刚开始的时候说是她主动勾引他的也没有错。但是到底,她不是什么好托付终身的良人吧,她花心,风流,自私,只为了自己的利益着想,任性,也不知道他到底看上她哪里了,真是,奇怪的人。
好象从小时侯开始,一些古怪的东西就会莫名奇妙地被自己吸引过来吧。苗凤儿一边配合他发出低低地呻吟,一边漫无边际地想着。两个人不像在上床,比较像在户外晒太阳,如果忽略身体里面的律动的话,确实是这样。
突然,苗凤儿的眼睛一下子睁开的很大,直愣愣地望着那个站在紫色花幕外的男人。
他看着这里,一眨不眨地看着,仿佛脚下生了根一般。
然后快速转身,像是被鬼追一样地跑出去了。
苗凤儿闭了闭眼睛,的确,谁看到这样的情景都会这样吧,两个剑拔弩张的人突然一下子改变气氛,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毫不遮掩地身体纠缠。师傅这种性格,不知道会不会骂她下流。苗凤儿弯起了嘴唇,笑的很无所谓。
颓废自伤有什么用,不如想想更好的办法才是,难道机会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苗凤儿掩下眼中诡谲的笑意,回身勾住君玉函的脖子。
轻轻舔了舔他漂亮的喉结,苗凤儿眉眼之间尽是妩媚与风情,勾的君玉函倒抽了一口冷气。
或轻或重地在他如同玉石一般清华的脸上落下一串轻吻,苗凤儿轻轻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玉函,谁让你忽然对我这么柔情了,我都不太习惯了。”
她吃吃地笑,凤眼上挑,带出一种出离的美感。
玉函?这是从来没有过的称呼,君玉函迅速兴奋起来。压抑著的,又饱含情欲的低吟从喉咙泄漏出来。她不曾称呼他玉函,即便是最情热的时候也没有,即便是恩爱的那几年也没有,莫非玉兰说的没有错,苗凤儿真的喜欢温柔的男人么,像卫可风那样的男人是不是就是她所喜欢的类型?
如果他变成那样,是不是她就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了?
如果以前有人告诉君玉函,他将来会为了讨一个女人的欢心,刻意去模仿别人的话,他一定不会相信,但是,但是现在他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作小伏低也没什么,装温柔装柔弱他也无所谓,只要她能够留下来。让他变成什么样子都可以。
受够了被她忽视,受够了冷战,他只想让她只看他一个人,爱他一个人。这样有什么错?他并不比卫可风差,想来想去,他输的不过是温柔而已,只要她肯对他用心,他不在乎用什么方式留下她。
是不是刻意婉转奉承,她会对他动心?
现在她的举动是不是就是已经在向他表示和好了——君玉函拼命压抑内心深处一道反抗的声音,那道声音在告诉他,她不过是又想到了一个更好的离开他的折磨他的点子而已,可他拒绝去听,拒绝去相信,宁愿固执地认为,他打动她了,她终于也服软了。
“她有什么好,你告诉我,我哪里比不上她?”李颂心烦躁地以手扶额,虽然已经人到中年,却仍然有着一张美艳的脸。不俗的气质和保养得宜的容貌,使得她看来不过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实际上她却已经有四十一了。只有眼角的些许皱纹,微微显露了一些她的年龄。此刻她一身华服,陪伴着一个男子坐在一个酒馆的偏僻角落。
男子看都不看她,只是将手中的酒杯倒满,一下子又灌了下去。
“音儿,我追了十几年,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小姑娘在你心里重要么?论身世,她不过是一个来路不明的黄毛丫头;论地位,她也不过是地宫里面一个名不经传的堂主;论阅历,她也嫩的很,我不明白,她到底哪里好,惹得你为她神魂颠倒!”李颂心出离愤怒,一把抓住原音的手腕,阻止了他往口中倒酒的动作。
原音反手一扣,竟然将她的手生生抓出五道血痕。李颂心不由松开了手,另一只手护住了自己的伤口,痛及眼底,“难道你真的不念我对你的一片痴心?”
原音喝的脸上染上一层迷离的色彩,眼神却冷的像冰:“你若不是旧识,现在还有命在!”
医毒圣手的名头,从来和心慈手软挂不上勾。
李颂心苦笑,伤口鲜血淋漓,“我知道你还在怨我,明明是我先对你痴心,却偏偏让姐姐抢先一步提了亲。可是,她常年卧病在床,竟然熬不过婚期就已经去世。我也想娶你的,若非——是我对你不住,可是,母亲怎么能容许你再进我家门呢?”
原音冷笑,“我对你根本就没有印象,请你再勿纠缠我。”如果不是看在你爹曾经是我父亲的好友份上,定不饶你!”
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冷意,李颂心继续一相情愿:“当年我畏惧母亲的威势,不敢表白心迹,后来我一掌握了家业,就立刻赶来找你了。你好歹念我一片痴心。况且,她除了比我年轻美貌,其他的一概不如我,你何必再为她这样伤害自己?”
听她提到苗凤儿,原音的神色僵硬了起来,半晌,突然冒出来一句话:“如果我肯跟你回去,你会娶我吗?”
李颂心却突然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她下了决心,最终还是委婉道:“音儿,你该知道,你的身份和名声——虽然事情已经过了许多年,但是——李家家风严谨,我已经有了正夫和十个侍郎,你何必硬要去讨什么名声,我在外面安排个宅子,你我二人夫妻恩爱不就好了吗?那些虚名何必在意?”
十个侍郎?原音笑了起来,眼中却无温暖,“恐怕不只十个吧,李家的美仆那么多,难道还不能满足你?非要到这里来自讨没趣?”
这就是你跟她的差别!我不爱她年轻美貌,我爱她温暖的笑,执着的性格,她对我说她不在乎什么乱七八糟的命理,她跟我说要拜我做师傅,跟我在一起一辈子好好生活,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她比!原音实在厌烦了这人在身边苍蝇一样,袖子一挥,一片白色粉末出来,李颂心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晕了过去。旁边的侍从一见,立刻就轻架熟地抬了自己主人出门去。
原音因为她提到苗凤儿,想到下午那一幕,心口的疼痛又翻滚上来,他自己一个人又继续喝了起来,酒灌的跟白开水一般,直到人家关门,他才摇摇晃晃起身,走了出去。
苗凤儿刚要关门睡觉,一个人突然闯了进来。吓了她一大跳,开始以为是君玉函去而又返,谁知竟是一下午不见人影的师傅。
看清抱着他的人是苗凤儿,原音想都不想就靠在了她身上微微笑,还眯著眼,原本温润的脸,此刻竟然是一副勾人状。
苗凤儿是第一次看到他这麽喝醉,从来没有看过温润的平和的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手忙脚乱之余不由心跳地快了些。这是怎么了,他下午被吓的跑出去,也不至于因为自己的徒弟不上进就借酒浇愁吧。
不过明显此刻他不跟她在一个对话平台上,他明显是喝的神志不清了。对付酒醉的人,就只有哄骗一途。
“来,乖,睡一觉就好了。”苗凤儿哄著醉得迷迷糊糊的男人,对方却强行瞪圆朦胧的眼,看上去不会觉得突兀,在苗凤儿的眼中,这个年纪已经不小的家伙,其实很可爱。
原音却气呼呼地拉过她的手,喀嚓就是狠狠一咬,留下了一个鲜明的齿印,还有一堆口水。苗凤儿无奈,不再跟他商量,直接把他拖上床。
原音整个人都贴在她身上,还拿一张嘴巴在她身上到处亲吻,嘴里叫着什么“香,很香”
什么的!
她是烧饼吗?还很香?苗凤儿有点生气,又不好跟醉鬼计较许多。把他拖上床,又出去打了热水进来帮他擦脸。
男人居然一副很舒服的样子,半仰起头让她帮他擦脸。真要命!
苗凤儿将他推到床里面去,自己睡在外侧,虽然师徒同床好象有点怪,不过跟他计较不了许多,难道还要她再把他拖回自己的房间吗?
刚闭上眼睛,醉鬼开口说话了,“小凤是坏人。”语气是带著埋怨的,还有着不容错辨的伤心失望。
我是坏人?我是坏人伺候你睡觉!我是坏人还躺在你旁边,怕你半夜难受找不到人!苗凤儿愤怒了!
不理睬他,苗凤儿试图忽视旁边任性的抱怨,那么温和的师傅,那么正经的师傅,现在居然这么不讲道理,真是…
“你就是想跟我学东西才找我,学完了就把我扔开了,平时你都不来找我,都是我去找你…你没有良心。”
好象是这样的,仔细想来,似乎真的有点过河拆桥。苗凤儿内疚了一小下下。
“是我不好,我是坏人——”
还没说完,那人一条大腿一下子压在她腰上,差点将她拦腰截断。
这么大力气,要她命啊!苗凤儿咬牙切齿!
“嘿嘿,压住你,一辈子就跑不了了。”醉鬼呆呆地笑。
第 53 章
卫可风醒来的时候已经天色大亮,他一睁开眼就看见了靠坐在床边一张椅子上昏昏欲睡的秋儿。
“公子,你醒了?”一见卫可风苏醒过来,一夜未曾合眼的秋儿立刻抛开了睡意,凑上前去用手探了探他微凉的额头,露齿而笑。“总算好了。”
“我…睡了多久?”卫可风微微侧首,虚弱无力的声音略带沙哑。
“你昏睡两天了。”秋儿乖巧地答道。“公子,你肚子饿不饿?想吃什么?我替你去——”
卫可风摆摆手,“不用了,我不饿。秋儿,辛苦你了。”
秋儿一下子跪倒在床边,秀气的小脸上满是虔诚与忠诚,“公子言重了,秋儿从小就跟着公子,公子待秋儿这么好,秋儿回报是应该的。公子你什么都别想,好好养病。”
卫可风点点头,轻轻将他扶了一把,秋儿站起来,用袖子擦擦眼角的泪珠,“公子你不知道,那天晚上你一吐血,把秋儿真个吓坏了。好在有那个小师傅帮忙着照料,后来还来了一个白衣服的男人,他帮公子把了脉,留下一包药就走了。吃了他的药,公子身上就见大好了。”
白衣男人?
卫可风皱了好看的眉头,“他是什么人?”
秋儿一脸疑惑,“我也不知道啊,他那张脸冷冰冰的,留下药就走了。我本来打算问,可是他实在很可怕,浑身上下都没有人气的,实在不知道是什么人。他大概三十左右吧,长得也很好看的——”
卫可风虚弱地笑笑,“好了,秋儿你也累了,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好好下去休息吧。”
秋儿高高兴兴地刚迈出房门,突然听见砰的一声,仿佛是有什么架子倒了的巨大响声。
他惊慌失措地冲回去。自己方才放在床头的椅子已倾倒在地,床上的人正在不停地翻来滚去,豆大的汗珠自额头滚滚而落,手也紧紧揪住床单——明明痛苦得要死,床上的男人仍却是死命地咬着牙无论如何也不肯呻吟出声。
“公子!你怎么了,你别吓唬秋儿!”秋儿吓得脸色煞白,向床边扑去。
床上的男人在痛苦间偶然间转过头,吃力地睁开紧闭的双眸。
“啊——”
秋儿看清床上男子的面容,惊地放声尖叫起来。
他的手无意间重重在虚空中挥舞了一下,整个人无所依托向后跌倒在地上…
…
苗凤儿第二天早上起来,当然很生气,脸黑得跟锅底有一拼。师傅的腿是不算粗,可是却是非常累啊,几次把他的大腿搬开,过不一会又压上来,整个人完全跟清醒的时候换了个样,蛮不讲理到极点。
原音也没有太在意,反而是心事重重地整理好开门就走,倒把苗凤儿弄得更加莫名其妙,非常不爽。
原音正好跟来送早餐的木塔擦肩而过。师傅大人当然目不斜视当木塔是空气一样走了过去,木塔呆了半天,抖着手将托盘放在桌上,一句话也没有跟苗凤儿就离开了她的房间。
苗凤儿走到桌边,手指在碗边摩梭了几下,脸色渐渐缓了缓。不一会也走出了房门,还散发着热气的托盘里是香喷喷的米饭和几碟很清爽的小菜,如今孤零零地被遗忘在桌子上。
木塔身上穿着地宫里面最低级的仆从的衣服,拖着沉重的步伐从苗凤儿房间里面走了出来,本就不出色的容颜憔悴的好像大病初愈一般,原本真诚忠实的眼睛,此刻却布满了阴霾,暗淡的好像灰云密布的天空,干燥的嘴唇抿的紧紧的。
没有察觉到苗凤儿跟在他后面,魂不守舍的木塔缓慢地挪动着身体,在灰暗的走廊里漫无目的地移动,异常安静和沉默。
苗凤儿默默看着他的宽厚却显得非常落寞的背影,听着他沉重的步子,看着他穿过走廊越走越远,并没有开口拦他,只是悄悄跟在他的身后。
木塔的小屋住在离她的居所不远的一个角落里。非常僻静且冷清,平日少有人来。君玉函作此安排,无非是不愿让木塔这个外人在地宫中到处乱走,也不希望他跟地宫里面的人有过多的接触。
木塔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一直有道目光跟随着他,慢慢回到自己的屋子关上门。
一关上房门,男人就再也走不动了,贴着门缓缓坐下来,突然猛得吸气,剧烈地咳嗽起来,只觉得肺部被震得发疼,内脏在身体里翻江倒海,好难受——他双手支撑着满是灰尘的地面,在阴暗的门后干呕,好像要把内脏全部吐出来一般,直到胃里再也吐不出东西,他才将瘫软的背部抵在门上。
脸上湿湿的,木塔伸手摸了一下。
什么时候哭了,为什么要哭,不是已经预料到了吗?还是没有亲眼看到过她跟别人在一起,所以不死心?不是没有看见过的,看见她跟那个地宫宫主旁若无人的缠绵,不是也还能忍吗?为什么现在就想哭呢。
是因为这一次目睹她房间里面有别的男人,看见早晨从她房里面出来的其他男人,所以伤心吗——是因为明明谁都可以,只有他被舍弃的原因吧——
是因为他生的丑陋,所以被抛弃了吗,果然是因为她一时的玩心,才肯拥抱他吧,不是早就知道了,早就认了吗,即便这样也还是要呆在她身边的吗,为什么还是受不了,自己好丑陋,为什么还是受不了——
不可以,不可以,这样脆弱还怎么留下来,还如何能坦然地,不被任何人发现地留在她身边,悄悄看着就好了,不是早就决定好了的事情吗,为什么因为一点点事情就无法忍受了——
木塔翻来覆去,自我厌弃地想着。
门外,苗凤儿预备叩门的手顿住了,僵在半空中,很久很久没有动弹一下。隐隐约约听见里面传出来的动静,让人心里面发酸的咳嗽声,重重靠在门后的身体,她仿佛一点一点都可以感受到,这是幻觉吗,还是真的?苗凤儿有一点迷茫而无措。
是否应该敲门,她又有没有勇气去面对门后的那个男人,沉默而执着的家伙,一直一直在背后跟着她的男人,她能够承担起他对她的期待吗,还是如同卫可风一样,注定没有结果,只能让他空欢喜一场。
她目前,连自己的未来,都无法保证。连自己的人生,都把握不了。甚至,没有自由,还有可以靠近别人的权利吗?
什么爱情,呸呸呸,她苗凤儿从来不信这个。只不过,觉得对不起他,虽然他不说,虽然他总是沉默,还是从心底感到抱歉,还有感动。虽然不多,就只有一点点,但是能让她这个铁石心肠的坏胚子感动的,还真没有几个人了。
她的确是坏到无可救药了,任何时候都在想,自己会不会莫名其妙多了负担,会不会就此失去自由,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说穿了,她就是如此自私的女人。
木塔呆呆坐了很久,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时候突然被门外猛烈的砸门声音惊醒。
声音很大,很惨烈,仿佛要把门凿出一个窟窿来。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执着与任性,仿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不知所以地,他的心扑通扑通跳起来,剧烈而空茫,耳边的那个声音震的耳膜作响,其余的,就是一片空白。
机械地爬起来,打开门,木塔跟门口脸色难看的女人对视了一下,有些无措。
第 54 章
木塔的脸竟然有些奇异的扭曲,他几次张开颤抖的嘴唇,最终放弃开口,直直与苗凤儿对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