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下来,除了正式上课时间之外,七宝要做的事情有:帮公主揉肩膀,敲腿,倒茶,递巾子,传话,替她做一切公主不想做也不愿意做的事情。
在锦绣苑,即便是高贵的公主殿下,也必须像普通小姐一样自己动手,但是七宝小姑娘一来,所有的事情都是七宝在做了,那些千金小姐心中当然不忿,背后里都叫七宝小狗腿,觉得她就是个谄媚的小东西。
一天,贺兰怜在众人推推搡搡之下,把七宝叫了过来。
“怜姐姐,有什么事吗?”七宝额头上微微出了点汗,笑得眼睛宛如新月,认真地看着贺兰怜。
贺兰怜背后的李佳儿推了她一把,贺兰怜柔声道:“七宝,你也勉强算是贺兰家的人,怎么能做这么下等的事呢?”
七宝纳闷:“七宝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吗?”
贺兰怜微微红了脸,为七宝的无知感到汗颜,也为贺兰家跟她扯上关系而羞愧,“七宝,你是表哥送来的人,我该多多指点你才是,所以我想,我想,问问你——”
“为什么要给公主做杂役呢?”李佳儿探出脑袋抢先问道。
七宝凝起小眉头,不解的看着贺兰怜,“是公主叫我做的呀!”
贺兰怜松了一口气:“表哥肯定不知道吧,如果你不愿意,可以拒绝,这苑里小姐们都被金刀使唤过,可她虽然是公主,却不是太后嫡女,没有金贵要到世族小姐非要卑躬屈膝的地步,你大可不必——”
七宝抬起小胳膊,晃晃手上的玉镯子,“公主高兴的时候赏给七宝的,七宝也很开心!”
贺兰怜觉得自己一阵头晕目眩,摇摇欲坠,她咬牙道:“七宝,贪财不是贤良女子该做的事!”
七宝委屈,“可是七宝喜欢这个——还有这个——”七宝从怀里掏出一串红玛瑙,后面小姐们都呆了,咬着手帕嫉妒地看着七宝手里的宝贝。
七宝很快重新塞在怀里,眨眨眼睛:“怜姐姐,还有什么事吗?七宝要去给公主找狐狸围脖呢!”
没出息啊没出息,贺兰怜虽然也被那红玛瑙晃了一下眼睛,但还是义正言辞道:“七宝,你怎么能这么贪财!你、你、你、你——”
她红色的指甲颤抖个不停,说不出话来。
七宝摇摇头,晃着脑袋跑远了。
“看见没,她的手腕上还有鞭痕呢,她可真够财迷的,为了公主偶尔的赏赐,就把疼的时候忘了,金刀公主一天十二个时辰中有十一个时辰都不高兴,真亏她撑得下来!”
“可是那玛瑙好大一串呢,人家也很想要,爹爹给的月钱可少了,都不够人家做两套衣服的,金首饰也就那几件,那玛瑙好漂亮呢!”
贺兰怜冷冷道:“你们也想要的话,就跟她一起去挨打吧!”这事儿不能告诉表哥,如果他知道,一定会怪自己没有照顾好七宝。
众小姐一起拼命摇头。
要钱不要命,锦绣苑里,就七宝一个。
可是七宝每天回家之前,都要全身检查一遍,看看身上有没有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全部藏在怀里,然后才笑咪咪地从门里跳出去,蹦达进贺兰雪的怀里。
……………………………………………………
午休时间,金刀半躺在软塌上欣赏宁歌的舞蹈。
七宝站在旁边,脑袋一点一点的。
屋子里的音乐凄迷清冷,迷雾一般。
宁歌编排的舞总是非常高傲,像只展翅翱翔的仙鹤,盘旋而来,飘然而去。他穿着宽大的袍子,举手投足之间优雅无比,连公主身边的女乐师都悄悄抬起眼睛来看着他。
公主的眼睛却转到七宝一点一点的脑袋上,微微露出一个笑容。
宁歌当然也看到七宝了,所以他停了下来。
音乐顿止,金刀转过头来,挑高眉毛。
宁歌走到七宝面前,“喂,你,醒醒!”
“是,公主陛下!”七宝惊住,条件反射。
宁歌的脸一下子青了,“我跳的是催眠舞吗?”
七宝看看怒气冲冲的乐理老师,可怜巴巴地回头看着公主。
公主把玩着膝盖上躺着的年轻男子的发丝,似乎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形。
七宝见求助无望,立马回头恭敬地道:“老师,是七宝的错。”
认错了?晚了!
宁歌的脸色已经转变为铁青色,“那你一点儿都没看吗?”
“啊?看什么!”七宝呆愣。
“看我跳舞,七宝同学!”
七宝觉得跳舞那两个字简直是从宁歌嘴巴里面硬挤出来的字眼,七宝眨眨眼睛,吞吞吐吐道:
“看了,看了一点点。”
她伸出手指,比划了下一点点的动作,又偷偷拉长了一点点的距离。
宁歌的脸色和缓了一点,“那你告诉我,看了之后什么感觉,让你昏昏欲睡吗?”
你要是敢说是,我就把你丢出去!
七宝从那双喷火的眼睛里面读出了这样的意思。她缩了缩脖子,深刻感觉到宁歌平时的冷淡沉静都是刻意装出来的,此时眼睛喷火的宁歌可能才是真正的他。
就像华丽的孔雀,偏偏要装扮成高傲的仙鹤。
七宝咽了下口水,怯生生道:“不是,老师你跳得非常好。”
宁歌脸色又缓了一点,“哦,那你说说怎么个好法儿——”
七宝为难,从音乐一响起来,她就在打盹,她怎么知道他跳得怎么个好法,诗文老师教导的那几句形容舞蹈的词,在宁歌极具压迫力的威胁下已经全部炖成了浆糊,七宝使劲儿地想啊想啊,脑袋灵光一闪,终于冒出了一句话。
“老师你跳舞的时候,露出的胳膊很白很好看!”
金刀公主噗哧一声笑出来,柔顺地躺在她膝盖上的男宠也跟着笑,连乐师都用琵琶掩住了面孔。
宁歌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再吸气,再呼气。
最终没有忍住。
七宝被丢了出去。
听见门哐当一声,七宝无语凝噎,确实很白很好看啊,老师!
呜呜呜——
这一年,七宝十三岁。
十一
“七宝,海蓝哥哥跟你说的话,你千万要记住!”
七宝嘴里塞满了红豆糕,定定地望着海蓝。
海蓝手里拿着一整盒的糕点,眯起眼睛坐在她身边。
“宁歌不是好人,你要离他远一点——”
七宝看看他手里的水晶糕,点点头。
“千万不要单独跟他说话,听见没?”
海蓝扬扬手中的芝麻酥,“也不许宁歌以教舞为名亲近你——”
七宝仰头,什么叫亲近?
海蓝皱眉,想了想,决心作个示范。
他看看四周无人,在七宝的脸上叮了一下。
“这个不行!”
七宝点头,宁歌看到她恨不得一脚踹飞她,才不会像海蓝哥哥一样呢!
海蓝做贼心虚,心脏怦怦跳得厉害。
他看七宝这么乖巧,此时眉开眼笑,在七宝眉心啄了一下,“这样也不行!”
七宝嘴巴里的红豆糕咽了下去,盯着芝麻酥看。
海蓝心里痒痒的,舌头不由自主贴上去,舔了一下七宝嘴边的糕点屑!
七宝跳开一步,捂着脸,惊恐地看着海蓝。
“海蓝哥哥你饿了吗,糕点七宝不要了,你自己吃吧!”
海蓝哥哥好恐怖,刚才是不是想要咬七宝,七宝倒退两步。
海蓝一看她蹦老远,便放下手中的糕点盒子,向她招招手。
七宝别别扭扭地走过来,海蓝叹了口气,将她揉在怀里,“呆宝,海蓝哥哥不是故意吓你的。”
七宝的个子已经长高了许多,脸庞也隐约露出些少女柔美的模样,与童稚的天真有了些区别。
海蓝每见到她一次,就觉得她越发的清新动人,可是,为什么她还是这么小呢?
太小了,要熬到过了年,七宝才14岁,海蓝心里想,摸了摸她的头发。
“公子,你怎么站在门外——”老管家惊讶道。
贺兰雪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走了。
老管家看看屋内,莫名所以。
上课的时候,七宝看着教导舞艺的宁歌,一点儿也没觉得他像是吃人的猛兽,怎么海蓝哥哥那么讨厌他呢?
好奇怪,她叹了一口气,托着下巴。
后来连送她来上课的哥哥,表情都有点怪怪的。
外面阳光这么灿烂,他的脸却阴沉的要下雨。
还是,想不通啊想不通。
“七宝!七宝!”宁歌狠狠敲打了一下她的头。
七宝跳起来,“是,老师!”
“上课不专心,到现在为止没有一支舞能完整跳下来,到了明年,你预备怎么毕业?”
其他千金小姐幸灾乐祸地看着七宝。她的课业一向都十分不错,但是就只有舞蹈方面,怎么说比较好,完全没有天赋。
明明是高雅的艺术,她蹦起来,却像只笨拙的小鸭子。
七宝心里哀叹,是谁规定说一定要会跳舞才能毕业的,她一听到音乐就昏昏欲睡,从来没有坚持过到音乐结束,怎么可能学会呢,可是,如果一直一直学不会,就要像公主一样,到了现在,还没有能毕业。
看着宁歌隐约含着怒火的表情,七宝垂头丧气。平时老师也不是这么不近人情,基本他属于放牛吃草的类型,不管她们的课业学习的如何,但是一面对七宝,他就非常抓狂。
是那一次“老师的胳膊很白很好看”留下的后遗症,七宝怨念。
“从今天开始,你每天单独留下来补课,直到你能够完整地跳完一曲为止。”宁歌优雅地转身,七宝瞪大了眼睛。
其他的小姐们窃笑不已,小狗腿终于遭到报应了。
“胳膊伸直,站稳了!”
宁歌拿着教鞭,轻松地戳了戳七宝的胳膊。
七宝眼泪汪汪,金刀公主最近都很忙,身边有了新的男宠,宁歌最近很闲,多出很多时间来折磨七宝。
海蓝哥哥,你说的没错,乐理老师好可怕,七宝都保持同一个动作好长时间了。
“我是让你转身,优雅,要优雅,不是要你像根柱子一样直挺挺地站着!”宁歌的教鞭轻轻落在七宝的腿上,七宝缩了缩,尽力达到要求。
“这是芙蓉临水,不是苍蝇叮汤,你明白什么叫芙蓉临水吗?”宁歌的脸十分平静,但是额头上已经开始冒青筋了,这在美男子来说是大忌啊大忌!
七宝狗腿:“老师,七宝回去慢慢练习可以吗,要到吃晚饭的时间了——”
宁歌嘴边露出一个残酷的笑容,“除非你把这个动作完整串下来,否则,我去吃饭,你,留下继续练!”
宁歌冷哼,叫你侮辱我的舞,“重来!”
叫你打瞌睡,“再重来!”
叫你胳膊白,“全部重来!”
但是到最后,他还是控制不住抓狂了,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能够把他亲手编的舞蹈,毁成这个鬼样子。
他摔了教鞭,从后面抱住七宝,用手托住她的手腕:“这样慢慢转过来——”
宁歌不是没有这样教导过女学生,但是这时候靠得太近,突然闻见七宝身上好闻的味道,如同早春的香气,清新诱人,他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气,身体细微地僵了僵。
七宝没动,不,是一动不动。
她睡着了。
“七宝!你醒醒!”宁歌气急败坏,好在此时没有人看见他高雅形象的瞬间崩塌。
他的眼皮直跳,觉得自己再生气的话,头发就要全白了,还没有见过站着也能睡着的人。
七宝惊醒,察觉老师一下子靠得很近,一下子转过脸来,撞到了宁歌的鼻子。
宁歌已经接近彻底崩溃的边缘。
“老师,老师你没事吧?”七宝蹲下身子,试探性地碰了下宁歌的肩膀。
宁歌像撞见鬼一样,“你,你离我远一点。”
“老师,你是说,我可以回家了吗?”七宝的声音十分雀跃。
她笑起来,眼睛又成了月牙儿,宁歌看着她的脸,突然心里沉了下去。
“我讨厌看到你笑!”宁歌站起来,拂去身上的尘土。
为什么?
七宝纳闷,金刀公主总是叫她笑,老师又为什么讨厌看到她笑呢,那如果他们都在,她到底是笑还是不笑呢?
皮笑肉不笑?
七宝对着宁歌翩然远去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这样吗?
七宝出了大门,居然见到贺兰怜一脸羞怯地站在贺兰雪身边腻腻歪歪。可是已经离下课好久好久了啊…
七宝顿悟,原来她还觉得贺兰怜这个名满京都的大美女到如今都还没有毕业是一件特别奇怪的事情,明明课业都修满了,为什么死活不肯离开学校呢。
七宝“啊”了一声,回忆起似乎每次下课贺兰怜都不顾形象,拎着裙子一路狂奔,她还奇怪来着,原来是这样,为了赶在七宝出来之前,跟哥哥约会啊——
七宝双手合十,怜姐姐原来想做她的嫂子啊!
贺兰雪一看见七宝,对着贺兰怜始终没有多余表情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个笑容,向七宝招招手。
她好像破坏了怜姐姐向哥哥暗送秋波诶,七宝眨眨眼睛,出来的不是时候…
……………………………………………………
一晚上七宝的耳边都是可怕的教鞭的声音。
“站正了!”
“你踩着自己的裙摆了!”
“你知道什么叫芙蓉临水吗?”
“你,下课以后继续练习!”
“你…”
啊!!!!!
七宝一脸痛苦地从床上惊醒。
噩梦啊噩梦,老师果然是个噩梦!
她突然感觉到身下有些粘粘的感觉,一摸,就着照进来的阳光,伸出手指。
手指上沾满了黏糊糊的血迹…
啊啊啊啊啊啊…
贺兰家上空传出七宝的大叫。
贺兰雪正等着七宝起床,陪他一起吃饭,这时候听见声音。
第一个冲进去。
没过多会,惊慌失措的贺兰公子,立刻又跑出来。
一头撞倒了正要进门的侍女。
面红耳赤的样子,让侍女们难以想象,端方稳重的贺兰公子会出现这种表情。
“管家,侍女们到哪儿去了,不,还是去叫玉娘来帮忙!”贺兰雪满脸通红,着急地在走廊里奔跑着,仪态尽失。
公子,我们都站在这儿呢!
侍女们面面相觑。
十二
玉娘跟着父亲急匆匆地赶回贺兰家,发现贺兰公子苍白着脸在大厅里转个不停,她上前福身行了礼。
“玉娘,你帮我去看看七宝,她,她——”贺兰公子俊脸突然变得通红,吞吞吐吐话说不周全。
玉娘惊诧地看看一边的父亲,老管家招手让她附耳过来。
玉娘听了几个字,偷偷用帕子掩上嘴笑起来,看贺兰雪脸色不对,她忙道:“公子千万不要担心,我来陪着七宝就好。”
贺兰公子舒了一口气,顿时觉得脸上滚烫,刚才心急如焚,现在歇了下来,才觉得差点做了蠢事。
还以为七宝哪里受伤了呢…
玉娘进了门,贺兰公子才坐下来喝口水,老管家笑咪咪地站在旁边看着他。
他抬起头看见管家:“陈伯,连你也要笑我吗?”
老管家眉眼展开合拢又展开,白胡子抖了抖,“哪能呢公子——”
其实七宝也不过一瞬间的慌张,她很快想起来乳娘每个月都要有的麻烦,因为乳娘自己腿脚不太方便,凡事都需要她来搀扶和帮忙,所以她不是没有见过。
只是从来没有想到,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呜呜呜呜,还以为是个例。
她卷着小被子哆哆嗦嗦,玉娘笑:“七宝还疼吗?”
七宝的额发垂落在脸颊上,玉娘的手爱怜地抚摸了一下她的脸,“过几天就会好了,七宝要坚强。”
她的手微微散发着凉气,应该是匆匆从外面赶来的缘故。但是她的嗓音柔和,面孔温柔,七宝有一种恍惚的错觉,乳娘就坐在自己的身边。她蜷到玉娘身边,轻轻喊:“乳娘——”
“什么?”玉娘没有听清。
“玉娘,你为什么不住在贺兰府呢?”
玉娘笑,嘴角出现两个深深的酒窝,“因为玉娘有一个绣楼要照管啊,所以玉娘很少回来,其实玉娘见过七宝的哦,年关前报账的时候,七宝就站在庭院里堆雪人,可是七宝没有看见玉娘。”
“是吗?七宝怎么看不见玉娘呢?”七宝迷迷糊糊。
玉娘的唇角溢出一个笑容,酒窝更深,“以后七宝要是愿意,可以到玉娘的绣楼来玩啊——”
“可是哥哥都不让人家出门。”七宝小小声地说。
玉娘摸摸她的头发:“那是因为公子紧张七宝的缘故,公子对七宝的好,可是从来没有过呢。”
七宝梭梭地点头,突然问道:“哥哥为什么对七宝这么好呢?”
玉娘的手指顿了顿,模糊地说了句话,七宝没有听清,她便还是笑,颇有深意。
玉娘有一双非常美丽的手,但是她的手指上有些薄茧,是做精细活儿的刺绣女子常有的,七宝抿抿嘴巴,睡得很香甜。
七宝再醒的时候,是海蓝坐在她的床头。
七宝惊:“海蓝哥哥,你怎么进来的?”
海蓝眯起眼睛洋洋得意,“你哥那家伙,以为把前大门和后门锁死我就进不来了吗,哼,我武功没他强,可未必就进不来!”
“那你这么晚了进来做什么?”七宝瞪大眼睛。
海蓝语塞。
“我就是想来看看七宝哪——”他的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好在黑暗里看不清楚。
“我可是翻墙爬窗进来的,好不容易避开你哥哥的眼睛,他守得真严实啊——”
海蓝哀叹。
七宝嘴角翘起来一个小小的弧度。
“可是,七宝,你到底哪里不舒服啊?为什么你哥哥都帮你去学院请假了呢,那么严重,可是我看你没发烧啊——”
七宝悄悄对手指…
这个,要怎么说…
海蓝突然伸出食指贴在她嘴巴上:“别出声,好像有人——”
两个巡夜的侍女举着灯笼轻声走了过去,纱窗上映出她们的身形,很快归于平静。
海蓝笑,哼哼哼,还是他警觉。
“七宝…”
“恩?”
“七宝…”
“啊,我听着呢,海蓝哥哥。”
海蓝有点张不开嘴,想想还是觉得来都来了,不问清楚不甘心,“你觉得我跟你哥哥一样吗?”
七宝甜甜点头,“对啊,一样的。”
海蓝僵了僵,“你好好想想,你真的觉得我们一样吗?”
七宝歪头,“你们哪里不一样——”
当然在你心里要不一样,海蓝想哭,不,要循循善诱,慢慢改变七宝的感情。
就像养小小的动物一样,要有耐心,循循善诱…循循善诱…海蓝给自己打气。
虽然七宝不是小动物,他看看她可爱的小爪子,抓过来捏在自己手心里,七宝没有动,因为海蓝的掌心很热,非常暖。
“七宝,我跟你哥哥是不一样的哦,我是我,他是他啊——”
七宝没明白,眨巴着眼睛不知道海蓝到底想要说什么。
“七宝,海蓝哥哥很喜欢你,你懂吗?”
七宝点头,“我也很喜欢海蓝哥哥呀——”
真的?!海蓝心里狂喜,心脏怦怦怦怦在暗夜里跳个不停。
“当然了,海蓝哥哥就跟我亲哥哥是一样的啊——”
一盆冷水浇下来,海蓝狼狈不堪,他勉强弯起嘴角:“七宝,是不一样的,记住,是不一样的。海蓝哥哥对七宝,对七宝的喜欢,恩,跟亲哥哥对亲妹妹是不一样的。”
七宝扁嘴,“海蓝哥哥是说,不把我当成很亲近的妹妹吗?”
海蓝无力,“这样说,如果你是我的妹妹,我就会欺负你哦!会捉死老鼠吓唬你,会丢虫子在你衣服里,还会揪你辫子,可是你看海蓝哥哥对你多好,会那么做吗?”
海蓝哥哥好恐怖,做他妹妹好可怜,七宝想起那种情景,瑟瑟发抖,沉默了一会儿,“那海蓝哥哥,我不做你妹妹了。”
海蓝喜,小白兔终于要奔向他的怀抱了。
“还是我哥哥比较好——”
海蓝差点一屁股从床边滑下去。
“七宝,明天海蓝哥哥要进宫去见太后,可能没法儿来找你玩,你要记得哦,海蓝哥哥才是最喜欢七宝的人哦——”
“太后?”七宝支起耳朵,“是住在皇宫里的太后吗?”
海蓝嘴角僵了僵,立刻转开了话题,“海蓝哥哥的姐姐是宫里的女官,海蓝哥哥要去探望她。”
“是这样吗?”七宝的眼睛在黑暗里依旧亮晶晶,反复眨了眨,她刚才明明听他说要去见太后。
“当然是这样。七宝,你快睡吧,学院只给了你一天假,明天还得上课去呢。”
哦…七宝缩回了被窝。
海蓝听她渐渐呼吸均匀了,偷偷捏了下她的脸,没反应。
哼哼哼,可以实行今天的终极计划了。
他弯下腰,轻轻拎起七宝的耳朵,“海蓝哥哥最喜欢七宝。”
不对,不对,说反了。
“七宝最喜欢海蓝哥哥。七宝最喜欢海蓝哥哥。七宝最喜欢海蓝哥哥…”
刚才一共说了几遍?海蓝数了数,离七七四十九还差五遍,恩,要说满这么多遍才有用。
以后每天晚上都要趁七宝睡着了溜进来说,连续九九八十一天,如果不灵的话,就去掀翻那半仙的摊子。
海蓝美滋滋地想着。
七宝的嘴角弯了弯,脑袋又往被窝里缩了一点。
七宝第二天当然去了锦绣苑,因为贺兰雪看到她脸就突然变得通红,眼神到处闪躲,七宝很无奈,怎么大家都有变化了呢?
早晨一去,贺兰怜就盈盈赶来,嘘寒问暖,了解七宝的病情。
七宝笑,一一应承她的问话。
锦绣苑真不像学院,像个花园,在这里不光有最优美的景致,还有如花朵般鲜艳的年轻小姐,娇贵,而且美丽,一年四季,这里都带有春天的气息。
“你看到宁歌了没,他坐在湖边不知道在想什么。”鹅黄色衣服的女孩子边走边道。
“唉,我猜他肯定是觉得自己要失宠了。”另外一个紫裙子叹了口气,与那黄衣服对视了一眼,突然同时吃吃笑了起来。
她们鲜艳的裙子在风中翻飞,面容也娇美天真,话语却带上了贵族小姐惯有的骄傲与刻薄。
“公主那种性子的女人,一天不找漂亮男人就会死,真是丢了皇家的颜面。”
“嘘——小心隔墙有耳,太后是国母,宁太妃是她亲娘,她们都不管,我们何必管她呢,反正她的名声比水沟都要脏,怪不得赖在这里不肯走,说不定是怕出去以后没人敢娶她。”
那两个女子又笑了一阵。黄衣服的突然道:“其实,我觉得宁歌长得还挺好看的,跳舞的时候也很——”
那紫裙子睨她一眼:“你可别春心动了,昨日才说见了那明亲王世子让你茶饭不思,怎么今天这么快转到宁歌身上去了。”
黄衣服顿时涨红了脸,不甘的跺了下脚,轻轻推了她一把:“胡说!我是说明亲王世子跟贺兰公子不分轩轾,只是因为他这几年不在京都,所以京都小姐们才不大知道他。”
紫裙子冷哼一声,“反正在我心里,没有谁比得上贺兰公子,好在公主那魔爪没有伸向公子。”
黄衣服压低声音笑道:“这你就有所不知,公主最厌恨贺兰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