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惊住了的杨书生,波澜不惊的绽出一个笑:“既然你跟我都想教训朱家,那不如,我们谈一笔交易吧?”
什么?杨书生以为自己是听错了,狐疑的皱起眉头来,看了苏同知一眼,再看看眼前的朱元,心里升起无数警惕来。
这人肯定是来套话的。
不过她好像知道自己跟朱家有深仇大恨......
可如果真的是朱家的人的话,为什么会来跟他说这些?杨书生脑子转的飞快,很快就嗤笑了一声。
朱家真是阴狠狡诈,他们肯定是已经收买了这些官老爷,听说他被抓住了,不放心,所以特意找人来试探,等到他要是真的说出了朱家,只怕他现在就会死,根本等不到押送去省城。
真是好深的心机!他想通这一点,轻描淡写的冷笑了一声:“你说什么,什么朱家,我听不明白。”
苏同知也听不明白,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听天书。
这位朱姑娘真是行事总是出人意表。
正好外头有人来报说是李名觉找他告辞,他再三确认过朱元处境安全,才出去了。
朱元便直截了当的说出了来意:“别装了,我知道杨家跟朱家的过节,也知道当初朱家三老爷强占你们家的地,你们家上告知府,却被打回来,反被污蔑成是讹诈朱家......”
这些都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可是被朱元提起来,杨书生仍旧愤怒得血红了眼睛,目眦欲裂的瞪着她咬牙切齿:“你装什么装?!你们朱家如此行事,以后一定会遭报应的!”
他的眼睛血红,提起这件事来犹自愤怒不堪,朱元却并没有半点被诅咒的不悦,她嗯了一声似乎是附和杨书生的话,等到杨书生终于觉得不对了静下来看鬼一样的看着他,才轻声说:“你发泄完了的话,我们来谈谈正事吧?杨蔼然。”
自从父母去世,而他又无法为父母洗刷冤屈之后,因为流落为寇,他已经改头换面只留下一个姓氏了,朱元怎么会知道他名字?!
朱家那帮道貌岸然的人,只怕也只会叫他那个外号了。
他惊疑不定的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一瞬,才眯起眼睛问她:“你究竟是谁?”
朱元没有再卖关子:“我没有骗你,我的确是朱家大老爷的女儿,只不过我命不大好,母亲早早的死了,朱大老爷娶了新媳妇儿,便将我抛在了脑后,把我扔在老家自生自灭。我跟你一样,和朱家隔着血海深仇,所以我要跟你谈一笔交易。”
杨蔼然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我怎么知道你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怎么听怎么荒诞离奇。
何况就算是真的,这么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小姑娘,又能起的了什么作用,能跟他谈什么交易?
朱元知道杨蔼然是个绝顶聪明的人。
这从他上一世哪怕看穿孟符偏袒朱家的意图,也仍旧能隐忍不发,甚至主动提出与朱家握手言和,并且替孟符招安剩余土匪便可见一斑。
功过相抵,他因为表现实在是亮眼而被李名觉赏识,报上了朝廷,又写了举荐信将他送去了广东。
他在那里大展拳脚,从此一战成神。
正文卷 四十二章·捡宝
朱元上一世后期也曾跟他打过交道,知道他一直没有放下过心中仇恨,只是因为朱家因为盛家这门姻亲地位水涨船高,而一直隐忍不发罢了。
这一世她就先送他一份礼物,让他能得偿心愿。
“我没有必要骗你。”朱元笑了笑:“不然的话,现在审你的就该是孟知府,而不是苏同知了。你知道孟知府吧?他下定了决心要借着剿匪立功的,跟苏同知又不同,在他手里,你可没有机会说上这么多话啊。”
杨蔼然当然知道孟符,这个人要来接任青州知府之际,他就已经将孟符给查过一遍了,知道这又是个背景深厚的,心里还担心过好一阵子。
他也曾经试探过孟符的态度,知道这个是绝对的强硬派。
这回来抓他们的是苏同知,而且来审他们的竟然也是苏同知,的确已经让他吃惊不已了,现在听见朱元这么说,他就睁大了眼睛,仔细的将她看了一遍。
这小姑娘语出惊人,虽然说的话都惊世骇俗,可是偏偏却带着一股子说不出道不明的沉稳,让你不自觉的就先信了半分,他不动声色的沉下心来将朱元的话过了一遍,才冷冷的看着她问她:“你想跟我谈什么交易?”
反正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不会更坏了,姑且听一听。
“我帮你让该得到报应的人得到报应,你以后就供我驱使,怎么样?”朱元自己去拖了一条竹椅过来坐下,对着杨蔼然循循善诱:“就当成了结盟了。”
不知道为什么,杨蔼然有些想笑。
他看着朱元,不大合时宜的笑出了声:“我?供你驱使?你知道我是谁吗?”杨蔼然忍不住要摇头了。
这是哪儿来的一朵奇葩。
谁会傻到找一个土匪结盟啊?何况他现在只是个阶下囚,如何跟别人谈条件?
朱元却并没有笑,她很严肃的点了点头重复了一遍:“我知道你有能力脱身不死,就像是这回,哪怕仍旧是孟符来审你,你也一定多的是办法脱身,你从来就是个随机应变的人。”
她看着杨蔼然终于肃然起来的脸色,微微笑了:“再说,你不想马上就看见朱家倒霉吗?是要快意恩仇,还是忍辱负重,你现在可以自己选择。”
一个小姑娘,她哪里来的底气说出这样的话?!
杨蔼然迟迟没有开口,朱元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是没有动静,便挑了挑眉:“是不是条件还不够?没关系,我们可以再谈,比如说......你外甥女的病,若是我能治好......”
杨蔼然骇然至极,没有料到她竟然连这么隐秘的事都知道,不由有些惊慌失措-----这些都是极隐秘的事,落草为寇到底不是什么好事,他把家中唯一留下来的一点血脉给安置到了一户农户家寄养,连山上的兄弟也不知道的。
这么多年来,他的这个秘密也一直都隐藏的很好,可是朱元为什么会知道?
看她的年纪,还这么小,那个时候她只怕还在牙牙学语......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心里有诸多的念头,他最后问出来的却是一句:“你会治病?!”
被疾病折磨得没了脾气的人,实在是最后一丝希望也不舍得放弃的。
他的姐姐只剩下这个女儿,他把外甥女看的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几分,可是外甥女偏偏有咳疾的毛病,而且日益严重,最近已经时常咳血......
若是论起报仇来,他或许还更希望能让外甥女好过一些。
朱元只要能做到这其中一样,他其实就已经无法拒绝了,何况是两样都答应呢?
他目光闪烁,半响才坚定的望着朱元:“一言为定,只要你能治好阿瑛,我从此以后甘愿为你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朱元没有再废话:“那就言归正传吧,我知道你恨朱正诗入骨,但是他不过是朱家无足轻重的小卒罢了,朱家真正主事的不是他,就算是他出了事,也影响不了朱家什么,朱家以后照样会寻仇,你跟你外甥女还是无法高枕无忧。所以......”
杨蔼然目光复杂的看她一眼,总觉得有些诡异。
朱家的人在教他怎么才能牵连朱家更多一些,这感觉还真是有些新奇。
可是等到他听见盛家两个字之后,就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这姑娘可真是......
所图不小啊!
她竟然想把盛家也给扯进来!
“你知不知道,如果把盛家也牵扯进来,那若是输了的话,我就真是必死无疑了?!”杨蔼然有些忍不住:“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现在的目的不是很清楚吗?你想朱正诗死,我想让盛家倒霉,我们本来就是一路人啊。”朱元狐狸似的眼睛弯弯的,里头却半点笑意也没有,近乎冷漠的转过身看着杨蔼然,说的毫不犹豫:“至于死不死的话,若是不能报仇,你跟死了有什么两样?而对于我来说,报复盛家,跟你要报复朱家,一样重要!”
杨蔼然有些明白了,他想了想,便恍然大悟:“你继母是盛家的人?!”
当然了,不然绕这么一大圈,还要回家先耍朱家人一顿,拖延他们的脚步是为了闹着玩的吗?
她只不过要争取一点时间和杨蔼然见面,跟杨蔼然结盟罢了。
盛珍珠上一世风风光光的回来在付氏的坟前耀武扬威,在十里八乡风光无限。
她就要让她好好回来栽个跟头。
杨蔼然明白她对朱家的深仇大恨来自哪里了-----自来继母跟继子女之间就少有能真的和睦相处的,要是不走运碰见些厉害角色那就更不必说,吃亏的总归都是孩子,这个朱姑娘肯定是被继母磋磨过,不然哪来这么大仇恨,连自家人都对付?
啧啧啧,看这模样,这仇恨还不是一般的深啊......
反正对他来说,朱元的出现无异于是让他凭空捡到了一个绝世宝贝,他没有理由不答应,因此他立即便问:“你想要我怎么做?”
正文卷 四十三章·急湍
另一头的朱三老爷已经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朱老太太已经下定了决心不留着这个祸害,朱三老爷是打算趁着李名觉走了就把朱元给杀了的。
可是朱元偏偏早有预料似地,竟然和李名觉一同出了门,出了门之后便进了知府衙门,他又进不去,在外面等了很久都没等到朱元出来,反而等到李名觉进去了,他吓了一跳,越发觉得里头有诈,急急忙忙的回去找了朱老太太。
家里已经恢复了安静,朱家毕竟是官宦世家,朱元带来的混乱持续了一阵子也就没了,仿佛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似地,朱老太太坐在靠着南窗的榻上,见朱三老爷进来,才放下了手里的参汤,蹙眉问道:“怎么样?”
她迫不及待的要朱元死了。
这种小贱种就该跟着她那个喜欢胡言乱语的娘一样,死于非命,就算是死也不得善终!
朱三老爷垂头丧气:“不知道那个小贱人到底在里头干什么,我在外头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她出来,她跟着李名觉出去摆明了是个幌子,李名觉分明是后头才去知府衙门的......”
这个死丫头的确是变得很难对付,朱老太太难免觉得有几分心烦意乱,冷笑了一声就道:“我就不信她能一辈子躲在知府衙门不出来!先不必管她,你打听到了没有,这回抓住的有没有那个姓杨的?”
强夺了杨家的地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那个时候朱家正忙着付氏的事,根本顾及不上朱三老爷,等到朱家反应过来的时候,大错已经铸成。
杨家是当地富户,被朱家占地伤人以后很是不服,天天闹事,朱三老爷那时候正是年少气盛,竟然带人将杨氏夫妇痛打了一顿。
杨家老爷重伤不治,杨夫人寻了先生写了状子告到了衙门,事情就闹大了。
朱家当然不能任由这件事张杨开,买通了当时的知府,杨家这件案子就被压了下去,杨夫人求告无门,又气又怒的一病不起。
可是他们的儿子却成了个祸患,竟然落草去了,几年之后在土匪窝里混出了头,还去朱家的庄子上闹过几次事。
朱家只好不断给钱收买官府,加上京城盛家这个依靠,这些年才压着没有出事。
谁知道这两年那帮土匪越发的壮大了,时常下山抢掠,事情越闹越大,眼看着就要捂不住了,所以换了个知府以后,朱家才死命的想要巴结起来。
只要在孟符的帮助下剿灭了这帮土匪,然后彻底把这个秘密给掩埋住,自然就再也不会有事了。
原本事情还算顺利的。
偏偏半路杀出来一个朱元......
救了王嫱借助王嫱的力量,让李名觉把孟符给弄下去了,而且还顺手帮了苏同知的大忙,简直是......
“这也太巧了。”朱三老爷反应过来,没有回答朱老太太的问题反而说:“娘,那个死丫头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她既然知道这件事,会不会她本来就是知道孟符会帮我们,才把孟符弄下去,然后讨好苏同知的啊?!”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也太可怕了。
朱老太太被他说的悚然而惊,勉强镇定下来,才摇了摇头说:“她怎么会有这个能耐......”
她已经问过了,朱元在后山从来都没有特别之处,完全就是个普通的小女孩罢了,为什么换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不会是......”朱三老爷吞了口口水,觉得头痛欲裂:“不会是大嫂的鬼魂显灵了吧......”
“胡说八道!”朱老太太立即呵斥,看朱三老爷惊住了,才缓和了语气说:“当初活着的时候都斗不过我们,死了难道就不同了?!就算真的是她,我也有法子让她再死一次!一次死不透彻,这次就让她干脆去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她想到这里,闭了闭眼睛吩咐朱三老爷:“你去找广济寺的住持,替我送一封信,再送一千两银子的香油钱。”
一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哪怕是对于那些有信徒供奉的大寺来说,这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了,朱三老爷意识到了什么,急忙答应了:“是是,儿子这就去,不过土匪的事怎么办?”
朱元要是真去知府衙门告状了,那他可就麻烦了啊。
朱老太太瞥了他一眼:“你放心吧,这么点小恩小惠算什么?她还是太天真幼稚了,我已经让人上京城给你大哥大嫂送信了,还有你伯父,有他们在,苏同知会知道该怎么办的。”
官场的关系可是盘根错节的,朱元这回能弄倒孟符是因为她运气好,攀上了王嫱,可是现在要动朱家,那就又不同了,王太傅都不会随意出声的。
朱三老爷笑逐颜开,双手一拍大笑起来:“还是母亲想的周到!我是被那个小丫头给气的,都失了分寸了,对啊,哪怕她再厉害,还不就只是一个小丫头,能顶什么用?!她这回敢给我们家招惹这么多是非,就得好好教训她,送她下去陪她那个死鬼娘,让她知道,忤逆您有什么下场!”
朱老太太冷哼了一声,面上神情仍旧没有放松。
朱元这个死丫头,真是千刀万剐也不能消除她心中的恨意,想想之前自己被她耍的团团转,这么多年都没有丢过这种脸的朱老太太便觉得恨意难平。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正要让朱三老爷快去办事,忽而便见心腹嬷嬷又闯了进来,神思不属的喊了一声老太太便跪下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朱老太太立即就想到了朱元,她右眼皮猛地一跳,当即便问:“出什么事了?!”
自从那天下暴雨朱元逃脱之后,这坏事便一桩接着一桩,朱家上下人听坏消息都已经听的麻木了。
不过这回嬷嬷还是忍不住急的都差点哭出声:“老太太,三老爷,不好了,知府衙门来人了,说是有公干在身,要请我们三老爷去衙门问案!”
问案?!
朱三老爷倒吸了一口凉气。
正文卷 四十四章·私心(干脆不要名字了和氏璧加更)
苏同知的动作简直快的超乎了朱老太太的想象,官府上门,二话不说就拿出了缉捕文书来,要将三老爷带走。
朱三太太刚醒过来,还在为之前对朱元磕头的事而尴尬恼怒,正愁着不知该如何找补回来,一听说朱三老爷被官府带走了,登时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天旋地转之际,她忽而想起之前朱元在她面前意味深长的说过的那句话。
那时候朱元说,风水轮流转,莫欺少年穷。
她那个时候不屑一顾,看扁了这个女孩子这一世就是被摆布的命,没把她放在眼里,谁知道这些话这么快就应验了。
朱老太太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甚至都来不及同知族中耆老,朱三老爷便被带走了。
至此,她是真的有些应付不来了。
为什么会这样?
她问自己,难道真的就因为朱元在那一晚救了王嫱?!
可是朱元到底想干什么?!
如果这一切都是她做的,她难道真的想杀了朱三老爷?!
朱老太太想起这些年来朱三老爷夫妇对朱元的所作所为,心里便惊跳了一拍。
这世上所有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不会有人就甘心受屈辱,很多时候人不反抗只是因为没有那个能力反抗罢了。
朱元现在显然有这个能力了,而且已经付诸了行动。
朱老太太没来由的想起正付氏来,眼皮重重的跳了一跳,强自镇定了精神站了起来:“给我准备车马,我要去同知府拜访。”
不能任由朱元这么胡闹下去。
这个死丫头故意只替苏同知的儿子治病治一半,肯定是早就已经料到了今天,她之前就知道了朱三老爷的秘密!
朱老太太从来没有如此心慌过,站起来握住了嬷嬷的手,顿了顿又吩咐:“去......付氏之前留下的那些东西,整理一些出来。”
说到底朱元也不过是想替死人报仇,这种蠢货也好应付,只要给她想要的,她自然就不恼了。
朱老太太按下心里的愤懑,缓缓吐出一口气。
来日方长,解决了这件事,她多的是机会料理这个贱人。
另一边的李名觉也咳嗽了一声正回答顾传玠的问题:“人家朱姑娘早就已经料到了,我都说她肯定是还有后招的,你偏不信,非得要我再去跟苏同知关照一声......”
顾传玠对朱元的关心显然已经过了头,李名觉咂摸出不对来,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虽然她是恨朱家没错,可到底是朱家的人,我看你既然想跟盛家做对,还是要离她远些才好。”
顾传玠沉默了一瞬没有说话。
安静了一会儿,他才回过头看了知府衙门一眼,缓缓的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垂下眼睛笑了:“你该知道,我从小就定过一门娃娃亲......”
这事李名觉的确听顾夫人说起过,他见顾传玠停住不说了,就忍不住惊讶的咳嗽了一声:“就是这位朱元姑娘吗?”
是朱元啊?
那么就难怪了,这姑娘的确是怪讨人喜欢的。
只不过......
“她跟朱家显然是不死不休了,你跟她的婚事,还能作数吗?”李名觉靠在椅背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我瞧你母亲,恐怕也不会再提起这门婚约了吧?”
顾夫人可不是那么喜欢扶贫的人。
朱家她可瞧不上的。
顾传玠没有说话,眼神却冷了。
是啊,他母亲向来都是这样的,所有的事都不看情分,只看利益。
上一世她转了个弯,先去跟朱家提要求娶朱元,只不过是因为想要利用朱元这个跳板,讨好盛氏,抬高自己身价罢了。
等到盛氏自觉自家女儿什么都远胜于朱元,觉得顾家不识抬举起了争强好胜的心之际,再转过头跟朱元退婚,求娶盛氏嫡女朱曦。
一切水到渠成。
想起当初,顾传玠不得不闭了闭眼睛。
他那时候还年轻,不知道自己这么做会毁了别人的一生,等到听见朱元的婚讯,才惊住了。
朱元竟然嫁了襄王,嫁了一个五十岁的老头子。
身份地位再高又如何?襄王的女儿都比朱元大了!
他心里觉得不安,从那之后渐渐关注起这个从前的未婚妻现在的小姨子来,才知道她过的有多艰难。
娘家靠不住,婆家是龙潭虎穴,她在里头辗转求生,从泥地里顽强的生出根来......
顾传玠额头青筋爆出来,许久才克制又阴沉的拍了一下桌子:“不要再说了!”
这些事都不会发生了。
他想起朱元遭到朱家夫妇厌恶是因为在老家没有被好好的教养,因此来了青州,想要改变一些东西,让朱元有个更好的开始。
可是他来了之后,才发现事情已经开始有不同了。
上一世朱元曾经跟他说过,她到去京城之前,都是住在茶林里的。
可是这一世,他来了之后,朱元已经离开茶林救了王嫱,还一路把孟知府和孟老夫人给拉下来了。
所以说这个世界是有公道的,他变了,朱元也已经变了,
所有的事都不同了,他会让盛家尝到仗势欺人的后果,也不会再让自己的人生掌握在母亲手里,任由母亲替他作主。
什么事都已经重新来过了。
“我要回京去了。”顾传玠看了他一眼,很快就平复了心情:“朱元的事,以后你多费心,若是有能帮得上忙的,便尽量伸手拉一把。”
虽然他觉得眼前的这个朱元跟上一世初期的朱元截然不同,可是他到底没有跟少年的朱元相处过,实在不知道她该是什么样的脾气,又是不是曾经真的有改变命运的机会。
何况,重活一世这样荒诞又离奇的事,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么好运撞上吧?
朱元的改变,大概率只是巧合罢了。
她应当是上一世也试过挣扎改变了,只是没有成功,这一世因为他来了,又让李名觉出手,所以才让她成功的帮了王嫱的大忙,弄倒了孟符而已。
李名觉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了笑道:“我倒是不觉得帮朱姑娘有什么不好的,只是朱姑娘自己怕是不会希望我伸手啊。”
正文卷 四十五章·哄劝
朱元的确是不希望跟李名觉扯上太多关系,她此刻正坐在苏同知对面,苏同知才知道这件案子还牵扯到朱家的时候,着实是犹豫了很久。
同样是在官场混的,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当地有什么人家姻亲是谁,这些都是他们必做的功课,他当然知道朱家是大族,族里如今有七人都在当官,而且姻亲多是有权势的,尤其是盛家。
盛家是朱正松的岳家,盛老爷如今更是已经是国子监司业,且兼太子少傅,是东宫班底。
太子地位稳固,谁不给东宫的人几分薄面?
就算是朱元帮他治好了儿子,而且找到了女儿,又帮他剿了土匪,他也没想要管这桩案子的。
说到底那不过是一群土匪,他要是想的话,能让杨蔼然死的没有半点波澜。
杨蔼然一开始招认的时候,他是下意识想要跟朱家联络一下,然后把这段供词抹去的。
谁知道他刚把这个想法给朱元冒了个头,就被朱元给惊住了。
朱元竟然让他秉公办理。
秉公办理是什么意思?
那就是去抓朱三老爷来问案,彻底把这件事公告天下的意思。
这可不是小事啊!当初那件案子真要是冤案的话,牵扯到了前任知府,还牵扯到了朱家,这里头可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被牵扯出来。
朱元这是,专打算跟青州的知府过不去啊?!
现任知府给弄下去了不算,竟然还想把前任知府的罪责也一同给追了?!
这胃口是不是也有点太大了?
似乎是看出苏同知的犹豫不安,朱元抬起头笑着看了他一眼:“怎么了?同知大人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吗?”
废话,他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大对。
一开始把朱元当成神仙,可是现在看来,他好像成了朱元推出来专门对付朱家的棋子了,他能觉得对吗?
苏同知咳嗽了一声,还是没有否认径直道:“朱姑娘,有句话我也不知道当不当说,俗话也说家和万事兴......”
“苏同知还是不要说了。”朱元脸上的笑意消失:“朱家做错事在前,您是百姓父母官,若是连您都不替百姓伸张正义,那么有冤屈的人该如何办呢?都学杨蔼然上山落草吗?!若真是这样的话,何必费心费力的去剿匪呢?这匪患是永远也清除不完的。”
这一番话就说的实在是让人脸面有些挂不住了,苏同知面色难看,他现在终于确定了,朱元之所以要把孟符拉下来,是因为孟符跟他不同-----孟符不倒的话,后台够强硬,哪怕是朱元有的是本事,也奈何不了孟符左右孟符的决定。
换成他就不同了。
苏同知有些被算计的不爽,没好气的说:“当年的事都过去那么久了,现在再翻出来,也有许多对不上的地方,恐怕也不能定朱三老爷的罪......”
小女孩真是太天真了,以为什么事都能用凭据两个字就解决吗?他皱着眉头说:“你恐怕不知道,就算是我报上去了,这件事说不得也会被压下来,到时候你成了朱家的罪人,而本官也恐怕要被人记恨......”
“同知大人是在担心盛家吗?”朱元笑了笑,垂头看着自己手里握着的一卷纸微笑:“是啊,我父亲的新夫人乃是京城明珠盛珍珠,谁不为了这位新夫人卖我父亲和朱家几分薄面......”